克雷恩帶着有些微妙的笑意說:“你剛纔不是還說你都記得嗎?”
琳迪從被子裡伸出胳膊捶了他一拳,“我喝成那樣,記不清了。”
克雷恩揉了揉她的頭髮,扭身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拿出了疊得整整齊齊的一身衣服,內衣褲與背心短褲的皮裝,“喏,都在這兒。”
“呃……我能問問是怎麼到你那邊的嗎?”琳迪忙不迭搶到手裡,縮回被子中摸索着往身上套。
“那個洛森瑪被你趕出去之前絮絮叨叨跟你說了一堆不知道什麼話,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你聽進去了。”克雷恩苦笑着從身邊拿出一條繩子,“你昨晚拿着這條繩子非要把我綁起來,我想幫你把衣服穿上,結果你說要把它們都撕爛,還用……唔……那件最小的丟我的臉,說聞聞味道我就會愛上你……”
“啊啊啊啊啊啊——”琳迪慘叫着用被子矇住了頭,“停!我不要聽了!說到這裡就可以了!可以了!”
克雷恩乖乖地打住,然後隔着被子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帶着笑意說:“以後別喝那麼多了。雖然我並不太討厭,也看到了挺不錯的風景,但我可不忍心你第二天拿被子把自己捂死。”
“我現在就恨不得死在被子裡!嗚嗚……”
其實琳迪昨晚又哭又笑的光着屁股鬧了很久,還說了很多以前絕對不肯說的話,提到了姐姐,提到了爸爸,提到了深紅流星裡單調重複的生活,提到了自己其實只想做一個玩玩洋娃娃學學做飯縫衣服嫁給喜歡的男孩子生一羣漂亮寶寶的普通女人。說着說着還吐了一場,讓克雷恩打掃的時候差點被塔布蕾絲溜進屋裡。
不過這些就不必說了,琳迪的這一面,就讓他獨自安靜的收在心裡吧。
嗯……也許以後關係更進一步的情況下,可以拿出來逗弄一下她。他微笑起來,誰讓她那種害羞到想哭的表情那麼可愛。
不過,他沒睡着並不全是因爲一直有人搗亂的原因。也因爲他同樣喝了不少苦藤酒,琳迪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就足以說明他的狀況。
連目標放在琳迪身上的洛森瑪,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湊過來聞了兩下,跟着就一副迫不及待想去把琳迪摁在牀上的表情。
這可能也是格瑞娜一直堅持到後半夜才轉去隔壁房間的原因。
這種瘋狂的放鬆,難道不會讓大家腿軟到影響前進速度嗎?
費了足足近半個小時,克雷恩才安慰好了被子裡的琳迪。重新穿好那套皮裝的她已經對這大膽的裝束適應了許多,調整短褲的時候,還特意往上提了提,示威一樣的稍微晃了晃俏挺的臀部。
那肢體語言,一副“你應該爲昨晚感到遺憾”的樣子。
克雷恩很配合的做出失望嘆息的反應,誇張到逗笑了她。
結果她笑了一會兒,又像想起什麼一樣露出了委屈的神情,盯着克雷恩的嘴看了一會兒,才小聲說:“克雷恩,上次喝醉我就把初吻搞砸了,這次……這次好像又親你親的很丟臉,對不對?”
其實,那大庭廣衆下堪稱火辣的一記深吻除了酒味太重和場合不太合適之外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至少克雷恩對她小巧的嘴脣和靈活的舌頭滿意到無法抗拒,他甚至在考慮以後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時每次都和她一起喝點酒。
“不,”半是安慰,半是實話,克雷恩起來摟住她,側頭在她的脣瓣上輕輕一吮,看着她瞬間化爲朝霞的面頰,輕聲說,“即使主要是因爲苦藤酒,你能那樣展示對我的心意,我也非常高興。能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真的。”
想起她昨晚醉話中透露的壓抑情緒,他抱起她,讓她笑着從上面往下看着自己,認真地說:“而且,琳迪,你已經是個獨立而強大的女性,你能爲自己的任何行爲作主並負責,你已經不是那個總害怕做錯事的孩子,不必再那麼介意別人對你的看法。你這麼優秀,你爸爸一定會爲你感到驕傲。”
“即使我穿着露出大腿、胳膊和脖子的衣服,和一個男精靈醉醺醺的過夜嗎?”她自嘲地笑了笑,但終究,幸福的情緒取走了那些幼年積累的困擾,她低下頭,鼻尖磨蹭着他的鼻樑,“不過,我確實很開心,也很輕鬆,好像心裡從沒有這麼輕鬆過。所以,管他呢。”
他擡起頭,交錯的鼻尖湊近了彼此的臉頰,讓倦意,消散在綿長溫和的親吻之中……
要不是外面已經傳來了有人起來的響動,克雷恩真想抱着她把昨晚忍下的事一口氣做完。
琳迪也很遺憾的離開了他的懷抱,輕聲說:“走吧,咱們還有正事要忙呢。”
屋裡瓦罐的水昨晚都被克雷恩用來洗刷琳迪的嘔吐物,他們只好出去到外面的水井直接洗漱。
離開充滿複雜味道的房間時,琳迪小聲嘟囔了一句:“等回去的時候,我想帶點苦藤酒。”
克雷恩笑了起來,“洛森瑪會很樂意送你一罐的。”
靠近這列木屋只有一口井,先起來的幾個年輕獸靈女孩正在毫無顧忌地衝洗那閃耀着健康色澤的赤裸身軀,從她們的表情也看得出來,昨晚的狂歡讓她們非常滿意。
已經習慣鬣狗部落裡這種不把男性目光當回事的作風,正心滿意足的琳迪懶得再管克雷恩是不是正在看的事,走過去笑着要了一桶水。
那幾個年輕女孩很熱情的說了一堆獸靈語,然後看着克雷恩輕快又曖昧的笑了起來。琳迪在笑聲中把水拎到這邊,一邊蹲下匆匆洗着,一邊小聲說:“雖然我聽不懂,但我覺得好像不是什麼會讓我開心的話。”
克雷恩彎腰幫她握住頭髮以防打溼,笑着說:“何必在乎呢,你們連認識都談不上。”
琳迪拍乾淨臉上的水珠,站起來紮好馬尾,長長吐了口氣,“是呢,你說的對。”
“昨晚開心嗎,小可愛?”洛森瑪帶着笑意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
克雷恩擡起頭,就看到那個主導了這一場狂歡的傢伙正得意的摟着那對精靈中的女弓手往這邊走來。
看那女弓手的樣子,腿已經快軟到不會走路了。實在讓作爲男性的克雷恩很難不去想象一下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帕登呢,帕拉米怎麼和你在一起?”迅速在腦中搜索出這對精靈兄妹的名字,克雷恩隨口問道。
“他們說成年兄妹不該住在一起,所以本來就是分開睡的。帕拉米嫌吵,我就帶她去我那裡睡咯,誰讓琳迪昨晚醉成那樣都不理我。”洛森瑪笑嘻嘻地說着,扭頭往精靈少女的尖長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
帕拉米羞澀的哼了一聲,往她身上靠得更緊了。
琳迪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乾脆背過去不再看那邊。
某種意義上說,這對精靈兄妹行爲還是挺一致的,克雷恩才洗完臉,就看到帕登從遠處的木屋走了出來,身邊正摟着隊伍裡唯一的一個犬狼屬獸靈,一個正值壯年的女性盜賊。
趕在烏雲擋住朝陽之前,這幫今天就要踏足幽冥地穴的冒險者紛紛離開了臨時的住處。
不得不說,洛森瑪安排的狂歡很有效果,所有成員的精神都很快振奮起來,而且,看不到誰的臉上有緊張的情緒,在昨晚合唱一樣的聲音中,大家還多了一份微妙的同伴感。
克雷恩懷疑,斷脊者可能以前每一次都是這麼做的。
悠奇應該是知道苦藤酒的功效,昨晚幾乎一口沒喝的就只有他而已。
溫瑟和塞拉也被勸着喝了不少,他們從另一邊的住處趕過來後,光看塞拉那水汪汪的閃亮眼神和麪頰上還沒來級的褪乾淨的紅暈也知道,他們昨晚看來也住在一起。
特爾斯意外地起得很晚,幾乎是最後一批離開房間的。
出來的時候,他被格瑞娜和塔布蕾絲左右夾在中間,一副對自己感到十分懊惱的表情,連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去,但走上幾步,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身邊的塔布蕾絲。
迪亞瑪沒再出現,準備工作完全由洛森瑪負責。
畢竟都是比較專業的冒險者,飄蕩的曖昧氣息很快就隨着晨風一起離去,迅速解決了早餐之後,大家集結完畢,用特製的防雨氈裹好各自的行李,穿上斷脊者們用驅蟲植物編制的雨蓑,向着烏雲滾滾而來的方向,開始了幽冥地穴前的最後一段征途。
和克雷恩他們不同,溫瑟帶來的幫手是從獅鷲上直接降落在部落,因此其中的大多數成員都還是第一次進入這片濃密的叢林,還沒走出一里,隨着比昨天大得多的雨勢來臨,唯一的矮人大哥就忍不住開口咒罵起來。
人類中唯一的女性,那個中年召喚師,昨晚喝了不少苦藤酒,但好像很糟糕的沒有找到合適的伴侶,滿臉煩躁地成了第二個抱怨的成員。
雖然怨聲越來越多,但沒有誰說一句類似退出的話。承諾的效力,在這片蠻荒的叢林中再次深刻的印入到克雷恩的腦海中。
畢竟都是些經驗豐富的冒險者,資歷最淺的克雷恩也從小在密林邊緣長大,整個隊伍行進的速度比洛森瑪估計的還要快上不少,兩次休息之後,傍晚到來之前,腐屍嶺北峰帶來的地形變化,終於鮮明的出現在每一雙腳下。
應該是提前得到了通知,斷脊者護衛隊的成員在一塊空地冒雨點起了煙柱。
會合後,引路人換成了護衛隊的兩名陌生獸靈。林木越來越稀疏,一直走到雨勢減弱,夜幕降臨,照明杖的光芒才進入到護衛隊的駐地。
這裡的木屋比起居住地那邊要簡陋不少,但至少有乾爽的牀鋪和新鮮溫熱的食物。因爲空餘的住處並不多,所有成員都住得非常緊湊。
一間兩張牀的小木屋,連上地鋪一共要睡六個。
從護衛隊那裡好不容易借到一套簡單的皮質護具,琳迪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和克雷恩他們住在一起,而沒有去女性那間屋子和陌生人擠。儘管努力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跟着克雷恩走進屋子的時候,還是紅透了臉。
其實沒人笑話她,這種將就着休息的地方,異性之間的防備本來就有些多餘。
護衛隊員們嚴肅凝重的神情喚醒了他們被狂歡掩蓋的緊張情緒,近在眼前的腐屍嶺北峰,夜色中的巨大陰影都在散發着無形的壓力。
這種時候還有心情想亂七八糟事情的,可能只有洛森瑪一個。
確認琳迪一定會和克雷恩擠在一張牀上過夜之後,洛森瑪就把這間屋子的名額換給了塔布蕾絲,無視特爾斯的抗議,讓她和格瑞娜填滿了木屋的最後空隙。
然後,這個嗜好與衆不同行動力也無比旺盛的高大女性興沖沖的去了女性居住的屋子,不多久,就把帕拉米摟出來去了另外的住處,換了個護衛隊員進去。
看着好半天還是一臉嫌惡的琳迪,克雷恩忍不住貼着她的耳朵小聲問:“你不是經常看那種小冊子嗎,怎麼對洛森瑪還那麼討厭?”
琳迪嘟囔着在他懷裡說:“不招惹我的話,我纔不會討厭她。她喜歡那樣我又不喜歡,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是我嗎?”克雷恩帶着些笑意,呢喃一樣地問。
琳迪擡頭在他嘴脣上咬了一口,然後把臉縮回到毯子裡,過了好一會兒,纔在裡面悶聲說:“這還用問嗎。”
之後,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洛森瑪帶着帕拉米挨個敲門叫醒了全部成員,在陰沉沉的天色下介紹了一下準備跟他們一起進入幽冥地穴的三名護衛隊成員,都是斷脊者氏族最優秀的勇士,當然,全是女性。
其中最年長的那位,是曾經親手拿到過鎮魂石的唯一一個。也正是她,在大家出發前鄭重地提醒說,幽冥地穴已經發生了她無法完全猜透的變化,屍龍祖達斯的遷移很可能是原因之一,所以這一趟探險比預料的還要危險。
慎重地確認過沒有誰打算在這裡放棄之後,那位護衛隊員作爲嚮導,帶着大家向腐屍嶺南北雙峰之間的山谷前進。
沿着曲折的路徑繞過了許多很難記住的地方,大約兩個小時後,他們進入到一處隱秘的山縫,稍微壯一些就只能側身前進的狹窄通道他們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徹底通過。
然後,克雷恩就看到了一個被許多藤蔓簾子遮蓋着的洞口,大概比他高一些,比張開雙臂寬一點,只這麼看一眼,完全不像是一個可怕地下世界的入口。
就在看到那洞口的同時,他的靈魂深處突然傳來了久違的那個熟悉聲音。
“不要進去!”
“弗拉米爾?”克雷恩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忙在心裡迴應,“你在這種時候冒出來做什麼?”
“阻止你做蠢事!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占卜需要用到鎮魂石,沒有任何一種!”弗拉米爾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緊張,而且,顯得十分惱火。
“那你爲什麼不早說?”克雷恩皺了皺眉,稍微向後退了退免得別人發現他的異常,“我都已經到這兒了你才蹦出來,我爲什麼要信你?”
“我怎麼早說?”弗拉米爾的聲音近似咆哮,但其中確實透出了深深的疲憊,“你這個蠢貨非要去摸能引發共鳴的東西,尼格拉爾的力量你以爲你承受得了?最後被傷到的還不是我!我如果被你害得徹底消失,那絕對是你這一生最大的損失,絕對是。”
“你最好解釋清楚。已經到了這裡,沒有合適的理由,我是不會相信你的。”克雷恩堅定地回答,“你對我沒有說實話的地方並不少,我不可能還對你言聽計從。”
“那是因爲你被蠱惑了!竟然選擇不相信一位偉大的元素天使長!”弗拉米爾的聲音在他靈魂中驟然拔高,“你以爲你現在強大了就可以對我硬氣了嗎?告訴你,共鳴讓我受到了傷害,所以泄露了我的力量給你,你的進步不過是從我身上掠奪而來,但這些力量的根基在我,如果我消失,你就什麼也不會剩下,只留下輪迴者那卑微的天賦優勢而已!”
“我建議你還是趁早解釋清楚不能進去的原因,”克雷恩鎮定地提醒着另一個自己,“他們已經準備進入洞口了。”
“可悲的凡人,你們都感應不到這洞裡那可怕的深沉波動。”弗拉米爾疲倦地說,“這是露比愛爾的氣味,根本不是你們以爲的迪拉瑟爾。死亡天使沒什麼可怕,除了帶走亡者的收割之鐮,她幾乎沒有戰鬥的力量。但她妹妹可不一樣……”
弗拉米爾的語氣難得一見的帶上了一絲恐懼,“冥土天使的輪迴之鎖,根本就是無法抵抗的強大,哪怕在這裡面逸散出來的只是輪迴之鎖殘渣的味道,也足以吸引來無數貪婪的怪物。”
克雷恩深吸了口氣,“我們都知道。我們已經準備好應對一切。不危險的地方,也得不到真正的寶物。”
“你們的應對顯然沒有考慮到我的存在。”弗拉米爾氣沖沖地說,“我以爲摸過尼格拉爾的殘骸後你能聰明一點,沒想到你還是沒明白。高等級天使的力量是會引發共鳴的,你的靈魂中有我,而我,會讓那裡面逸散的力量發生無法猜測的變化。不值一提的屍龍就能讓這地洞的情況發生改變,你覺得我和露比愛爾力量的共鳴難道不會有更明顯的效果嗎?”
克雷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悠奇。
“看他做什麼。離他遠點!”弗拉米爾怒吼道,“永凝之歌的主人是個冷漠無情的混蛋,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如果有機會讓我現身,我一定直接把他燒成炭粉丟進糞坑裡去!”
“我的意思是,悠奇也要進去。他不一樣會引發共鳴嗎?”
“他一個純粹的輪迴者憑什麼引發高層次的共鳴?憑那把還沒發揮出一半實力的永凝之歌?”弗拉米爾不屑地說,“那裡面凝鑄的魂魄雖然多,但只有數量沒有質量,混在一起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和我的……”
他的話突然在這裡中斷,隨着突如其來的沉默,一股奇妙的波動開始在克雷恩的靈魂深處涌動,有疑惑、悔恨、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好了,我的精神並不太好,我最後再重複一遍。”弗拉米爾嘆息了一聲,說,“不要進去。”
“不,我拒絕。”克雷恩挺直了背,堅定不移地回覆,“如果裡面真的能引發共鳴,那我更要進去。我需要認清自己,只有這樣,纔可能認清你。”
“你遲早會失去我所有的贈予。愚蠢的精靈。”弗拉米爾低沉地說着,“力量給了你不相稱的傲慢,你沒有資格像我一樣,我等着你祈求我寬恕的那一天。珍惜你還能裝模作樣展現強大的時光吧。冒牌的英雄,只會是泡影。”
隨着話音,靈魂的波動漸漸平復,遠離。但一股灼熱的刺痛,卻在心頭徘徊不去,那感覺從弗拉米爾突然中斷的半句話開始,就像一根燒紅的細針,鑽在他心上,徹骨的疼。
克雷恩甩了甩頭,拋開跟着浮現在腦海的夢中天使的模樣,這些無聊的疑惑,遠不如眼前的幽冥地穴重要。
“他走了嗎?”琳迪輕聲問了一句。
“你發現了?”克雷恩這才發覺自己握着她的手掌一直在使勁,可能早就把她捏疼,連忙放鬆下來,抱歉的揉了揉她的小手。
“我……也是猜的。因爲你的手突然很用力,手心還出了好多汗。”琳迪擔心地說,“而且我盯着你的眼睛,還發現裡面有紅光一直在隱隱約約的閃。我還以爲……那個你要出現了呢。”
“沒有,他精神很差,只是和我簡單溝通了一下。”克雷恩斟酌了一下,說,“也沒提什麼要緊的事,畢竟幽冥地穴很危險,他也是怕這個共有的身體出岔子吧。看來德曼沒說錯,我如果真的直接死掉,他那些了不起的力量也救不回來。”
“他只是擔心了一下你的安危?”琳迪不太相信的皺起了細細的眉毛。
“他還想嚇唬我讓我現在就掉頭回去,光讓你們進去冒險。”擅自篡改了弗拉米爾的意思,克雷恩臉上微微有些發熱地說,“我怎麼可能同意。對不對?”
“他真是不瞭解你。”琳迪有些惱火地說,“虧他還在你這裡待了二十多年。”
她想了想,又說:“連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都覺得危險,幽冥地穴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不進去看看怎麼知道。”克雷恩看着在洛森瑪的指揮下順次進入洞口的隊列,拉起了琳迪柔軟的手掌,“對了,你把我的風暴之壁穿上,雖然尺寸大了點,但很輕,不會影響你的速度。”
本來下意識地就想回絕,但一擡頭就對上了克雷恩充滿擔憂的溫柔眸子,琳迪心裡像被澆了勺蜜,頓時就忘記了所謂的面子問題,甜絲絲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本來轉頭準備催一下他們的洛森瑪看到克雷恩正在把身上價值不菲的鱗甲脫給琳迪,讚許地笑了笑,轉而拍了一下身邊恰好經過的塔布蕾絲的屁股,大喊:“都快點吧,進去後的路還長着吶。”
斷脊者氏族的弓箭手主要職能是打獵,而且大多由沒什麼地位的男奴負責,所以從部落那邊補充的箭矢質量遠不如他們原本帶着的好。
“將就一下好了。”克雷恩把箭袋調正,笑着安慰了一下自己,“反正咱們的目標是儘可能避免戰鬥。希望這些箭壓根沒有用上的機會。”
悠奇和洛森瑪一起等在入口,而特爾斯早就迫不及待的催着格瑞娜一起鑽了進去,最後進洞的,也正是他們四個。
對弗拉米爾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克雷恩跟上到悠奇身後,立刻小聲問:“你進到裡面後,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悠奇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但說的卻是:“這很正常,突然進入到這種洞穴裡,心裡肯定稍微有點壓抑。適應一下就好了。”
聽出悠奇並沒有感覺到異樣,克雷恩稍微有點放下心來,即使悠奇作爲輪迴者不可能激發高等級的共鳴,但就像他們兩個從初識到現在一樣,起碼一接近彼此,就會產生奇妙的呼應感,再怎麼不明顯,只要認真分辨就可以感受得到。
而他努力感知了一下洞內,並沒有發覺任何不正常的波動。
弗拉米爾看來多半是在撒謊。他微微搖了搖頭,對另一個意志越來越無法給予信任。他甚至在想,如果弗拉米爾真是這樣充斥着極端的負面性格,易怒、狂妄、信口開河並無比自我,爲什麼還會有其他天使願意爲其獻出忠誠和生命。
進入洞口之後的直線距離並不太暗,一直走到十幾米後,外界透入的光線才徹底消失。
但還用不到照明杖。
大概是斷脊者護衛隊經常在這裡活動進出的緣故,周圍的石壁被特地修整過,每隔一段距離,牆上就安置了簡易的燈盞,最便宜的魔石燈就足以照亮周圍的一切。
安靜地走過大概一百多米的距離後,腳下的坡度明顯的出現了變化,隊伍最前的嚮導,已經比克雷恩低出了大半個身子,幾個過於陡峭的地方,還鑿成了臺階。
洞穴倒是越來越寬敞,不知道哪裡吹出的風,迎面送來了淡淡的腐朽味道,聞到後,腦中就升起微妙的眩暈感。
走了十幾分鍾後,洞穴重新變窄,前方隨之出現一個拐角。嚮導轉過去用魔力激活了安置在裡面的燈盞,被照亮的地方,是一個足以把進入的他們全部容納下來的寬敞石室,而繼續前進的道路,竟然分岔成了兩條。
嚮導並沒有急着繼續帶路,而是把放置在這裡的一些麻袋挨個打開,從中掏出一堆堆曬乾的枯黑腐葉,往每個成員的手上都塞了一把。
洛森瑪在中心響亮的解釋:“因爲地穴深處存在大量的屍氣,那東西亡靈巫師吸得太久都會致命。所以請大家務必把手上的東西吃完,一點不剩的吃進去。雖然很噁心,很難下嚥,但起碼之後三十天左右的時間,你們都可以在屍氣里正常呼吸。”
本來還在猶豫的大家立刻擡起手,把掌心的爛葉子塞進嘴裡。
接着,石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乾嘔聲。
“千萬不要吐出來,而且請儘量嚼碎,效力不完全發揮出來的話,受影響的是你們自己。”洛森瑪喊完,皺着眉也吃了一口,嫌惡地蠕動着腮幫子,咯吱咯吱的用力咬着。
吃完那些噁心的葉子,全部成員在石室中靜靜等待了半個小時,嚮導舉起照明杖走到離她最近的一人身前,把照明杖的發光杖頭橫在他的喉結前,仔細確認過靠近鎖骨中央的地方已經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紅點後,才長出了口氣,往分岔的兩條通道中的一條走去。
塞拉嫌惡的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碎葉渣,捂着嘴跟上溫瑟,率領隊伍繼續前進。
“吃過之後嘴裡感覺好臭啊,”琳迪用手在嘴巴前面扇着,“都要聞不到其他的味道了。”
克雷恩拉住她的手握入掌中,笑着說:“沒關係,我能忍耐到這次探險結束再吻你。”
看到悠奇扭頭露出的促狹笑意,琳迪紅着臉掐了克雷恩一下,“我……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跟着他們一起走在後面的洛森瑪說:“小可愛的意思是她可能忍耐不到那麼久之後。親吻是會上癮的。”
琳迪羞惱地瞪了她一下,但也沒有開口反駁,反倒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克雷恩。
很快,周圍的石壁就恢復到原始的形貌,引路的魔石燈也宣告消失,在嚮導的指揮下,包括她在內的三名護衛隊成員分散在隊伍前中後,各自舉起照明杖,負責控制光線,其餘成員全部禁止擅自使用照明工具。
感受到無形的壓力,格瑞娜和特爾斯漸漸退回到悠奇這邊,洛森瑪拍了格瑞娜一下,問:“塔布蕾絲呢?”
“嚮導安排她在前面探路,犬狼屬的那個女的也跟着去了。”
洛森瑪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個安排有些不滿,大步往前方走去,似乎要和嚮導進行交涉。
忽寬忽窄的洞穴不斷地出現平緩的彎曲,悠奇拿出了一個小巧的指南針,但很可惜,裡面的箭頭像是喝醉了一樣不斷轉圈,好像覺得周圍每一個方向都是南。於是,他們徹底失去了清楚的方向感。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克雷恩感覺快要走近腐屍嶺北峰的中央,周圍的苔痕越來越重,石縫裡不時閃過半透明的小白蠍子,追逐着往陰影中慌張蠕動的肉蟲。
突然,悠奇停了下來,他叫住負責後方的護衛隊員,借過照明杖,舉起仔細看着前方頂上的痕跡,神情顯得十分凝重。
克雷恩好奇的往前走了兩步,他還沒把視線投上去,前方明明空無一物的通道,卻猛烈地傳來驚人的波動,心底隨之出現在船上看到溫瑟手裡皮箱時的感覺,驅使着他往更深處走去。
悠奇一把拽住他,沉聲說:“你感覺到了,對嗎?”
克雷恩這才清醒了些,他撫着胸口,聲音微顫,“再往前……有能引發共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