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1004年紅六月7號,光臨日。
也許是降臨日帶來的好運,天氣晴朗的令人心情都不由自主的明快起來。
作爲一週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原本該是各家店鋪最繁忙的時候。清貨、整倉,迎接下一天的新貨供給。
但因爲塞熙的安靈會,整個諾里託被強制執行了半天的臨時休假。
與法令假日不同,這種強制性的臨時歇業不存在自主選擇的餘地,不論願不願意,所有諾里託的居民都必須參與到對領主女兒的緬懷紀念之中。
暗影教會的幾次申請都被拒絕,只好在靈柩送往墓園的必經之路旁,匆忙搭建了一座簡易的紅月靈碑,爲虔誠的信徒塞熙祈禱。
他們大概是城堡外的人潮中傷心得最爲真誠的一羣。
克雷恩只在外廳獻了一束花,所有的同伴上前施禮致意後,他們就一起離開那令人壓抑的空間。
悲歌繚繞在城堡灰沉沉的外牆,萬里晴空之下,黑色的烏鴉嘶鳴掠過,冷漠地俯瞰着緩緩移動的靈車。
動亂的種子在沉重的氣息中醞釀。
行走在賓客的隊伍中,克雷恩清清楚楚地聽到有幾個貴族在低聲談論,約比安家準備對吉瑟拉境內巨龍之翼的據點展開全面打擊的計劃,裝備精良的軍團,已經自邊境要塞開拔,近期就將在塞迪的親自指揮下,剷除整個比拉瓦的龍神教根基。
而在他們的對話中,克雷恩聽到了頗有些在意的內容。
比拉瓦被巨龍之翼成功盤踞的主要原因,是城主的側室中有一位龍神教的長老。
那位長老是靈狐屬的獸靈,來自三大族之一的閃耀之靈。
回想起辛迪莉曾經說過自己的家鄉就是比拉瓦,克雷恩突然覺得,那位城主的側室,魅惑枕側的靈狐屬美女,多半就是辛迪莉的母親。
那麼,辛迪莉會在哪裡安胎待產?到底是比拉瓦還是卡爾巴?
“既然如此,咱們就順路去一趟比拉瓦好了。反正拐得也不是很遠呢。”對這一帶的路線已經非常熟悉,芙伊直接提出了克雷恩想說而不敢說的意見。
琳迪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反對:“我一點都不想再見到辛迪莉。”
“可是克雷恩的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裡不是嗎?”芙伊柔聲說道,“再怎麼討厭母親,有着克雷恩血脈的寶寶總是無辜的。如果她在,咱們就趁着清洗還沒開始,把她也帶走吧。”
“嗯。”芙伊的態度讓克雷恩多少放下心來,點頭說,“把她安置到別的地方總好過被連帶着一起清洗。反正今天中午出發,晚上也只能在沼澤區域外過夜,那就先去比拉瓦一趟吧。”
“就算辛迪莉不在,咱們也該確認一下那是不是她的母親,如果是,就通知她避難吧。畢竟算起來,她也是克雷恩的親人呢。”
“芙伊,你還是以前那樣好心的有些過分……”克雷恩笑着摟住她,“等到了那裡再說吧,一切不都還沒確定嗎,咱們還是等中午店鋪開張先把補給工作做完。”
芙伊推開他的胳膊,連忙小聲警告說:“別鬧,還在街上呢,被認識你的人看到,傳到領主家耳朵裡可要惹麻煩。”
“其實沒關係。”瑪莎帶着一絲譏諷說,“在大家眼裡,火精靈死了牀伴,不馬上找下家纔是稀罕事。”
德曼苦笑着摸了摸鬍子,“喂,我們少說也會傷心個幾天的好嗎。”
瑪莎白了他一眼,問:“傷心的時候會不上牀嗎?”
“呃……有機會當然還是要上的。”
大家一起剋制地笑了起來,迅速地擺脫了安靈會帶來的沉痛氛圍,走進一家剛開張的飯館中。
午餐後,大家分頭前去採購,只有芙伊,被克雷恩拖着只能一起行動。不過看她的樣子,也知道甘之如飴。
相比南部哈斯米爾大平原地區的戰亂不絕,吉瑟拉的生活要安定得多,物價幾乎沒有較大波動,也比那邊便宜不少,只是選擇空間遠不如薩拉尼亞那種大型城市,整個諾里託都找不到幾件比克雷恩那把弓更高檔的裝備——要知道“遺蹟庇佑”在魔法裝備中並不算很珍貴的前綴。
幸好儲備還算充足,即使是工作日的最後一天中午,各色商品各種型號都還很齊全。
結束採購行動在旅店內碰頭時,所有成員已經全部武裝完成。
雖然不如薩拉尼亞的物品那麼高檔,但整個小隊的實力都有了長足提升,實際戰鬥力遠比那時候要強得多。
唯一讓克雷恩比較心痛的,就是被毀掉的風暴之壁,如果那件鱗甲還在,他給芙伊穿上心裡可以安定許多。現在看着芙伊身上那套紋飾樸素的法袍,他總是覺得不夠穩妥。
“別想那麼多了,”套着馬車,瑪莎微笑着提醒說,“蠢牛走了之後,咱們的小隊配置就一直極端的不合理。我和塔布蕾絲兩個遊走,剩下的全是後排,護甲什麼的乾脆就別考慮,真和敵人起了衝突,全力出手儘快幹掉對方就是。真遇上幹不掉的,也別想着一套護甲能保住誰。”
克雷恩想了想,說:“那要不要去酒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冒險者?僱傭幾天一起穿越沼澤應該不需要多少錢吧?”
“算了吧,蠢牛那樣悶頭衝在最前的傻大個子不多,一般的僱傭兵,真遇上危險躲得估計比芙伊還遠,靠不住的。”瑪莎檢查了一下馬匹的蹄鐵,擡手順了順馬鬃,“我更希望不要遇上任何危險,平平安安到達目的地。”
“可以出發了。”德曼收拾好另一輛馬車,招呼着負責把馬車送回來的車伕,“往上搬行李吧。”
“四匹拉車的馬,有兩匹是咱們買下的,進沼澤也需要他們馱行李。”瑪莎盤點了一下兩輛車上的東西,扭頭問,“今晚在比拉瓦過夜嗎?”
“嗯,在比拉瓦過夜。德曼說晚上的沼澤不適合前進,咱們應該安全優先。”克雷恩把芙伊扶上馬車,自己跟着跳了上去,“而且,閃耀之靈家族的事情,應該也需要點時間查清吧。”
“希望不是又一攤渾水。”瑪莎嘟囔了一句,走去後面那輛馬車。
德曼看了一眼克雷恩和芙伊親密無間的坐姿,問了一句:“我是不是該去那一輛上面擠擠?我在這兒好像顯得很礙事啊。”
“你可以躺下裝睡覺。”克雷恩笑着推開馬車門,指了指對面的空座,“我會當你真睡着了。”
“我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德曼爬上馬車,直接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就是怕你的小女朋友害羞,耽誤你的好興致。”
克雷恩笑着摟緊了芙伊,“我沒那麼飢渴。”
清脆的鞭響帶起一串連綿的蹄聲,陳舊輪軸的吱嘎伴奏中,他們緩緩駛出諾里託的西城門,轉入偏往南方的寬敞大路,向着並不太遠的比拉瓦趕去。
雖然比諾里託更加靠近邊境,理論上更應該駐紮重兵,但那座小城西方不遠就是拔地而起的飛龍之脊,南部緊鄰無光之沼,實際上幾乎沒有任何外敵的威脅存在。平和的城市只有北部地區駐紮着隸屬領主的親信部隊,戰鬥能力也就相當於約比安家的零頭。
不過比拉瓦有其特殊的一面。
整個聖域由人類統治的城市中,本族數量沒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寥寥無幾,比拉瓦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這座城市的人口總數按照種族分別排序,獸靈以絕對優勢遙遙領先,能佔到將近一半。而精靈和人類在第二的排位上不相上下,熱衷於和異族通婚的人類在這裡幾乎發揮不出繁衍能力上的優勢,大街上隨處可見頂着毛茸茸耳朵的孩童拉着非同族雙親玩耍的畫面。
因爲遺傳血脈規律廣爲人知而不算多見的混血兒,在這裡走不出一條街就能看到好幾個。
耳朵半長不短體型粗壯有力的半精靈,沒有尾巴和獸耳卻保留了其他野性特徵的半獸靈,馬車轉過路口的時候,克雷恩甚至還看到了一個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有着精靈尖耳卻睜着一雙獸瞳的混血兒。
“嗯……這算是半獸精?”德曼苦思冥想了半天,笑着說,“現在的主流命名方法都是人類學者提出並確立的,基本上算是人類本位,所以沒考慮到不涉及人類血統的混血情況吧。”
克雷恩看着車窗外,有些感慨地說:“我很喜歡這裡,如果將來打算安定下來,我一定要找一個比這裡還包容,所有種族都能和平愉快地生活在一起的城鎮。”
“所有就太貪心了。”德曼搖了搖頭,“三大主流種族之間沒有什麼族羣層次的矛盾,這樣和諧生活當然不成問題。要是再摻和上討厭精靈的翼人、矮人,討厭獸靈的侏儒、巨人,所有種族的公敵暗裔,什麼城市也得當場打成一片廢墟。”
“克雷恩,咱們沒人對這裡很熟,要怎麼打探閃耀之靈家族的事情啊?”芙伊揉着眼睛從克雷恩腿上爬起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輕聲問。
“誠實地問就是。”克雷恩很淡定地說,“那是我的孩子,我當然有權知道那個狡猾的母親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問誰?”德曼皺了皺眉,“領主大人嗎?”
克雷恩摸出約比安家給的精緻名符,打量着上面充滿貴族氣息的名字和前面一串金光閃爍的頭銜,輕笑着說:“我這麼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來打聽自己未來私生子的下落,就是直接去城堡問,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德曼考慮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沒錯,這還真是最好的法子,好極了。”
芙伊眨了眨眼,一副不太明白的樣子。
克雷恩撫摸着她的臉頰,輕聲解釋說:“這裡本來就是順路來問一下而已,沒太多時間可以浪費。隨便打聽來的信息失真的可能性太大,覈實的難度不低。我現在剛拿到比較有層次的身份,具備上門求見的資格,只要能見到領主大人的側室,確認那是辛迪莉的母親,我就沒有撒謊的必要,陳述清楚事實,讓她自己權衡利弊去吧。”
德曼張望着窗外的情景,“正好,你去求見孩子外婆的時候,我們可以打聽一下沼澤旅程還需要準備什麼,這裡的商人和沼族的交易經驗非常豐富,肯定能提供很多不錯的建議。”
“行,不過記得幫我看好芙伊。千萬別把她丟了。”克雷恩握住芙伊的手,認真地囑咐。
芙伊仰起頭,輕輕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撒嬌一樣地問:“我不能跟你去嗎?聽你們說火精靈這樣那樣的毛病,身邊帶着我也不奇怪吧?萬一辛迪莉就在這兒,我還想第一時間見見她呢。能這麼容易就懷上克雷恩寶寶的女孩,一定非常了不起。”
克雷恩撓了撓頭,“我還沒強到生不出孩子的地步吧?”
德曼打了個哈哈,說:“這誰知道呢,反正你享樂的次數還不夠多,就算正常生育能力現在這樣也沒什麼奇怪。打算試試看的話,不如你從此夜夜笙歌,看看多久能讓芙伊懷上寶寶就知道了。”
他帶着略顯微妙的神情盯着芙伊,顯得很不識趣地說:“或者你找琳迪,人類女性的最佳受孕時間非常固定,她定期發作的疼痛那麼規律,稍微問一下就能算出來,你在那幾天好好灌溉一下她,試上幾個週期,就知道大概的答案了。”
克雷恩連忙說:“我纔沒興趣專門研究那種數據。機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在意。中了就是百分之百,不中就是下次再努力,不需要特意關心。”
德曼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過往的記憶,不鹹不淡地說:“那是因爲你還不知道,當越來越需要孩子但你就是得不到的時候,你的心態會出現多麼可怕的變化。”
克雷恩笑了一聲,諷刺說:“你是指從每天晚上找一個牀伴,到每天晚上找一個牀伴這樣的變化嗎?”
“不一樣。將來你會懂的……”德曼有些羨慕地說,“不過也許你永遠都不會懂,畢竟那個體貼的小狐狸已經幫你留下了血脈的延續。就算又是隻小母狐狸,好歹也是三大族的後人,對得起你的出身了。”
“聽起來我好像該好好感謝一下她,就當她從沒騙過我一樣。”克雷恩哼了一聲,繼續反脣相譏。
芙伊捏了捏他的手,柔聲說:“克雷恩,你本來就該感謝她。你知道願意生孩子意味着多麼強烈的感情嗎?永遠不要輕慢女孩爲這樣的事所下的決心。”
德曼點了點頭,似乎對芙伊放鬆了什麼戒備一樣,伸了個懶腰,“如果你對聖域女性因難產而死的比例有所瞭解,就明白這簡直可以算是一場犧牲——要知道,你這樣男方力量遠超母體的情況,難產的概率高達九成以上。”
“可我看過的傳奇故事裡,很多英雄最後的伴侶都是纖細高貴的美人,實力都遠不如她們的丈夫啊,難道最後她們都會遇上這樣的問題嗎?”克雷恩不是太相信地皺了皺眉,畢竟懷孕生產這樣的事情距離他的認知還很遙遠,即使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相關的常識,也不會特地放在心裡。
“你應該少看些小說,多讀讀正兒八經的典籍。”德曼笑了笑,“不然你可能只會知道英雄王羅特爲了那個獨子費盡功夫,卻不知道孩子的母親就因難產而去世。很多王室的繼承人都刻意保持着鍛鍊修行的節制不讓自己提升得太厲害,並不僅僅是因爲要穩住生育率保證後繼者的數量,也因爲他們往往需要政治聯姻,對等階級的女性在沒有感情的婚姻中很難樂意冒生命危險受孕。”
他攤了攤手,“這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蓋子,防止生命在繁衍這麼重要的事上把資源集中在少數最強者手裡。”
克雷恩託着腮,愣愣地出了會兒神。
芙伊看着他的神情,有些生氣地說:“克雷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如果你真的那樣做,我會很生氣很生氣呢。”
“可是你……”克雷恩擔心地轉過頭,看着芙伊修長纖細的身軀,不太敢想象那彷彿能被大風吹斷的腰肢如何才能膨脹成包容下精靈胎球的大小。
芙伊用手指堵住了他的話,輕柔但堅定地說:“我會用一切手段讓自己也變強,只要能一直陪着你,什麼事我都可以做。我們的孩子不會殺死我,他只會和咱們一起成長,變成一個像你又像我的偉大生命。”
德曼翻了個身看向座椅靠背,咕噥着說:“我現在覺得自己有點礙事了。”
比拉瓦的領主看上去比約比安家還要有趣,這座城市中,壓根就沒有修築城堡。
領主的家,不過是委派政務官等級的一座小莊園。這種放棄最後抵禦場所的行爲,通常多見於長年處於動亂環境下的南哈斯米爾小國,而且大都不是不想修,而是來不及。
以吉瑟拉的安定程度和比拉瓦自身貿易優勢帶來的財富,這裡照說是有能力蓋起一個比諾里託還要氣派的城堡纔對。
不僅城堡被放棄,城牆也只保留了橫亙在正南方通往無光之沼通路上的唯一一段,看上去,完全是把安危寄託在諾里託的救援速度上。
當地領主的責任心,似乎全部傾注在西側星羅棋佈的箭塔羣中,看來種族間的關係再怎麼和諧,這裡的防務主要針對的還是飛龍之脊周遭那些完全不需要考慮城牆的翼人。
“領主家附近沒有旅店。最近的在咱們西邊下一個街口。”下去找店鋪老闆問過路後,克雷恩指揮馬車轉向,張望了一下記清楚那棟宅院的具體位置,跟着大家先往旅店趕去。
按照此前的商定,克雷恩帶着芙伊去找當地領主家詢問閃耀之靈的事情。其餘各人找地方打探一下沼澤裡的注意事項,雖然天氣已經轉涼,但那種地方,驅蟲手段防毒劑之類的物件估計少不了得帶上一堆。
心情大好的克雷恩,甚至又找回了當初準備第一次深入迷霧森林時候的興奮感。
沒打算在辛迪莉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帶着芙伊走到那棟宅院門口的時候,克雷恩毫不猶豫地上前敲響了大門兩側立柱上的提示鈴。
沒有衛兵駐防,種滿花草樹木的庭院看起來幽深靜謐,據說這裡領主的妻子是位高貴的風精靈,看來裝潢的部分應該是由她做主的樣子。
很快,一個衣裝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僕就從花池間的小道現身,隔着鐵門禮貌的審視了一下克雷恩和芙伊的模樣,揚聲說:“領主大人此時正在城西議事廳處理公務,如果有事,請晚九點後再次來訪。”
克雷恩摸出名符和羅特蒂亞贈送的特許通行證當作共同的身份證明,對着那位男僕揚了一下,禮貌地說:“我想要拜訪的,是閃耀之靈夫人。還請您幫忙說明一下,如果她女兒的名字是辛迪莉的話,那麼,我就是辛迪莉孩子的父親。”
男僕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大步走到鐵門後方,從柵欄裡伸出手,接過名符看了一眼,遞回來問:“您是辛迪莉小姐的愛人?那……這位是琳迪小姐?”
對方還知道琳迪,克雷恩露出一絲微笑,看來,自己是找對了地方,“不,這是芙伊,辛迪莉可能沒跟你們提過。這位也是我的伴侶。我有事正好經過這裡,想來探訪一下辛迪莉,順便通知她們母女一個和巨龍之翼有關的消息。”
“和我教有關的消息?”那個男僕愣了一下,咔嚓一下從裡面打開了大門,恭恭敬敬地問,“您能先告訴我是什麼事嗎?”
既然知道自己的事,面前這位男僕多半真的就是龍神教徒,克雷恩遲疑了一下,說:“具體的事情請恕我不便全部透露,我只能告訴你,因爲一些意外,吉瑟拉很快會對龍神教展開打擊和清洗,希望你們能在厄運降臨之前儘快撤離,不要白白犧牲太多性命在這裡。”
雖然他對巨龍之翼沒有多少好感,但從烏吉諾拉開始,他就確實的受到了對方的保護和恩惠,而且德爾比斯血流成河的一夜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他不忍心這些只是爲了追求信仰的普通下層人民大量因此而死。
男僕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像被當胸打了一拳一樣踉蹌了一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可以讓我去見辛迪莉了嗎?你可以轉告她,我現在沒那麼生氣了,她不必再刻意躲着我。我只想見見她,讓她告訴我,以後我需要的時候,該在哪裡找她。”克雷恩推開門走進去兩步,打量着院子裡的環境。
這地方真是適合精靈居住,他扭頭看了一眼,芙伊的眼神也分明的流露出想要有這樣一棟房子的渴望。
將來他們安家的話,就以這個爲模板好了。
“真抱歉,您來得不巧,夫人帶着辛迪莉小姐她們姐妹幾個,一起北上往卡爾巴去了。據說整個閃耀之靈家族都會在近期搬遷過去。我想……她們大概是不會回來了。領主大人爲此也傷心了好一陣子,還病了一場。”男僕認真地說,“如果您想找到辛迪莉小姐,可以去龍巢城,她說這幾年都會在那兒。”
雖然有點失望,但有芙伊在身邊的情況下,克雷恩還不至於爲此感到多麼遺憾。皺了皺眉道謝之後,他就乾脆地離開了領主的家。
“真可惜呢……”芙伊倒是比他還不開心,“我還想看看能靠美色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的姑娘該有多漂亮。”
“那可是靈狐屬啊。”克雷恩感慨地說,“反正光靠描述是沒辦法讓你直觀地理解她有多美貌了。在她刻意的攻勢面前,正常健康的男性根本沒辦法抵抗。那……的確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兒。”
在芙伊麪前,他從來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不必小心翼翼不必考慮後果,反正他相信芙伊不會生他的氣。
果然,芙伊笑了笑,只是柔聲說了一句:“真想見見她呢。”
“將來一定會讓你見她一面的。”克雷恩用有些過分鄭重的口氣說:“我要讓她看看,我最愛的妻子是什麼樣子,這些可不是單純的美貌可以試圖取代的。”
“不用說得這麼嚇人吧。”芙伊微笑着說,“聽你講的,辛迪莉也沒有試圖取代我的位置不是嗎。”
“那是因爲她沒得手。如果她的計劃成功,她一定會設法阻止我找到你。她的心計太深了,深得可怕。”克雷恩明確的露出厭惡的表情,“我還是喜歡你和琳迪這樣單純一些的姑娘,我本來就不夠機靈,可不想被自己的女伴耍得團團轉。”
芙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如果是愛你的女孩,就算設計什麼,也都是爲了和你在一起呢。”
“不要露出一副會和辛迪莉很談得來的樣子吧……”克雷恩苦笑着拉住她的手,“那樣的女伴,我是絕對不想再有了。”
“好吧好吧,”芙伊踮起腳,親了他一下,微笑着說:“爲了你,我會努力讓自己變笨點呢。”
“不用,你只要還是現在的樣子,我就心滿意足了。”克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芙伊發間的清香,順口問道,“對了,我記得以前你不喜歡身上帶味道的啊,試做過的花粉香包你不是帶了一次就扔了嗎。怎麼現在你身上的味道那麼好聞。”
“以前是在森林裡啊,味道太大誰知道會引來什麼。”芙伊笑吟吟地說,“現在生活在外面的世界,當然要努力適應才行。而且,我抹得香香的,就比別的女孩更有魅力,更能吸引住你了呢。”
“你只要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吸引力了……”他看正好走到沒有什麼人的小巷,索性一把抱住芙伊,低頭吻住了她。
酣暢淋漓地深吻了將近十分鐘,他才鬆開輕喘咻咻的芙伊,拉着她繼續往回走去,“吶,感受到我被你吸引的程度了嗎?”
芙伊紅着臉把裙子平順了一下,與他十指交握,輕聲說:“你再這樣突然襲擊,我以後可就只敢穿褲子了呢。”
“對了,芙伊,你法術修行的那麼順利,都已經能進入法師塔第二層,怎麼魔力不見增長多少啊?”克雷恩好奇地問,“你現在氣息還和以前差不多,魔力好像沒多少的樣子,豈不是丟個輔助魔法就要原地冥想休息?”
芙伊吐了吐舌頭,不好意地說:“所以我還要努力修煉才行啊。你今後不許天天打擾我,一週起碼也給我三天冥想的時間吧。”
克雷恩偏着頭想了半天,笑着說:“不行,我不捨得給。”
“兩天。兩天總行了吧?”芙伊也用玩笑的口氣和他討價還價起來。
“不想給。我一天都不想給。”
“給一天吧,水臨日,水臨日晚上你單獨睡。趁着降臨日冥想效果可以提升五成呢。”
“可水臨日你看起來更誘人,我會忍不住的。”
“去找琳迪啦。”芙伊推了他一下,一起跑出了巷子,像從前在森林裡打鬧的時候一樣,一前一後離去,甩下一串清脆悅耳的笑聲。
大概是爲了儘可能準備得周全,克雷恩和芙伊成了最先回到旅店的兩個,其他同伴似乎還在四處打探補充。
當然,德曼更可能在找合適的姑娘搭訕。
“不行,天都還沒黑呢。等晚上。”一進旅店,芙伊就笑着掙開克雷恩的手,回絕了那令她面紅耳赤的提議,跑去櫃檯那邊,“老闆,我自備材料,可以讓我用一下您這裡的廚房嗎?我可以支付適當的費用呢。”
推起眼鏡仔細看了一下進門的這對兒情侶,同樣也是精靈的老闆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是今天才來的客人啊,是要爲自己的小情人親自下廚嗎?”
芙伊羞澀地點點頭,“我做的飯,吃了會比較有家的味道。”
“有福氣啊,小夥子。”老闆皺巴巴的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出來闖蕩的年輕女孩,還肯用心做飯的可不多。我家的老婆子當年剛丟掉弓拿起餐刀鐵鍋的時候,我可足足吃了一個多月不夾生就焦黑的飯菜呢。”
他衝芙伊擺了擺手,“不另收錢,後廚隨便使用吧。不過調料很少,老婆子吃不慣重味道,喜歡咱們精靈族的傳統烹飪方法。”
“我也喜歡。食材本身的味道才更好吃。”芙伊微笑着鞠躬致謝,轉身走到克雷恩身邊,“一起去買材料吧,今晚我來招待大家。德曼和塔布蕾絲的口味如何?飯量大不大?”
“呃……德曼的飯量大概是蠻牛的四分之一吧。塔布蕾絲大約比德曼多一半。”克雷恩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去,考慮着該怎麼解釋塔布蕾絲的口味。
剛一走到外面,他就看到遠遠的拐角處,瑪莎和蘇米雅竟然在激烈地爭執着什麼,塔布蕾絲在旁邊低着頭,耳朵垂到兩邊,看上去非常委屈的樣子。
芙伊也注意到了那邊的異常狀況,連忙拽了拽他,“快過去看看吧。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想到,克雷恩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剛一到她們身邊,她們三個竟然不約而同地終止了爭吵,一起表演一樣地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你們……剛纔在吵什麼?”
塔布蕾絲張了張嘴,但還沒說出口,就被瑪莎搶在了前面,“塔布蕾絲想帶風味草原鬣狗套餐回去吃,蘇米雅不同意,怕薰跑其他客人。”
蘇米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也說:“是啊,那食物我光看菜單上的插圖就受不了。可瑪莎非要慣着她。”
爲這種小事嗎?克雷恩的眉毛擰到了一起。
他終於可以確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暗流,正在悄悄涌動。
涌動在他們這些同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