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王像

暮雲低垂,樞密副使李國瑞從樞密院下值。

他原本是將種,將門世家出身,但當年卻是在家族支持之下考的文進士,走的是文官仕途。這條路原本並不好走,文官世家與將門世家算不算太融洽……宗室結親可以與文官世家或是將門世家,兩者都是宗室的上佳選擇,而文官世家卻極少選擇將門,將門也不會主動去與文官交結……兩者之間雖不能說勢成水火,但也是涇渭分明。

太祖開國的時候原本有國策,官員應可文可武,文武之分不必那麼分明,但二百年時光衝涮之下,大魏的現狀還是偏離了太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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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瑞以武轉文,升遷卻是相當困難,從下縣縣尉至縣丞,再至知縣,州判,州同,知州,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四十餘歲時還在知州的位子上遷轉,如果不是在平定山東青州羣盜時展現的軍事才華,立下大功,怕是現在五十來歲,還是在州府的序列上遷轉,想進入安撫使層面都是癡人說夢,更不要說進入兩府,成爲執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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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瑞的機遇來自於劉知遠的賞識,他爲知州時,劉知遠在河北東路任安撫使,後劉知遠入朝爲樞密副使,劉知遠一路被提拔爲河北東路的安撫使,去年對東胡的勝利,塞住了質疑者的嘴巴,其後李國瑞被已經任大參的劉知遠引入朝中,拜爲樞密副使。

這一次的升遷卻是無人質疑,甚至蓋住了劉知遠一黨的嫌疑,連左相韓鍾都未在劉知遠的任職之事上有所刁難,入朝之後,韓鍾甚至數次表示了善意。

原因也是極爲簡單,在朝的樞使和副使中,年富力強,尚未滿五十的李國瑞是公認的最爲知兵的名帥,任何宰相或是大參,想在軍事上有所展布,非得倚重於李國瑞不可。

李國瑞也是順利的兼任兵部尚書,同時知兵器監,朝廷哪怕在北伐之事上還在猶豫,爭論,但對李國瑞的支持倒是舉朝一致……朝廷也實在傷不起了,東胡連續數次入境,北方諸路殘破不堪,流民多達百萬,地方殘破賦稅不收,還得賑濟和安撫流民,禁軍的損失也是不小,諸般情形相加,已經令得朝中官員相信,這樣的入侵再持續下去,大魏就真的難以爲續了。

但是,李國瑞上馬之時也是猶自搖頭,北伐之議就真的可行?

劉知遠已經隱隱向李國瑞透露過他龐大的北伐計劃,令得李國瑞相當的吃驚,甚至感覺劉知遠簡直有若瘋狂。

動員百萬大軍和百姓,行此冒險之舉,一旦失敗,大魏連翻盤的本錢都輸光賠淨,東胡再進來,不光是殘壞北方各路州府了,燕京也是危險的很!

一旦朝廷虛弱被北虜盡知,下一次進來的可能就是北虜和東胡的聯軍!

三十萬乃至四十萬人的騎兵入境,到時候拿什麼來擋?

一旦如此,劉知遠固然是千古罪人,李國瑞又當如何?

一念及此,難免叫李國瑞心中鬱郁,甚至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一邊是劉知遠的知遇之恩,還有天子的期盼和壓力,另一邊是明知事不可爲的瘋狂,李國瑞自己也不知道,在北伐大事上,將如何決擇,到底站在哪邊?

相比之下,韓鐘的持重謹慎反而是更叫李國瑞贊同,雖然不能被動挨打,使東胡入境的情形持續下去,但相比較而言,靜觀其敗,突出幾個戰略防守的重點,將損失降到最小,這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然而凡事真的能依本心而行?

金吾衛軍和執戟郎集結的消息早就傳開,而樞密院這裡,卻對此無能爲力。

宮中郎衛不屬樞密指揮,若是有功高資歷深的宿將在朝,可以敕封爲太尉,領禁中內外一切兵馬,憑功臣宿將的威望,可以震懾一切不法情事。

正因太尉之職重要,在成宗之前宮中禁衛經常託付給年老功高,忠誠上絕無問題的太尉來提調,現在已經十餘年不拜太尉……

放衙之時,皇城中的官吏極多,大官坐馬車或轎子,小官騎馬甚騎騾子,也有不少官員換了便袍,安步當車的走回去。

京城人口有一百五十萬人左右,甚至在大股流民涌入時會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到傍晚時,每條大道上都是人潮涌動,人流異常稠密,只有宰執可以使用大量儀從開道,不受影響,普通的官員還不如慢慢走回去,欣賞燕京的京華盛景。

天氣漸漸轉爲和暖,但李國瑞心中卻是一片冰涼,內東門那裡已經傳來嘈雜的聲響,顯然是郎衛們正在集結了。

“回府去。”李國瑞胸口如針扎一般的疼痛着,如果是旁人,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去劉知遠的府邸,李國瑞有大量的元隨和在外帶兵時跟隨的精銳牙將,在此決疑定計之時,他若赴劉府守備,定會大得劉知遠的歡心,兩人的盟好關係會更進一步。

但李國瑞不屑於此,哪怕樞密使的位子已經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李國瑞的府邸在朱雀大街南側的太平坊,本朝燕京修築之時動員百萬民夫,歷十餘年方修成,幾乎是複製了大唐長安的原版,除了城門和宮門名稱略有不同,也沒有興慶宮和大明宮外,其餘諸處幾乎是完全相同。

人都說大魏太祖皇帝可能極爲崇慕大唐,包括大唐太宗皇帝,從坊市格局和名稱來說,李國瑞感覺傳言應該屬實。

北端就是樞密院,太廟,鴻瀘寺,光祿寺等衙門,南側近太平坊的地方是朝天驛所在地方,再往東走,就是睦親館。

這一大片區域,要麼是館舍要麼是達官貴人的宅邸,京師百姓常居的那種一進小院很少,更不要說普通的商行店鋪,能在此立足的,毫無疑問的都是高官鉅商。

在回府途中,李國瑞途經蒲氏商行時,卻是被蒲壽高所阻。

“見過執政。”

參知政事被稱爲大參,樞密副使卻是執政,這也是本朝官場稱呼的特例。

蒲壽高一身白袍,在人羣中相當顯眼,不過在京城的天方商人也並不少,倒不至於引人駭怪。

“是蒲東主。”李國瑞在馬上點了點頭,當然並沒有回禮或下馬的打算。他要是向一個商人回禮,或是下馬說話,第二天就會被御史彈劾。

堂堂宰執,與商人的地位相差太遠了,哪怕是蒲壽高這樣的大商家。

“今晚當誅除韓鍾。”蒲壽高的眼神裡不乏得意之色,這一次的大風波是蒲壽高一手推動起來,連劉知遠買通內侍們的錢財也是蒲壽高所提供,他對李國瑞道:“執政亦手握重兵,可曾想過親至韓鐘相府,一錘定音?”

原來這個商人還不太放心,怕出什麼差池,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來?

李國瑞冷然道:“國朝大政,非蒲東主這樣身份的人能干涉,還請慎言。”

“執政有所不知?”蒲壽高故作驚詫的道:“本人已經上疏朝堂,願爲北伐之事獻錢百萬貫,以爲啓動之資……大參已經代爲上奏了。”

李國瑞心中厭惡之感更深,國事至此,叫一個外來商人跳出來對當朝執政指手劃腳,並且拿出錢財來挑動北伐這樣的大事?

但他已經無法再斥責,劉知遠和蒲壽高看樣子勾連甚深,雖然蒲壽高不會明面站在劉知遠一邊,更不會帶着蒲家的人去韓鍾府邸冒險,但其已經可以在參政甚至宰相的層面來影響朝局。

說起來蒲家這一次要花費在百萬貫以上,但以一個外來商人能影響國政到這種地步,蒲家的錢花的相當值得,簡直是太值得了。

光是此後博取的好名聲,在朝政上的發言權,還有各種對蒲家的便利和天方商人的優待,蒲家的這一次投資就是相當值得。

李國瑞帶着厭惡的眼光看着眼前此人,蒲壽高已經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韓鍾府前當然不缺李國瑞去效力,蒲壽高只是故作姿態,要在劉知遠一派的高官之中,打入明顯的印記而已。

而就在不久之前,蒲家還在福建南安惹出大亂子,雖然形跡掩飾的極好,但朝中高官誰不知道,南安侯在南安反擊的不是什麼外來的海盜,就是蒲家招羅的賊盜和牙將?

所有人都以爲蒲家灰頭土臉,蒲壽高要雌伏很久的時候,此人卻是帶着百萬貫的錢財,至京運作出眼下的這種局面出來……

“大事已經底定……”蒲壽高其實一直是很深沉,在家族同輩甚至長輩前都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他的城府深淺的上位者形象。

在外來的天方商人眼裡,蒲壽高更是天方商人的代表人物,擁有富可敵國的身家,過人的人脈,還有蒲家掌握的武力,加上蒲壽高的謹慎持重,城府深沉,一般的天方商人在蒲壽高身前都是戰戰兢兢,不敢多言多語。

此時的情狀,是蒲壽高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得意的心情,事實上,他現在恨不得看到的就是徐子先。

想想徐子先在南安使蒲家顏面大失,其後在福建路成爲衆人矚目的中心,蒲壽高在那段時間只能夾着尾巴做人,在幾家公侯府邸的宴會上還遇到過徐子先,當時他恨不得撲過去把徐子先活活咬死……蒲壽高當然不會這麼做,只是徒增笑話罷了。

蒲家的笑話還不夠多?

因爲南安戰事,蒲壽高在族內也受到了質疑,權威大受影響,這一次北上之行原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而是在過年時,蒲壽高到趙王府上拜會時,趙王闢出靜室,兩人聊了幾個時辰,分析了朝中大局,最終得出了韓鐘不可恃,只能依靠急於上位的劉知遠的想法。

至於將徐子先牽扯進儲位之爭,當然是趙王的主張。

一個外來的天方商人,哪有這麼敏銳的政治直覺?

李國瑞手按在腰間儀刀之上,恨不得將眼前這商人斬之而後快?

但他只能強按住這種衝動的情緒,換了愛將李友德,怕是這姓蒲的已經人頭落地……

蒲壽高的一個隨從突然叫道:“東主,徐子先,是徐子先?”

從東側大街上突然有大股的騎士出現,大道上的人羣相當狼狽的躲閃着,蒲壽高放眼看去,打頭的不正是徐子先?

“是他!”蒲壽高失態的叫道:“化成灰我也認得!”

李國瑞扭頭看過去,他對這個宗室中的青年俊傑也相當欣賞,並且早就想見上一面,可是徐子先入京之後還沒有到過樞密院,雙方並沒有理由見面。

此時看過去,卻是見到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戴笠帽,面容白皙,滿臉堅毅之色,眉毛較濃,下巴頦有點尖,從長相來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子弟,不象是一個嫺於騎射,敢於衝鋒陷陣,率兵與人搏殺的戰將。但其有一雙劍眉,顴骨略高,兩眼目光沉着剛毅,又使得他的氣質變得相當出衆,令人一看而爲之折服。

“好,好。”李國瑞不覺出聲道:“這是宗室佳子弟。”

蒲壽高尖聲道:“李樞使,你看他要做什麼?”

“奉令討賊,閒雜人等迴避!”身材魁梧,一臉虯鬚的赤臉張虎臣手摯政事堂札,策馬在最前,高聲道:“劉知遠與吳國公徐子誠勾結叛亂,圖謀不軌,我等奉命平逆!”

張虎臣的形象猶如龍門石刻裡的天王像一般,神色莊嚴,威風凜凜,雖然沒有披甲,也只是穿着武夫的箭衣短袍,但其喝聲之時,猶如舌乍春雷,令人感覺一種威風和殺氣撲面而來。

這一次李國瑞沒有出聲,但眼中的欣賞之色也是相當明顯了。

不意南國福建,居然也能出如此虎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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