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的確是個可以在聖域引發地震的結論。光憑剛纔那句話,大聖堂就不知道要出動多少好手來刺殺這個邋里邋遢的占卜師。
但克雷恩對這種事情實在沒什麼興趣,因爲被捲入的風波,加上自身的奇怪情況,他甚至對所謂的天使所謂的神話時代開始反感排斥。
他考慮了一下,果斷站起身,說:“真抱歉,我並不想和你討論這些幾千年前的東西,我的前世記憶也沒多少你能用到的部分,如果你打算拉我成爲你揭開歷史真相的同伴,那麼我只能很遺憾地說,我並沒有興趣。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誒?不……不,等等,好好好,那……那不說這個了。我……我就是想找個大家能聊聊的話題啊。那……”米海拉有些驚慌地站了起來,手指絞着耳朵後面的頭髮,緊張地飛快說道,“你喜不喜歡小說?”
“呃……挺喜歡的。”克雷恩有些勉強地坐了回去,不太明白這位占卜師提到小說又是爲了什麼。
米海拉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我也很喜歡小說啊!你最喜歡什麼類型?我最喜歡感情故事,我還是個兼職作者,寫過好幾本暢銷書吶!我用的筆名是桃色小貓貓,賣得最好的是《愛上占星術老師》和《霸道預言家逼我嫁給他》,你看過嗎看過嗎看過嗎?”
看着她幾乎閃出星星的雙眼,克雷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呃……抱歉,我更喜歡看一些傳奇故事,你說的書我倒是見過,但是還沒來得及看。”
米海拉的表情頓時有些黯然,失望地說:“這樣嗎,我還很有自信的咧。”
她消沉了大約一秒,跟着馬上說:“那你喜歡漫畫嗎?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比連環畫複雜一些的那種圖畫書。”
喂,這是到了交友小屋嗎?克雷恩越來越摸不到頭腦,遲疑着回答:“我看過不多,不過倒是挺喜歡的,那種敘事方式很不錯,雖然想象的空間少一點,但作者的表現能力也少了很多限制。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也喜歡漫畫啊!”米海拉的手拍了一下桌子,把快要睡着的塔布蕾絲嚇得耳朵一豎,“我還是個兼職的漫畫家哦!我的筆名是井中貓,和另外三個朋友一起成立了漫畫小組,以克萊普爲筆名在畫連載喵!”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克雷恩吃驚地說:“你是《神傳》和《未知戰記》的作者?”
“嘿嘿,只是之一啦。”米海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但背後的尾巴得意地晃個不停,分明開心極了。
“你們的漫畫我很……等等!”克雷恩甩了甩頭,差點把記憶中舊書攤上翻過的那幾本漫畫的情節翻出來找這位作者本人要個結局,他趕忙壓下這個念頭,努力讓話題回到正軌,“米海拉,你叫我過來該不會就是爲了閒聊吧?你不是很忙的嗎?”
塔布蕾絲打了個呵欠,說:“你不是說要免費佔卜當作賠禮的嗎?東拉西扯難道是想賴賬?”
“不、不是!”米海拉頓時脹紅了臉,抻着脖子看着克雷恩說,“我……我只是不太會和陌生人談話,想先找最喜歡的話題聊聊,談得來的話,有朋友的感覺,就……就說得下去了。”
“可你最喜歡的話題應該是占卜吧?”克雷恩無奈的垮下肩,心裡隱約明白爲什麼她有這麼強的感知力卻還需要找個代理人才能開門做生意。
米海拉撇了撇嘴,很嫌惡地說:“那只是謀生手段,工作,工作而已,我一點也不喜歡。好吧,我討厭極了。整天從早到晚一直要爲別人的命運去分析不知道在哪兒的神傳來的暗示,要不是這活兒比畫畫寫小說賺的多太多,我老早就不想幹了。”
這好像是個把話題引入正軌的好機會,克雷恩試探着說:“那你爲什麼還要找個代理人呢?和代理人共用一個假名,賺來的也要分走一部分吧?”
“可沒有代理人我根本賺不到。”米海拉沮喪地垂下尾巴,“我最早也試過擺攤子,可是……可是我一見到陌生人就緊張得說不出話,客人一看我結結巴巴的,掉頭就走了。要不是你和我一樣是輪迴者,共鳴給了不少親切感,我剛纔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開口。”
她指了指塔布蕾絲,視線都不轉過去地說,“我就不敢和她說話。”
看來想知道什麼,只有自己引導着來了,克雷恩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那你是怎麼找到代理人的?”
“啊……那時候我在書屋打零工,一個同事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人很溫柔,我和他認識一段時間後,他知道了我的情況,就給我出了這個主意。不需要我出面,就能做成生意。我其實覺得希望不大,當時還挺敷衍的,起假名的時候就用了豹貓家的一句土話。他是人類不懂,傻呼呼的拿去用。結果沒想到……米奧勒·戈米這名字竟然還真的火起來了。”
“那個少年是阿洛多斯?”克雷恩遲疑了一下,問。
“啊?不是,當然不是,他可沒有阿洛多斯這麼多鬼心眼,我……我那時候還挺喜歡他的呢。”米海拉很羞澀地低下頭說,“可惜我一直只敢暗戀,暗戀了兩三年。後來他認識了一個來占卜的小姑娘,一見鍾情,求我篡改了占卜結果,自己用真實身份跑去和人家談戀愛,連哄帶騙的結婚了,我去年打聽過,他們第三個孩子都要出世了。唔……真讓我好想哭啊。”
“那阿洛多斯是怎麼接替了他的?”克雷恩還是比較想知道那個坑了自己的傢伙的來歷。
“阿洛多斯接替的不是他。那之後我還找了一個代理人,因爲擔心被客人識破,還換了更復雜的占卜程序,對老客人也一概不接待。”米海拉歪着頭回憶說,“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被那個突然過來的阿洛多斯給識破了。”
她露出有些遺憾的表情,輕聲說:“我那個代理人出事死掉了,阿洛多斯就理所當然成了新的代理人。”
“是阿洛多斯殺的?”克雷恩心裡顫了一下,順着她的話問。
“不是,是個意外。”米海拉淡淡地說,“而且是個設計很精巧的意外,我感到和阿洛多斯有關,卻找不出任何證據。”
“那你還允許他接任代理人?”
“我別無選擇。”米海拉很誠實地說,“我不想回到過去那種在書屋幫人打掃書架整理書籍給人包書皮,一天下來只能賺幾個銅板的日子。從結果上看,我的選擇是正確的。阿洛多斯是最好的代理人,我甚至可以說,米奧勒這個名字能有如今的名氣和地位,他的功勞足足有至少一半。”
克雷恩疑惑地說:“可占卜的不是你嗎?他能有什麼功勞?”
“比你想的大得多。”米海拉有點不甘心地說,“事實上,就是在阿洛多斯接手以後,米奧勒這個名字才真正躋身到一流占卜師的行列。”
她擡起手,有點孩子氣的扳着手指頭說:“他先是告訴我占卜師的名氣需要打造,既然我不願意拋頭露面,那他就往神秘感的方向來想辦法。他用我當時所有的積蓄,加上他的錢和聯合金庫的高息貸款,購買了新城一區的那棟豪宅,給我建了這座木屋,修築了秘道,用剩餘的錢僱人宣傳,藉着暗影教會擴大預言之城影響力的計劃,給我編了個尤提安·戈昂直系弟子的來歷,還把我之前特別成功的幾次占卜實例做成海報在整個中部宣傳。”
“聽起來比起占卜師,他更適合在商會做事。”克雷恩皺了皺眉,譏刺說。
“他還給我制訂了現在這樣的占卜流程,除非是特別必要的客人,不然就不給見面的機會,讓他的臉也沒多少人認識。然後……他取消了占卜的費用。我當時還爲這和他吵了一架,結果沒想到他是對的,才三個月,你知道嗎,才三個月,我就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開始瘋了一樣地賺錢。”
“等等。”克雷恩迷茫地說,“免費佔卜……怎麼會有這種效果?”
“他說免費的服務才最有賺頭。”米海拉很感慨地說,“我起初也不信,但後來……他還真是對的。以前我在自備材料的基礎上加收占卜費,只要要價稍微高一點,就會有人抱怨。換成他的方式後,免收一切占卜費,但需要備足材料清單上的東西,就所有人都覺得便宜。”
看到克雷恩還是有些不太理解,她想了想,說:“比如,以前我要是敢收費三十金幣占卜一次,就算是有錢的客人也一定會覺得我瘋了。但現在,我要是對有錢又要占卜重要事情的客人說讓他準備一塊價值至少三十金幣的寶石做材料,他們則連還價都不會考慮。他讓我根據客人的申請表大致判斷收集物品的能力,來列出清單,他來負責聯絡黑市將高價物變現。我自己都覺得吃驚,那之後我一天賺的比以前一個月賺的都多。”
“不過我至今都無法理解那些覺得免費便宜就來我這裡花更多錢的客人是什麼心態。”她託着腮,微微搖了搖頭,“也許只要給的不是金幣銀幣,他們就不會覺得心疼?”
“你對他想做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嗎?”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直接進入了想要談論的正題之一。
米海拉滿懷歉意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他要找輪迴者,不過……我不知道他最後是想做那麼可怕的事。因爲和他的合作很愉快,我也沒過多幹涉他的行爲,還幫他篩選出了所有來占卜的輪迴者方便他接觸。所以這次你遇到的事故,我的確也有責任。你身上那些特異之處,全是我分析出來告訴他的。包括……你身上殘留着真正天使之力這件事。對不起,我真的爲此感到抱歉。”
“現在又換了新代理人嗎?”克雷恩對那棟豪宅幾乎沒有多少停滯的繼續經營下去感到有些困惑,好奇地問。
米海拉點了點頭,“是的,早就準備好了。阿洛多斯之前讓我做過關於他目的的占卜。最後的神諭,是他的心願將在這個月得到最終的結果,他認爲是大功告成的預兆,在今年年初就找來一個和他長相很相似的男人,暗中培訓了一切必要的技能,作爲我今後的傀儡。不過……我猜他可能也沒想到這個結果會是這樣。”
“神諭都是這樣嗎?模棱兩可,甚至連完全相反的方向都可以解釋得天衣無縫,對不對?”克雷恩突然用有些尖銳的口吻質問。
米海拉瑟縮了一下,把自己的眼神藏進鏡片的反光後,小聲說:“我相信真正的神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所以對解讀出的神諭,自然會有各種符合可能的猜測。畢竟神本身並不想要泄露那些信息,那都是占卜師用自己的力量強行獲取的回饋,會不那麼明確,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聽出她還在特地強調天使並非真正的神這一觀點,克雷恩沒有順着她的話頭繼續,而是乾脆地說:“占卜師的能力還真是比想象中還要不可靠,真不知道這個行當爲何會這麼興盛。”
“因爲大多數人都有毫無辦法無可奈何的時候,”米海拉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認真地說,“那種時候,如果可以求助神,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會嘗試一下。你……不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才選擇了占卜嗎?”
“是啊……果然,占卜就是這樣一種明知有騙術的可能還是不得不跳進去的陷阱。”克雷恩疲倦的靠在背後的牆上,隨着不信任的情緒蔓延,他對免費佔卜的賠償也有些失去了興致,“你們的財富,等於是積累在了大家的絕望之上。”
“可我們還是幫到了不少人的。再怎麼含糊的提示,總比沒有要好對不對。”米海拉很積極的辯駁說,“而且,我真的見過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占卜師,他是我的老師,引導我走進這一行的領路人。雖然我只和他相處了三天,但我很確定,他也是輪迴者,他占卜的能力強的不可思議。”
她舔了舔嘴脣,用崇拜的口氣說:“你可能不信,他甚至隨便看一眼,就能預言一個人的死期。”
“他還能輕易地找到我丟失了好幾年的東西,而且完全沒有藉助我的氣息。他能輕鬆的叫來冥府最深處的幽靈,和他們像老朋友一樣對談。他對星星的軌跡比對自己的掌紋都要熟悉。他請下來的神諭,都是簡明易懂好象他有特權一樣……”對老師的崇拜溢於言表,米海拉陶醉地回憶着老師的種種神奇之處,說得連脣角都浮現了細小的飛沫。
克雷恩無奈地學着廣告牌裡常見的話說:“那麼,我該在哪裡找到他呢?”
米海拉頓時愣住,呆了好幾十秒,纔有些消沉地說:“我得占卜一下才行。我從那以後就再沒有見過他了。好像他的出現就只是爲了把我引入占卜師的領域而已。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只讓我叫他無名的占卜師。”
“好吧,既然找不到,那這個厲害的老師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克雷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實用主義地說,“東拉西扯了這麼久,是不是該具體討論一下這次事故的賠償問題了?”
“我……可以免費爲你占卜,幾次都可以。”米海拉有些膽怯地舉起手,給出了自己的提議,“我保證一定可以幫到你……呃……一點。”
“但我對這種事已經不是那麼信任了。”克雷恩皺着眉,說,“我的朋友瑪莎也不見了,你能給我有用的指引嗎?”
米海拉的雙眼一亮,彷彿爲了挽回占卜師的信任危機一樣連連點頭,跟着回手從抽屜裡摸出一張申請表,“是這位填寫申請表的瑪薩拉·夜牙小姐對不對?”
蒙對的嗎?克雷恩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她,她今天午後被人設下陷阱抓走了。”
瑪莎的暱稱和姓名本身就很接近,上面又有克雷恩的聯合簽名,簡單的推測就能知道身份,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他定了定神,等待着這位大感知着開始占卜。
沒想到,米海拉並沒用一般的占卜程序,而是拿起那張申請表,緊緊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小聲說:“太好了,氣息還很新鮮。請稍等兩三分鐘。”
這樣就可以嗎?克雷恩狐疑地看着緊閉眼睛彷彿很痛苦地在努力的米海拉,不太相信。
只過了不到兩分鐘,米海拉就睜開了眼,很興奮地說:“是很準確的提示!範圍在新城一區!”
新城一區?一下子就比其他占卜師精確了那麼多?克雷恩的期待值頓時恢復過來,屏住氣息問:“那……那其他的呢?”
“關鍵詞兩個,和一句完整的神諭。”米海拉拿過一張紙,用那種充滿少女感的字體飛快的寫下,“關鍵詞:夜幕之光、希塔,神諭:迷途猛獸被困於最難看清之處。”
“呃……好象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的感覺。”克雷恩皺着眉看着紙上的描述,“新城一區和希塔能有什麼關係?而且……又是這該死的最難看清之處。”
他有些惱火地抓着亂糟糟的暗紅短髮,“我完全不知道這最難看清之處指的是什麼,我的後腦勺嗎?”
“又是?”米海拉敏銳地拿過申請表,輕聲說,“你們要找的這位琳德萊拉小姐,在別處的占卜也有和這個短語相關的內容嗎?”
克雷恩點了點頭,如實陳述了蘇米雅、琳迪和瑪莎先後失蹤的情況。
“三個占卜結果說明了他們三個關在同一個地方,這不是正說明了占卜的準確性嗎。”米海了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然後驚覺有些不合氣氛,連忙低頭小聲道歉,“對不起。”
“但這個短語恐怕有不知道多少種解釋。”克雷恩沒好氣地說,“憑它找人,和純粹的猜好像沒什麼分別吧?”
“好象是的喵……”米海拉不自覺地又用上那稀奇古怪的尾音,盤算着說,“最難看清之處如果按字面上的意思,應該往最黑的地方,或者最難進入的地方找。比如……城市的排水管?或者某個建築的地下空間?”
“那如果不按字面意思呢?”克雷恩皺了皺眉,暗暗決定不行就和溫瑟聯絡一下,申請清潔工幫忙在地下排水系統裡找找看。
“那可能性就真的多了。”米海拉撥弄了一下額前的頭髮,無奈地說,“比如你剛纔說的後腦勺,或者燈座下面,腳底板之類的地方,都是可能的暗示。”
“喂,這些地方要怎麼藏幾個大活人啊。”克雷恩被氣得笑了起來,擡起腳指着靴子底說,“難道他們被縮小了縫進我的鞋底嗎?”
“如果是暗示的話肯定是類似暗喻的意思啊。”米海拉連忙解釋,“比如後腦勺,那可能指的是你身後爲你援護的同伴,比如燈座下面光反倒照不到,就是提醒你最明顯的地方反而最容易忽視,腳底……可能指的是要你注意腳下,那些走過但是沒注意的地方。”
“不愧是專業的占卜師,”克雷恩譏笑說,“一下子就被你說出了一堆可能性。那要讓你來選,你認爲字面上的意思和暗示,那種更可信?”
一般占卜師不會用自己的聲譽來爲含糊不清的神諭負責,但出乎他意料的,米海拉毫不猶豫地說:“暗示,而且,我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我剛纔舉的三種例子,在這次占卜的結果中其實都有體現。綜合考量的話,我覺得,你身邊的某個親密同伴和這次事件有關,而且,你失蹤的朋友應該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辛迪莉的名字立刻浮現在腦海,之前已經基本確認的疑點在此刻被放大串聯,擰成一股隱隱約約的長繩,他沉思了片刻,挑了挑眉,說:“你怎麼知道是‘她’而不是‘他’?”
米海拉自信地笑了笑:“因爲我是了不起的大感知者啊,結果的指向目標是你,我就順便用申請表上你的簽名給你做了個相關的占卜,結果……似乎並不太好。關鍵詞是血脈和無奈,我猜,那應該是個讓你最終沒有任何辦法的聰明女性吧。”
果然是辛迪莉嗎?克雷恩痛苦的擰住了眉,但跟着,他就發現了一個更讓他驚奇的事實,“你能給我作占卜?”
米海拉得意地翹了翹鼻子,“當然,神諭之印就能擋住的占卜師,有什麼資格稱爲大感知者?”
“神諭之印的事情,你很清楚?”克雷恩立刻迫不及待地追問,對於自身的特異之處,他急於找到一個能夠徹底解決的辦法——在弗拉米爾徹底控制他之前。
“不算太清楚,那個你得找上年紀的光之子才行。”米海拉搖頭說,“不過我知道神諭之印隔絕占卜能力的原理,只要我占卜的時候避開命運天使,使用和他同級但不同源的力量,就能輕鬆繞過去了。”
“可……命運天使諾恩薩爾不是創世天使嗎?你還能借用誰的力量?冥府姐妹?”
米海拉很自豪地用拇指頂了頂自己平坦的胸膛,“我可不是那些主要靠話術賺錢的笨蛋,我的占卜,用的可是羅薩塔爾大人的力量。”
“那個指引天使?”
“不錯。”米海拉滿面紅光地說,“羅薩塔爾大人的喻示比起諾恩薩爾大人更加準確,我的占卜能甩開其他同行一截,靠的就是羅薩塔爾大人的幫助。其他占卜師只怕連知道他名字的都沒有幾個,更不要說試着和他進行連接了。”
說起來,直接鎖定到新城一區的感知範圍確實比只能確認法希德蘭全城的占卜師優秀一大截,那兩個提示的關鍵詞好像也對找到答案很有幫助。至此,克雷恩才終於有了這一趟沒白來的感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抱了一點希望說:“那……假如是這樣的請求,你能辦到嗎?”
說着,他把芙伊的事情大致對米海拉講了一遍,最後,特地強調了一下,唯一的道具梳子,已經被阿洛多斯的儀式徹底毀掉,再也找不回來。
看着他臉上流露的傷心絕望,米海拉竟然聽得流下了感動的熱淚,她摘掉眼鏡,撩起衣角抽噎着擦了擦面頰,哽咽着說:“真……真是太對不起了,沒想到阿洛多斯破壞掉的占卜竟然這麼重要。害你失去了戀人最後的遺物,真是萬分抱歉。”
克雷恩不悅地說:“芙伊還活着,那不是遺物。”
她抽了抽鼻子,穩定了一下情緒,說:“我保證,以後你隨時可以到這裡來找我,只要是你,什麼樣困難的占卜我都幫你做,絕對不收任何費用,材料我也會自備。”
“呃……謝了,我比較關心的是芙伊的線索,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能。一定能,不能也得能!”米海拉霍然站起,小小的拳頭捏緊放在頭邊,一副要宣誓的模樣說,“你等我半個小時,我去一趟書房,如果我找不到辦法,我就占卜出我老師的大概位置,讓你去找他,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拿到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嗯……怎麼看起來,她突然變得好像比自己還要積極。克雷恩愣了一下,但還是擠出一個感激的微笑,點頭致意,“如果能有線索,那就太好了。”
她離開凳子,就那麼光着腳噼裡啪啦的跑了出去,關門太急還夾到了尾巴,一路痛哼着跑遠,還不忘順路催促了一下畫畫的同伴趕快上色要守截稿日。
這麼看,她整天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也很正常。
半個小時似乎並不太夠,一直等了將近四十分鐘,米海拉才滿頭大汗地抱着本書跑了回來,關上門後,先是撫着胸大口大口的喘了一會兒,平復之後,立刻興高采烈地說:“有辦法!還有辦法!”
克雷恩懷疑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本《占卜起源(初版)》,“你……從這本歷史書上找到的方法?兩千年前的藥劑還拿來治病不太好吧?”
米海拉把那本又厚又沉的書咣噹一下放在桌上,擦了擦汗,“思路,我參考的是思路。占卜這種事,最發達的時期反倒是在古代,那個大小事都喜歡占卜一下,不看看星象上廁所都會擔心掉進坑裡的時期,占卜術的思路可以說是五花八門,拿個龜殼都敢擺攤。”
“呃……好吧,具體到我的事上,是什麼思路呢?”克雷恩不放心地說,“直接把我當作道具來感知芙伊不行嗎?我身上應該還有她的氣息吧?”
“不行,你身上女性的氣息太多太複雜了,而且新鮮的都非常濃厚,早把舊的掩蓋的乾乾淨淨。”米海拉沒注意到克雷恩因羞愧而發紅的臉色,自顧自地說,“不過,你們的羈絆,卻可以拿來好好利用一下。克雷恩,這個芙伊,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伴侶吧?”
“沒錯。”克雷恩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這世上再沒有什麼事物比她更重要。”
“那麼,你生命軌跡中可能發生的重大轉折,就一定至少有一個和她有關。對不對?”米海拉的眼睛裡閃動着明亮的光芒,和她厚厚的眼鏡片形成鮮明的對比。
米海拉深吸了一口氣,“那麼,就請堅信你最後命中註定一定會找到芙伊,而我,將以此爲基礎對你本身實施占卜。”
“呃……具體點的呢?”克雷恩忍不住提高了警戒,之前連續上當的他越到這種時候就越是覺得擔心。
“我會用你的頭髮、指甲、血和體液,進行一場以你的生命整體爲目標的大占卜,”米海拉的聲音都因爲拔高而發尖,“我要占卜出你的命運軌跡可能經過的所有地方,可能涉及的重要事物,可能解讀的全部神諭,然後,動用我全部的能力,來爲你篩選出最有可能的方向!”
被她突然迸發出來的氣勢稍微震住了幾秒,克雷恩愣了會兒神,才說:“雖然你說的很厲害的樣子,可……我該怎麼做呢?”
“留下我需要的東西,其餘的什麼都不必做。”米海拉非常誠懇地說,“給我兩天……不,一天半可能就夠。到時候我派人通知你,或者你直接後天下午過來。我會讓你見到可供選擇的所有路,其中一定有一條通往芙伊,你失散的愛人!”
她捧住心口,滿臉迷醉地說:“等到將來你們重逢並結婚,請一定給我來一封信,我會參加你們的婚禮,並把它寫成愛情故事傳頌後世!”
“如果真有那一天,”克雷恩站起來,“讓我在這屋子裡結婚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