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成功當了姨娘,頗得杭四少寵愛,現在又有了身孕,這可是四少爺的長子啊,禁不得李三家的尾巴翹了起來,連風荷都不看在眼裡。正室有什麼用,不得寵一切都是假的。她如今不當值,只負責主子們出門的事宜。今兒去給王妃請安,撞到王妃挑人給四少夫人使喚,她當即就毛遂自薦了。
官中的庫房位於正院崇明堂的後身,很大一座跨院,計有三十來間房屋,俱是安置着素日不用的傢俱器皿。
到了院門首,就有幾個守護的婆子慌不迭迎上來,與風荷請安。
中間的三間屋子空着,備着主子過來有個歇腳的地方。沉煙拾掇了一張黃花梨如意紋的方背椅,墊了松花綠的團花錦墊,才扶着風荷坐下。
風荷抱着手爐,掃視了衆人一圈,笑問:“大家都是府裡的老人了,比我懂得多。母妃說過你們前幾年就是一直辦這事的,交給你們我自是放心。幾位嫂子也說說,這麼多東西,咱們先從那一步開始呢。”
“這還不簡單,比照着前兩年的單子將年下要用的傢俱器皿收拾出來就好,不過一兩日就完工了。”說話的正是李三家的,她從鼻子裡輕哼,顯見的很瞧不起風荷了。
“哦,王嬸子,你怎麼看呢?”風荷轉而去問站在後邊沒有說過話的一個老婦人,她大概有四十許了,穿着乾淨的赭石色棉襖,棕黃色棉裙,打扮的利落。
被指名的王嬸子一愣,她之前在針線房做活,不大在主子面前打臉。她家的也只是賬房一個小小的先生,夫妻兩人都是低調的人,在王府沒什麼份量,連帶着唯一的女兒都只是後花園裡一個灑掃的小丫頭。
難得有主子問她的意思,而且四少夫人嫁過來不過幾日,居然就識得她叫得出她的名字,她難免有些激動,聲音微微打顫:“奴婢以爲,是不是要先把東西對下賬單,看有沒有什麼出錯的。不然一會翻得一團亂,真出了錯也不好訪察。”
風荷邊聽邊笑着點頭,葉嬤嬤打聽的人確實不錯,爲人忠厚老實,小心勤謹,是個能擔事的。
“王嫂子,這都是王妃拿過來的賬單,能有什麼錯?你別是糊塗了。”李三家的很是不滿,這麼多東西一樣樣對過去,要多少時候,何況即便有錯也是王妃作下的,她們何必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倒不這麼以爲。咱們都是受王妃之託,當然要把事情理清了,纔不負王妃的看重。左右人多,也不怕耽誤功夫,就先把器具與賬單對一遍吧。”風荷眉梢輕揚,看着李三家的有些凌厲。
李三家的心裡暗罵,面上礙着主僕的名分不好輕舉妄動,怏怏地應道:“既少夫人執意如此,奴婢們這就去。大家走吧。”
立時,就有那幾個追隨李三家的人挪動腳步,剩下一些偷偷覷着風荷的神色,不敢胡爲。
風荷面色轉冷,聲音裡裹着寒冰一般:“李嬸子,你若是急切着完事,我也不攔你,請你自去便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李三家的不想她會當即翻臉,到底不敢當着大傢伙的面逆着她,悶悶不樂的立在原地。
“李嬸子、王嬸子、吳嫂子、包嫂子,你們每人帶三個媽媽,各自負責一面。李嬸子專門查驗綢緞布匹,王嬸子只管食用器皿,吳嫂子負責擺設器具,包嫂子整理珠寶首飾。我身邊幾個丫頭,都是識字的,讓她們分別跟了你們去,正好幫着看看賬本。”不是風荷信不過王妃,而是凡事小心些總沒錯,尤其是她領了這事,就是她的責任了,日後出了錯最倒黴的也是她。
除了李三家的,其他幾個人都是諾諾相應。沉煙、雲碧、雲暮、含秋果然上前從風荷手中領了賬本鑰匙,分成四匹退了出去。只留葉嬤嬤和淺草芰香兩個在跟前伺候。
“嬤嬤,不是叫你留在家裡嗎,你怎麼又來了。桐哥他媳婦還沒出月,少不了人在身邊照料。”葉桐之妻大半個月前生了一個小子,風荷要放葉嬤嬤的假,偏葉嬤嬤不放心她身邊沒個長者,日日都要來走一遭。
她順着風荷的手坐在了腳踏上,抿了嘴笑:“她孃家母親來了,幫着照料幾日。我知你事多,哪裡能不來。”
“你呀,真是的。梧哥兒他跟着桐哥去了茶鋪了?可還做得慣?”葉氏一家都跟着風荷陪嫁,葉梧自然不在董家回事處了,風荷讓他跟了他哥去鋪子裡學習生意,過段時間要把另一個陪嫁鋪子交給他打理。因爲董夫人不管事,她那鋪子裡一直沒有合意的人,兩個掌櫃都是外頭聘的,風荷有意讓自己人慢慢接手。
“少夫人別爲他操心,不過個泥猴,到了哪裡都是他的福氣。”葉嬤嬤滿臉是笑,小兒子伶俐調皮,很得她心意,隨即想起四少爺之事,拉了風荷的手,低聲勸道:“小姐,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的性情。我知你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何況小姐本就有傲氣的資本。
可四少爺總歸是小姐的夫君,是小姐要依靠一生的人,嬤嬤希望你們倆能好好過日子。四少爺他雖有些不着調,但並沒有外頭傳聞的那般不堪,小姐那日確有些過了,該給四少爺留點體面的,銀屏一個小小的賤婢還怕收拾不了她嗎?
太妃娘娘一向看重四少爺,小姐不如放下身段,給四少爺陪個禮,和好了不是很好。這樣鬧下去於小姐沒有好處,反會叫下人嚼舌根子。”
自從昨日甩袖而去,杭天曜就沒回來過。葉嬤嬤是大家族裡生存的人,什麼男女情愛之類的都是不信的,只信自己的手腕,信權勢錢財。她就擔心風荷性子倔,不肯服軟,杭四少的支持是風荷在杭家最好的靠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