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芙伊就正好拿到一件魔龍甲救了自己?”克雷恩梗着脖子大喊出來,“她看起來很瘋狂嗎?不正常嗎?她哪裡和從前不一樣了嗎?你們好好想想,她到底哪裡像是兇手了!”
他指向旁邊的泥沼,“好,就算你們之前懷疑芙伊懷疑的有道理,那現在呢?塔布蕾絲呢?你不會還想說這也是芙伊下的手吧?昨天晚上,瑪莎,你可是睡在芙伊旁邊故意擋住了帳篷門的!”
瑪莎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輕聲說:“的確,這次我沒察覺到什麼異樣。可被襲擊的是塔布蕾絲,不覺得有些太巧了嗎?”
“巧?你什麼意思?”克雷恩壓抑着心底洶涌澎湃的怒火,儘量用剋制的口氣反問。
“你好好想想,如果塞熙的死和咱們沒有關係,塔布蕾絲就不該受到襲擊。而如果塞熙的死和咱們有關,那直接的關聯點爲什麼會是塔布蕾絲?”瑪莎有些氣惱地說,“塞熙的死和咱們唯一有可能的聯繫,就是兇手因爲嫉妒而殺人,但塔布蕾絲和你並沒有任何親密關係,按照正常的思路,琳迪才該是最優先的目標,其次則是我。對不對?”
“所以這不是正說明你的思路是錯的,從一開始……”克雷恩的強辯停頓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小半沒入在泥漿中的皮甲,聲音突然有些發顫,“所以你才認爲塔布蕾絲是被滅口了,她懷疑的那些,引來了兇手的擔心和忌恨?”
“沒錯,否則,塔布蕾絲就不該出事。”瑪莎斬釘截鐵地說,“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導致她被襲擊。”
克雷恩低下頭,急促地喘息着,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德曼撿了一根木棍,敲打地面沿着泥沼的邊界繞行尋找着什麼。
瑪莎臉色沉痛地望着克雷恩,眼神中的期待光芒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
在德曼差不多檢查到泥沼另一側的時候,克雷恩開口打破了沉默:“我不相信芙伊會做出這種事。但我覺得你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我想……我應該設法驗證一下。”
瑪莎圓潤的貓瞳重新亮起了希望的光,“你打算怎麼驗證?”
“很簡單。”克雷恩瞥了一眼德曼,“現在所有質疑成立的基礎,都要建立於你們猜測的隔絕之壁。或者說,那件也許是隔絕之壁的強大法袍。如果那件袍子真的和芙伊同契,就藏在芙伊的靈魂中,那麼它就一定還在發揮作用。離開無光之沼,進入雷託亞後,我會帶芙伊去做個占卜。我可以找到合適的理由,讓她絕不會懷疑,如果占卜對她依舊完全不起作用,那……”
他閉上眼深呼吸了一次,很艱難地繼續說道:“那至少說明,她在那件袍子上撒謊了,她並沒有丟掉它。其他的懷疑,我就全部接受。”
“好。”瑪莎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只要你在這件事上肯配合,最大的障礙就不存在了。”
“我是爲了證明芙伊的清白。”克雷恩不是很客氣地說,“這纔是我全力配合的動力。”
“能證明更好。”瑪莎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接着說,“爲了安全,尤其是我和琳迪的安全,在這之後的路上,咱們必須改變應對方法。”
“你說。”
“琳迪現在對芙伊還保持着高度的信任,她的口風也不夠緊,所以這些事情暫時不能讓她知道,她的安全,就先交給我們幾個來負責。”她盤算了一下,“而芙伊,就交給你來看住。”
“好,那具體該怎麼做?”
“白天兇手應該不會有什麼行動。咱們的危險主要來自晚上。塔布蕾絲的遭遇說明鬆散分佈太不可靠,之後如果沒有合適的宿營地,大家就在火堆邊打地鋪。如果可以搭帳篷,那麼克雷恩,你去和芙伊一起睡,不管你是打算做什麼也好,光是摟着她也好,總之,只要你睡着,就讓芙伊保持在你的懷裡。”
“這個沒問題。交給我就好。”克雷恩盯着瑪莎的眼睛說,“如果我摟着她再出現被襲擊的情況,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洗清芙伊的嫌疑了吧?”
“當然,只要你足夠警戒,這就算是很好的不在場證明。”瑪莎有些後悔地說,“我昨晚還是大意了,應該找藉口拉着她的手一起睡的。”
“這邊,你們來看一下。”德曼突然喊了出來,擺着手叫他們過去。
克雷恩和瑪莎對望一眼,立刻快步追了過去。
“看這邊的地上。”
順着德曼的手指,他們看到泥沼另一個方向的岸邊,他們此刻的腳下,有一片非常不自然的小水窪。
那並不是自然形成的淺坑,邊緣能清楚地看出被重物壓踏過的陡峭。
德曼抽出一支箭,把箭簇伸入水中,火元素附魔集中上去,很快,就把那些水蒸發掉大半,露出底下的形狀,“這樣看是不是更清楚點?”
克雷恩蹲下去,仔細盯着這個泥坑,猜測說:“看上去……像是被誰光腳狠狠踩出來的。可最低下的足印被破壞了。”
“沒錯,”德曼搖了搖頭,略顯遺憾地說,“這還是很新鮮的痕跡,而且被很仔細的破壞過。對方應該是時間來不及,沒有把痕跡全部掩埋,只是儘可能造成和自然坑類似的效果而已。我覺得……如果有鼻子比較好用的誰在,這裡應該能聞到塔布蕾絲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塔布蕾絲其實是從這邊進入泥沼的?”克雷恩觀察着坑底勉強還能辨認出的方向,“怎麼看上去有點奇怪。”
德曼站了起來,把箭插回箭袋,“因爲她不是自己走進去的。我如果沒猜錯,她應該是在這裡發現了泥沼的存在,想要強行穩住身體,結果承受了超出能力的衝擊,被打飛到那邊的泥沼中心,緩緩沉了下去,肩甲的扣帶,恐怕就是這時候斷掉的。”
“這裡有片碎皮甲,應該是護心口的部位。整個崩開了……好可怕的力量。”瑪莎在旁邊的泥窩爛草中找出一塊硬皮料,緊緊捏在手裡,“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克雷恩看了四周一眼,確認了一下方向,沉聲說:“如果戰鬥發生在這一側,塔布蕾絲還是赤腳,那麼另一邊的鞋印,就是僞造的。走,咱們沿着這個方向往回找。”
“既然對方大費周章製造了塔布蕾絲不小心走進泥沼的騙局,真正的痕跡應該就來不及妥善處理。”瑪莎把皮甲碎片揣進懷裡,快步走向腳印朝向的雜草叢。
但事情並不像他們想得那麼順利,這裡畢竟已經接近無光之沼內部,那個方向上佈滿了大片小片的水窪,水底是令人心驚膽戰的鬆軟泥層,沒找出多遠,他們三個就都已經弄得一身泥水,狼狽萬分。
“芙伊的身上可沒有這些髒東西吧?她難道襲擊了塔布蕾絲後,還抽出空去洗澡洗衣服?”克雷恩聞着身上腐壞的腥臭味,皺着眉頭抱怨。
“不行。”德曼搖了搖頭,指向西面,“不能再繼續了,回安全的路上去。這樣下去太危險,剛纔我的靴子就差點被泥漿吸住。我去多頭蛇老家偷草的時候也沒走這樣的鬼地方。”
克雷恩張望了一眼,再向東南前進就會進入一片茂密的葦草區,邊緣就有一段枯木一樣的巨物在緩緩漂浮,仔細觀察一下,不難看出是一條散發着危險氣息的巨鱷。
而且在水已經漫過小腿有的地方几乎及腰的地方,地上就算有什麼痕跡也根本勘察不到。
“我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像一隻野豬,而且是泥坑裡剛打完滾的那種。”回到乾爽一些的地上後,克雷恩看着下半身糟糕的模樣,搖着頭說。
“至少你苗條多了。”德曼解下泡得慘不忍睹髒了大半的斗篷,無奈地說,“希望咱們行李裡的備用服裝足夠多。”
克雷恩倒了倒靴子裡的水,“也就夠遮住身體而已,抗寒什麼的就別想了。”
瑪莎煩躁地擰乾衣襬,“今晚宿營我一定要洗個澡。”
克雷恩看了她一眼,半提醒半諷刺地說:“那你可得找人看住你,離開營地洗澡可危險得很。”
“你給我看好芙伊,我就有自信不出事。”瑪莎冷冷的回了一句,看來在她心底,毫無疑問已經把目標鎖定在芙伊身上。
“我保證只要我醒着,就決不讓芙伊離開我的視線。”克雷恩做了個投降的架勢,“那你也小心點,說不定兇手真的另有其人呢。”
德曼謹慎地說:“而且也要考慮到有幫手的可能性。”
“那我也不會讓你去保護我的。有蘇米雅和琳迪足夠了。”瑪莎白了他們兩個一眼,邁開腿往回走去,“趕緊回去吧,不換衣服要髒死我了。”
克雷恩走出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泥沼的方向,輕聲說:“她……有沒有可能還活着?”
“沒見到屍體的情況下,你可以在心裡保持一份美好的希望。”瑪莎聳了聳肩,背對着他說,“我通常都是這麼做的。”
可能心裡還擔心着陪在芙伊身邊的蘇米雅和琳迪,回程的路上瑪莎一直腳步很快,讓德曼還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有克雷恩在,那裡應該不會發生什麼。
聽出這依然是把芙伊當作了假想兇手,克雷恩不悅地抿了抿脣,但沒說什麼。
辯駁再多,終究不如證據那麼有力。
抓出那個神秘的殺手,或者證明芙伊的清白,遠比此時和同伴們鬥上幾句嘴有意義的多。
到達營地,芙伊他們已經把東西全都收拾完畢,看見他們身上是這副樣子,又只好把捆好的行李放下打開,讓他們各自換上乾爽些的衣服。
連瑪莎都懶得另找地方直接更衣的情況下,克雷恩和德曼也只好背對着她們原地動手。
芙伊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們將就到下一個宿營點,把髒衣服攏了一攏,拽着克雷恩就去找了個相對乾淨的水窪,一件件放在水裡洗了起來。
“溼着不要緊,你幫忙擰狠點,搭在馬背上走個大半天就差不多了,還不幹可以用火烤。這麼髒着臭着也太不像話了。”把瑪莎的兩件褲子洗出來後,芙伊擦了擦額頭的汗,把乾淨衣服交給克雷恩搭在肩上,像個管家婆一樣絮絮叨叨地說着。
克雷恩抓着肩上的溼衣服,心裡也好像有雙手在擰着一樣,他猶豫了半天,裝作很不經意地問:“說起髒衣服……芙伊,我記得在夢裡見到的那件袍子,好像也髒兮兮的啊。看上去那麼舊的一件破衣服,是怎麼幫你脫困的?”
芙伊的背影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她低下頭,搓洗得更加用力,“克雷恩,我……不是說了不太想回憶那時候的事嗎。”
克雷恩過去和她並排蹲到一起,柔聲說:“我想要知道你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芙伊,現在沒有其他同伴,只有我,不管什麼不愉快的回憶,我也能和你一起分擔的,不是嗎?”
“可是,我……好吧。”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這次我回來,大家對我的態度好像都有些彆扭。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你的變化也那麼大,我實在有點無所適從。克雷恩,你……真的要我回想那段好像犯罪一樣的行爲嗎?”
“你不需要獨自揹負那段記憶,告訴我,我可以判斷那到底是不是罪行。芙伊,這次旅行中,我也已經殺死過和咱們類似的生命,但我並不感覺愧疚或是難過。如果你當時的情況卻是很緊急,你做出什麼都是正當的,法令也不會有資格責罰你。”
芙伊沉默了一會兒,把又一件衣服搭在克雷恩肩上後,說:“可是當時……我其實是有能力只打倒他們的。那件袍子真的很厲害,身體簡直就像不屬於自己一樣,穿上它,就會感覺自己無所不能。”
“但我還是把他們都殺了。”她低下頭,幾顆眼淚掉落在手中的衣服上,“那個時候,我憤恨到無法思考,我覺得那裡的所有人都該死,我甚至……在下手的時候特意延長了他們的死亡。”
“等到扔掉那件袍子,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麼錯誤。”她擡起胳膊,擦了擦臉頰,聲音有些哽咽地說,“我竟然……被那樣的情緒支配了自我,我沒有寬恕哪怕一條性命,我給了他們遠超應得的懲罰,這怎麼會是正當的?”
克雷恩疼惜地從側面摟住了她,柔聲說:“那樣的憤怒下,這就是正當的。不過……那麼危險的袍子,你就隨隨便便地扔掉了嗎?”
讓克雷恩非常吃驚的,芙伊竟然搖了搖頭,輕聲說:“對不起……那裡,我說了謊。”
心裡頓時一沉,他急得連聲音都有些發顫,“那,你是怎麼處理那件袍子的?”
芙伊低下頭,搓洗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掙扎了一會兒,才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奈亞。”
“奈亞?什麼奈亞?”克雷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是那個和你一起被販賣的小獸靈,你……不是說她死了麼?她和這袍子有什麼關係?”
“我解決掉所有敵人的時候,奈亞還沒死。她覺得危險,叫我趕緊逃走不要管她。可是……可是我不想她死,於是,我就把那件袍子脫下來,穿在了她的身上,我想看看那神奇的袍子能不能救活她的命。”
“那、那你成功了嗎?”另一個可能性浮出水面,克雷恩既高興於芙伊的清白,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擔心,會不會有個發了瘋的盲目維護芙伊甚至不惜幫她剷除情敵的可怕敵人就在附近。
“我不知道。”芙伊很傷心地回答,“奈亞穿上後就很痛苦的樣子,然後紅着眼睛一直逼我走,最後她把我趕出來,關上了密室的門,我……就只好當她已經死在裡面了。其實我後來還在附近等了她兩天,可沒有見到她。”
克雷恩擡手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滴,柔聲說:“對不起,讓你回憶這種難過的事情。不過這些信息對咱們很重要,你一開始就不該撒謊的。”
“爲什麼?”芙伊很迷茫地看着他,滿臉不解。
克雷恩正要開口,心中突然劃過了瑪莎的警告,他猶豫了一下,拍了拍芙伊的後背,只是說:“因爲有些事,可能正在咱們看不到的地方發生。塞熙的死,塔布蕾絲的失蹤,多半隻是開場而已。”
克雷恩很快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直到芙伊清洗完畢,也沒再提什麼會令人不快的事。
上路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不過在無光之沼,周圍看起來也就是比早晨亮了一些而已,任何地方,都看不到金色利劍一樣的陽光,只能感受到隔着厚厚雲層的勉強照明。
出發前吃的那頓飯,趁芙伊和琳迪結伴去採蘑菇的空當,克雷恩慎重地向瑪莎他們轉述了芙伊的說法。
“也就是說……還有可能是那個小獸靈在爲自己的好友出頭?”瑪莎皺緊眉心,“聽起來倒是挺有道理。”
蘇米雅思考了一下,說:“的確更有可能是這樣。魔龍甲也會選擇更有利的宿主,比起芙伊這樣心地純淨的精靈,思維更加野性,仇恨也更強烈的奈亞多半是更棒的目標。你的夢境如果沒錯的話,奈亞經歷過慘烈的凌辱,心底的陰暗面一旦擴大,必定會讓她走向極端。那段時間唯一給過她撫慰照顧的就是芙伊,把芙伊的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並不奇怪。”
“就像弗瑞卡眼裡的德爾比斯城。”克雷恩加重了口氣,想要敲定這個結論。
“至少塔布蕾絲失蹤的時候,瑪莎沒有感覺到芙伊有什麼動靜,芙伊的身上也沒有沾染到泥漿之類的東西。如果有另一個兇手存在,的確更加合情合理。”德曼看了一眼周圍,彷彿在擔心那個隱形的兇手是不是此刻就在附近,正側耳傾聽他們的話,“而且犬狼屬也算是天生的追蹤高手,能力被魔龍甲提升之後,想要悄無聲息的跟着咱們並不太難。”
“關鍵是,如果這一切真和隔絕之壁有關,咱們就需要弄清楚隔絕之壁的效力發動的時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不然,咱們就算想要防備也無從談起。”
聽克雷恩這麼說,德曼立刻嘗試着分析,“可以從結果倒推。首先,肯定是能夠阻擋一切探測和感應,按照魔龍甲會把本體裝備特效極端化的特性,不妨可以這樣認爲,當它全力起效的時候,可以像堵看不見的牆一樣,把使用者隔絕在所有人的觀測能力之外。”
“而這個效果的範圍大約在直徑二百米上下,以使用者爲圓心展開。”蘇米雅緊接着補充說,“這個範圍應該不會隨着使用者移動而移動,更像是一個固定化的結界,所以帶走塞熙的時候,她纔不得不一次次現身再使用,每次使用的消耗應該也不低,所以她纔在城堡外冒險休息了一段時間。”
“那效果可以把目標也帶進去,我覺得,數量上限很可能是一,而且帶入八成需要肢體接觸。”瑪莎用腳尖敲着地面,思維高速運轉,“最重要的是,進入到那個世界中後,對方絕沒有弗瑞卡那麼強,否則,塔布蕾絲恐怕堅持不到那麼遠的地方纔被打敗。”
克雷恩在心裡大致總結了一下,輕聲說:“看來會是個難纏的對手。爲了保險起見,我晚上還是會拉着芙伊的手一起睡。你們也要注意安全,休息的時候請務必與另一個同伴保持接觸,避免被兇手單獨帶走。”
德曼指了指自己,苦笑着說:“他們三個能手拉着手睡,我要怎麼辦?去抓只兔子抱着嗎?”
蘇米雅考慮了一下,說:“瑪莎和琳迪一起,我來陪你吧。當然……請穿戴整齊不要動別的念頭。”
德曼半開玩笑地說:“這要求可有點高啊,你明明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不然,我保證只動念頭不動手行嗎?”
蘇米雅搖了搖頭,“真可惜,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你只要保證不動手動腳,動念頭我可沒本事攔着。”
“那麼暫時就這樣決定。”克雷恩感受到琳迪的氣息出現在他的感知範圍邊緣,馬上結束了談話,最後叮囑說,“即使離開沼澤,進入雷託亞,也一定不能懈怠大意。到時候還多了琳迪的對頭,咱們的麻煩只會更多。”
德曼微笑着看向蘇米雅,“在旅店的話,你還肯幫忙嗎?”
蘇米雅很乾脆地搖了搖頭,“到那裡,您應該就不缺陪你一起睡覺的伴了。你們可以做遠比拉手更親密的事,不是更好。”
德曼笑了笑,說了一句:“是你的話,我願意試試看從只能拉手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得罪了蘇米雅,之後直到晚上宿營,這一路上蘇米雅都沒看他一眼。
一夜平安之後,清晨歡迎他們的,是另一場綿密的細雨。幸好弄髒的衣服昨晚就已經乾透,不然他們幾個還是要溼漉漉的上路。
想要驗證奈亞是不是真的跟在後面,起來之後瑪莎帶着德曼、蘇米雅先往來路找回去了一段距離。
不過一無所獲,即使真有這麼個兇手,在魔龍甲的影響下,應該也不會蠢到會被他們如此輕易地抓住。
從這天早晨開始,他們的路線已經非常靠近飛龍之脊,離開宿營地後的第一個大彎道,就是從一片陡峭的崖壁下幾乎貼着經過。
自此往後,精靈旅客留下的指示牌越來越少,可以感受得到他們在翼人陰影下的行色有多麼匆忙。
接近正午的時候,芙伊望着遠處一座形狀很奇特的山峰,告訴大家,至此他們算是走過了一半,如果後面的行程順利,明天可以放棄宿營,直接在深夜前趕到沼澤邊的村莊,進入雷託亞領地。
翼人的稠密區遠在南部聖佑林海西側那段,北飛龍之脊山脈東側相對稀疏很多,一般也不會特意招惹沒有冒犯山地的旅人。考慮到安全問題,當晚他們特地找到了一處斷崖包圍的山坳,把簡易的陷阱設置在唯一的入口,帳篷緊湊到幾乎相鄰,可以說是嚴陣以待。
“芙伊,你之前做的蘑菇湯很好喝,還夠再做一次的嗎?”準備晚飯的時候,很少發表意見只是挑合口食物進嘴的瑪莎難得地這麼問道。
芙伊哎呀一聲,搖了搖頭,馬上說:“沒關係,那種蘑菇很常見,我這就去採一些回來。”
瑪莎甩了甩尾巴,站起來說:“很晚了,又有陷阱在入口那裡,我陪你去吧。”
感覺到一絲微妙的氣氛,克雷恩皺了皺眉,跟着站了起來,“走,我也去。”
瑪莎點了點頭,一把揪起了德曼,“那你也跟着去吧,咱們多帶些回來。這裡交給蘇米雅和琳迪足夠了。反正……咱們也不走遠。”
芙伊微笑着騰空兩條口袋,說:“這可真不好說,這邊土地乾燥,可能要到靠近沼地溼土那邊,從腐爛的樹幹下面翻。”
她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頗有些傷感地說:“可惜……那種爛木頭的皮下面能剝出好多肉蟲子,塔布蕾絲本來可以吃得很香呢。”
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克雷恩過去摟住她輕輕吻了一下額頭,拉着她一起走在前面。
他隱約察覺到,瑪莎似乎想做點什麼。可他一時又摸不到頭緒。
三個精靈一隻豹貓,夜視能力都位列各種族前茅,即使月亮被雲層遮蔽得嚴嚴實實,他們也依然不必使用火把,就能自如的行動,只不過夜視情況下對色澤的分辨能力下降,每一步都必須小心提防擬沼妖這樣可以融入環境的危險生物。
“這附近應該就有。”大概十幾分鍾後,芙伊歡呼一聲,彎腰脫掉靴子,把裙襬也提高對摺掖在腰帶裡,“大家脫掉鞋吧,小心不要進入水深的地方,找那些不太粗的浮木,樹皮比較鬆弛的,水線附近應該就有那種小蘑菇。不要採帶花紋的,只要那種灰白色的小傘就好。”
剩下幾個紛紛挽起褲管,脫鞋下水。
這種天氣的晚上,水裡溫度可想而知,克雷恩和德曼這種天生禦寒能力就強的火精靈還不算什麼,嗜好溫暖的瑪莎可是一下水就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她這是在自找什麼麻煩……克雷恩疑惑地抓了抓頭,留意着芙伊的位置,保持着必要的距離散開去找蘑菇。
這種食材其實口感很普通,燉出來的湯也有股淡淡的腥味,算不上什麼好料,瑪莎就算喜歡魚腥味,也不該在這種時候主動做這種要求。
他站起來看了一眼,本來想趁機和瑪莎談談,沒想到這麼一轉眼的功夫,瑪莎就跑出了老遠,遠到他特意湊過去會很扎眼的程度。
他只好作罷。
平常總是及時避嫌的德曼,這次好像故意的一樣,不知不覺就進入到克雷恩和芙伊的連線中,也沒怎麼認真找蘑菇,反而不斷地偷偷打量他們兩個,左顧右盼。
滿肚子疑雲的克雷恩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努力找蘑菇準備快點返回營地。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很快就發現了兩段產量豐富的樹幹,裝滿了衣袋,還捧了一把,轉身走向水邊準備丟進口袋裡。
只是熬湯喝的話,這些的量再來一次就能搞定。他估算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身準備換個方向找。
這時,他才發現德曼已經不光是晃悠這樣偷懶,而是依然保持着站在他和芙伊之間的位置。
就像……是準備隨時阻擋他一樣。
不對!克雷恩的心裡頓時一驚,伸手就要去抓放在水邊的弓。
突然,幾聲低沉的咆哮從不遠處傳來,幾道黑影猛然從茂密的長草叢中鑽出。
瑪莎跑在最前,一邊衝向芙伊,一邊高叫:“小心!野獸發瘋了!”
芙伊啊的驚叫一聲,把手裡的蘑菇丟開,轉身就往水邊逃來。
但及膝深的水中,她一個體力嬌弱的精靈又能把步子邁到多快。
轉眼間,瑪莎就衝到了她的側面,拉起她的胳膊一起向這邊逃跑。
可那幾條靈敏迅速的影子,已經飛身而起,亮出尖銳鋒利的牙齒,撲向芙伊和瑪莎的後頸。
“是溼地豹!芙伊快跑!”德曼大聲喊着,擡手拔出了匕首。
但克雷恩張弓搭箭準備救援的時候,焦急大喊的德曼,卻恰倒好處地隨着芙伊他們方位的改變而移動,嚴絲合縫地阻擋了克雷恩最有力的射擊路線。
情急之下,他只得預判性地拋射出手,同時快速向前衝去。
瑪莎驚叫一聲,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一下摔進了水裡。
三隻一米多長的豹子眼前的目標,頓時只剩下了芙伊自己。
拋射的箭矢被敏捷的豹子扭身躲過,咆哮聲中,利爪已殺氣騰騰的搭上了芙伊的肩。
那纖細修長的粉嫩脖頸,根本禁不住這血盆大口的一咬。
“呀啊啊——救我……克雷恩,救我!”
顫抖的哀鳴聲中,白森森的獠牙,狠狠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