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遺忘來說,酒即使不是最好的辦法,也絕對是上佳選擇之一。
當醉到開始談論幾歲最後一次尿牀的時候,不想回憶起來的東西,一般就已經暫時拋在了腦後。
然而醉話也會泄露很多秘密。
所以趁着理智還在的時候,克雷恩他們拎着小酒桶,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旅店的房間。
他們還想再喝多些,最好能喝到沉沉睡去,喝到不會做夢,喝到第二天起來會感覺到腦子裡被塞了個大南瓜一樣的脹痛。
想保持清醒底線的溫瑟最先回了房間,臨走前還在提醒克雷恩早些過來休息。
可惜那時,他們買回來的酒還剩將近兩小桶。
塔布蕾絲對這種精釀的烈酒不太能扛,回來的時候就走不準直線,回到屋裡三大杯下去,嘴裡嘟囔着一串聽不懂的獸人語,跟着爬進牀底,唱了會兒腔調怪異的土著歌謠,裡面就傳出了細細的鼾聲。
從後半程開始,克雷恩就在有意識的減少喝下的量,那種燒灼的亢奮遊走在周身,讓他冒出了一大堆大膽的主意,而所有念頭執行的前提,得是他沒有醉成一攤爛泥。
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本來就熱衷於暗影教會倡導的生活方式,塞熙在醉後變得更加積極坦率,很可能她也急需一場狂歡和徹底的疲憊來擺脫之前那些場面帶來的困擾,喝着喝着,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用和身上法師袍完全不相稱的口吻撒着嬌索吻。
瑪莎毫不客氣地擡起醉醺醺的眼睛嘲笑她現在的樣子,說她簡直像個酒館討小費的舞娘。
結果塞熙笑嘻嘻地站了下來,直接把法袍脫下丟到地上,僅穿着內衣小白蛇一樣的扭動起來,真的跳起了舞,嘴裡還說:“吶,這樣呢?是不是更像了?”
瑪莎被噎得無話可說,只好仰頭再灌下一杯。
沒想到塞熙越玩越大膽,擡手把頂上的魔石燈調暗後,竟真和酒館裡最放蕩的舞娘一樣,一邊搖晃着纖細的腰肢,一邊把身上殘留的遮蔽一件件解下,拋開,讓一身細膩溫潤的肌膚,成爲不算大的房間中最耀眼的光源。
“喂喂,你醉得太厲害了。”瑪莎皺了皺眉,但眼睛也有點離不開那精美瓷器一樣的雪白皮膚。
“不醉的時候,我一樣知道該享受什麼。”塞熙擡起腿,用腳尖輕輕勾住克雷恩的下巴,雙手順勢撫摸過去,褪去了最後一片布料。
“還好,我醉得不算厲害。”克雷恩低頭在她光潤滑嫩的腳背上輕輕吻了一下,露出滿足微笑的同時,眼底的火焰瞬間熊熊燃燒。
一串清脆的嬌笑聲中,塞熙小巧玲瓏的身體直接被拋到了牀上。
瑪莎嘆了口氣,遲疑着轉開眼,把木塞摁回到酒桶上,封住了最後小半桶好酒,扶着桌子站起來,往門口走去,“看來,我得找別的地方去睡了。”
但克雷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猛地把她扯了回來。
她低低驚叫了一聲,尾巴下意識的抽打在克雷恩臉上。
但那灼熱的視線已經牢牢鎖住了她,閃動着紅光的眸子,映出她突然顯得有些柔弱的臉龐。
也許,屈膝往他的胯下狠狠頂上一記,這個被酒精點燃的精靈就能徹底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蠢事。
但不知道爲什麼,瑪莎擡起的腿,卻在豎起的耳朵被他輕柔撫過後失去了力道,微微顫抖着在半空停住。
“我喝得太多了……下不爲例。”她呢喃了一聲,閉上了明亮的貓瞳。
持續了數小時的狂歡,就此拉開帷幕。
幸好,等到最後,克雷恩也筋疲力盡張開雙臂躺倒在牀上的時候,他殘餘的那點理智,讓他還來得及在入睡前打開戒指中的結界。
酒醉加上體力的大量消耗,溫瑟過來這邊看到第三次,克雷恩才懶洋洋地睜開了眼。
這種事女性一方的損耗總歸要小些,他忍着頭疼爬起來的時候,懷中已經沒了昨夜的雙重溫存。塞熙穿戴整齊,完全沒了幾小時前的放浪形骸,坐在靠近窗臺的位置,優雅地喝着紅茶。而瑪莎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坐在牀邊用一塊小小的砥石打磨着鐮鼬之咬。
他張了張嘴,本來想說點什麼,但被瑪莎略有些凌厲的一眼瞪了回去。
牀底下的塔布蕾絲起得最晚,到她清醒爬出來,都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
“米洛說最晚這個時間給咱們消息。怎麼這會兒了還不來?”從窗戶往下探頭又看了一遍,溫瑟有些擔心地說,“他們那邊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要不要去打探一下?”克雷恩扭頭看了一眼牀上凌亂的痕跡,臉上稍微有些發熱,“或者乾脆去微風旅店找他們?”
“不了,咱們先去吃飯。不能顯得太求着他們。”溫瑟沉吟了一下,說,“咱們本來就處於弱勢,米洛那傢伙的性格,太得意的話會很麻煩。等他來找吧。”
退掉房間離開旅店後,克雷恩關掉戒指,張望了一下街上的情景,輕聲說:“看來……城堡那邊多少有了點反應啊。”
光是他們視線所及的街道範圍內,就有三家店鋪被帶有戴蒙德家族紋章的警示物封印了大門,來往的巡邏隊比平時多了將近一倍,幾個目光陰鷙身穿黑色輕甲的傢伙正分散在被查封的店鋪附近盤問他們的鄰居。
城市中瀰漫着略顯緊張的氣氛。
“按米洛的說法,昨晚一切順利的話,斯金納和另外兩個小點的奴隸販子都會被清剿,三處地方都會給巡邏隊留下足夠的證據來指控他們的罪行。”溫瑟的脣角浮現一絲微笑,“就算裝裝樣子,弗瑞卡也必須動起來了,光是斯金納那邊搜出的東西,就足夠整座城市的執法官忙上好一陣子。”
吃過飯,米洛還是沒有過來,溫瑟和克雷恩商量了一下,乾脆一起動身往微風旅店那邊過去。反正每天要換住處,不行今天的房間就定在那邊。
剛一拐入北九路,他們就迎面碰上了匆匆忙忙跑過來的米洛,不過他腳步匆匆還低着頭,差點就從街道兩側錯肩而過。
克雷恩連忙招手把他叫住,笑着問:“你這麼低着頭跑是準備撿錢嗎?”
米洛擠出一個微笑,看了溫瑟一眼,然後飛快的把視線挪開,“我忙了一上午,消息好不容易整理完了,正準備跟你們碰面呢。好消息不少,但……壞消息也有一個。”
塞熙皺了皺眉,立刻搶着說:“先說壞消息。”
“昨天深夜,北方偏東的一個小村莊,被不明勢力襲擊屠殺,城堡裡……大概又把這筆賬算在了暗影教會頭上。”
“什麼?”溫瑟大驚失色,“怎麼會,我們所有的人手都暫停行動了啊。而且……我們也不會做出這麼激進的事情。”
米洛摟住他搖了搖頭,“走,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談吧。街上戒備等級提升了不少,說話不方便。”
教會成員被大肆搜捕的情況下,溫瑟找不到什麼可以完全放心的地方,倒是米洛,很快帶着他們到了一家藥劑商店後面的小院,和老闆打過招呼後,就徑直走了進去。
“這是我老師的人開的,可以放心說話。”米洛大步走到桌邊直接拿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哈的出了口氣,說,“不過不能呆太久,免得引起懷疑。”
“先把你剛纔的消息說清楚。”溫瑟板着臉有些生氣地說,“你的老師可保證過這些天裡我們教會的安全。你應該明白,我們爲了配合你們的行動,終止了很多可以在城內引發騷亂的計劃。”
“情況確實有些不妙。”米洛的嘴脣勾勒出誇張的下垂曲線,配合皺巴巴的鼻頭,似乎在努力表現爲難這個神情,“這次的村莊規模雖然不大,但也是屠殺了上百人的襲擊,根據我手上的情報,當地不過是和奴隸販賣的運輸路線有所關聯,村民爲了謀生,給奴隸販子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庇護而已。”
“所以……是光之子,對嗎?”克雷恩的眉心緩緩擠到一起,他有些頭疼地看着米洛,“我想不出其他人的可能性了。”
“我們也是這麼判斷的。”米洛用雙手撐起脣角,擺弄出一個浮誇的苦笑,“那裡離枯葉鎮很近,而光之子的作風,一貫是不惜爲了清除一條蟲子而燒掉整片農田。可惜……以德爾比斯城中的視角來看,這結果更像是暗影教會對此前那場屠殺的報復。”
溫瑟用法杖敲了一下桌子,逼視着米洛,說:“那麼,弗瑞卡做了什麼反應?如果城中準備對卡雷伊鎮出兵,那我之前的承諾只能到此爲止,我們會不惜一切去阻止他們的行動。”
“還不到那麼緊急的程度。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好消息之一。”米洛連忙擡手做出安撫的動作,“防務大臣今天上午的巡視,找到了要塞區幾處非常致命的隱患,在過錯被完全彌補之前,整個巡查組都不會離開。爲了重新修築幾處缺損,重整關鍵地區的防務,德爾比斯城的主力部隊短時間都無法出動。”
溫瑟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外部的士兵呢?德爾比斯城外圍據點的駐軍加起來也有幾千人之多,就算光把卡雷伊鎮附近的軍隊調過去,對我們教會來說也是一場殊死搏殺。”
“根據老師的判斷,光之子們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更靠東一些的另一個較大村莊,那裡一樣供養着定期路過的奴隸販子,而且,還爲附近的一個駐軍據點提供三成左右的補給。”米洛嘆了口氣,對老師的決定似乎感到有些遺憾,“我們已經派人放出風聲,讓德爾比斯知道,下一個被襲擊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村子,這樣,即使有軍事調動,目標也會優先選爲那裡。”
“而一旦交戰過,就有很大可能暴露光之子的存在,教會的危機,也就能順理成章地解除。”他說完,有些期待地看向溫瑟,“怎麼樣,算是個好計劃吧?”
“如果光之子發現有防衛力量,或者發現了德爾比斯的伏兵,就此撤退了呢?”克雷恩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你不瞭解光之子。”米洛挑了挑眉,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頭,“他們認定一個地方有罪,需要淨化的話,除非必然全滅,否則一定會想盡辦法達成目的,哪怕……爲此和當地駐軍開戰也一樣。老師根據枯葉鎮附近的痕跡估算過,神威騎士團這次出動的人手很可能在二百人左右,這等規模的光之子隊伍,足以和千人左右的軍隊正面抗衡不落下風。那個村莊附近,八成會有一場碾壓式的會戰。”
“碾壓?”克雷恩皺了皺眉,馬上想到了原因,“對,德爾比斯城還認爲動手的是暗影教會,那麼對敵方勢力的估計就會有很大偏差。”
“沒錯,那個村子的守軍恐怕不會超過三百人。三對二的比例,普通軍隊想要戰勝光之子絕無可能。”米洛看向溫瑟,“吶,你可以安心了吧?”
“可光之子如果取勝,再這樣一路進攻下去,遲早會波及到德爾比斯城吧?他們有羅特蒂亞的通行許可,尋常哨卡也根本不是他們對手,清理完畢外圍,難道沒有直接偷襲這裡的可能性嗎?”溫瑟開始有些後悔當初同意塞熙引來光之子的計劃,“一旦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們的計劃也會大受影響吧?”
“沒錯。所以老師正試圖和神威騎士團的高層聯絡,同時,也在做加速這邊計劃的準備。”米洛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咱們很走運,我要說的下一個好消息,就是有人直接聯絡了防務大臣,提供了大量詳實的證據,並列出了一份沒有和弗瑞卡同流合污的貴族名單,大致上,會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的力量,能有城堡裡總數的兩成。”
“這麼多?”克雷恩不太相信地說,“這人靠得住嗎?”
“我們也懷疑這個人的可靠程度。我遲到了這麼久,就是在等最後的確認消息。”米洛充滿希望的指了指內城區的方向,“這簡直是最好的消息,一個堅固的城堡,最容易被攻破的就是內部。那人在這件事上值得信賴,這是老師的判斷。至於我……反正那些情報資料已經驗證過並非造假,這價值就已經了不得了,咱們按着那些指示,你叫上你們教會的人幫忙,不出一週就能把城裡的奴隸窩點全部毀掉,一個不剩。”
“哦,對了,其實站在你們教會的立場,更應該相信他。”他笑着微微搖了搖頭,“這人可是才被逼迫着宣佈退出你們教會,心裡恐怕有一肚子火吧。”
“你說的是弗朗特?”溫瑟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着米洛。
米洛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錯,就是他,弗朗特·戴蒙德,那個差點要被自己哥哥推出來當替罪羊的倒黴代領主。”
“替罪羊?”捕捉到不尋常的關鍵詞,克雷恩立刻問道。
“弗朗特也是最近才察覺到不對勁的。”米洛解釋說,“弗瑞卡性情大變後,先是無視了本家其他幾位領主的警告,強行把弗朗特這個出身低微的弟弟扶上高位,跟着很快稱病休息,讓弗朗特坐上了代領主的位子。之後奴隸市場的迅速壯大,幾乎全部是在弗朗特治下進行。”
“而且昨晚被搜查出來的許多證據,都非常詭異的指向了弗朗特上任後指派的幾名官員,恰好涵蓋了事務官、政務官、軍務官及執法官各個線條。”他擡起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如果最後這裡的奴隸貿易被非常正式公開地調查,毫無疑問,最後所有的證據,都會把弗朗特指證爲罪魁禍首。”
想起了自己家鄉那位鎮長的兩個兒子,克雷恩有些傷感地低下頭,“可都是親兄弟啊,難道骨肉親情,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瑪莎應該也想起了那段不快的回憶,小聲嘟囔說:“像那頭蠢牛一樣的傻瓜,在貴族裡可已經不多了。”
“這麼看,弗朗特趁着防務大臣要多停留一陣,準備對弗瑞卡進行反擊,倒確實說得過去。”溫瑟考慮了一會兒,說,“其他還有什麼好消息嗎?”
米洛很振奮地點了點頭,“這個是和克雷恩有關的。你之前不是說,你們一直在找的哪個奴隸販子,是女性,姓弗昂,對不對?”
克雷恩馬上答話說:“沒錯,你有她的消息了?”
“不是直接的消息,是間接的。”米洛飛快地說,“斯金納那個大變態,有寫日記的習慣。那幾大本日記裡面不光提供了不少有力的證據,還寫了不少瑣碎的事情和心情記錄。不過我不建議你們看,今天早晨負責查看那幾本日記的人吐了好幾個。嘖嘖……那傢伙果然是個魔鬼。”
看到克雷恩露出有些無奈的不耐煩表情,米洛連忙回到正題:“前年的日記裡,斯金納幾次提到了一家姓弗昂的奴隸販子,那時他還主要在中部地區活動,弗昂的勢力範圍比他還靠北一些。”
“根據日記裡的記載推斷,斯金納本來對弗昂家挺有好感,覺得他們家作風狠辣,很對自己的胃口。可最後兩次寫下的句子,看起來卻急轉直下,開始咒罵弗昂家的人是蠢豬,廢物。”看着克雷恩的眼睛,他認真地說,“結合一些描述,我和老師都認爲,弗昂家遭到了什麼變故,很可能是來自某地的通緝或是追捕,家裡的兒子死傷殆盡,老弗昂很可能把生意交到了女兒的手上。所以讓看不起女人的斯金納非常不滿。”
姓弗昂,女人,作風狠辣,幾條特徵都基本對上,克雷恩激動地站了起來,“關於那個弗昂,還有什麼具體的情報嗎?她還有沒有在德爾比斯城活動?”
米洛搖了搖頭,“斯金納從心裡看不起女人,小弗昂接下生意後,日記裡就再沒出現過這家人的消息。不過我猜那位弗昂女士應該不會在德爾比斯城區中,不然斯金納多半會把她抓來做成燈罩或者皮包。”
瑪莎撫摸着克雷恩的背,安慰說:“起碼咱們知道了,弗昂的勢力範圍在中部的北側,那麼離這邊其實很近。”
“不不不,不是這樣。”米洛搖晃着手否定了這個猜測,“日記裡的說法,弗昂家遭到了很重大的打擊,固定的據點應該是被消滅掉了。他們家人都露過形跡的情況下,弗昂女士很可能會避開這一帶。按我的估計,北上深入羅特蒂亞境內風險係數太高,西行進入冰雪羣峰或者南下另找天地都有可能。”
“也就是說,弗昂在這邊的可能性很小……”克雷恩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面頰,“那我大老遠跑到這裡,到底爲了什麼啊。”
“爲了正義!”米洛指着他說,“這說明命運在指引你來爲正義的事業添磚加瓦,你的觀念經過這次正義行動的洗禮,說不定將來會成爲一個出色的遊俠。火精靈歷史上就沒出過什麼聖域範圍內事蹟顯赫的英雄,你要是加加油,就是頭一個哦!名字我都給你想好了,熾焰之星!不夠帥氣?那蒼穹流星?血月遊俠?我很擅長起這種名字的,放心交給我。”
看着米洛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的樣子,克雷恩只好提醒說:“喂,你之前說不能在這裡呆太久的。還有正事沒講嗎?”
“啊!有,有有有有。”米洛連忙從腰包裡掏出兩張紙,考慮了一下,放在克雷恩和溫瑟中間,“這是之後幾天的行動目標,在防務大臣的建議下,最晚明天一早,城裡就會張貼出表彰正義勇士的公告,將咱們的行動徹底正當化。這是剷除已經被查明的毒瘤的最好機會。爲了效率,我跟我的偶像就不和你們一起行動了,你們可以在不波及無辜的前提下自由選擇行動方式,查抄到的資料如果願意分享就送來微風旅店,不願意你們自己收着也可以。”
“哦對了,”他一邊繫上腰包,一邊提醒,“剩下三個大奴隸商人的勢力都只暴露出來一部分,你們行動的時候也要小心對方的反撲。不過不用太擔心打草驚蛇,如果他們準備收拾東西逃跑,路斯菲爾之刃會很熱情地迎接他們。”
他往門外走去,經過克雷恩的時候,小聲說:“放心,有弗昂的消息,我會來通知你。”
“多謝,你也小心些。”
米洛咧開嘴巴,自豪地比劃了一個擡腿逃跑的姿勢,“任何時候,我都是把自保放在第一位的。”
“這麼膽小的話虧你還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塞熙譏笑着說,“我看你身上多半連一點傷都沒有吧。”
米洛不以爲意的揚高眉毛,笑嘻嘻地說:“這有什麼,天下無敵的大將軍,身上沒有傷疤反而是榮耀呢。那麼,咱們分開出去比較好,回見。”
克雷恩站起來幾步追到門邊,對着米洛的背影問:“米洛,等到一切結束,你的老師,可以抽出半天時間跟我好好談談嗎?”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我會轉達的,老師能不能抽出時間,就要看你的運氣了。”米洛背對着他擺了擺手,加快了腳步,“你知道,他很忙的。”
“怎麼,你想找那老怪物聊什麼?”瑪莎擡肘搭在克雷恩肩上,但馬上意識到什麼一樣收了回去,拉開了距離。
“我想把有疑問的事都找他問問。他的學識那麼淵博,也許能給我不少答案。”克雷恩滿懷期待地說,“活了這麼久的長生者,說不定會比圖書館還要厲害。”
塞熙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勸你別抱什麼希望的好。長生者也分很多種,有的專心修煉才能維持壽命,一天到晚除了磨練身體精神別的什麼都沒空,有的早已經強大到對世間的事情失去了關心的慾望,過着隱士一樣的生活,而米特羅蒂這樣的,整日忙得不可開交,連如何保持這麼漫長的壽命都讓人滿心不解,恐怕不會比真正的學者淵博多少,更不可能比得過一座上好的圖書館。”
溫瑟也走到他身邊,沉聲說:“你如果還是在意神諭之印的事,其實找機會問問光之子中的學者更有可能知道答案。神威騎士團在行動,希爾瓦夫人應該就在其中,咱們一定還會有接觸他們的機會。”
“嗯,好吧。”克雷恩想了想,接受了他們的建議。
昨晚他的精力着實消耗了不少,從這家藥劑店離開的時候,克雷恩乾脆買了兩瓶高級營養劑,出門就開了一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瑪莎看了他一眼,神情突然顯得有些尷尬,甩了甩尾巴,退到了塔布蕾絲身邊,不再走在他身旁。
選定了今天入住的旅店後,克雷恩和溫瑟關於米洛提供的目標進行了簡短的商討,在被那邊拋開的情況下,基本可以確定交託過來的對手不會是什麼關鍵人物,起碼和斯金納並列的另外三位大奴隸商人,在這份名單上只出現了幾個相關的部下而已。
但名單包含的數量很巧妙,溫瑟估算了一下,把各組人手都調動起來,至少也需要三四個晚上才能順利解決,如果按比較保守的方案,行動還真的需要持續一週左右。
其他人提前休息的時候,溫瑟去召集了其他各組的指揮,根據需要把成員重組成三隊,其中兩隊負責分別策應溫瑟這邊和另一隊,每晚選定兩個目標執行剿捕。
每天午後,其他三位隊長要準時在約定地點和溫瑟碰面,及時確認下一步行動。
最後,溫瑟還特地強調了一下,之前爲騷擾拖延計劃準備的各種物資道具全部保留待命,之前的方案,也依然僅僅調整爲暫時凍結。
考慮到米特羅蒂的判斷,溫瑟接着向卡雷伊鎮送去命令,保持對鎮長控制的前提下,暫時放棄對附近軍事據點的滲透和襲擊,已被侵佔的據點繼續僞裝直到新命令下達。另外,如果找到光之子的駐地,可以嘗試溝通並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
忙完一切之後,往旅店返回的溫瑟經過了內城區的西大門。
落日的餘輝灑在冰冷堅硬的城牆上,塗抹出一片悽豔的色彩,不知道那一晚,八百多名無辜者的鮮血噴灑出來的時候,要塞區的石磚上,是否也充滿了一樣的光澤。
這個世界的夜晚即將到來,但這座城市的夜晚,總算快要結束。
奴隸商人之間很可能保持着密切的聯繫,爲了不讓對手捉摸到行動的時間,也爲了讓火臨日的效力能在克雷恩身上繼續發揮效用,這一晚的行動提前到了距離午夜兩小時左右。
不能再次見到月華劍聖的風采,克雷恩和塞熙都感到有些遺憾,對手的實力遠不如斯金納,讓整個小隊的大家也不夠振奮。
但行動的過程還算順利,該搜出帶走的都整理帶走,該擊倒留給巡邏隊的全部擊倒,最後,還從地窖裡救出了兩個已經被訂購只等着送去買主住處的女奴。
再下一次的行動,他們選在了水臨日過去,風臨日到來一小時後。
這次收拾的小頭目還沒來得及把囤積的財款上交,搜查完畢後,克雷恩他們直接把那一小袋金幣笑納,補充了即將見底的行動資金。
這次行動結束後的那個上午,克雷恩與溫瑟一道去和米洛見了一面,和他們估計的差不多,感覺到情勢不妙的奴隸販子們正在試圖秘密逃亡,而在各大通路嚴陣以待的路斯菲爾之刃,兩天裡就順利地抓捕了上百人。
米洛那邊的行動也非常順利,三大奴隸商人中又有一位被連根拔起,剩下兩個裡做事最嚴謹神秘的獨眼馬奧損傷最小,另外一人的勢力,已經差不多走到了懸崖邊上。
而位於四大奴隸商人之下的二十多個主要的奴隸販子,已經有近一半成爲了階下囚。
和米洛那天預料的相差無幾,德爾比斯城調動的守軍被神威騎士團全殲,光之子讓那座村莊消失之後,竟然徹夜行軍,偷襲了調出那批守軍的據點,以護衛城疆爲藉口保障奴隸礦工輸送路線的營地,最後只逃回了不到十人。
這結結實實連皮帶肉深可見骨地一口,終於咬疼了城堡中的弗瑞卡。
確認襲擊者的身份後,代領主弗朗特引咎告退,弗瑞卡重新回到臺前,被防務大臣怒斥的年輕領主,終於展開了徹底的行動。
也許是光之子讓弗瑞卡感到了真正的危機,也許是他真的認爲這一切都是拜那些奴隸商人所賜,星曆1004年紅四月4號,那個陰雨綿綿的暗臨日上午,德爾比斯城全區各人流密集處,均張貼出本城有史以來最嚴厲的販奴打擊佈告,要塞區駐守的兵力近半在當天入城,展開了連一釐米地板都不放過的可怕搜查。
當天正午,獨眼馬奧和十七名親信被當衆執行斧刑,十八把巴掌大的小斧子,從最不致命的地方開始,一丁點一丁點的把他們劈碎成看不出原本形狀的爛肉。
之後,在那十八灘爛肉上,搭建起的臨時絞架,先後絞死了一百七十多人。
然而這一切,好像還是晚了一些。
最後一批犯人的屍體還沒完全冷卻,南方的哨兵,就帶來了足以令全城陷入恐慌的消息。
聖光同盟會不知何時集結了總數超過一千五百人的部隊,這支全部由光之子組成的軍團,距離羅特蒂亞邊境線,已經不足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