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他們會設法向咱們下手呢。”儘管覺得那些人死有餘辜,但想到對方的果決殘酷,克雷恩還是覺得有些不忍。而且他認爲比起這些爪牙,那些幕後指使的黑手顯然更該死。
“他們選了最穩妥最安全的方式。”米洛神色凝重地說,“看樣子,他們多半是得到了風聲,知道最近又有新的調查要來。暫時摸不清咱們底細的情況下,索性一律按最緊急的事態處理。”
“還好你拿到了供詞。”
“意義不會太大。”米洛擠出一個誇張的失望表情,這個人平時的一舉一動好像都是在劇場的舞臺上演戲一樣,“如果我沒猜錯,很快供詞上的這位治安官就會要麼被調離德爾比斯城,執行個危險任務光榮殉職,要麼……直接成爲失蹤人口。”
克雷恩皺緊了眉心,輕聲說:“可以……做的這麼囂張嗎?”
“可以。”米洛攤開手,很無奈的樣子,“不要覺得一個治安官他們會多麼不捨得,之前的調查中,被牽扯到的最高級別,可是一直跟隨了戴蒙德家族十幾年的親信稅務官,被查出的證據,也不過是兩條購買奴隸的記錄。”
“結果呢?”
“沒了。一大家子人,出遊湖邊賞景的時候不慎落水,全都不會游泳淹死了,包括一個兩歲的孩子。”米洛用拇指戳了戳內城城堡的方向,“那家也是大貴族的子孫,堂兄弟還曾經帶人來找過領主大人,氣勢洶洶說要討個公道。”
“他們……討到了嗎?”陰鬱的怒氣在心底糾集,克雷恩的語調不自覺地變得不再平穩。
“這座城市沒有公道,只有戴蒙德家族的權力。”米洛用近似冷漠的語氣說,“來訪的那些人之後在廣場公開道歉,痛哭流涕地表示那位稅務官的死給德爾比斯添了麻煩非常過意不去。等他們回到自己的領地後,羅特蒂亞也派人去暗中詢問過,但那一家人,已經完全順應了戴蒙德家族的口風。那位稅務官一家上下十幾口人,全都是自己不小心淹死的。”
“看來,你也要小心別被淹死纔好。”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提醒說。
“我是魚,再深的水也淹不死我。”米洛哈哈笑了起來,語氣充滿了謎一樣的自信,“倒是你們,沒有任何依靠的外來客,一定得非常謹慎才行。”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失禮,他趕忙接着補充說:“不要太指望暗影教會,最近大半年他們被打壓的快要喘不過氣,戴蒙德家族也已經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如果不是代理政務的那位弗朗特大人恰好是信徒,暗影教會恐怕早就被驅逐了。”
他盯着克雷恩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說:“任何一個千年貴族都知道,宗教可以當作麻藥,但永遠別指望它救命。”
克雷恩微笑着說:“我有朋友是教會的高層,所以在這裡借住而已。倒是你,扳倒戴蒙德家族這麼艱鉅的任務,不該考慮聯合一切力量嗎?”
米洛笑着說:“可惜我沒有暗影教會的朋友。也……不打算有。如果他們肯出於正義來幫忙,我當然也不會拒絕。任何人都有嚮往光明的權力,即使他之前一直呆在暗不見光的屋子裡。”
聽出他對暗影教會沒有多少好感,克雷恩也就沒有再深談下去。
午飯後,米洛果然如約帶着馬車過來,接走了那位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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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克雷恩他們這次的冒險行動,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些他們完全用不上的名字,知道的最有用的情報,也就是這家店屬於獨眼馬奧的勢力,而獨眼馬奧,是德爾比斯城四位最高級別的奴隸商人之一,這位底層的小嘍囉,連馬奧的長相都不知道。
克雷恩還反覆問了幾次,那傢伙認不認識一個姓弗昂的女奴隸販子。
結果讓他很失望,這個俘虜在德爾比斯知道的所有情報裡,沒有一個女奴隸販子。這一行把女人當作商品,當作可以利用的武器,但幾乎不會當作頭目。
而作爲一個女性,一來想在這種對女性完全沒有尊重可言的世界建立起威信是極爲困難的事,二來,也需要有一顆女性很難擁有的徹底冷酷之心才行。
“女人在這裡混不下去的。”當時那個俘虜翻着死魚眼,這樣跟克雷恩說,“這是最頂尖的奴隸商人才能來的地方,女奴隸販子這麼靠不住的頭目,恐怕只有在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才有生意吧。”
這還真是一盆劈頭蓋臉的冷水。
克雷恩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弗昂這個女奴隸販子自身的性別就是最大的特徵,結果第一次嘗試下手就倍感挫折,只好用一個底層幹活的未必知道太多來安慰自己。
畢竟那傢伙連自己老闆的模樣都不知道不是嗎。
溫瑟回來之前,克雷恩他們詳細的討論了一下關於冒充客人購買奴隸來接觸奴隸販子的可行性。
毫無疑問,克雷恩的火精靈身份可以幫上忙,在對奴隸深惡痛絕嚴查猛打的艾爾法斯聯邦,如果有精靈會對非勞工類奴隸感興趣,那最令人信服的當然就是紅毛種馬們。
而且,不方便讓溫瑟幫忙的情況下,克雷恩也是唯一能上陣的男性。
冒充富翁的資金勉強還夠,九十多個金幣,配合風暴之壁拿來裝闊氣綽綽有餘。就是克雷恩的年紀太輕,“遊歷了幾年存了些錢想要安定下來對奴隸很有興趣準備買一個暖牀”這種設定怎麼想也要有點年紀才合情合理。
幸好精靈的容貌有一定欺騙性,勉強還能對付過去。
真正的難題,在計劃實施的部分。
在場的所有同伴,都沒有一丁點關於奴隸交易的經驗,對前後環節一無所知,無法想到可能出現的問題,更不可能提前準備應對的方案。
而一個對奴隸市場完全沒有了解的冒險者突然就來了興致想要購買奴隸,這本身就是值得懷疑的事情。
在警惕性正高的德爾比斯城,風險實在太大了。
就在討論陷入停滯,思路一籌莫展的時候,溫瑟回來了。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看溫瑟的氣色比在法希德蘭的時候還要憔悴,克雷恩忍不住關切地問。
溫瑟揉了揉發黑的眼窩,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昨晚上沒什麼時間睡覺,我透支了太多靈魂之力,已經不如同齡人有精神了。”
敏銳的捕捉到他眉宇間隱隱約約的擔憂,克雷恩搖頭說:“顯然不僅是因爲沒睡好吧。溫瑟,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溫瑟垂下的視線變得有點陰鬱,輕聲說:“我覺得……教會內部起了變化。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塞熙似乎知道些什麼,但她隱瞞得很好,我什麼都問不出來。兩位大牧首中的一位得了急病,現在這裡的一切事務都由剩下的那位大牧首全權處理,可這個秘密任務此前他並沒經手過。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克雷恩毫不猶豫地說:“需要我們幫忙嗎?”
溫瑟思忖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不,暫時不用。對了,如果塞熙來找你們幫什麼忙的話,不管那是什麼,請拒絕她。從這次任務開始,她就顯得有些過分狂熱。我以爲塞拉的死能讓她清醒一點,現在看來,似乎是我太天真了。”
他托住額頭,很不安地說:“我昨天才知道,迷霧森林的那次行動,她爲了能夠成功竟然給自己用上了封言禁制。我都不知道她到底犧牲了多少靈魂之力進去。”
“也許這個任務的目標對她來說很急切吧。”克雷恩拍了拍溫瑟的肩膀,“所以她纔會不惜一切鋌而走險。”
“我們的目標是重現尼格拉爾大人的神威。”溫瑟輕聲說道,“可具體的方法,大牧首並沒有透露,只是讓我們全力收集各地散落的殘骸。這幾年下來,關鍵的殘骸基本都已經找到,病倒的那位大牧首是非常厲害的亡靈巫師,所以我一直猜測最後的行動可能會涉及到尼格拉爾大人轉世的靈魂。但現在……接手的大牧首是聖域首屈一指的治療師,我懷疑……這會不會和禁咒復生術有關。”
“要把暗天使尼格拉爾……復活嗎?”比起那兩個墮天使,顯然這個消息更加震撼,弗拉米爾的力量不過是藉助神諭之印保存了少許,就有那麼可怕的威力,一旦真正的中位天使長降臨於世,不知道會是怎麼毀滅性的能量。
“只是猜測而已,希望……不會真的是這樣的計劃。”
“爲什麼?”克雷恩疑惑地問,“如果能成功,這對暗影教會的對手該是多麼可怕的打擊。”
“凡人可以利用神的名義聚斂信徒,利用神的存在掌控權力,但是……不該錯以爲自己能掌控神本身。”溫瑟的聲音出現了不易察覺的顫抖,“暗天使和暗黑神達曼不同,後者是缺乏存在證據,僅剩下象徵意義的符號,而前者,是真實生活在這個世界過,有事蹟,有遺骸的神族。誰敢保證,尼格拉爾大人一定會爲暗影教會而戰?”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結束了這個話題,“抱歉,這些都是我們內部的事務,我好像說得太多了。你們的進展怎麼樣?開始行動了嗎?”
克雷恩點了點頭,把今天發生的情況和米洛提供的信息都跟溫瑟事無鉅細地說了一遍。
“德爾比斯城最近這大半年裡的情況確實出現了極不尋常的變化,他說的那些事情基本屬實。”溫瑟嘆了口氣,“我們教會被打擊排擠的非常厲害,有一段時間甚至出現了針對我們女信徒的綁架事件,幸好最後在被販賣之前及時救下。我都沒想到……一段時間不來,德爾比斯城竟然發展成了這種狀況。”
“這一次算是知道了,強硬手段行不通,實力的差距太明顯了。”克雷恩嘆了口氣,把剛纔推演不下去的計劃草草講了一遍。
“的確,扮成買主倒是目前最有可行性的辦法。強攻的話,這堡壘根本是鐵板一塊,連可以下手的地方在哪兒都找不到。”溫瑟長嘆了一聲,“不過暗影教會掌握的舊情報裡也沒有關於女性頭目的記錄,雖然也有幾個女性高層,但都是奴隸商人的情婦之類。其中也沒有姓弗昂的。”
克雷恩沉默了片刻,說:“其實,從我看到的地牢情況來判斷,弗昂他們應該不是在德爾比斯城裡,這地方比我想象的繁華太多了。我在想,他們會不會活躍在德爾比斯城附近的村鎮裡。”
溫瑟沉吟說:“城外的奴隸交易很少,因爲沒有戴蒙德家族直接庇佑,又有不少我們教會的控制區存在,他們沒有多少空間。不過相對的,他們的活動也更隱秘。”
“從我見到的情景來看,弗昂的交易也確實很隱秘。我想我應該把重心放在外面。”克雷恩苦笑着說,“但現在的難題是,我們該怎麼和奴隸販子真正接觸上?而且冒充富翁對我來說難度也確實有點高。”
瑪莎譏笑着說:“是啊,咱們之中最擅長討價還價的就是你,爲了五個銅幣能和人商量半小時,讓你扮闊綽好像是比較容易露餡。”
“我們倒是截獲過幾個買主,對奴隸交易也多少有點情報。”溫瑟斟酌了一下,說,“但你們的計劃還是太冒險了,不如這樣,我去和大牧首協商一下,反正最近我也沒什麼別的事可做,我來組織暗影教會的人手,咱們一起行動,怎麼樣?”
“大概需要多久?”
“最晚明天,我來通知你們。”溫瑟霍然起身,“等我的消息,不要輕舉妄動。”
本來想在等溫瑟去商量的時間裡再在附近簡單逛逛,但負責守衛附近的達曼之手阻止了克雷恩,說集會所周圍出現了一些形跡可疑的傢伙,爲了安全,他們只好作罷。
溫瑟一直到第二天近午時分才趕回來,大牧首對於戴蒙德家族近期的排擠也十分不滿,很痛快地就同意了溫瑟的要求。
這個令人高興的結果裡只有一點讓克雷恩感到有些不安。
那就是塞熙強行參與了進來,並帶上了幾個實力不俗的暗面使徒。
“克雷恩,你不用整天對我那麼排斥吧?咱們在迷霧森林的時候,不是相處得很好嗎?”親熱地貼着溫瑟坐下後,塞熙用明顯有另一層含義的話直截了當地開場,“而且這件事上,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個人非常厭惡奴隸貿易,有我參與,不僅可以幫溫瑟爭取到更多來自教會的支持,還能幫你們扮演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哦。”
“角色?”克雷恩不太明白地看向她,“什麼重要的角色?”
塞熙挺直脊背,雙手放在併攏微側的腿上,小巧的臉頰微微擡高,可愛的五官在換了一副神情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嫣紅的脣瓣勾出一個很冷淡的禮貌微笑,用沒有半分口音的純正通用語緩緩說:“一個如假包換的貴族。”
的確,從身份上講,克雷恩的血統雖然是被驗證的火精靈,但壓根沒有在真正的火精靈王國生活過一天,舉手投足完全就是個土氣的鄉下青年,蘇米雅是孤兒,琳迪連貴族學生都沒收過,瑪莎不過是個瀕臨滅亡的小部落已故酋長的女兒,都是毫無疑問的社會下層。
溫瑟似乎看出了克雷恩不太想要讓塞熙參與進來,開口問:“不過,需要用到你的貴族身份嗎?”
塞熙反問:“那你們有誰比較擅長扮成商人嗎?奴隸交易的買家主要就是商人和貴族,以冒險者的身份去求購,只會接連碰釘子而已。”
她看向克雷恩,接着說:“而我只要用真實身份,可信度就足夠高。中西部偏南那一帶,本來就是奴隸交易殘存的幾處土壤之一,那附近有身份的人,多少都有過購買奴隸的記錄,我父親的寢室裡,直到我離家之前,都還用鑲金的腳鐐豢養着一個精靈族的美女,在那種地方生活慣了的貴族,遷居北方之後想要先買幾個奴隸,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可由你出面的話,是要買精壯英俊的男奴嗎?”克雷恩皺了皺眉,“你的計劃是什麼?”
“這邊的男性奴隸都被賣去隱秘的礦山了,爲了成功率,咱們還是選擇購買女奴的好。”塞熙很親熱地拉過溫瑟的胳膊,笑眯眯地說,“我早到了適婚的年齡,溫瑟裝成入贅我家的女婿,我們以夫妻身份去求購,不就沒問題了?”
“等等,哪裡沒問題了?”克雷恩哭笑不得地說,“你一個貴族小姐,來爲自己的丈夫買女奴嗎?”
“你以爲這種事很少見嗎?”塞熙露出一個譏諷的微笑,輕聲說,“貴族女性對自己的丈夫感到厭惡,不願意在牀上取悅的大有人在,她們在完成產下後代的任務後,大都非常樂意給丈夫找來標緻的側室、美貌的情婦、或者訓練有素足以把男人榨乾的女奴,夫妻各自尋歡作樂。尤其在小地方,貴族的私生兒女比溝渠裡的老鼠都要常見。”
溫瑟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我是要演一個入贅還讓妻子幫忙買女奴的丈夫嗎?這理由不覺得有些牽強嗎?”
“不,只要我說我不能生育就可以。”塞熙很流利地回答,看樣子,她的確提前做過準備工作,“對於因爲各種原因無法留下後代的貴族女性,找一個卑微到沒有身份的女奴來替自己生下一個繼承人是最可行的做法,一旦有了孩子,失去利用價值的真正母親即使被抹殺消失,也不會有誰在意。”
“這……還真是個好理由啊。”克雷恩的語氣中浮現一絲怒氣,諷刺地說。
“相信我,這種用來生孩子的女奴,下場算是奴隸中比較好的。”塞熙嘆了口氣,“所以用怎樣無恥的陰謀詭計來對付這些奴隸販子,我都不會有半點過意不去。”
克雷恩馬上做出了決定,“好,那就由你來安排。咱們先從外圍的城鎮村落下手是嗎?”
“所有的奴隸販子都有私人武裝,最少的,也有兩位數的打手以防不測。”塞熙微笑着開始陳述她的計劃,“所以咱們要儘可能多攜帶幫手。我的初步設想是這樣,我和溫瑟扮成夫妻,琳迪、蘇米雅可以假扮我的侍女,克雷恩全副武裝,作爲我的私人保鏢和暗地裡的情人,這樣的身份可以增加可信度。塔布蕾絲和瑪莎兩位不是人類貴族會僱傭成保鏢的類型,我建議混入我帶來的這些教友中,充當我們兩位的僕人。當然,不會真的讓你們去做什麼苦活累活。”
蘇米雅有些擔心地開口:“我見習的時候曾經侍奉過祭司長大人,冒充侍女問題不大。可琳迪應該沒有服侍他人的經驗吧?會不會露出破綻?”
塞熙微笑着看向琳迪,“做個緊急培訓估計是來不及了,琳迪想必也不會願意。不過沒關係,蘇米雅可以假扮真正的侍女,而琳迪算是我的閨中好友,因爲出身的貴族等級較低,才陪在我身邊做侍女。我教一下她簡單的禮儀,她骨子裡其實還挺有那股傲氣,應該不會被看穿。”
看到衆人都沒有提出什麼意見,塞熙環視了一圈,繼續講道:“這次教會給予的經費非常充裕,打算讓咱們趁機把德爾比斯周邊的小規模奴隸交易全部撲殺,兩輛豪華馬車已經去掉標識待命,暗紋騎士團的人手會在咱們附近接應,只要你們同意,隨時可以開始行動。”
克雷恩盯着塞熙漆黑的眼瞳,突然說:“其實,這樣的計劃沒有我們參與,你們也一樣可以實施不是嗎?之前你們和奴隸販子對抗的時候,也用過類似的手段吧?”
“沒錯,但那時候教會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專心對抗這些無恥之徒。但現在教會的精英都集中到某處,可以調配的暗面使徒已經全在這裡,克雷恩,你覺得這樣的實力夠嗎?”塞熙很坦誠地說,“而且,我們也需要掩人耳目。有蘇米雅這個虔誠的信徒在,有你這位火精靈在,對方就沒那麼容易把我們和暗影教會聯繫到一起。”
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和瑪莎交換了一個眼色後,沉聲說:“好,那就按你的安排,咱們儘快行動吧。”
當天下午三點左右,德爾比斯東北邊界附近的枯葉鎮唯一的硬麪道路上,緩緩駛進了兩輛裝飾奢華的馬車。
在塞熙的安排下,不論哪個渠道傳來的情報,都會表示馬車來自羅特蒂亞西南,進入德爾比斯城後用過午餐,沒有定下住房就匆匆離開,直奔枯葉鎮而來。
懂行的人不難猜到這兩輛車上的人是要做什麼。
對於普通的居民來說,枯葉鎮最出名的是貧窮和混亂,而對於地下消息比較靈通的人來說,枯葉鎮最出名的已經是佔據了鎮長家作爲交易基地的奴隸販子,康特塞勒。
康特塞勒是德爾比斯城四大奴隸商人派系中皮貨商斯金納的直屬部下,這一派系的奴隸販子與其他三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從來不知道低調這個詞該怎麼寫。
斯金納以對待“貨物”嚴苛殘酷聞名,據說皮貨商這個外號就來源於他把不聽話的奴隸制作成精美皮具出售的可怕癖好。而他的這位部下康特塞勒完美的繼承了頂頭上司的作風,年初剛剛在枯葉鎮落腳,不過幾個月,就通過威逼利誘強迫鎮長加入到他們之中,據說鎮長的私生女還被他們教育成了乖順聽話的女奴,當作樣品得意洋洋地展示給來訪的客人。
“只有不到二十個打手?”克雷恩看到那邊的情報後,非常不解地說,“那當地的居民爲什麼不反抗?警備團的人數應該都比這個要多吧?怎麼會讓這些人渣在鎮上任意妄爲?”
“教會起初也是這麼想的。”塞熙淡淡地說,“所以上次來的時候,計劃是依靠當地的居民把他們全部逮捕。”
“失敗了嗎?”克雷恩皺了皺眉,問。
“失敗了。”溫瑟看來也瞭解過那邊的情況,用嘆息一樣的口氣說,“在當地居民的幫助下,奴隸販子反而把教會派去的行動小隊抓走了大半,那次失手的教友,到現在也沒有追查出下落。我猜……多半是被送去了斯金納那裡。”
“爲什麼會這樣?”琳迪不解地叫了出來,塞熙瞪了她一眼,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培養謹言的氣質,連忙平心靜氣端端正正的坐回到塞熙身邊。
塞熙拉住琳迪的手安撫一樣地拍了拍,解釋說:“枯葉鎮以前是依靠附近的礦坑發展起來的,沒有什麼根基,礦坑裡的礦石開採完畢後,鎮子就飛快的衰落,從鼎盛時期的數千人規模,短短几年就只剩下百戶出頭。”
“康特塞勒看中了那裡以前用來輸送礦石的運輸線,以商行投資人的身份進駐了枯葉鎮。他給小鎮帶來了錢,對於這樣奄奄一息的城鎮來說,錢就意味着一切。”她偏開視線,望着道路兩側荒廢的貧瘠農田,“居民需要工作,需要養家餬口,而康特塞勒能提供這一切,對於鎮上那幾百口人,康特塞勒比鎮長和稅務官要重要得多。”
溫瑟鄭重其事地說:“所以,請一定記住,從進入枯葉鎮開始,咱們看到的所有人,就都是奴隸販子的幫兇。任何時候,都不要放鬆警惕。”
不知道是爲了強調危險性還是單純的爲了嚇唬一下琳迪,塞熙抓着琳迪的手掌,撫摸着說:“一定不要落入他們的手裡。否則,像琳迪這麼光滑細嫩的肌膚,斯金納一定會做成一個上好的皮包,賣給有這種嗜好的變態富翁。”
琳迪果然打了個哆嗦,低下頭,專心致志的回想假扮貴族女性好友的要領。
隨着長滿雜草的殘破房屋出現在道路兩側,他們正式進入到枯葉鎮中。
比起希塔那樣在戰爭中破敗的城市,這種被放棄而自然衰落的小鎮顯得更加荒涼,好幾分鐘都看不到一個活人的情況下,克雷恩甚至在想,這座鎮子是不是已經被徹底廢棄了。
不過馬上,他們的馬車就和另一輛價值不菲的馬車交錯而過。
道路並不算寬,馬車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近到克雷恩敏銳的聽力能輕易的捕捉到那輛馬車裡傳來的苦悶嗚咽。
那顯然是年輕女性被塞住嘴巴發不出聲音,卻又不得不發出聲音時纔會聽到的動靜。
“那輛馬車……不需要截下來嗎?”看塞熙並沒有任何反應,克雷恩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能。”塞熙很平靜地說,“在不瞭解對方的情況下,貿然接觸其他買主是很危險的行爲。敢放手購買這種奴隸的,沒有平常人。你也不必因爲這種相遇而憤怒,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幾十幾百的女孩正被當作商品陳列起來,任客人像挑選牲口一樣購買。你的不理智,也許會讓她們永遠失去重見光明的機會。”
“沒有這些可惡的買主,也許……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奴隸交易。”克雷恩捏緊了拳頭,眼前浮現出那個地牢裡毫無任何憐憫的悽慘情景。
“你說的沒錯。但那已經不是咱們的力量可以解決的問題了。”塞熙充滿期待地笑了笑,“說不定,輪迴之紀結束,神族重新統治這世界的時候,這所有的污穢就都被清洗乾淨了呢。”
蘇米雅突兀地說:“可誰又知道,神眼中的污穢,究竟都包括什麼。”
“喂喂!停下停下!檢查!”
外面傳來嘶啞的喊叫聲,作爲保鏢,克雷恩立刻起身開門跳了下去。
馬車前是簡陋到大點的風就能吹倒的路障,三四個穿着破爛盔甲的警備團員拿着長矛正在嚷嚷。
有過達爾士公國的那次經歷,克雷恩對演戲這種事也算是輕車熟路。他很鎮定地走上前去,以預設的角色定位開口說:“這是諾里托領主次女約比安夫人的車駕,她與丈夫想在此地短暫駐留,請准許通行。這是德爾比斯城的入境許可,請過目。”
隨便瞄了一眼上面戴蒙德家族的簽章後,警備團員擡起橫在架子上的樹枝,伸手示意可以通行。
與此同時,遠處一個小個子和其中一個警備團員交換了一下手勢,匆匆忙忙的離開。
克雷恩可以斷定,最多幾分鐘後,那位康特塞勒先生,就會知道他們的存在。
之後,就看對方打算怎麼歡迎他們這些尊貴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