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丟了一支鐲子引得蕭尚一大早親自來看她,還許諾送她一對更好的鐲子之後嗎,董鳳嬌的自信心得意感從來沒有這麼強過。她不由暗暗想着,其實蕭尚是很關注她的,只是裝着對她滿不在乎而已,不然怎麼她這邊剛出事他那邊就知道了,或者蕭尚對她練字之舉很滿意呢。
她支着下巴,坐在窗前,眉眼裡全是將要溢出來的笑意。
當聽到丫鬟稟報說是風荷來看她之時,她還未反應過來,幾乎想不起來誰是杭家四少夫人,知道風荷都進了屋,她方驚訝地站了起來。
風荷正想借她的鐲子一用,不免親熱得笑着走過去:“二妹妹,你如今可是不得了了呢。”
自從上次風荷教她習字博取蕭尚喜歡後,鳳嬌對風荷的態度好了許多,笑着站起來道:“姐姐怎麼過來了,我有什麼了不得的。”說完,她又羞怯地低了頭。
風荷暗暗腹誹,蕭尚那廝有什麼好的,居然能把鳳嬌迷到這地步,簡直就跟喚了一個人似的,不過這樣也好。風荷在對面坐下,故意盯着她看:“你難道還不夠厲害,不就一個鐲子嗎,害得表弟一大早巴巴把我請過來,我還當什麼事呢。雖說是老太太賞的,自然珍貴些,只是這樣倒不像是看中鐲子而是看重人了。”
這話簡直說到鳳嬌心坎裡去了,真是又得意又幸福,她正想尋個人好好訴說一番呢,偏偏整個王府每一個她熟識的人,想要顯擺也沒對象。比起來風荷好歹與她在董府一同生活了十幾年,倒比王府的人親近不少。
風荷的話勾起了她的話頭,甜蜜得回憶着與蕭尚的初識、許諾、指婚、迎娶等等,連這幾個月來蕭尚對她的冷淡都成了愛護她喜歡她的一種表示。
風荷扶額,這陷入情愛中的女人原來都是這樣啊,當然鳳嬌比別人的症狀更爲嚴重些,幾乎是在臆想狀態了。雖說風荷不喜歡鳳嬌,但想到他日她得知真相或者被蕭尚拋棄之後的慘狀,風荷還是有幾分不忍心的,是不是男人都喜歡玩弄女人呢?他們想近的時候就近,想遠了可以把你當做陌路人,甚至送給別的男人,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女人如衣服嗎?
“他說要送我個比這還珍貴的鐲子,也不知何時送來呢?”鳳嬌拉扯着手中的帕子,臉上全是期待的表情。
“瞧我,你不說我竟忘了今兒的正事。表弟請我過來啊,就是想讓我借你剩下那個鐲子看看,他回頭好請工匠定製去。他們男人呢,你是知道的,最好面子,讓他親自來與你說吧,他總覺得有違男子漢大丈夫的行事,跟個女人一樣。這府裡有沒旁的與你親近些的人,不免把我叫了來,還讓我問問你有沒有其他喜歡的首飾,他好一併命人打好了送給你。
從前我們爺還常說表弟是個性子清冷的人呢,家裡的妻妾從來不肯多關心幾分,弄得陌生人似的。倒是你,得了他的緣,居然肯爲你做這麼多事,連我看了都羨慕不已。”聽鳳嬌提起鐲子,風荷忽然心下一動,想起一個法子來,越發把鳳嬌捧得高高的。
鳳嬌故意扭捏了一下,最後終是讓丫鬟把剩下那隻鐲子取來,還假意說着:“有什麼話不能自己來說。”
風荷汗顏,卻不得不把這個謊圓了,有奉承了她幾句,最後說道:“自你來了這麼久,還不曾見過杜姨娘吧,想不想趁這機會見見她呢。”
果然,鳳嬌一聽就歡喜起來,立起來問道:“可以嗎?丫鬟們跟我說,世子爺他不喜歡府里人來人往的,我怕他生氣一直不敢提。”鳳嬌還打算好好請教請教杜姨娘如何籠絡男人的心呢,風荷與她畢竟曾經生過嫌隙,有些話她可說不出口。
風荷斜睨了她一眼,捂嘴笑道:“你也呆了,杜姨娘如何與那些閒人相比,你想見不過一句話的事兒,要是你不便與他說,我幫你傳個話好了,保管一會子你就能見到杜姨娘了。”
鳳嬌雖然有心自己去與蕭尚說,又覺得現在蕭尚喜歡她,她越發要自重了,不能輕易去見他,倒是同意了風荷的說法,還催着風荷快去。
風荷便帶了鐲子辭了她,讓她安心等着好消息。
杭天曜、蕭尚兩個大男人還在書房等她,見她進來時面色不大對,就詫異地問道:“怎麼了,她給你臉色看了?”
風荷忙搖頭,隨即覺得自己的心眼的確不少,便腆着臉將方纔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聽得蕭尚臉黑了又黑。即便想想自己對那個大條暴躁的董鳳嬌有愛意,他都覺得噁心不已。說完,風荷十分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看蕭尚,暗暗道:我不是故意出賣你的,誰叫你的招牌好用呢。
杭天曜卻不管蕭尚心裡的惱火,笑着與風荷點頭道:“你的意思是那人偷了鐲子後應該回去找杜姨娘,或者逼她做什麼事或者像從她嘴裡問出什麼話來,咱們不如這回就叫了杜姨娘來套套話。順便還能以董鳳嬌來嚇唬嚇唬她,讓她不敢胡說亂做。是也不是?”
“就數你聰明,行了吧,瞧你那得意勁,又不是你想出來的。”風荷好笑的嗔着他。
“你想出來的與我想出來的有何分別,連你的人都是我的,難道還計較這些。”杭天曜的手越過小几捏了捏風荷的粉頰,一臉得逞的笑意。
風荷當即被他羞得連耳朵根都紅了,這可是別人家裡,還當着外人的面,這杭天曜,太輕浮了。而杭天曜與蕭尚則是毫不見外的,自然不認爲他們夫妻有什麼必要揹着他行事。
蕭尚看得眼神閃了閃,輕輕咳了咳,低了頭去。想起他與世子妃,似乎從來不曾有過這樣親暱的舉動,倘若他這樣對世子妃,怕是得把她嚇得臉色鐵青不可。爲何有些女人就是不懂情調呢,夫妻之間,總是那樣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人看着就倒了胃口。
其實男人都是一樣的,既希望自己的妻子能端莊賢惠的伺候自己,甚至主動給自己納妾;但有時候又期待妻子能如青樓楚館中的女人一樣有情趣,會撒嬌吃醋,而不是一味的恪守規矩。總之就是看着碗裡的吃着鍋裡的,一個都捨不得放手。
話說杜姨娘正在董府急得團團轉,大半夜的有人不知不覺偷進她的房間,幸好董老爺沒歇在她房裡,而且還拿了鳳嬌的鐲子給她看,要她與他們合作。她當時嚇得快昏死過去,人家雖然只拿了鳳嬌的鐲子,但顯然是指假設她不肯乖乖合作,連鳳嬌的命都能取來。
只是她不敢大意,這的確與鳳嬌的鐲子一模一樣,但她依然不能十分確定。嘉郡王府守衛森嚴,難道真有人能那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鳳嬌性命不成,關鍵是她不知人家要她合作些什麼,要是因此而傷害到兒子華辰的利益,那她自然要好好權衡一番。
那人似乎也不急着要她下結論,說是給她兩天時間考慮。
今兒一天,杜姨娘都在想用什麼藉口能去趟嘉郡王府,好歹先知道鳳嬌好不好,是不是她的鐲子。她相處董府容易,可要進嘉郡王府就難了,還不知嘉郡王府認不認她這個親戚呢,或者世子妃故意尋釁,壓根不讓自己見鳳嬌呢?
就在杜姨娘焦急慌亂的時候,嘉郡王府派了人來接她,說是董姨娘想見見她,這下子她愈加緊張了,一定是鳳嬌那邊出了事,不然不可能相見她的,但也證明了鳳嬌在王府至少不是沒有一點權力的。
杜姨娘也不知是急迫還是寬心的到了蕭家,她原以爲會讓她先去拜見世子妃的,誰知前來領路的丫鬟直接將她帶去了一個小巧的院子裡,瞧着不像是堂堂世子妃住的地方。
她以爲是鳳嬌的院子,誰知一腳邁了進去,見到的不是女兒,而是董風荷,她當即愣住了,半日方反應過來。
風荷笑着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姨娘,咱們坐下說話吧。”
杜姨娘迷迷糊糊坐了下來,她聯想到昨夜的人,以爲一切都是風荷安排的,就是要逼她說出當年陷害董夫人的事。這般一想,她倒是放下了些許,倘若風荷逼她跟董老爺說董夫人是自己陷害的,她最後還能以鳳嬌被脅迫讓董老爺不再相信這個說法。她強子鎮定了下來,笑道:“大小姐請我過來有什麼話說?”
風荷淺淺啜了一口茶,擡眸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姨娘知不知道昨兒夜裡鳳嬌的鐲子丟了,就是她出生那年老太太賞給她的,因着事情鬧得大了,就請了我來撫慰鳳嬌。”
杜姨娘心中一跳,果真是鳳嬌的鐲子,董風荷到底想要幹什麼。她咬了咬脣,問道:“大小姐,你想要如何?”
“恩,姨娘是什麼意思?我也是早上聽說了這個消息趕過來的,這會子世子爺在鳳嬌那邊,她不便見你,是以讓我在這陪你說說話。”風荷幾乎可以斷定偷了鳳嬌鐲子的人一定已經去找過杜姨娘了,不然杜姨娘就不該是這副表情了,好歹要先驚訝一下。杜姨娘這麼鎮定,表明她早就知道此事了。
“你,大小姐的話當真?”杜姨娘有幾分吃不準風荷的意思,她既懷疑是風荷設的計,又擔心不是風荷,那樣倒暴露了有人要她合作的事。
風荷莞爾笑着,將茶盞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自然是真的。姨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似乎早就知道鳳嬌的鐲子丟了啊,是誰告訴你的呢?”
杜姨娘暗暗心驚,她知道自己剛纔的表現露出了馬腳,便想法子轉圜:“大小姐,鳳嬌的鐲子真丟了不成,那可是老太太賞的珍貴之物啊。”
事到如今,她想演戲也要看人信不信,風荷索性從袖子裡取出鳳嬌的鐲子來,拿在手裡輕輕把玩着:“姨娘認認是不是這個,這還是方纔鳳嬌給我看的呢!”
杜姨娘幾乎忍不住就要從懷中掏出另一個鐲子來對比一下,終是壓住了這個念頭,故意上前幾步細看:“對,就射這對,只剩下這一個了嗎?”
“是呀,另一個不正在姨娘身上嗎?”風荷眼角的餘光掃到了杜姨娘下意識要伸手的動作,便詐詐她。
杜姨娘幾乎穩不住了,她當即確定是風荷取了鳳嬌的鐲子要挾她,咬牙切齒從懷中取出另一隻鐲子來,問道:“大小姐,你想讓我做什麼?”
風荷故作驚詫,不解的問道:“姨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呢。真是怪了,鳳嬌丟失的鐲子如何在姨娘手裡,姨娘從哪兒得來的。”
杜姨娘聽得越發迷糊了,這瞧着又不像是風荷乾的,不然她可以開門見山與自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不肯承認呢。不是她做的,她又怎麼猜到鐲子在自己身上,杜姨娘覺得十分沮喪,她感到自己就像別人手中的玩物,任人宰割。
風荷也不與她打啞謎了,正色問道:“姨娘,鳳嬌的鐲子丟得奇怪,王府裡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才請了你過來證實一番。擬於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拿了這個鐲子逼你做什麼事?”
杜姨娘萬分懊惱,她估計自己是被風荷詐了,本來她自己不說他們是不會發現有人要自己合作一事的,眼下看來卻是瞞不住了。要說那人能取了鳳嬌的性命,她相信董風荷現在就能讓鳳嬌生不如死,他們之間可是有夙怨的。
與其被那個不知身份不知要求的人要挾,杜姨娘寧願選擇與風荷合作,至少她還有法子應付風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昨夜的情形完整敘述了一遍。
這一切與風荷的猜測差不多,可惜不知那人是什麼身份,要求杜姨娘做什麼事,但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風荷笑着收起一堆鐲子,語氣中含着微微的諷刺:“姨娘既然願意把一切都說出來,看來是不打算與那人合作了吧。姨娘這麼做是對的,堂堂王府,若是想要保住一個人的安全,你覺得幾個宵小之徒當真能成事?這一次,是王府不知他們的歹意,被他們利用了,可是下一次呢,他們還能那鳳嬌怎麼樣?
但是,我既然能讓鳳嬌心甘情願的交出鐲子,自然也能讓她死得無聲無息,這一點,姨娘需要懷疑嗎?不過,姨娘也別擔心,我對鳳嬌並無其他意思,她好歹是我妹妹,只要她不妨礙了我,我是可以讓她在王府風風光光當她的姨娘的,甚至將來的側妃娘娘。姨娘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姨娘現在可以先去見見鳳嬌,回頭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杜姨娘心中恨不得立時咬死了風荷,但她不敢,她知道這裡不是她可以胡來的地方。風荷既然能見她,既然敢光明正大與她說這些,那必是經過嘉郡王府同意的。杜姨娘第一次這麼後悔,她讓鳳嬌嫁到王府,分明就是把鳳嬌送到了風荷的眼皮子底下。王府世子與杭四少可是表兄弟呢,她當初怎麼忘了這一點。
杜姨娘一步步沉重的出去了,風荷一點也不擔心,杜姨娘是個聰明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明白,不會把這些告訴鳳嬌的。
杭天曜與蕭尚從隔壁的屋子裡出來,望着杜姨娘隨僕從遠去的身影,對視一眼,都小心的審視着風荷。這個女人,可不簡單,輕易惹不起,回頭被她賣了還替她數錢呢。你看看她,三言兩語哄得杜姨娘說了實話,還拿她沒半點辦法,回頭可能還要將女兒的生死交到她手裡。最倒黴的可能會是哪個要挾杜姨娘的人,因爲他已經在某人的算計中了,估計就怕他不去呢。
蕭尚故意蹙着眉,嚴肅的問風荷:“表嫂,董姨娘好歹是我的妾室,你確定我會把她的命交給你處置?”
風荷抿了抿嘴,笑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說道:“表弟願不願意把鳳嬌交給我我不知道,但我確信杜姨娘一定是這麼以爲的。而且表弟不肯,難道我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都不用我動手,還不知表弟府裡有多少人等着要鳳嬌的命呢。尤其表弟今兒又去看鳳嬌又爲她招來杜姨娘的,多少女子正咬碎了銀牙盯着看呢。”
蕭尚卻被她的話說得不好意思起來,聽風荷的意思,似乎是笑話他妾室太多,忍不住就反脣相譏:“我雖然妾室多,但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不及某人名聲響亮。”
杭天曜聽着把禍水引到了他身上,而且還這麼不留情面,當即反駁道:“你別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這點我娘子最清楚。”他一面說着,一面討好的搖了搖風荷的胳膊。
風荷卻是輕輕推開他,笑道:“我清楚什麼,清楚你有五個姨娘,清楚外面有一堆女人巴巴望着你去。別打量我整日呆在府裡就什麼都不知道,我陪嫁來的那幾個護院小廝,平日連你的面都沒見過,上了街還有人找他們打聽你的去向呢,千萬託了他們有機會就引着你去。”
“娘子,他們哪是望着我的人,分明就是指着我的銀子呢。”杭天曜顏面盡失,又想到風荷這回勉強給他留了點面子,回去還不知要怎生磨搓他呢,就對蕭尚恨之入骨起來。
蕭尚摸了摸鼻子,他說什麼了嗎,他只是爲自己辯駁良駒,就說了一句不及某人名聲響亮嘛,有點名道姓嗎?沒有。
杜姨娘從女兒的院子裡出來,又是放心又是擔心,放心的是女兒至今完好無缺,擔憂的是女兒壓根不知道盡在咫尺的危險,還一門心思沉浸在美夢中。
但是她清楚,風荷說得有道理,只要嘉郡王府有心保護鳳嬌,不會那麼容易讓那些人得逞的,但要是風荷想害她,那就是防不勝防了。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跟風荷合作。
風荷笑吟吟地讓丫鬟給杜姨娘上茶,她就是要讓杜姨娘確信自己在嘉郡王府的貴賓,然後關切地問道:“鳳嬌還好吧,姨娘放寬了心。”
杜姨娘眼中的風荷帶着恐怖,她幾乎不能平心靜氣與她說話,但爲了不失底氣,強撐着應道:“多謝大小姐美意,她很好,大小姐想要我做什麼?”她相信風荷絕對不會是單純的關心鳳嬌,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所以她就直接了當的問了出來。
風荷慢慢吃着一塊糕,吃完了用帕子拭拭嘴角,柔和的笑道:“我能要姨娘做什麼,不過是爲了幫姨娘與鳳嬌度過這一次難關。咱們在家裡怎麼鬧都不打緊,但是要鬧到外人面前就不好看了,最怕有人將咱們自己的矛盾利用了去,到時候吃虧的怕是老爺與大哥了。姨娘不希望如此,我自然也不希望如此,董家好歹是的孃家,抱住了董家就是保住我在王府的地位。
姨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當然,我也不會置姨娘於險地的,那人不是要和姨娘合作嗎,姨娘總得知道他想合作什麼才成啊,不然被人賣了還不知道呢。何況,事情關係重大,姨娘不敢輕率作決定,想要那人再證實一次也不是不可,保險點總是好的。”
聞言,杜姨娘也覺得有理,有人想要與她合作,事情多半與董家有關,不然她能知道什麼能做什麼,如果是針對董家的事難免給董家帶來危險,風荷關注些也在情理之中。她很快點頭應道:“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我會照大小姐吩咐的取做的,只是鳳嬌這裡……”她說道一半,就不再說下去。
風荷徐徐點頭:“我下了保,自然會把人完完整整還給姨娘的,再說了王府也不會容許外人動府裡的姬妾啊。那人要是去問姨娘,姨娘打算怎麼說呢?”
“我就說我與他素不相識,輕易不敢相信他,金兒特地來女兒這兒打探消息。偏偏女兒一句未和我提有關鐲子的事,連我旁敲側擊都不接口,我心裡有些懷疑他那個鐲子是真是假,他要是想取信於我,就來取了另一個鐲子給我看。那時候我纔可以信任他。不過,他最好先告訴我合作什麼事,我心裡有了底也能做點準備。”杜姨娘自然清楚風荷話裡的意思,也不遲疑,很快回道。
風荷笑着拍拍手:“與姨娘合作就是痛快。我也不敢耽誤姨娘的功夫,這就派人送姨娘回去吧。”
送走了杜姨娘,風荷又請蕭尚佈置了一番,這就到了午飯時辰了。
蕭尚帶了他們夫妻去給王妃請安,王妃似乎很高興的樣子,留他們夫妻一同用飯。
世子妃在一旁調停桌椅,眼睛是不是瞥向風荷,隱隱有嗔怪。是怪她來了王府不先去拜見她這個世子妃,而是先去一個妾室房裡呆了半天,到了用飯才現身。
風荷知道自己有失禮之處,也不與她計較,笑吟吟地陪着王妃說話,另有小郡主在一旁湊趣。
用了飯,王妃要歇午晌,囑咐世子妃好生招待他們。
說好了是賞花,蕭尚自然不會叫人挑出錯來,賞花的地方早就佈置好了。就在園子裡的菊花圃邊,丫鬟們燒水的燒水,搬桌椅的搬桌椅,早早就忙開了。
人也不多,就世子妃領了兩個姬妾、小郡主、風荷,杭天曜與蕭尚在不遠處自己安了一桌,顧自飲酒。
蕭家的菊花圃還算大,有半畝多地,現今時新的品種都很是齊全。菊花圃邊既是一條潺潺而過的小溪,溪對岸是一片桂花林,彼時正是桂花飄香的時節。
世子妃親自斟了茶,遞給風荷與小郡主,兩個姬妾只有站着伺候的份。菊花茶,用的杭白菊,雖沒有園裡的菊花名貴,但勝在口感好,清熱降火,陪着鬥彩菊花的茶盞很是好看。
小郡主獻寶似的指給風荷看:“表嫂你嚐嚐,我親自收的菊花呢,嫂子她看不起杭白菊,嫌它普通,是我執意讓人在莊子裡種了一大片,這可是今年最新鮮的。”
菊花經了水,原先乾癟的花瓣彷彿吸足了養料一樣,個個圓潤飽滿起來,在水中舒展着飄舞着,像極了盛開的時候,香味苦澀中帶着清淡芬芳,茶湯顯出淡淡的黃色,啜一口淡極而雅。
風荷笑着讚道:“確實不錯。泡這菊花茶,也就是杭白菊、貢菊纔好喝,換了這些菊花,雖然好看,但是不耐喝。尤其這個季節,天氣又幹燥,最易上火,喝了菊花茶有助於清心熱明肝目呢。”
“表嫂真是我的知己。他們都不喜歡,一會沒有龍井的回味,一會失了鐵觀音的清香,一會不及毛尖好看,總之就是一無是處,是俗人才喜歡的。我就想吧,俗人就俗人,讓他們當文人雅士去。如今表嫂也愛喝,算是破了他們的話,表嫂難道不是雅人?”小郡主的茶受到別人的稱讚,比讚了她自己還歡喜,又讓風荷嚐嚐桌上擺的糕點。
風荷肚子正飽着,可惜卻不過她的盛情,拈起一塊菊花佛手酥吃了兩口。她與小郡主倒能說到一塊去,兩人時不時大笑起來。
世子妃自進了府,恪盡職責,對小郡主這個小姑算得上是疼愛有加的。見此,不免生了淡淡的醋意,正色與小郡主道:“女孩兒家要莊重,笑不露齒,你這樣叫外人看了不是卻了你郡主的臉面嗎。”
小郡主知她這個嫂嫂最守規矩,也無不快的樣子,對風荷眨眨眼道:“嫂子,好嫂子,這裡又沒有外人,怕什麼,改明兒有了外人你再提醒我不遲啊。表嫂好不容易來走一遭,偏偏又與我喜好相同,你就讓我們自在說說話吧。”她作出一副嬌態,搖着世子妃的胳膊。
世子妃對她的要求一向是不會拒的,但也不知今兒怎生回事,看着她與風荷嘰嘰喳喳就有些不爽,她不好責備小郡主,不滿的目光就看到了風荷身上。
風荷想着世子妃吃鳳嬌的醋,是以不喜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這醋未免吃的多了些,蕭尚至今沒將鳳嬌怎麼樣呢,倘若他日真的收了房,她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正有點尷尬呢,卻是王妃那邊有人來請小郡主過去,說是有話囑咐她,小郡主忙過去了。
剩了風荷與世子妃兩個人,越發沒話說了。
風荷有心告辭,又不到時候,只得耐着性子沒話找話:“今兒多謝娘娘美意,累的娘娘爲我們忙了半日。”面對世子妃,風荷真不能做出親暱的樣子來。
也不知是不是世子妃一時不察,居然順口說道:“原是世子爺要請你們來賞花的,我也是才知道的。”她剛說完,自己也察覺到了,欲要掩住口卻來不及了,訕訕得低頭。
風荷聽得暗暗搖頭,卻不好表示出來,只得假作不經意的應道:“是嗎,只怕是兩位爺許久不見想要說說話。”
世子妃想要彌補自己剛纔那句話,勉強笑道:“其實我也常望着你們閒了來走動,聽說你如今管着家事,怕你忙走不開身。”
“我不過跟着母妃打打下手,正經我也不大會呢。娘娘得了閒,也讓我有機會招待娘娘一番。”風荷覺得要讓她與世子妃呆一天,她非得憋死不可,這規矩也太嚴了些。尋常大戶人家都極重規矩,可是隻要大面上不出錯就行了,自家人面前還是挺隨意的。
誰知世子妃忽然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手裡的帕子扭成了麻花。風荷不知她想說什麼,到底沒有催促,豈料世子妃竟然沒說,吶吶的勸她吃茶點。
過了有進一個時辰,小郡主纔回來,風荷鬆了一口氣,不由笑道:“舅母叫你去做什麼呢,這麼久。”
小郡主扁扁嘴,隨即展眉笑道:“母妃一下子睡不着,叫了我去說閒話,直到剛纔才睡下。”
風荷暗暗奇怪,王妃若是睡不着,隨便找個丫鬟麼麼說話都行,何必非要叫了小郡主過去,還是明知小郡主在陪着她賞花的情形下。難道王妃是想給世子妃與自己單獨說話的時間,這倒有點可能,世子妃明明有話要說卻說不出口的樣子。
到了申時一刻的時候,杭天曜與風荷才告辭回府,等着蕭尚的消息。
剛進屋,雲碧就神秘兮兮的低聲笑道:“少夫人,你們走了沒多久,順親王府的世子妃就來看五少夫人,剛剛纔走呢。”
風荷換下出門的衣裳,點了點她的額角,笑罵道:“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這樣來報告。”
雲碧撅了撅嘴,一面給風荷穿上家常的玫瑰紅長褙子,一面說道:“少夫人也不聽奴婢說完,就當奴婢沒好事,奴婢哪兒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特地來回給少夫人的,當然是大事了。”
杭天曜也不換衣服,只是脫了靴子,笑看着她們主僕倆道:“娘子,瞧你把她們慣得什麼樣兒,明明看見主子在更衣,也不知道過來伺候着。”
一旁抱了風荷換下來的衣裳要送去漿洗房的淺草止了步,歪頭道:“奴婢們都是少夫人的丫鬟,少爺的丫鬟不在這裡,要不要奴婢給你去茜紗閣傳幾個過來。”淺草也是個牙尖嘴利的,知道杭天曜是在打趣她們。
說得風荷與雲碧都大笑起來,杭天曜無法,自己尋了雙屋裡穿的鞋子蹬上,氣鼓鼓道:“現在你們主子護着你們,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哪天你們主子出了門,小心我收拾你們。”他也不過是說笑罷了,要是他叫丫鬟給他更衣,風荷的眼神一瞟過來,他就會緊張的直打鼓。
風荷坐在榻上,問雲碧道:“到底什麼事,快說,少不了你的好處。”
雲碧笑嘻嘻的靠近風荷,挨着她道:“我們從世子妃身邊的丫鬟那聽說,他們家王爺前兒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個貌美女子,又不敢叫他們王妃知道,偷偷藏在後園一座小樓裡,時常尋機會去偷看。如今闔府無人不知,只是瞞着他們王妃,生怕王妃知道後大怒,據說這還是他們世子妃下的令呢。”
風荷好笑地回眸看了杭天曜一眼,得到杭天曜肯定的眼神,纔對雲碧道:“這也算不得多大點事,瞧把你興頭的。今兒世子妃是特地來看五少夫人的嗎?”
“是啊,好像輔國公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病在牀上,世子妃來與五少夫人商議呢。”最近五少夫人也怪倒黴的,與五少爺總鬧矛盾,吵得滿府都在傳說,加上母親病了,越發添了愁煩。
風荷只是點頭,並沒有深問下去,又道:“把我們剛帶回來的禮物分幾份出來,我一會過去給太妃娘娘請安時帶過去。記得裡邊好像有幾樣藥材,你先選一兩樣好的,回頭送去五少夫人房裡,只說我這不便親自去探望,就當孝敬她母親的吧。”
雲碧應是,退了下去,打點禮物。
風荷走到牀邊,推了推歪在牀上的杭天曜,問道:“那女子是你安排的吧,從哪兒弄來的人?好快的手腳。”
杭天曜輕輕一拉,風荷就倒在了他懷裡,他笑得十分得意:“那還用說,娘子吩咐的事爲夫自然要當第一要務,人嘛,肯定不是京城的,但絕對可靠,不怕迷不住順親王。”
“哼,還有臉說,你怎麼認識的,纔在嘉郡王府還哄我呢,這回露餡了吧。”風荷兩手擰着杭天曜的耳朵,大有他不老實交代就要動用暴力的態勢。
“娘子,你真個冤枉我了,我只是吩咐他們想辦法弄個美貌女子塞給順親王,我只見過一回呢,叮囑了幾句話而已。究竟長得什麼樣,我連看都未看清。”杭天曜可憐兮兮的求饒,誰叫他口碑太差,偏偏那種事又不能證明,倒成了風荷拿捏他一輩子的把柄。
風荷一手支着肘,居高臨下的摸了摸杭天曜的鼻子:“算你明白,要是往後被我發現你在撒謊,你自己看着辦。”
杭天曜覺得自己太窩囊了些,總被一個小女人要挾,摟着風荷翻了一個身,變成他在上,繼而揚眉笑道:“這樣辦好不好。”
風荷抱着他的脖子,搖着頭,嫣然笑了:“不好。”
“那娘子的意思是還是像方纔那樣更好些?”他一面說着,一面作勢又要翻一個身。
風荷忙抱緊他的手嗔道:“你急什麼,大白天的,我要去給祖母請安。”
杭天曜不理,一口吻住她粉嫩的脣瓣,支吾着:“你這會……說得好好的,晚上又……又裝睡,我還是,不要信、你的好。”
風荷力氣不及他,推不動他,只好半推半就的讓他得了手。
待到太妃看見他們,故意板着臉問道:“不是說你們申時就到了嗎?怎麼過了都近一個時辰纔來。”
風荷暗自瞪了杭天曜幾眼,摟着太妃的肩膀道:“祖母有所不知,爺他說左右晚上還要過來,不如直接來祖母這蹭一頓晚飯算了,省得我們院裡又要鬧。祖母這裡什麼好吃的沒有,祖母一個人也吃不完,咱們人多些還熱鬧,祖母也能多用些,就當孫子的孝心了。從來只聽說孫子孝順做了好吃的孝敬給祖母的,倒是不曾聽過來祖母這騙吃騙喝也叫孝順了,虧他說得出口,倒把我臊得不行。”
說得太妃與衆人呵呵笑了起來,忙命人快快擺飯。剛用罷晚飯,蔣氏也來了,原來是與太妃打個招呼,她明兒要回孃家一趟,太妃自然不會不準,倒賞了她不少好東西帶回去。
當日晚間,那人遵守承諾沒有去找杜姨娘,到了第二日,又逢董老爺睡在書房的日子,杜姨娘按耐着緊張慌亂的心情,假裝在牀上睡覺,其實一直未闔眼。
這一等,卻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來,杜姨娘模模糊糊真的睡着了,直到醜末寅初的時候,杜姨娘隱約聽到一點動靜,隨即清醒過來,感覺到自己臉頰邊有絲絲寒氣,立時睜開了眼。一把明晃晃的刀就在她頭上懸着,隨時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杜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忍住出聲叫人的慾望,她知道黑衣人既然剛纔沒有殺她,應該就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只要她肯乖乖配合。
這個人就站立在窗前,仍然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形容,只知道身材高大,四肢健壯,一雙眼睛冰冷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