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難道是順着河道遊兩個小時下去嗎?”琳迪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驚訝和不滿,就算這水喝下去沒事,她也不想渾身上下溼漉漉的行動。
“不是遊,就是走。”洛森瑪看了一眼琳迪的短靴,“我建議你一會兒脫了靴子把鞋帶繫到一起掛在脖子上,不然走起來會費勁的多。”
克雷恩皺着眉說:“咱們爲什麼不沿着河邊走?”
洛森瑪笑了起來,“因爲那條河沒有河邊這種東西。”
很快,克雷恩就知道了洛森瑪爲什麼這麼說。
曲折的洞穴在經過又溼又滑長滿灰黑苔蘚的一長段後,驟然變得開闊了不少,前方也出現了一個可以容下四五個人並排站立的寬敞出口,洛森瑪所說的河應該就在前方,足以掩蓋較輕話音的水流響聲迴盪出洞穴特有的沉悶感。
克雷恩擠到最前面,摟着琳迪一起探頭看了出去。
光看水質,讓人很難相信這條河不能安全飲用,照明杖的光線下,被沖刷出奇怪紋路的河底清晰可見,不時還有長相奇異的小魚順流遊過。
要不是嚮導在一遍一遍地大聲警告,肯定有人會忍不住換掉之前接的那些帶着淡淡硫磺味道的潭水。
這條河的確沒有河岸,因爲河道根本就是一個更寬闊些的大洞,他們所處的位置,不過是這個大洞石壁上的一個小洞口。
照明杖的光芒夠不到上方的洞頂。但並不是距離太遠,而是光線好像被奔流的河水吸收一樣,所有伸出到水面上方的照明杖範圍都會莫名的變小一圈,只能勉強看到對面斑駁的石壁。
洞口外也有斷脊者安裝的鐵鏈,一端固定在洞口內部,順着河道邊的石壁每隔一段距離固定一下,形成可供抓握避免被水流沖走的扶手。
鐵鏈延伸向右手邊,河道也明顯往那個方向傾斜,感覺如果有條小艇,就可以飛快的順流而下。
但最詭異的是,此時此刻,在克雷恩的眼前,這條湍急的河流,竟然是在飛快地向左手邊的高處流淌。真把小艇放到水上,就會被帶往高處,不知道衝到什麼地方去。
大概是開口詢問的人太多,嚮導索性大聲叫喊着解釋:“不用驚訝!這條河就是這樣,和這條河相連的每一條也都是這樣,會定期變換流向,一般六到八小時變換一次。逆流時期最好不要下水,裡面會有些個子不大但是很恐怖的魚,其中一種據說會鑽進屁股裡直接吃空你的內臟,所以,所有人就在這裡休息,等到流向變換後,再向下一層出發。”
到了這裡,大家確實也都有些疲憊,溫瑟和悠奇叫來嚮導,仔細詢問了一下就地休息的危險性後,就着手安排輪流值守的順序。
在整個幽冥地穴的範圍來看,目前隊伍所處的區域算是相當安全,能稱得上威脅的,只有這個洞穴的其他幾個岔路中隱藏的兩種蜘蛛,其中一種體型較小毒性很強,但主要以洞外的穴居蝙蝠爲食,膽子也不大,很少主動襲擊他們這種體型中等的生物。另一種稍微棘手一些,洛森瑪堅持認爲這種蜘蛛沒被列入魔獸的名單絕對是外界的學者狗屁不懂,但它們不僅體型很大很容易被發現,也對光有退避反應,休息處兩端都放置照明杖的情況下,並不太需要擔心被襲擊。
所以每一班次的值守人員,只安排了兩個。
確定順序之後,肚子餓的迅速清理出空地生起了火,累了困了的,則直接靠在洞邊閉上了眼。
克雷恩從共鳴之後就一直承受着時強時弱的精神壓力,越深入,那股壓力的下限就越高,他匆忙吃了幾口肉乾,就有些疲倦地枕着揹包躺了下去。
本以爲在這種鬼地方能真的打個盹就很不錯,沒想到他迷迷糊糊的和琳迪閒聊了幾句之後,剛換枕到她的膝蓋上方,還沒來得及多享受會兒風暴之壁的兩件套之間露出的那段充滿彈性的大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個總是騷擾他夢境的女性天使沒有出現,弗拉米爾也沒有出現,通過睡眠之門,進入到夢境領域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從未見過的情景。
灰白色的牆,從所有方向把他圍在中央,不斷緩緩地,緩緩地逼近。
他無法移動,無法發聲,就只能看着四面八方的巨大牆壁,一點點吞噬他周圍的空間,最後,形成一個棺材一樣的狹小領域,將他徹底包圍。
深邃的孤寂感從心底升起,隨着好似什麼薄膜破掉一樣的聲音從牆外傳來,他終於結束了漫長黑暗的等待,模糊的視線中,似乎有一張火精靈的面孔在欣喜地晃動。
他拼命的瞪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張帶來濃厚親切感的臉,但緊接着,夢境結束了。
他彷彿聽到了被困住的自己發出了一聲憤怒嘶啞的尖號,但厚重的牆壁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有一個小小的、紫色的豎琴符號,幽幽的閃動……
“克雷恩,克雷恩,醒醒,該咱們兩個值班了。”
琳迪的搖晃驅散了腦海中的的混沌,克雷恩勉強睜開眼睛,身體雖然明確地感受到休息帶來的回覆,但精神卻比睡覺前還差了幾分。
“你出了好多汗啊,把我腿都弄溼了。”琳迪有些羞澀的撥弄着他的紅髮,小聲說,“怎麼樣,睡得還好嗎?我可是連腿都麻了哦。”
他擠出一個微笑,用臉頰磨蹭了一下她光滑細嫩的肌膚,撐起了身體,“我睡得不錯,你呢,休息了一會兒沒?”
琳迪紅着臉搖了搖頭,“我本來是想打個盹的,結果你身上那股好聞的味兒又有了,我聞着聞着,就特別想看着你,結果看了好久,不知不覺……就到咱們值守了。”
克雷恩摟過她的脖子,在她微微顫動的脣瓣上輕輕吮了一口,拿過旁邊的小沙漏轉了一下,柔聲說:“你休息吧,我感知範圍擴大後,能看住整片地方。”
琳迪又搖了搖頭,“我不用休息,和你一起坐着就挺好。”
克雷恩還想再勸她兩句的時候,洞口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細長的尖嘯,好似猛烈的風突然吹過狹窄的山縫。
嚮導猛地跳了起來,拿起照明杖走到能看到河水的地方,低下頭觀察了一會兒後,興奮地大聲說:“很好,水流要變向了!大家準備出發!”
盔甲武器清脆的響聲中,所有成員都振作精神爬了起來,克雷恩和琳迪更是率先衝到了洞口,好奇地觀望着外面據說要發生變化的水流。
和之前相比,河洞中的確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原本就在洞口下方不到半米處的河面,竟然下降到幾乎乾涸,殘存的河水幾乎不再流淌,露出了一米多深的河道。
一邊鉗子比另一邊大上好幾倍的白色螃蟹從石縫裡鑽出,一邊炫耀一樣的揮舞着大號的蟹鉗,一邊吐着泡沫圍着體型較大的雌性轉圈。
“什麼時候會換好流向?時間長的話,咱們乾脆趁着沒多少水的機會直接前進吧。”琳迪顯然不太喜歡陷在一米多深的水中步行,有些期待地大聲提議。
嚮導馬上喊道:“不行,誰也不許下去,河水很快會回來,第一波浪峰可是會要命的,一會兒聽到聲音後,馬上退到洞裡,被捲走的話,別怪我們沒辦法幫你收屍!”
聽出了嚮導口氣裡的不容置疑,琳迪吐了吐舌尖,應了一聲哦。
洛森瑪伸了個懶腰,邁步走了過去,指着河道里的白色螃蟹說:“你們盯好那幾對螃蟹就行,它們逃回縫裡,你們就往洞裡退,退到差不多三米外就安全了。”
洛森瑪的話剛說完,白色螃蟹的求偶儀式就進入了尾聲,雌蟹一改之前懶洋洋的動作,突然邁開腿飛快的爬到河道中央的涓細水流處,小蟹鉗忙碌的在肚皮下揮舞。
幾分鐘後,雌蟹慌慌張張的逃回邊緣,鑽入石縫之中,只在水流裡灑下了一片晶瑩圓潤的卵。
雄蟹興高采烈的爬到卵上,一樣用小蟹鉗忙活起來。
又是幾分鐘後,雄蟹也倉皇逃竄,徑直鑽回石縫裡面。
克雷恩站起來拉住琳迪就往回走。
琳迪不太甘心的小聲嘟囔說:“可是還沒聽到聲……”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傳來的沉悶響聲所淹沒。
轟隆隆——就像有人在河洞上游召喚了幾片雨雲,滾雷一樣的巨響就像閃電一樣迅速地逼近。
已經退到三米之外的克雷恩,依然清楚地感覺到雄渾潮溼的氣流劈面打來,攜帶着細小的水珠刺得面頰隱隱作疼。
嚮導坐在洞裡的拐角處,瞥了一眼不肯退得太遠的那些好奇心過剩的成員,大聲提醒:“一會兒不要喘氣,閉緊嘴巴憋過去。臉上的水也快點擦乾,千萬不要喝進去。”
在越來越響的轟鳴中,嚮導的提醒顯得十分微弱,洛森瑪捂着嘴巴特地走到他們身後,又大聲喊了一遍。
然後,那些可以詭異地向上方流淌的河水,終於乖乖地遵循了世界的常識,兇猛地撲向低處。
河水高牆一樣涌過克雷恩所在的洞口,浪潮把整個出口幾乎完全覆蓋。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並沒有多少水涌進這個洞穴,河流經過的時候,反而產生了短短几秒的吸力,好似有幾隻無形的手臂,要把他們拉進河水之中一樣。
足足將近一分鐘後,洞口外才稍微安靜下來一些,克雷恩用衣襟擦掉臉上的水,往前跑了幾步,低頭看了下去。
河水歡快的奔騰在河道之中,前仆後繼的衝向右手邊的黑暗之中,如果讓他此時聽說這條河會在六到八小時後逆轉流向往高處衝去,他一定會覺得那人瘋了。
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多少不親眼見到就絕對難以相信的事情。他期待地深吸口氣,讓胸中充滿河水帶來的清新了不少的溼潤空氣,伴隨着嚮導的指揮,他抓緊那條鐵鏈,把靴子掛在脖子上,縱身跳入水中。
水裡的溫度比他想象的還要低,剛一下去,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串寒顫。
在這條河裡的感覺也和外面的水域有些微妙的不同,浮力似乎小了很多,如果游泳的話,感覺會沉入到難以換氣的程度,看上去十分清澈的水流在真正浸泡上來後,就帶上了若有若無的粘滯感,用手撈起一些搓一下,會有非常奇妙的油一樣的潤滑感。
琳迪下到水裡之後顯得有些惱火,克雷恩猜測,應該是身高的問題在這時凸顯了出來,其他人大部分都只沒過腰的情況下,她卻連皮背心裡的內衣都溼透了,能比她更不高興的,大概也只有那個大半鬍子泡在水裡的矮人了。
“只要沿着鐵鏈下去就可以對嗎?”溫瑟留在洞口看着水面,拉着塞拉的手問還沒下水的洛森瑪。
塞拉看起來也很不想下來,法師袍溼透之後貼住身體倒在其次,她的身高比琳迪還低纔是關鍵所在。
從洛森瑪那裡得到確認的答案後,溫瑟笑着拍了拍塞拉的頭,念起了咒語。
於是,在整個身體都被泡的溼漉漉的琳迪身後不遠,淡綠色的浮游結界飄在了河面上,溫瑟保持着施法的動作,塞拉不斷給他進行魔力輔助,另一個得以成爲乘客的男法師迪倫則承擔起體力活,雙手抓着鐵鏈負責提供浮游結界移動的動力。
他們的速度比水中的人要快上不少,很快,就一邊說着抱歉一邊借道超去了前面。
嚮導毫不客氣的以權謀私,也爬上了浮游結界,叮囑好其他人繼續沿着鐵鏈前進,千萬不要錯進岔道之後,他們乾脆打着探路的旗號往前出發,照明杖的光,不久就消失在洞穴的深處。
洛森瑪低聲咒罵了一句,主動換到最前方,和塔布蕾絲一起帶路。
特爾斯也非常討厭泡在水裡,從下水後就一直嘮嘮叨叨的抱怨,看到溫瑟他們飛過去後,特爾斯興高采烈的跑去找到那個男性鹿屬獸靈,之前的戰鬥他還記得,那也是位風系法師。
可惜,那位鹿屬獸靈法師的魔力與溫瑟相差不小,並不打算消耗太多隻爲了身上乾爽,特爾斯費盡脣舌,對方也只是笑眯眯的保證等到達目的地後,用風魔法幫他把身上吹乾。
“風乾還用你嗎,我自己來回跑幾圈不也一樣。”特爾斯撇了撇嘴,擡頭打量着鐵鏈上方的洞壁。
他本來是想看看能不能抓着鐵鏈在洞壁上爬着走,他實在很不喜歡在水裡泡着。
結果,他看到了一隻比他腦袋還大的蜘蛛,像塊岩石一樣趴在上方,毛茸茸的腳上掛着用蛛絲纏繞成的、好像鏈錘一樣的東西,正無聲無息地左搖右晃。
瞬間,特爾斯連後脖子的鬃毛都豎了起來,他立刻攥緊五指,右拳的鬥氣在水下排開一片激盪的水花。
但一個護衛隊員迅速的按住了他的肩膀,對他擺了擺手。
那蜘蛛似乎是察覺到危險,突然向後退了兩步,前肢提起蛛絲鏈錘,準備拋出一樣的旋轉起來。
細小的氣流聲在旁邊得到了呼應,那呼呼的聲音突然就從洞頂各處傳來,連成密集的一片。
護衛隊員把手裡的照明杖高高舉起,說:“不要激怒它們,這是無害的魚槍蛛,那蛛絲是用來捕魚捉蝦的,和咱們沒有關係。”
特爾斯擡起頭,光芒勉強照到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至少幾十只魚槍蛛,其中有一隻還抱着剛纔見到過的白色螃蟹,已經把它吸吮到一半多都變得透明。
洛森瑪從前面回過頭來喊道:“那東西不難對付,但一般會有很大一羣,最好別激怒它們,毒性再怎麼弱,真被咬一口也會疼上幾天。”
悠奇向上端詳了一會兒,小聲說:“魚槍蛛一般不是都生活在淺層地穴和叢林裡嗎,這麼深的地方怎麼也有?”
洛森瑪笑着回答:“你們人類不是都生活在城市裡嗎?爲什麼這裡也有呢?”
“不,我是在想,如果這裡的環境可以讓魚槍蛛生存,那這條河……會不會通往外面。”悠奇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那個方向,會不會能找到另一個出口?”
洛森瑪哼了一聲,“我對那種事毫無興趣,能活着回來的話,我肯定還走熟悉的路。”
克雷恩好奇地問:“悠奇,你打算探索一下嗎?”
“那倒不是。”悠奇笑了笑,帶過了這個話題,“我個人的老習慣,到了陌生地方,總想盡可能多的瞭解逃生的路線。畢竟,逃命的時候多一條路就多一個機會。”
洛森瑪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那河道往上坡度倒是不陡,但很滑,也沒有鐵鏈輔助,水流方向合適的時候倒有可能上去,你有興趣,回來的時候可以過去看看。”
“哈哈哈……什麼東西!”琳迪突然笑了幾聲,然後有些驚訝的抓着鐵鏈把自己拽了起來,擡起一隻腳到水面上,伸向克雷恩,“克雷恩,幫我看看,剛纔不知道踩了什麼,好像……舔了我一下。”
克雷恩連忙湊過去仔細打量了一番,秀氣小巧的腳掌被水泡得更加發白,足心也變得一片皺巴,他看了一會兒,擡手又摸了摸,才說:“什麼也沒有。可能是踩到什麼軟綿綿的動物了吧。”
琳迪將信將疑的回到水中,抱怨說:“啊啊……我討厭這種走法。”
“咦?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後方不遠,那個女召喚師也突然說道。
緊接着,隊伍中的女性此起彼伏的發出短促的驚叫,連走在最前面的洛森瑪也疑惑地在水裡跺了跺腳,說:“怎麼回事,以前沒遇上過這種情況啊。”
悠奇打趣說:“只襲擊女性的腳嗎,還真是興趣很特殊的怪物啊。”
“是死去單身漢的舌頭化成的怨靈嗎?”後方冒出一句玩笑,惹得其他男性都跟着大笑起來。
塔布蕾絲從照明杖的杖頭卸下那塊發光的魔晶石握在手裡,深吸口氣噗的一聲潛了下去。
洛森瑪有些惱火地喊道:“再感到什麼異常,馬上出聲提醒。這條河道不該有任何危險纔對。”
過了一會兒,嘩啦一聲,塔布蕾絲從靠近中心的位置鑽出水面,舉起了手,“有種很奇怪的水蛭,以前沒見過的種類。”
洛森瑪接過她手裡捏着的細小水蛭,挪到悠奇的視線中,“你見過嗎?”
克雷恩也好奇地湊了上去,仔細打量着。比起普通品種,這種水蛭的體型小了很多,真難爲塔布蕾絲能在那麼昏暗的水中把這麼一丁點大的東西捏住抓起來。除此之外,這水蛭的顏色也非常奇怪,乍一看象是透明的水晶一樣,但仔細看,才發現並不能看到裡面的東西,只能看到一些黑色霧氣一樣的東西在皮膚上流淌,隨着它的蠕動而扭曲。
悠奇搖了搖頭,說:“這玩意種類之間差異那麼小,只有專門的學者才分的出來吧。這麼小個頭,被吸點血問題應該也不大。不管怎樣,大家還是小心些吧,有感覺馬上清理一下,別真被鑽進裡面去。”
本來以爲這種水蛭比較挑食,沒想到繼續前進沒多遠,就有男性出現被解除的跡象,隨後的路途,這種水蛭越來越多,有些甚至還從洞頂上掉了下來,落在他們的手臂上,激起一串驚叫。
幸好這種水蛭的動作不算快,口器的麻痹效果也非常一般,大多數被吸血的成員都順利的將其清除,只有兩個人類重裝戰士因爲一身鐵甲實在不方便,反應也慢了半拍,才被鑽了幾條進去,只好等離開河洞後再設法處理。
足足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隊伍才擺脫了那奇怪水蛭的騷擾,赤裸在水裡的部位,也都大大小小的佈滿了水蛭口器留下的傷口。
“和塞拉會合後,得讓她給全員做遍淨化,不然之後感染了會很麻煩。”洛森瑪摸了摸腿上被切開的一道,氣哼哼地說。
“現在大概走了多少了?有一半嗎?”悠奇想了想,問了一句。
洛森瑪大致估量了一下,說:“最多三分之一,咱們的速度並不快。”
“其實這種深度,大家都往中央靠攏一下,閉氣順流游下去會不會快一些?”悠奇沉吟說,“我覺得應該喝不進去多少水,反正到了之後,也要讓塞拉淨化一下。”
這個提議對又溼又累的他們來說確實很有誘惑力,但洛森瑪考慮了一下後,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沒有祭司,自然系的淨化水平還差着一截,我不放心。而且……這河水的效果被叫做詛咒,誰知道其實是什麼鬼東西在做亂,要是在內臟裡啃來咬去的小蟲,再怎麼淨化也不管用。”
這時,一個人類戰士突然大步趕了過來,面色蒼白地說:“可我……我明明沒喝河裡的水啊,爲什麼……爲什麼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肚子裡動,好……好疼……”
洛森瑪頓時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個戰士,說:“我就是打個比方,可不是說這河水喝下去就是那個效果。”
悠奇皺着眉看向那戰士已經在不斷滲出冷汗的臉,問:“你冷靜些,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克雷恩藉着照明杖的光看了一眼不遠處另一個戰士也開始有些扭曲的表情,突然說:“會不會是剛纔鑽進去的水蛭?”
“水蛭通常就是爲了吸血,不會深入纔對。”悠奇擡手幫那戰士脫掉鎧甲,讓他拉着鐵鏈把身體舉出水面,一把掀開了內襯,“剛纔是從背後鑽進去的對嗎?”
“對……就在腰上,靠近脊樑骨的地方。”
拿過照明杖,湊近一點一點仔細尋找了一圈,眼尖的克雷恩才找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血點,“是這個嗎?”
悠奇在兩邊用指頭壓了壓皮膚,展開後的血點明顯是一個被十字切開的小洞,“應該就是這裡。”他用指尖在附近仔細的壓了一遍,卻什麼也沒發現,沿着脊骨往上仔細摸索,才找了一個隱約蠕動的小鼓包,“奇怪,這東西鑽那麼遠做什麼。”
“先想辦法幫他弄出來吧。”克雷恩從背後抽一根箭,以附魔射擊的要領聚集上緻密的火元素,跟着在那微微鼓起的地方用箭頭迅速的一劃。
沒想到,綻開的皮肉中,竟然看不到那條細小的水蛭,內部的肌肉依然在鼓起蠕動,顯然,那水蛭進入到了更深的地方。
“不行,再深挖的話需要治療術幫忙。”悠奇果斷用藥棉幫那戰士塞上了這個傷口,說,“忍着點,咱們快些前進,先離開這片水域,再想辦法給你治療。”
“好……好的……”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個戰士的話音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嘴脣也褪去了血色,整個人都看上去虛弱了許多。
兩個同伴過來把他攙住,艱難地跟隨着隊伍前進。
很快,另一個被水蛭襲擊的戰士也陷入了一樣的境況,甚至虛弱的還要更快一些,被人攙扶着還一副隨時可能摔倒的樣子。
“光是被吸血不至於弄成這副樣子。”悠奇試探着往兩個戰士體內釋放了帶有一定傷害的冰霧,結果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他回到隊伍前列,疑惑地說,“那水蛭一定還有別的古怪。”
“希望那個早早竄下去的混蛋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洛森瑪咬着牙說了一句,看樣子,那嚮導已經惹怒了她。
克雷恩聽着背後斷斷續續傳來的痛苦呻吟,擔心地說:“我只希望他們兩個能堅持到那時候。”
雖然無法感同身受的體會那種滋味,但光聽兩個高大強壯的戰士不斷地發出痛不欲生的各種聲音,其中一個甚至難受的流下淚來,隊伍裡的其他人就忍不住感到一陣陣惡寒。
再次前行了半個多小時,度過一段連續的階梯狀下坡後,兩個戰士都發起了高燒,嘴裡也開始說一些聽上去像是胡話卻無比真實的句子。
其中重複最多的,是類似這樣意思的話:“救救我……它在吃我的骨頭,在吃我的骨頭……”
最後三分之一的路程,兩個戰士已經徹底沒有了站立的能力,連用手臂摟着同伴的肩膀都難以做到,大家只好脫掉他們身上所有的盔甲,丟掉武器,讓另外兩個戰士把他們背在背上。
就在洛森瑪已經低聲和悠奇商量要不要把那兩個戰士丟下的時候,前方的通道里飛來了施展翔空陣迎接的溫瑟。
抱怨了一通之後,洛森瑪簡單說明了情況,溫瑟稍微喘息了一下,就再次使出浮游結界,接上那兩個戰士和一個抓着鐵鏈的幫手,先往下面趕去。
“塞拉的治療術那麼強,一定能救回來的吧?”聽着那微弱的痛哼漸漸遠去,琳迪帶着一絲期待輕聲說道。
悠奇沉默了一會,緩緩地說:“希望如此。”
漫長的水道終於到了盡頭,鐵鏈的末端之後,河道轉彎折往另一個方向,而河彎上方的石壁,不到一米高的地方,出現了一片開闊的平臺。
嚮導拿着照明杖等在上面,招呼所有人順次爬上。
平臺上是一片意料之外的鬆軟泥地,黑色的土壤上爬滿了灰色的藤蔓,藤蔓周圍長滿了細小的鉤刺,每隔一段距離,就揚起不知道是花還是葉子的一片蘑菇狀的東西。
不知來自何方的細小孢子迷霧一樣飛舞在空氣中,剛爬上去的克雷恩被嗆得咳嗽了兩聲,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和琳迪的口鼻。
藤蔓的養分似乎並不來自於泥土,那些鉤刺上只要稍微仔細的看一下,就能發現掛着許多飛蟲的屍體,有的被消化了一半,有的則還在努力振動翅膀掙扎。
“先穿上靴子再往裡走,都小心點下腳,那些刺碰到皮膚會癢上好幾天。”嚮導大聲地提醒着,“也別用武器撥拉,那些刺受到刺激是會噴射出來的。”
照明杖在孢子霧的影響下範圍更加狹小,只能勉強看出新到達的地區平坦廣闊,不知道上方的洞頂有多高,也看不到四周的邊緣有多遠,如果沒有嚮導引路,到這裡幾乎必定會陷入到徹底的迷茫之中。
穿過藤蔓密佈的河岸,泥地變回堅硬的岩石,但石地上覆蓋着薄薄的一層軟東西,像是腐葉,但氣味刺鼻得多。
四周聳起的石柱間隙中,長着一些和岩石色澤近似的菌類,每隔一會兒,就猛地顫動一下,噴發出一片細小的孢子,總算讓克雷恩知道了身邊霧障的來源。
“那兩個傷號怎麼樣了?”前方出現的光暈中,已經能看到塞拉法杖上的寶石在耀眼的閃動,克雷恩連忙跑過去兩步,提高聲音問道。
溫瑟站了起來,轉身看向過來的他們,沉痛地搖了搖頭,“有一個……已經不行了。剩下這個塞拉還在努力,但很難,真的很難。”
塞拉結束了一次施法,擦了擦額頭的汗,很吃驚地問:“真的只是一條水蛭鑽進到身體裡嗎?爲什麼……爲什麼他們兩個都像被紮了眼的水袋一樣,我施加多少治癒力,都轉眼就泄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