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術,也被稱爲禁咒。
通常是指羅特蒂亞建國後,由精英法師聯盟出面整理並公告,禁止所有人學習、研究或使用的各種法術的統稱。
但這種說法卻並非從那時纔有。
早在暗星帝國統治時期,暗裔當權者在律法明文規定的禁止事項中,就有三個法術的名字。
任何不經允許使用那三種法術的行爲,都將招致最嚴厲的懲罰,連帶所有的親屬、好友甚至是鄰居。
因此那三種法術,在民間被並稱爲三大禁咒。成爲絕對不被允許的禁忌。
它們就是魔法·復生術、召喚術·魔龍天徑與蘇米雅剛纔提到的咒術·血魂之咒。
雖然同樣都是在漫長的歷史中被幾乎禁絕的法術,但據說在當年暗中抵抗暗星帝國的時期,血魂之咒曾因門檻最低研習最快而成爲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正因如此,即使到了現在,在大多數人都已經不知道血魂之咒的具體效用的情況下,大家依然明白,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簡單易學的、代價高昂的咒術。
這咒術的名字彷彿都包含了無窮怨念,一聽到它,克雷恩和其他同伴都一起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隊伍在沉默中前進了一會兒,蘇米雅才又開口說:“你們可能都不太清楚血魂之咒的效果,只知道它要索取的祭禮和一些流傳很廣的傳說。”
克雷恩和瑪莎都點了點頭,瑪莎先說道:“畢竟是被禁止力度最強的法術,很多地方都會告訴你支付的代價有多麼可怕,包括血肉、靈魂、親屬的氣運和命運之弦。這麼兇殘的代價,我一直都以爲會是個有極大破壞性威力的咒術。我真的沒想到會是個詛咒。”
克雷恩接着說:“和血魂之咒相關的傳說最有名的就是水精靈王室了吧。各種各樣的說法我都在書上見過,裡面好像還真的有些是被詛咒了命運的感覺。”
“如果大聖堂的記載沒錯的話……”蘇米雅猶豫了一下,還是明確地說道,“水精靈王室的確是受到血魂之咒影響的最有名的家族。”
雖然知道有點跑題,瑪莎還是忍不住問:“一個詛咒怎麼可能影響整個家族?”
“因爲那不是一般的詛咒。”蘇米雅平靜地說,“那巨大的獻祭代價,支付的目標就是諾恩薩爾大人。所換取的效果,就是由命運天使親自降下的詛咒。那詛咒的效果和持續時間都會因爲施法者的不同而有極大區別,但即使是最短的情況下,也能持續到被詛咒的目標死亡爲止。而詛咒的效果,通常都是對宿命的扭曲。”
“光明戰爭中,十賢者之一的米納修斯·瀆命者因得不到回報的愛而走向瘋狂,在水精靈女王不斷的婉拒後,於暗歷997年年末,在聯軍大本營中當衆施放了血魂之咒。讓水精靈女王的血脈,從此揹負上了命運天使的詛咒。”蘇米雅認真思索着說,“之後英雄王羅特曾多次請求神諭,得到了確切的詛咒內容。流傳出來的說法雖然五花八門,但根據我對各方典籍的總結,水精靈女王,應該是被詛咒了世世代代的戀情,女王及其以後所有的繼承人,都將經受與異族相戀而不得善終的折磨,苦楚的思念,將陪伴她們直至死亡。”
“這……還真是殘忍的報復。”克雷恩立刻想到了與他分隔兩地不知下落的芙伊,對那種痛苦感同身受,都忘記了原本討論的是他無法殺人的事,不自覺地問,“這種會隨着血脈延續的詛咒難道就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有。”蘇米雅緩緩解釋說,“每一個血魂之咒都存在一個苛刻的解除方法。但那個方法必須付出和發動血魂之咒相若的代價才能知道。即使知道,有的也根本無法做到。所以很少有人會去嘗試。”
她沉默了一下,帶着些感嘆說:“不過水精靈女王的詛咒是有明確解除方法的。英雄王羅特在傳位給兒子之後,不顧好友、十賢者之一的米特羅蒂的堅決反對,犧牲自己求來了命運天使的指示。只要水精靈女王與異族戀人的一個後代能在極度的厄運下長大成人,血魂之咒的效果就會宣告結束。”
“米特羅蒂?”琳迪有些好奇的插嘴問道,“說的是羅特蒂亞那位比皇帝還要受人尊敬的王下主宰,至今還在守護羅特蒂亞皇朝的老怪物嗎?他……他真的是從光明戰爭時期活到現在的?一千多歲?”
似乎不知不覺變成了軼聞講解,蘇米雅無奈的笑了笑,點頭說:“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他真的是十賢者中的那個米特羅蒂,有很多證據表明,他雖然變換過多次模樣,但那個一直伴隨着宰相之位傳承下來的名字,並沒有真正換過人。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敵對者對帝國宰相的污衊,這就不用深究了。”
“回到正題。”蘇米雅看着克雷恩,說,“克雷恩被禁止了殺人這種行爲,會不會也是血魂之咒的效果?”
“不可能。”瑪莎毫不猶豫的反對這個猜測,“首先,怎麼會有人捨得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去詛咒一個默默無聞的自然精靈,按之前克雷恩的能力,隨便僱幾個傭兵幹掉他可是實惠多了。”
“其次,我不認爲命運天使的詛咒會達成這種效果。如果扭曲的是宿命,那克雷恩的狀態應該是他想殺人,但怎麼也殺不死。”瑪莎想了想,舉了一個例子,“比如他唰唰唰的射箭,但是因爲命運的安排,那些箭被風吹了被雷劈了飛一半被鳥叼走了,反正就是殺不死人。我覺得這樣才比較像是血魂之咒的效力。”
蘇米雅考慮了一下,揉了揉眉心,說:“也對。我對咒術瞭解得不太多,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就是這個了。再比較有可能的,血靈桎梏會封印目標所有的激昂情緒,那樣的話克雷恩就不會感到生氣,連動手的慾望都會消失。還有什麼呢……”
瑪莎笑着拍了蘇米雅一下,“好了,你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主宰,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克雷恩的身上本來古怪的地方就特別多,將來找到原因後,你可以寫本東西好好記下來。現在就別再想了,咱們還在逃命呢,省省腦子多保持一下精力。”
她接着扭過頭,看着克雷恩說:“克雷恩,雖然暫時想不出原因,但你說的情況既然屬實,今後就必須重視起來。不能殺人和不想殺人之間的區別太大了,只要同伴們有人在,你一定要避免單獨行動。任何時候,懂嗎?另外,這個秘密不要再對別人提起。咱們幾個知道已經很足夠了。”
“嗯。”克雷恩有些沉鬱的答應了一聲,心底又多了幾分對自我的厭棄,即使已經飛快的強大起來,卻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重地摔倒,仍然成爲了同伴的拖累。
“你也不用太難過。”瑪莎用輕快的口氣安慰他說,“咱們只是冒險小隊,不會太經常和‘人’戰鬥的。你要覺得麻煩了我們,以後和野獸魔獸神獸交手的時候多出點力氣就是。”
蘇米雅也柔聲說:“每個人都有最合適的位置,這個桶漏了,就往另外的桶裡多裝些水好了。”
瑪莎笑着說:“是啊,我看你當參謀就挺合適,腦袋裡要是時不時能蹦出幾個好點子,提點不錯的建議,那也挺好。”
克雷恩皺了皺眉,活躍的念頭們真的開始歡快的蹦達起來。
“不用真的這就開始走神啊。傻瓜。”瑪莎無奈的擡起手,在他的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
“啊!”克雷恩卻驚叫了一聲,有些緊張地說,“不對,咱們不能繼續沿着山路走了!”
“怎麼了?”瑪莎疑惑地問,對話題突然大幅轉折有點不太適應。
“杜里茲他們跟着辛德拉的頭在城市裡搜索的時候會慢,因爲那裡四處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如果到了山道上呢?通往北方的路只有這一條,一旦被指示明確,杜里茲他們完全可以回去騎上馬再追過來!”
瑪莎的貓耳輕輕抖了一下,略一思索,立刻說:“沒錯,沿着山道前進太危險了。克雷恩,你耳朵好用,聽着點後方的動靜,蠻牛,你揹着辛迪莉跟好蘇米雅,琳迪,你負責感知周圍的危險,咱們去林子裡走。一旦有人追來,就地隱蔽。”
克雷恩擔心地說:“也不知道辛德拉的那顆頭到底是怎麼聯繫上咱們的。要是能有解決的辦法就好了。”說着,他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昏迷在蠻牛背上的辛迪莉。
其實每個人都在懷疑杜里茲利用了辛德拉與辛迪莉之間的血緣聯繫來進行定位,只不過沒誰忍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個可能。
瑪莎擺了擺手,“不必想了,蠻牛,你把她背穩點。咱們上山坡。如果杜里茲追過來後那個頭還能找到咱們,就和他們拼了。既然在山林裡,我用野性之力怎麼也能叫來幾個朋友,到時候未必就會輸給他們。”
如果不是辛德拉慘死在衆人眼前,恐怕瑪莎早就毫不猶豫的丟下辛迪莉這個累贅。
很明顯,大家都爲之前的懷疑和判斷感到了些許愧疚。也許辛德拉真的和對方有所勾結,只不過並沒被看重到不會被殺的地步,但這種時候,當然不會有誰再打算深究了。
經過一個轉彎後,似乎是接近了某處礦點的緣故,周圍的灌木草叢都多了一股嗆鼻子的粉塵味道,四處亂丟的廢礦渣也讓不在道路上行進的他們吃了不少苦頭,連瑪莎都險些一腳踩錯滑個劈叉。
“掠奪式?”瑪莎不滿的嘟囔道,“我看這根本是毀滅式開採。波亞迪蘭怎麼不乾脆把整個山頭炸了慢慢從碎渣裡頭挑礦石啊。一羣混蛋!”
“如果有技術,他們多半會那麼做的。”琳迪咳嗽了兩聲,捂着嘴巴諷刺說。
畢竟還要關注着後方和周圍的動靜,隨口的閒扯很快沉寂下去,安靜地穿過一個礦洞的上方後,克雷恩打量了好一會兒下面停在洞口的礦車,確定那東西無法離開導軌單獨使用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希塔裡有不少上好的戰馬,騎着那些馬匹追過來,趕上克雷恩他們應該並不需要費多少功夫。
所以瑪莎的手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腰上的鐮鼬之咬,身上的斗篷,也一直扣着罩帽隨時準備隱沒在黑暗中。
沒想到,他們一直走到雙月分別落在不同方向的地平線上,身上的皮甲沾染上露水的溼氣,漫長的黑夜即將過去,該出現的追兵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杜里茲還真是磨蹭啊。”瑪莎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緊繃了大半個晚上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些,“難道他們不會騎馬?”
克雷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面頰,帶着幾分歉意說:“說不定是那場大火燒傷了所有的馬,畢竟都帶着眼罩,應該也不會躲避。”
“馬應該不會蠢到原地站着變烤肉纔對。”蠻牛哈哈笑了起來,這種時候追兵還沒有到來的徵兆,說明對方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這讓大家也多少有了點說笑的心情。
“前面轉過彎下坡後,應該就是通往波亞拉的大道。”蘇米雅在心裡估計了一下,說,“我覺得咱們已經可以下到路上去走了。”
“我贊成!”琳迪立刻高高舉起手掌,“我討厭這裡的蚊子。”
蠻牛哈哈笑着說:“這裡的蚊子很挑食,都不怎麼咬我,還挺討我喜歡的。”
“好吧,咱們下去。不過也別完全放鬆警惕。”瑪莎回頭看着身後遠處的盤山小道,“咱們正好能觀察到後方那個大彎前的山路,那裡過來馬的話,咱們再躲也來得及。”
杜里茲真的沒有追來。他和那四個火精靈,就像被辛德拉的腦袋給騙了一樣,就這麼消失在克雷恩他們的身後。
昏迷了整整一夜的辛迪莉在蠻牛的背上扭動了一下,呻吟着醒來,她沒有再確認一次辛德拉的死,而是禮貌的要求下地自己行走,之後,就那麼一邊默默的抽泣,一邊疲憊不堪的跟在蠻牛的身邊。
“如果累了的話就說。”瑪莎看她還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忍不住說,“蠢牛別的沒有,就力氣從來不缺,揹你再走一段也沒關係。”
辛迪莉堅定地搖了搖頭,擦着眼淚痛苦的咳嗽了兩聲。
克雷恩正在考慮怎麼安慰一下這個可憐的少女時,前方的道路交叉處突然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瑪莎也立刻注意到了那影子的輪廓,他們兩個幾乎同時低聲叫了出來:“怎麼會有輛馬車?”
走到再近一些的地方,克雷恩和同伴都看清了那橫在路中間的馬車的樣子,竟然還是辛德拉商隊中的加長貨車款式。
只有一點不太一樣,拉車的換成了健壯彪悍的戰馬,雖然樣子看起來威武了許多,但放在這個位置就有些不太合適。不光力氣比貌不驚人的挽馬們小了不少,脾氣也大得多,停在那兒,三匹馬幾乎不停地互相沖撞,噗嚕噗嚕地彼此互噴白沫。
光看這頗有點滑稽的情景,克雷恩也不相信車裡會是杜里茲。
但瑪莎還是小心爲上的示意大家進入警戒狀態,緩緩移動過去。
還有幾十米的時候,馬車的門嘩啦一下打開,斯托納從裡面鑽了出來,打着呵欠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說:“真夠慢的,我還以爲有人追在屁股後面你們會跑的很快,生怕來的晚了等不到人。結果我都睡了一覺……”
瑪莎沒好氣地說:“你等我們幹什麼?咱們的契約不是已經雙方同意終止了嗎?”
斯托納咕噥着說:“終止了契約,大家不還是朋友嗎。這麼寬敞的馬車,足夠裝下所有人了。就是沒座位,可能坐着不太舒服。”
瑪莎深吸了口氣,不太客氣地說:“不需要,這馬車是你弄來的,我們沒資格享受。”
斯托納嘿嘿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那你們就更該上來了,如果不是你們先走一步,我也沒機會弄到這輛馬車不是嗎。快點上來吧,咱們加把勁,傍晚前就能到波亞拉。”
原來這纔是斯托納不肯跟他們離開的原因嗎?知道追兵一定會跟着他們離開,所以乾脆等在希塔,拿到馬車後靠速度優勢提前過來等着?克雷恩猜測着斯托納的計劃,小聲對瑪莎解釋了一下。
瑪莎卻還是很不悅地說:“可如果杜里茲騎馬追過來,咱們說不定就沒機會被他等到了!”
加蘭特從馬車裡跳了下來,很平淡地說:“他們不可能騎馬去追你們。希塔的馬只剩下這三匹而已。”
斯托納得意地笑了起來,“那幫笨蛋精靈沒想到還有人留在希塔沒一起逃走,直接跟着那個見鬼的腦袋往東邊搜查你們去了。加蘭特從家裡找到專門干擾騎兵的哨子,把要用的三匹藏好後,吹着哨把其他的馬都趕走了。最後那幾個精靈回來找了一大圈,還是不得不步行上路。算算時間,這會兒他們大概還在你們來的路上吃礦粉呢。”
瑪莎的臉色總算和緩了許多,蠻牛大步走過去一拳捶在斯托納的肩上,笑着說:“你這傢伙,爲什麼不提前說明一下。”
斯托納還了蠻牛一拳,笑嘻嘻地說:“我又不是特地爲了你們乾的。只是順便,順便而已。走吧,對了,蠻牛,你上去把你的盔甲穿上,那破玩意沉甸甸的太佔地方了。”
“你還把它帶來了?”蠻牛驚喜的走向馬車,也不管瑪莎還沒明確意見,直接爬了上去。
克雷恩忍不住微笑起來,小聲說:“我就知道,斯托納是個好傢伙。”
斯托納很愉快的提高聲音回答蠻牛:“不止,我還順便帶了不少好東西。畢竟是加長型的貨車,光裝咱們幾個人豈不是很浪費。比如那個火精靈指揮官,我就把他身上的東西全翻出來裝上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很想從裡面發現點什麼吧。”
瑪莎的眼睛一亮,終於露出了微笑,她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走過去跳上馬車,擦肩而過的時候,用很輕的聲音對斯托納說:“看來克雷恩說的沒錯。是我看走眼了。抱歉。”
斯托納只是笑了笑,並沒迴應什麼。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馬車後,斯托納跳上前面,喊了一句:“蠻牛,忙完了到前面幫我一把,這三匹馬簡直比廢料街那邊的小崽子還不聽話,我趕到這兒都覺得胳膊痛。”
“沒問題,我這就過去。裡面有我在也確實有點擠。”蠻牛哈哈笑着爬到前面,和斯托納並排坐到一起,粗壯的胳膊一把就勒穩了不聽話的馬頭。
“嗯,很好,咱們走!呃……蠻牛,稍微放鬆點,這邊用力這邊用力……啊啊,不要使蠻力。天哪,你是第一次趕車嗎?”
斯托納大驚小怪的咋呼聲中,馬車調轉向北方的波亞拉,再次上路。
馬車駛出去幾百米遠,車廂裡的衆人才算是把裝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整理完畢,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斯托納不愧是希塔的原住民,這麼匆忙的時候,還能準確的從那一片廢墟中挑出幾塊品相不錯的寶石丟進馬車。加蘭特的斗篷下換上了火精靈的高級皮甲,估計是從幾具屍體上挑選拼湊的整套,幾乎看不到什麼傷痕和磨損,就像全新的一樣。
“吶,這是給你的。”加蘭特拿出一個滿滿當當的箭袋,遞給克雷恩,“這些火精靈的裝備十分奢侈,箭矢都是對火元素有相性的高級定製品,我覺得你用得上,就幫你帶了一袋。”
“啊,真是太感謝了!”克雷恩驚喜的接了過來,然後有些遲疑地說,“這樣拿走死者身上的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加蘭特很平淡地回答:“沒什麼不好,把東西浪費給戰場上的死屍太愚蠢了。”
作爲冒險小隊,如非必要瑪莎他們都不是很情願剝取屍體上的遺物,讓加蘭特看來,這可能算是缺乏戰利品意識吧。
不過打量一下馬車裡的東西,除了那些寶石之外,還真是大部分都來自火精靈。
大都是像味道不怎麼樣但補充體力極爲高效的精靈族特製乾糧這樣,不太值錢但很有用處的物品。換成瑪莎或克雷恩去在同樣的地方撿一遍,車上的東西恐怕會截然不同。
斯托納和加蘭特考慮事情的思路,與他們這些尋常冒險者果然大不一樣。
加蘭特接着拿出一個布包,交給瑪莎,說:“這是指揮官身上的所有東西。你們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被追擊的頭緒。”
蘇米雅點亮照明術,幾個同伴圍成一圈,小心的將布包打開。
裡面拉拉雜雜放着不少東西,甚至還包括一個小巧精緻的竹製排笛。
“嘖,還真是個有情調的傢伙。”瑪莎撇了撇嘴,把明顯沒有什麼意義的雜物先整理到一邊。
“這個應該是身份標識,不過是精靈語……克雷恩,你看得懂嗎?”蘇米雅拿起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屬令牌,端詳了一下,遞給克雷恩。
克雷恩皺着眉勉強閱讀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庫萊亞·法·阿列庫託,王立警備軍第四團副團長……哈啊?這是……這是……火精靈王的親衛隊?”
“什麼?”瑪莎驚訝地一把搶過令牌,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畢竟在精靈領土生活過多年,她多少也懂些精靈語,確認信息無誤後,她完全不能理解地問,“到底爲什麼,火精靈王的衛兵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蘇米雅苦笑着搖了搖頭,“除了火精靈自己,恐怕就只有天使知道了。”
加蘭特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遠在艾爾法斯聯邦西南角的火精靈王還不至於讓他感到多有壓迫力,他指了指布包裡的一個小金屬筒,說:“那是用來傳遞消息的保密工具,裡面可能有你們想知道的東西,我已經把密鑰和封印都解除了。火精靈的情報工作看起來不太嚴謹。”
“不是戰爭,他們可能也沒打算太過謹慎。”瑪莎調試了一下有些緊張的情緒,扭開圓筒,把裡面一張捲曲柔軟的金屬片拿了出來。
上面用魔法刻印的精靈語寫的十分密集,瑪莎湊到很近,才勉強翻譯出來,“新情況已收到,暫保持原命令不變,遇緊急情況,臨時聽從厄達恩大人調度。”
“厄達恩大人?”克雷恩吃驚地說,“杜里茲的地位難道比這個副團長還高?”
一想到追在身後想要對自己不利的竟都是這麼有來頭的大人物,克雷恩就感到一陣頭昏腦漲,有點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真的發生。
蘇米雅小聲說:“光、暗兩種精靈的地位本來就略高一些。不過杜里茲並不太關心這些火精靈的死活,很難判斷他到底只是爲了幫火精靈,還是也代表着暗精靈一方的意志在行動。”
“不管是哪一種,咱們的麻煩都不小。”瑪莎一拳捶在廂壁上,“看樣子,整個王立警備軍第四團應該都出動了,這麼說昨晚死掉的五六十個,根本達不到讓他們元氣大傷的程度,我還以爲之後總算可以輕鬆些了呢,可惡!”
加蘭特看着瑪莎,說:“只要今天不被追上,你們之後的確可以輕鬆不少。波亞迪蘭九成九會在今晚之前進入完全戒嚴狀態,火精靈並不是波亞迪蘭的盟友,波亞拉的城門恐怕不會爲他們開啓。”
“但我們也不會在波亞拉一直待着。”瑪莎心煩意亂的抓起尾巴用手指梳了梳毛,“我們也要儘快北上,直接穿越達爾士公國才行。”
“我知道。”加蘭特很冷靜地說,“對於你們來說,穿越波亞拉不太難。火精靈的追兵則不行。繞道的話,他們需要繞出大半個波亞迪蘭領土。不管怎樣,你們都能把他們的大部隊甩掉。”
克雷恩苦惱地嘆了口氣,“不好甩掉的,還是那個杜里茲吧。”
加蘭特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在戰時的要塞化城市裡,即使是暗精靈的刺客,也沒那麼容易藏身的無影無蹤。咱們即將達到的地方不是薩拉尼亞那種和平的貿易都市,而是一個隨時準備着封閉一切與敵人戰鬥數個月乃至數年的巨大要塞。光是反間諜的搜查,就足夠任何鬼鬼祟祟的傢伙頭疼的了。”
聽到這裡,蘇米雅有點擔心地說:“如果波亞拉真的戰備戒嚴,咱們這些有一定作戰能力的冒險者,也會被盤查審問的吧?”
“誒?是搜身之類的事嗎?”還沒接觸過此類事件的克雷恩緊張中還帶着幾分好奇,“會不會和書裡寫的一樣剋扣咱們身上的財物啊?”
加蘭特先是給了他一個“你平常都在看什麼鬼東西”的眼神,但想了想後,還是說:“不是沒有可能,但遇上也只有認倒黴。這種非常時期,執法官不會因爲小事處罰崗哨上的士兵。”
他掃視了一圈車裡的衆人,小聲說:“比起財物,諸位女士倒是更應該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尤其是黑爪、夜牙和青葉三位小姐,對待異族,他們可能會更加肆無忌憚一些。”
辛迪莉不知所措的看着其他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珊拉倒是滿懷期望的隔着車廂看了一眼斯托納的方向,瑪莎撇了撇嘴,飛快的抽出鐮鼬之咬在手上轉了一圈,冷笑着說:“沾點普通的便宜我就不跟他們計較了,要是太過火,哼哼。”
加蘭特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這只是萬一的考慮而已。正常情況下,咱們應該可以暢通無阻的順利進入波亞拉。”
“說起來你們兩個都是希塔的敗亡貴族,身份上比我們還尷尬吧?”瑪莎收拾好火精靈指揮官的遺物,小心翼翼的裝進懷裡,提醒一樣的問道。
“我和斯托納又不會特地去說明這種事。”加蘭特苦笑着回答,“而且,我們手上也有姑且可以當作是通行證一樣的東西。”
克雷恩有些驚訝地說:“你們爲什麼會有通行證?波亞迪蘭不是你們的敵國嗎?”
“不,是‘通行證一樣的東西’。”強調似的重複了一遍,加蘭特乾枯的眼神中難得一見的盪漾起一絲奇妙的漣漪,就像回憶的古井被丟入一顆惱人的石子,發出迴盪連綿的一聲咕咚,“那是莉雅絲的親筆信。”
正常情況下,對話應該順理成章的進入到介紹莉雅絲是誰的階段。但加蘭特這傢伙竟然擅自沉浸在回憶之中,就這麼不再開口。
瑪莎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懶洋洋的追問道:“好吧,莉雅斯是誰?”
加蘭特一怔,好像這纔想起大家都不認識這個名字一樣,抱歉地笑了笑,解答:“她是陛下最年幼的女兒,我和斯托納都把她當作小妹妹一樣照顧……”彷彿怕這樣簡單的描述也會把他帶回到記憶之中,他停頓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簡潔地說了一句。
“她現在是波亞拉的伯爵夫人。”
卷三 躍動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