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都兵部議事廳。
令鼓已經敲了三下,城中的正七品以上武官和正三品以上文官都在議事廳坐定。武左文右,順次坐好。遼王、平都兵部尚書戴世紀坐在前面正座上。公子印則在武官後排坐着。今天入城前,他還只是一個正九品千戶。誰知過了一會他就連升四品成了個參將。
要是在太平年間,這可是祖墳上冒青煙的。可是現在大亂時節,這個時候升官絕對是上輩子作孽。
但事實如此,又何必着急。
公子印看看四周,文武百官各個都顯出憂慮神情。
亂世,如此。
這是,書記官開始唱名。
“京城將軍劉鄺!”“在!”“京軍副統制沈京!”“在!”“武威總兵洛安明!”“在!”康州總兵張宇!”“在!”。。。。。。“東華門旗牌官公子印!”“在!”
唱名結束。
遼王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今日召諸君到來,一是商討守城之事,二是商討難民安置問題。各位各抒己見,無須過慮。”
底下一片沉默,過了一會,一聲驚雷打破了寧靜。
“回遼王話,平都駐軍二十萬,夷賊只有十餘萬,且連日來不停作戰,人馬俱乏,何不出城主動迎擊,必能大捷!”說話者,京軍副統制沈京。
遼王苦笑一下,看來京軍各部都對戰勢不熟啊。他正要回話,突然有人替他先回答道;
“劉將軍此言差矣。我軍雖有二十萬之衆,卻是各地軍隊集結而成。人數衆多而號令不熟,統一調度十分不易,各軍交流更是難上加難。況且我軍中,舍人軍、大理寺騎兵加起來不足三萬。塔都手裡經過幾次大戰,騎兵擴充了三萬多。若與他硬拼,放棄城池之險,以我軍短處迎戰敵軍長處,能否不敗!”
沈京聽了,一下子面紅而赤。但他按不住京軍的面子,大吼道;“此乃以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們邊軍不打仗,又嫌咱京軍也是慫包!要打我自己打!”
這一下可炸開了鍋,頓時議事廳裡亂作一團。京軍將領和邊軍將領互相爭吵起來,遼王一邊思考,一邊循着聲音找剛纔那個發話的人。
而劉鄺早已把沈京來到一邊痛罵。。。。。。
“啪!啪!”
遼王忍不住拿堂木拍。頓時又安靜下來。
“剛纔是誰說話的報名來。”
“末將平都參將,東華門旗牌官公子印!”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震人心絃。
公子印。。。。。。遼王先吃了一驚,然後開始對這個將領刮目相看。
不是因爲他的想法有多高明,相反,他說出的是大家的心裡話。遼王看中的,是他的勇氣。
敢於挑戰京軍的勇氣。
自古以來,帝國軍隊中,京軍看不起邊軍,邊軍看不起內戍軍,內戍軍看不起備操軍。
理論上各軍平等,實際上等級觀念非常嚴重。
而京軍,自然是目中無人。有時同樣是正五品,一個是邊軍總兵,另一個是京軍車騎將軍,總兵得向車騎將軍行禮。。。。。。
而這個新升官的七品參將竟敢公然反駁從四品的京將,這得有多大的勇氣!
日後必成大器!遼王想。
在座的其餘邊軍將領也都崇敬的注視着公子印。遼王官也不是白給的!
“那麼公子印,你有什麼計謀嗎?”
“回遼王。如今平都行省大多淪陷,而現在要緊之地只有兩個,平都和幷州。”
“幷州彈丸之地,城不高,池不深,塔都十萬大軍前來,縱使我軍二十餘萬人馬全部死守幷州,依然守不好狹小的城池。兵力優勢完全無法發揮。”
“平都重要性不必多說。而幷州,爲行省交通交匯之地。無論從那邊來,要想往東向平都走,必須經過幷州。平都、幷州之間也沒有其他路。所以。只要守住幷州,平都就沒有危險。”
“那麼萬一夷賊從北進攻呢?”座內一將問道。
“只要趙至、張遠、龍大武等進攻順利,必然無北邊之憂。”
“太擡舉他們了。”遼王笑着說。
“末將也知如此,不過他們至少可以牽制北疆安撫司、定襄的四萬敵軍。”
“幷州雖爲雄關要地,然地勢狹小,即使有又是兵力依然無法固守,所以以幷州爲跳板,引誘敵軍進入平並道,圍殲之。平都地處內陸,離京城近。後方支援隨時可以到達。必不會失守”
“我軍野戰不行,只能守城。以幷州做門戶,沿線佈防,五里一哨,十里一營。必能截敵半道。三萬騎兵只需如此佈防。”
“城中軍隊留下十五萬,那難民、市民中精壯者,抽選入軍,加緊操練,編入衛所兵,巡防治安,抓捕間諜,維持秩序。以現在的數量,得到兩萬人不難。”
“剩下的兩萬軍隊開赴幷州,務必死守。”
遼王聽得津津有味,而座下的各員將領、各位文臣都聽呆了。小小七品參將,竟說得出如此話來。
他思索了一會,說:“平都乃國都,一旦有失,我們全是死罪。這一招棋着實險啊。”
在同幕僚。將領商議之後,遼王嚴肅起來,開始下達總動員令;
即令,大戴平都兵部,全權總兵部令;武威總兵洛安明率軍兩萬,開赴幷州,務必死守。若城將破,帶領所部軍至保民寨駐守。劉鄺、沈京率京軍四萬,自幷州----平都一帶佈防,於道兩邊駐紮。若幷州失守,敵自道向平都進軍,反覆攔截。康州總兵張宇、平都指揮使馬順,率軍四萬,隨時接應京軍。餘下十萬軍隊,本部親自統領。兵部即日起抽調城內壯丁備用。幷州所有婦孺老弱,即日起全部撤回平都。有不從者,軍法處置!
公子印在散會後,往東華門走去。那裡是自己的駐地。一路上北邊軍的每個將領士兵都向他問好。
遠遠就看見了東華門甕城,倒也是個難攻的地兒。
自己的八百士兵早已安置與此。另外遼王告訴自己,自己已經是參將了,手裡還有兩個千戶。
公子印想到這裡不由加快了腳步。
“將軍回來啦!”“快快迎接!”接着就是人馬走動聲。
有兩個人,帶着十餘步騎快速趕來。
一個好像見過。另一個不認識。
在距離二十步遠時,公子印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臉。
王顯。
他是東華門千戶?
不多時,兩人已到跟前,滾鞍落馬。
“小將王顯拜見大人!”
“小將王洪拜見大人!”
王洪?
王顯擡起頭來,笑着說;“聽說大人您高升城門旗牌官,我還擔心您不到東華門來哩。現在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公子印也很開心,不過他馬上問道;
“這位王洪將軍是。。。。。。”
還沒等說完,王顯立馬打斷說道;“他是我弟弟,也是個千戶。唉,當哥哥的竟然和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夥在一個官,可悲啊!”
說罷,又笑起來。
公子印仔細打量着王洪。與他哥的開朗活潑不同,他倒是文文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但臉色早已漲得通紅。
更何況,身子骨是如此瘦弱,怎麼當得到參將?這樣子是個秀才倒不一定,但是一個武官,倒顯得有些違和。
公子印打量一會,轉過頭說;“不早了,先回營吧。”
王顯立馬道;“好嘞,將軍回營嘍!”
一夥人浩浩蕩蕩笑着回去了。
此日認爲大戴七月二十三日。塔都的部隊已經進軍到清棗、朔陽附近。正準備向幷州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