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克雷恩頓時驚訝到無以復加,一個箭步直接從他們之間的桌子上翻了過去,衝到塞熙面前,“你有芙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不喜歡靠欺騙來交易。”塞熙淡定地撥開克雷恩不自覺揪住她領子的雙手,舉起了那張薄薄的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自己看咯。”
克雷恩一把搶過那張剪報,焦灼的視線迅速的掃過上面簡短的字句。
“克雷恩,是我,我沒事,如果你看到我留在咱們家的消息,並看到我在這裡的留言,請到……”
“塞熙,這……怎麼只有一半?”克雷恩驚愕地盯着被撕掉的下半截應該在的位置,“剩下的內容呢?”
“剩下的在我心裡。”塞熙輕輕哼了一聲,“我本來不太喜歡威脅別人,做這種無聊交易,不過沒辦法,我現在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爸爸又病了,如果時間來不及,我將失去太多東西。”
“好!”克雷恩一拍桌子,盯着她說,“只要你告訴我芙伊的下落,你讓我配合你演什麼戲都可以。”
“演戲用不了幾天。”塞熙滿意的勾起脣角,“你幫完我這個忙,我就告訴你全部的內容。”
琳迪立刻在旁邊提醒:“克雷恩,報紙的消息,咱們也可以去找,不用非聽她的不可!”
塞熙嗤笑一聲,斜瞥着他們說:“想那麼找也隨你們,不過你們應該也看得出,這報紙並不是新的,我找到的地方是城堡的信息保管室,再有一週,就要被當作舊檔銷燬。你們想在別的地方找到,可能需要點運氣。”
冷靜,你現在必須冷靜下來……對自己這樣說着,克雷恩低下頭,認真地考慮,現在唯一的線索在塞熙手上,他們不知道那到底屬於哪張報紙,發行於哪個地區,這一期出版於那段時期,漫無目的地找,的確需要天使保佑才行。
“成交。”他做到塞熙身邊,決定了之後的計劃,“告訴我你的打算,我來幫你,結束後,你告訴我剩下的內容,另外,還要爲我們準備穿越無光之沼前往隼目堡的物資。”
“沒問題。”塞熙微笑起來,“只要我拿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保證爲你的情路鋪上最好的磚。”
聽出了諷刺的口氣,琳迪惱火地瞪了她一眼,憤憤地坐到旁邊。
塞熙把法杖放在桌上,緩緩講述將要上演的劇本:“那麼,你的身份就以羅特蒂亞的通告爲準,全名爲克雷恩·法·阿列庫託,流落在外的貴族私生子,羅特蒂亞榮譽居民,二等獅心勳章擁有者,熾焰公爵焚語者的親傳弟子,王下主宰米特羅蒂的朋友,曾與月華劍聖伊蕾娜並肩作戰的勇者……”
可以感覺得到,約比安家現任的這位領主大人並不是好應付的類型,塞熙要求克雷恩記住的內容多到令人髮指,簡直可以說是虛構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出來。
在塞熙設定的戀愛故事中,克雷恩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芙伊,但在艾爾法斯聯邦北部上半年的離奇襲擊事件中失散,他一直抱着戀人尚在人世的心情四處尋找,恰好在迷霧森林和去那邊執行任務的塞熙相識,在出生入死的戰鬥中,他們互生情愫,很快陷入愛河。
那些編造的經歷大都根據克雷恩的實際遭遇改編,七真三假的巧妙設置讓克雷恩這樣不太擅長撒謊的精靈也能順利地接受。瑪莎和琳迪身上的事情也被她借用了不少,前後串聯下來,倒真是一段感人至深的戀愛故事。
尤其是搭乘飛艇趕回諾里託這件事,被塞熙說成是得知父親因塞拉去世的消息重病臥牀,準備用兩人訂婚的消息來給他一個安慰。
天衣無縫。
克雷恩嘗試着把自己放在領主大人的立場上來審視這一段故事,的確找不出任何破綻。而經過阿列庫託這個姓氏的昇華,那些原本就真實存在的身份頓時更加光彩不凡,加上克雷恩優秀的精靈相貌,絕對可以令任何挑剔的岳父滿意。
有過在達爾士公國的那段經歷,對現在的克雷恩來說,演這麼一場戲已經沒有什麼壓力可言,他在心裡默默地背誦了幾遍必須記住的要點,直接說:“好,我沒問題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最好能趕上和我爸爸一起用午餐。”塞熙站起來拿住法杖,往桌上拍下兩枚金幣,“讓琳迪他們去最近的旅店落腳,這幾天的吃住我請。咱們走吧。”
“好。”克雷恩俯身到琳迪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跟着和蘇米雅低聲交談了一會兒,跟瑪莎交換了一個眼色,點了點頭,跟着塞熙走了出去。
“我這一身會不會太寒酸了?”走到門外,克雷恩看了看塞熙身上已經頗爲華貴的打扮,問,“需要先做個準備嗎?”
“不用。以你的經歷,有錢纔是奇怪的事。別忘了在咱們的故事裡,你的遺蹟庇佑之弓都是我買的。”塞熙轉過身,踮起腳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故意讓親暱的姿態被旁邊的路人看在眼裡,“而你是個不喜歡女人花錢的有志氣的英雄,這身打扮正好。”
“好的。”餘光注意到遠處等待的隨從正在看着這邊,克雷恩低下頭,非常自然地擡起她小巧的下巴,在脣上輕輕吻了一下,“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你的表現真不錯。”塞熙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脣瓣,“我敢說父親大人做夢都想見到這個場景——儘管他真看到後恐怕還是會生氣。”
有未出嫁年長女兒的父親,心情大抵都是如此複雜吧。
讓塞熙挽住胳膊,克雷恩正要邁步,突然覺得背後好像被什麼細小的芒刺紮上,他連忙扭頭,往每一處街角看去,但掃視一遍,什麼也沒有發現,刻意擴大的感知範圍,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或熟悉的氣息。
“怎麼了?”塞熙疑惑地看着他,輕聲問道。
“不……沒什麼,似乎是錯覺。”他搖了搖頭,貼緊了塞熙嬌小的身軀,向正在等待的人們走去。
以克雷恩見過的規模來說,諾里託中心約比安家的城堡,可以說是最小的一座。就連法希德蘭的祭神堂,佔地都比它廣闊。
“作爲軍事據點,這裡好像不太令人心安啊。”擡頭看着唯一的箭塔,和安坐在將近一里外的法師塔,克雷恩有點擔心地說。
“約比安家不喜歡城堡。”塞熙毫無興趣地介紹着自家的情況,“歷代領軍者熱衷的都是進攻進攻再進攻,城池被襲擊帶兵殺出去決一死戰打贏了再反攻到別人老巢去,是我們家的男人最喜歡的戰法。城堡……就是個硬邦邦的住處而已。”
“聽起來,讓你們家作爲邊境守備領主,還真不是個妥當的安排。”
“可惜更能守的都被幹掉了。”塞熙哼了一聲,“反倒是我們家這種打起仗不要命的換過來後,這邊才真正安寧了七八十年。”
沒有護城河,自然也沒有吊橋,城堡大門外就是個簡易刑場,一個被吊死的犯人正在繩子上風乾,行刑隊似乎對絞架不太滿意,正要求一個木匠做臨時調整。
一個穿着猩紅披風的壯年男性正抱着頭盔看着絞刑架上的屍體,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麼。
塞熙嘆了口氣,徑直走上前去,叫了一聲:“哥,我回來了。”
克雷恩在心裡哦了一聲,仔細記住了對方的樣子,看來這就是塞熙的哥哥,她們家唯一的兒子,塞比斯蒂亞·迪諾里託·約比安。
那張方正冷漠的臉在扭頭看到妹妹後立刻展現出和相貌頗不搭調的溫柔,笑着走向克雷恩,伸出右手,“克雷恩,你好,我是塞迪,你應該聽這小丫頭提起過吧。”
小丫頭?年齡超過三十三歲一記法術可以掃滅幾十只霧猿的小丫頭嗎?忍住心裡的嘲弄,克雷恩客氣地與對方握手,誠懇地說:“是的,經常聽塞熙提起一位值得敬仰的大哥。讓我這樣孑然一身的流浪者很是羨慕。”
“其實我也一樣很羨慕你,可以不必爲任何人負責,闖蕩這個廣闊又美麗的世界,盡情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塞迪看似認真地說着,轉身帶他們往城堡內走去,“整天守在陰森森的城堡裡面,是沒辦法成爲英雄的。”
“所以,克雷恩就算和我結婚,也沒有義務守在這裡對不對?”塞熙馬上趁機發問。
“當然不用,他這麼了不起的年輕英才,應該在更自由的地方盡情成長。只要你們還記得,諾里託是咱們的家,這裡一旦出了什麼問題,請儘可能來幫一把就好。”塞迪笑着回答,“父親會很高興見到他的,他比你說的還要英俊偉岸,看來你之前逃掉的相親都是值得的。我們總算不再需要爲此而後悔。”
在哥哥面前的塞熙和平常略微有些不同,口氣中隱隱約約帶着點撒嬌的感覺,“可惜爸爸絕對不會表現出來,我敢打賭,他一定會板着臉對克雷恩挑挑揀揀。”
“當父親的都這樣。”塞迪大笑起來,“我大女兒才五歲,我就已經能想象出將來她和未婚夫站在一起時我鼻孔裡冒煙的樣子了。”
繞上樓梯,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與門口端着東西離開的女僕擦肩而過後,他們站在了塞熙父親的臥室門外。
塞迪握住門把,微笑着說:“就看你們的了,能讓父親感覺好一些的話,咱們就一起吃一頓久違的家庭午餐。呃……塞熙,你最好先把手從克雷恩胳膊上放下來,父親不太樂意見到你們在他眼前這麼親密,你不要故意氣他。”
“好吧好吧,你還是這麼囉嗦。”塞熙翻了個白眼,把手放下,過去推開了門。
克雷恩立刻擡腿跟上,謹慎的邁入那間臥室。
這真是一間簡單到極致的臥室。
除了一張看上去就很堅硬的金屬板牀,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屋裡還能算得上是擺設的就只剩下牆上掛的兩張地圖。
躺在牀上的領主大人看起來並不如描述的那麼虛弱,和兒子類似的方臉只是有些蒼白而已,只看氣色的話,比重傷初愈的塞熙還好一些。
不過能讓體魄雄健的一方領主直接病臥在牀,可見塞拉的死訊對他的確是很大的打擊,女兒在她心中的分量也可見一斑。
塞熙走到牀邊,俯身低聲說了幾句。
馬上,凌厲的視線就轉了過來,好一把出鞘的劍,鋥的一聲夾在克雷恩的脖子上,接着一釐米一釐米的往下挪去。
嗯……人類父親通常都是這樣看女兒將來的丈夫嗎?感到有些彆扭的克雷恩忍不住偷偷在想,如果索瑪·深紅流星沒有去世,在隼目堡他要經歷的是不是也會相差無幾?
“長相還行。”足足審視了幾分鐘,領主的嘴裡才咕噥着說出了略顯不甘的話,“馬馬虎虎算是配得上你。塞迪,回頭記得告訴格倫託家的臭小子,他可以找別人結婚了。”
哈啊?原來這位領主大人還一直給自己的女兒留着個備用品嗎?克雷恩在心裡苦笑了兩聲,不確定需不需要他開口說話,索性還沉默地站着。
“唉……塞拉要是也能把那個年輕法師帶回來讓我看看就好了。在這裡給他們辦了婚禮,讓他直接進咱們家管轄的法師塔歷練兩年然後接管,就不用跟着莫名其妙的教會滿世界冒險,最後連命都丟了。”領主長長地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惋惜,說出這些的時候,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才露出了幾分疲憊的老態。
“算了吧。”塞熙毫不客氣地反駁,“要是那時候塞拉帶着溫瑟回來,您只會痛罵她一頓,然後和每一次一樣鬧得不歡而散。”
領主嚴肅的臉上流露出不悅的神情,但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垂下眼簾,輕聲說:“沒錯,你說的對。那時候我還是快頑固的石頭,只會讓塞拉撞得頭破血流。”
“克雷恩,我沒叫錯你的名字吧?年輕的精靈。”他把視線重新轉向克雷恩,坐起靠在牀頭,頗爲鄭重地說,“你們的戀愛故事我可以等會兒再聽,我現在關心的是,你願不願意在這裡,就在這個城堡裡,和塞熙舉行一場婚禮。”
幸好塞熙事前的準備中就包括這一項的應對,克雷恩並沒露出太過吃驚的表情,只是略帶歉意地搖了搖頭。
塞熙坐在父親身邊,替克雷恩開口說:“真對不起,這個要求恐怕無法滿足您。克雷恩他還打算去火精靈王國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他認爲和我的婚禮,應該在雙方父母的祝福下進行。這也是高貴血脈的結合理應有的儀式。”
看到領主大人變得有些陰沉的臉色,塞熙微笑着說:“不過克雷恩一直都很體貼,沒有任何名分,就這麼讓我一直跟着他四處旅行終究不太好,這次他跟我一起來,就是打算在徵求您的同意後,舉辦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您看這樣好嗎?”
恐怕塞熙得有很多年沒有表現得如此乖巧過,嚴肅古板的領主大人一聽她這麼說話,臉上的線條就鬆了勁兒一樣的柔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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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妥協地嘆了口氣,抓住女兒的手,頗爲凌厲地瞪了克雷恩一眼後,輕聲說,“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比起資格和身份,我現在更想知道他是如何讓你願意結婚的。”
塞熙恰到好處的表演出一抹羞澀的暈紅,“因爲他是個了不起的精靈啊。最初相遇的時候……”
講述的時間並不太短,克雷恩基本沒有插話的餘地,只在關鍵的地方點頭附和一下就好。塞熙說過,他爸爸不喜歡多話的男性,那麼沉默寡言就是他最合適的表現。
可以感覺得到,塞熙的計劃很成功,領主大人的情緒非常迅速地好轉,精神也振奮了很多,在塞熙故作不經意的提到克雷恩的父母很可能沒有封領十分落魄的時候,很豪邁地大手一揮,說要把約比安家在吉瑟拉東側的一處封地直接當作她的陪嫁,而且馬上就可以先把稅收的五成劃歸塞熙管理。
“那本來就是留給你和塞拉的,只可惜塞拉那一份,永遠也沒機會了……”一提到早逝的小女兒,領主大人就頗爲痛苦地閉上了眼。
於是塞熙很明智地迅速轉移了話題,繼續講述着那些並沒有實際發生過的恩愛細節。
越聽越高興的領主大人下令安排了一場家宴,強撐着下牀,召集了家人一起共進午餐。
儘管出門的時候還需要兩位側室攙扶,入席之後,他還是不顧醫生和治療師的叮囑,讓塞迪去拿來了窖藏的好酒,嚷嚷着要考驗一下克雷恩的酒量。
被這位父親鮮明的喜悅所感染,克雷恩情不自禁演得投入了許多,不知不覺就融入到周圍溫馨喜樂的氣氛之中。
身體畢竟還是不太好,叮囑塞熙帶着克雷恩四處逛逛,晚上就在城堡住下之後,領主大人微醺離席,留下他們繼續。
等到以閒逛的名義離開城堡後,克雷恩才鬆了口氣,略帶愧疚地說:“看你父親的樣子,真讓我有負罪感。”
“爲什麼?”塞熙挽着他的胳膊,用沒有打開的遮陽傘配合着步點一下一下敲着前方的地面,“你也看到了,他剛纔很開心,病情都好轉了很多。這種善意的欺騙,可是好事啊。”
“可畢竟不是真的。”克雷恩嘆息一樣地說,“騙局,遲早都會有敗露的一天,現在他有多開心,到那時候,應該就會有多傷心吧。”
“訂婚並不意味着一定會結婚。”塞熙應該是早就想到了之後的步驟,微笑着說,“等到該結束的時候,我會自己回到這裡,說你的親生父母是頑固的老派火精靈,絕對不允許兒子把人類女性作爲正妻,而同樣的,我也不可能答應去做任何的人的側室,於是大鬧了一場,婚約取消,你被父母軟禁。到時候我隨便傷心難過一下,他的憤怒就足夠壓過傷心了。”
“你的父親……”克雷恩遲疑了一下,“明明很愛你啊。”
“有的愛是翅膀,能帶着孩子飛來飛去,有的愛是繩子,能勒到孩子喘不過氣。並不是說以只要以愛的名義,就什麼都是對的。以前有個邪教認爲雷擊可以讓孩子聽話懂事,那些成羣結隊把孩子送去給虐待狂法師電到死去活來的父母,也都一個個恬着臉說那是愛呢。”塞熙冷笑了一聲,“其實他們愛的不是孩子,而是能隨意擺弄的布娃娃。”
覺得這個話題不太適合深入,克雷恩笑了笑,問:“說起來,你們人類社會不是很在意女孩出嫁前的操守嗎?怎麼你父親直接允許我留宿在城堡裡了?傳出去的話風聲不太好吧?”
“因爲你是火精靈啊。”塞熙給了一個他意料之外的回答,“紅毛種馬聲名在外,在大衆心目中,可是一天沒有牀伴就會雙眼冒火屁股噴煙的怪物,你要是不住城堡,家裡的男人反倒會擔心你今晚就和酒館裡的舞娘泡到一起,對他們來說那顯然更丟臉。”
“再說,訂婚對象是火精靈的情況下,沒誰會認爲這位未婚妻能夠守貞到新婚之夜。那在火精靈的世界中應該是從沒發生過的奇蹟。”
克雷恩擡手拍了一下腦門,“好吧,看來火精靈在外界人們心目中的形象還真是……極端。這樣你父親竟然都沒意見?”
“怎麼會有。”塞熙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出來,“他自己就是側室女奴一大堆的男人,我要是結婚後一兩年生不出孩子,他多半就會像咱們在德爾比斯那邊演的戲一樣,幫我丈夫弄些優質女奴送來,造一個屬於我的孩子。”
克雷恩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不是我冒犯,恕我直言,我真慶幸咱們只是演戲。”
“是嗎,我還有點遺憾來着。”塞熙半開玩笑地說,“難得咱們在牀上那麼合拍。”
“可惜僅限牀上。”克雷恩毫不客氣地堵了回去。
經過布告牌的時候,克雷恩看到已經有事務官在指揮人手清除掉大半沒用的通知,準備把訂婚的喜訊用大號彩紙張貼出來。
“塞熙,這麼大張旗鼓地宣揚,消息會傳開的吧?”克雷恩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問。
“我父親一定會想辦法傳開,免得我將來反悔不嫁。”塞熙哼了一聲,“不過沒關係,咱們的戲不需要演到訂婚儀式那一步。我並沒打算真的接手那塊封地,那邊一半的稅收到手,咱們就可以悄悄逃跑了。”
“看來,你要到那時候才肯把芙伊的消息告訴我了,對嗎?”克雷恩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心裡總在警戒着什麼正在逼近的危機,但一時間理不清那到底是什麼。
“當然,現在告訴你,你肯定就直奔那位可愛的精靈姑娘而去,我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塞熙笑眯眯地說,“溫瑟那種可惡的理智派進入大牧首階層,對我來說是個非常糟糕的信號,我必須聚集屬於我的力量,否則,我這十多年的努力,就變得像泡沫一樣可笑。”
“你們之間起爭執的話,我可一定會站在溫瑟那邊。”克雷恩頗爲嚴肅地提醒說。
“沒關係,如果我和他的矛盾上升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那你用弓對着我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塞熙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你討厭我這樣的狂信者。但,這場交易只是交易,你只是在努力換取你想要的情報,僅此而已。”
“希望你之後不會做出什麼讓我後悔今天決定的事。”克雷恩考慮了一下,輕聲說道。
“後悔是很愚蠢又沒有意義的事。”塞熙撐開陽傘,陰影恰好籠罩住她微笑的臉龐,“除非,你有回溯時光的能力。”
“如果真有那樣的能力,我一定馬上回到和你初次碰面之前。”克雷恩看了看陽傘邊緣精巧的花邊,有些沉重地說,“我會說服琳迪,直接繞行迷霧森林的邊緣,去看她想看的霧光之淚,然後悠閒地向着下一個她想看的景點旅行。”
“你真的喜歡那樣的生活嗎?”塞熙很不屑地問了一句。
克雷恩沒有迴應,因爲他的心裡,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諾里託城的人口並不少,但因爲佈局緊湊,城外的村落也沒什麼好看,不到傍晚,他們兩個就順利逛完,折返回到城堡。
和塞熙所說的情況一樣,約比安家的男人好像真的擔心克雷恩晚上會憋不住惹出什麼敗壞名聲的事情,不僅把他的住處安排在塞熙臥室的隔壁,還往旁邊的侍女房安置了兩個衣着暴露舉止大膽風情萬種的年輕女僕,眉眼間的神態,擺明了她們其實就不是來收拾東西而是專門來負責被他收拾的。
刻意佈置的燭光晚餐當然不需要旁人打擾,看着那兩個女僕扭動着豐腴的臀部走出門外,克雷恩搖了搖頭,指着自己的頭髮說:“這在他們看來難道象徵着飢渴嗎?”
“這裡是吉瑟拉,尊重一切種族差異的地方。”塞熙聳了聳肩,叉起一塊滋滋冒油的小牛腰肉,“你沒看飯館裡塔布蕾絲吃的多開心嗎?這個國家能讓任何種族舒適的居住,就是因爲如此。”
“所以火精靈的種族標誌就是好色?”克雷恩抓了抓頭髮,“就算是德曼也沒那麼誇張吧?”
“爲了方便記憶,人們會把某個羣體的特徵標籤化。火精靈的標籤差不多就是種馬。”塞熙嚥下嘴裡的牛肉,笑着說,“所以火精靈的女性很少出外旅行,在外面她們恐怕會一天到晚都被不懷好意的男性搭訕。”
“這樣也太草率了,”克雷恩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端起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口鮮紅如血的上好酒漿,“不管是什麼種族,個體之間的差異都很大不是嗎。”
“草率是草率,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能蒙對的。”她故意把衣領扯開了一點,在燭光下亮出一小片白膩耀眼的肌膚,“吶,對不對啊?我的火精靈未婚夫?”
克雷恩眯起眼睛,把酒杯裡的液體一飲而盡,身體前傾看着她說:“既然如此,爲了配合你演好這場戲,我是不是該表現得更像火精靈一點?”
“哦?”塞熙單手託着下巴,用柔軟滑嫩的舌尖一點點蹭光脣瓣上的油星,輕聲說,“可你知道該怎麼做嗎?你應該沒在火精靈王國生活過吧?”
克雷恩放下刀叉站起,繞過寬大的餐桌,徑直走到塞熙背後,雙手從她兩側伸下撐在桌上,高大的身軀把她充滿壓迫感地籠罩在下方,他低下頭,用鼻尖梳理了一下她的頭髮,呢喃一樣地說:“可我有個很不錯的老師,他年輕時候的荒唐事,我都快能背下來了。”
“那你準備怎麼表現你火精靈的一面呢?”塞熙向後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他,眼神依舊充滿挑戰。
“我打算試試,餐桌除了吃飯以外的功能。”說着,他俯身摟住塞熙,一把將她嬌小的身軀抱起,推開礙事的碗碟,把她放在桌邊。
塞熙低低驚呼了一聲,但馬上,就擡手取下發飾,把淺栗色的頭髮甩垂到後面,拿過一顆櫻桃咬在齒縫,含糊不清地說:“就這樣餓着肚子嗎?確定不吃點什麼?”
“這顆櫻桃看起來很美味。”充滿侵略性的眼神浮現,克雷恩低下頭,緩緩湊近她開啓的脣瓣。
“好啊,那給你吃。”她咯咯笑着鬆開了嘴,紅豔豔的櫻桃直接滾落下去,掉進她的領口。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直接低下頭,順着她纖細的脖頸追逐過去,櫻桃的軌跡十分明顯,但礙事的衣服阻擋了他的前進。
咬住她的領口,他把手繞到背後,拉開束帶,跟着,毫不猶豫的低頭往下扯開。
“喂!”沒想到他會真的這麼大膽,塞熙有點慌張地伸手去擋,提醒他說,“門可沒有關。”
“沒關係,我們火精靈不在乎這個。”他抓住她的雙腕,用力扯到頭頂,單手握住,壓緊,把她瞬間變成了餐桌上一道毫無遮掩的美味羔羊,雪白,晶瑩。
“我爸爸不會高興聽到下人報告這種事給他。”塞熙輕輕地喘息着,緊繃的胸膛在他的視線中急促地起伏。
“但他會尊重一個火精靈未婚夫的習慣。”克雷恩得意地笑着,很興奮地欣賞着塞熙居於弱勢時臉上的神情。
貴族女孩的裙子不太好脫,不過克雷恩已經懂得,扯不下來的時候,撩上去是更方便的選擇。
餐桌真是方便極了。他比劃了一下,高度恰到好處。
順手拿起塞熙的叉子,他俯下身,瞄準了一塊煎得噴香的小羊排,然後,和那把叉子一起,狠狠刺入進去。
咬進嘴裡的羊排堵住了塞熙喉嚨裡的聲音,但並沒關緊的門縫,此時卻打得更開。
沒關係,盡情的看吧,去告訴城堡裡的所有人吧,塞熙,我演得這麼逼真,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嗎?握着她纖細的腳踝,克雷恩的脣角,泛起了一絲陌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