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燁乖巧的擡起頭來,看向容卿和淚光盈盈的容卿和,纖燁只覺得心裡某處,瞬間坍塌了,“你真的是我娘嗎?”
“傻孩,娘怎麼能把你認錯呢。”一把把纖燁攬在懷裡,低低的聲音說着。
“娘,我和陽兒去御膳房看看,中午我們一家人一定要好好聚聚。”纖雪懂事的說着,拉着纖陽的小手,就準備離開。
“姐姐——”
咬着脣,纖陽看看坐在一旁的墨臨琰,看着纖雪的大眼睛中流光閃閃,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陽兒,雪兒,過來。”墨臨琰突然向姐弟二人招招手,示意姐弟二人道他這裡來,“御膳房那邊有下人去就好了,你們多陪陪爹,你們都長得這麼大了。”
墨臨琰一手拉着纖雪的玉手,一手拉着纖陽的小手,看着二人,言語中盡是滄桑,“記得當年你們都還好小,一轉眼,雪兒都快嫁人……”
“琰,你想起來了?!”
容卿和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墨臨琰只輕輕點了點頭,沒說一個字,卻代表着一切。
“陛下,薛大人求見。”小云的聲音突然煞風景的傳來。
“讓薛意仁回去,我們一家難得重聚,不得任何人打擾。”纖雪不客氣的說道,直恨得牙根癢癢,薛意仁那點兒小把戲,別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
小云被纖雪的話一噎,有些猶豫的看向容卿和,“陛下,薛大人說有要事一定要見陛下。”
“讓他在御書房候着吧。”
“娘,薛意仁他就是——”纖雪憤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容卿和的話阻止了。
容卿和看了纖雪一眼,轉頭對墨臨琰說道:“琰,我去去就回,在這兒等我。”
“早點回來。”墨臨琰微笑着點頭,笑容溫暖,和煦春風。
御書房,一身絳紫色朝服的薛意仁正端正的站在那裡,劍眉鷹目,器宇軒昂,與當年薛恆不同的是,少了幾分豪邁,多了幾分儒雅,如果說薛恆是冷厲寒霜的豪邁男兒,那麼薛意仁就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九分相似的容貌,十分不同的氣質。
薛意仁,活出了自己的精彩人生。
當年,薛恆南韻夫妻拋棄了萬里山河,而身爲人的薛意仁並沒有跟着爹孃一起逍江湖,過那無拘無束的快意人生。
薛意仁選擇留在了容卿和身邊,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薛恆南韻尊重了他的選擇,那時琰國初開,雖是瓊國炎國皇帝瀟灑傾國送,奈何幾個人的選擇,能代表得了悠悠衆口嗎?更何況接替天下的還是一介女流。
偌大的天下,大大小小的起義不斷,那時,年僅十四歲的薛意仁主動請纓出戰,在短短半年之內,便平定了原炎國大大小小的起義,創下不世之功,人人都說,薛意仁在軍事方面的才華不屬於當年的戰神王薛恆。
容卿和更是封薛意仁爲延平大將軍王,黃金萬兩,珠寶無數。
然而,令天下譁然的事情發生了,薛意仁在金鑾殿上當場抗旨,說:“微臣年幼,難當大任,請陛下收回成命。”
容卿和當然不應,道:“意仁不必如此,這是你應得的。”
“陛下,微臣志不在此,還請陛下成全。”薛意仁跪在金鑾殿上,坦率直言。
“哦?那卿志在何方?”容卿和問。
“意仁不想像父親那樣常年征戰,意仁喜歡讀書,想做臣。”
“那就封薛意仁爲延平王。”容卿和沉思一會兒說。
“陛下,意仁雖年幼,然一聲多曲折,昔年陛下一飯之恩,方纔成就了炎方(統一天下後,對原炎國的稱呼)未來的平繁華,意仁一生,貧困潦倒倒過,甚至當過乞丐,當過難民,六歲爲世,七歲天下名揚,高居一國,意仁並不想要什麼王位,意仁只想憑自己的真本事,科考入朝,爲天下黎民姓造福,意仁想讓自己的後代知道,意仁的一切,都是憑藉自己的努力換來的,而不是尊貴的出身。”當年,薛意仁一席話,令天下譁然。
成了琰國一大美談。
多少年後,薛意仁的畫像被供奉在傾城的沉浮閣中,受後世景仰,有哪個一人,不對薛意仁的英雄氣折服,這是後話。
而那年的話,薛意仁真的坐到了,次年薛意仁以頭名狀元的桂冠入駐朝堂,並於四年後十九歲的薛意仁進入內閣,位列宰輔,這些年來,薛意仁以自己的才能,和容卿和,無數朝臣一起造福着天下姓,一切的一切,天下有目共睹。
這是這些,真的是因爲,一句心甘,二字情願嗎?
“微臣見過陛下。”見容卿和進來,薛意仁連忙行禮。
“這裡又沒有外人,這麼客氣幹嘛,坐下吧。”容卿和落座在龍椅上,語氣隨意慵懶,在她眼裡,薛意仁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
“陛下,意仁有話要說,請屏退左右。”
“你們都下去吧。”
“仁兒,有話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這不是你的性格。”感覺今天的薛意仁有些不對,容卿和黛眉一蹙,轉瞬即逝,希望朝中沒有什麼亂纔好,琰纔剛回來,她要多陪陪琰,呸呸孩們,這些年,她只顧着國家大事,虧欠雪兒和陽兒的也有很多。
“事關陛下宮裡那位。”
薛意仁一出口,容卿和就是一愣,“如果像你說熙琰是假的,那就不必,枕邊人的真假,朕還分得清楚。”
薛意仁淡淡開口,“容姐姐,琰皇是真的,但容姐姐,你就不想知道,琰皇是怎麼失憶的嗎?偏偏忘掉了關於你的一切。”
“偏偏忘掉了關於你的一切。”
一句話,猶如魔音一般迴盪在容卿和的腦海裡,飄來飄去,飄去飄來。
“多半是因爲當年中毒受傷的緣故,事情過那麼久了,還計較那麼多幹什麼,何況,琰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
薛意仁的話,讓容卿和一驚,隨即淡淡一笑,臉上浮現幸福的微笑,羨煞旁人。
“他想起來了?不可能!”
看着容卿和臉上幸福的微笑,不是假話,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而聽了這句話,薛意仁反而失控。
“姐姐和你姐夫團聚了,難道不好嗎?”容卿和黛眉輕斂,容卿和有些微怒,看着薛意仁,心裡疑惑,這孩今天怎麼了,好生不正常。
薛意仁冷哼一聲,一改先前敬畏的言語,“容姐姐,你知道墨臨琰爲什麼單單忘記了與你有關的一切嗎?不是偶然!”
容卿和一愣,不是偶然,難道真是蘇絕做了手腳?!
“是當年墨臨琰醒來之後,主動管蘇叔叔要的忘情丹,”薛意仁清晰的聲音敘述這當年的真相,忽然衝容卿和大吼出聲,“容姐姐,你爲了他,以你柔弱的肩膀幫他擔了十年的錦繡山河!十年,整整十年,多少青春洋溢,歲月如歌,你就把整整十年光陰浪費在瞭如山的奏摺之中,不分日夜,不分年月,容姐姐,你認爲你值得嗎?”
容卿和沉默了,雖然表面說,她不在乎墨臨琰是不是記得她,只要琰還在她身邊,她就滿足了,十年,十年沒有他的歲月她都熬過來了,她不差在等一段時間,不管是一天兩天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不管琰什麼時候想起自己,或是再愛上自己,無論是多長時間,她都會等,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滿足了。
可容卿和萬萬沒想到,也不敢想,真正的真相,竟是如此。
“值得。”
御書房裡,沉靜了許久許久之後,空靈堅韌的聲音衝破層層空氣,傳入薛意仁的耳中。
“容姐姐,你好傻。”
薛意仁聽到這樣的答案,不由得冷笑出聲。
“不是傻,是愛。”
容卿和輕輕搖搖頭,起身蓮步輕移走到薛意仁面前,本想柔柔薛意仁的頭髮,手伸到半空,容卿和才恍然發現,她的仁兒,已經高出了她兩個頭,容卿和只能拍了拍薛意仁的肩膀,道:“仁兒,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等你真正愛上一個姑娘,你就明白了。”
說着,容卿和已經走到薛意仁的身後,背對着薛意仁,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仁兒,不管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是真是假,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只要他在,容卿和就是活着的。”
空靈的聲音漸漸虛無,薛意仁知道容卿和離開了這裡,離開了他所在方寸之地。
抿脣輕笑,淡淡的苦澀滿開——
等你真正愛上一個姑娘,你就明白了?
不,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他喜歡她六歲就喜歡上了她,他今年二十四歲,他默默守護了愛了她十八年,從看着她生死不明到備受屈辱,那時,七歲的他,就發誓要保護她一輩,到後來,他的容姐姐有了心愛的男人,那個叫墨臨琰的男人對容姐姐的真心實意他都看在眼裡,他恨自己,爲什麼不早出生幾年,爲什麼要長得這麼小,那時是個小孩,根本沒有與墨臨琰,蘇絕,爭奪容姐姐的權力,十八年過去了,他終於了和天下男競爭爭奪的資本,而他,一直知道,他其實早就輸了——
只是,不想承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