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現在已經不逼着我嫁人了。 我心裡總算是放下一塊石頭,但是我最大的遺憾,可能就是這輩子都不能有個自己的孩子了。”凌霄目光柔軟,看着滿臉愁緒的嚴清歌,道。
嚴清歌握住了凌霄的手,安慰她:“你別想的太悲觀,若是能遇到個良人,再嫁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便是我自己選的,最後還不是背棄了我!嫁人這件事,我已經怕了。”凌霄幽幽說道,話鋒一轉,帶上了笑容:“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說,何不將婉兒留下。當年咱們姐妹三個,曾經一起許下誓言,絕不進宮,水英妹妹最後無可奈何,進了那地方。但她的女兒能夠幫她實現願望啊。”
嚴清歌看着凌霄,嘆氣道:“我知道的!但是我又捨不得晟兒。晟兒何其無辜,被捲進這件事。”
“晟兒也可以接回來啊!你想想,宮廷少一個人算什麼事兒。但平白多一個人,卻是不得了的。就算我們將婉兒還回去,儲秀宮忽然多個皇孫女,必然要引起軒然大波。”
嚴清歌聽着凌霄的話,道:“我早想過這一點,但那位是什麼性格,你應該也清楚。說句不恭敬的,他那般睚眥必報,怎麼會任由我們佔這種便宜。其實我已經想好了好幾個將晟兒換回來的辦法。可是,沒有一種能夠同時保全婉兒,晟兒被帶走,他必然遷怒婉兒。你之前說很對,宮裡面忽然多個這麼大的皇孫女,必然會被人詬病,她到時候說不定會被……”
嚴清歌打了個哆嗦,想起來宮廷那些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許多宮女太監,嚥下了下半句話,只含糊着說道:“所以直到現在,我都還在忍。”
嚴清歌說着,拳頭緊緊的攥住了。
也許是明年,但也許就在明天,吊着半條命的皇帝便會駕崩,到時候炎修羽就會接到被委任去青州擔任守將的命令,一旦離開京城,就意味着她救出元晟的機會略等於零。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只顧着元晟,無視自己身邊帶了這麼多年的炎婉兒的死活,她還是人麼?
但顧着炎婉兒,卻讓自己的親生孩子在那種地方長大,甚至據她宮裡面的線人傳來消息,元晟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她身爲親生母親,如何能夠斷然無視?
凌霄一時間也沉默起來,她沒當過母親,但只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就能明白嚴清歌現在有多掙扎難過。
她沉默一下,轉移話題,道:“清歌,你有什麼能讓我幫你的,一定要說出來。”
嚴清歌閉了閉眼睛,努力叫自己擠出來個笑容:“這是自然。我們姐妹兩個是生死之交,我不和你客氣的。”
等了一會兒,估摸着差不多了,嚴清歌喊來個丫鬟出去看了看,果然,門前圍觀的人已經散了,她才走出門去,將蔫頭蔫腦的馬三領到附近一個偏僻的死衚衕裡,叫人看着入口,對他問起話來。
“你乾爹爲什麼讓你到嚴記繡坊和醉仙閣鬧事兒。說吧。”嚴清歌冷冷問道。
馬三一愣,完全沒想到嚴清歌竟然這麼一針見血,將事實挑明瞭。
他不敢出賣自己乾爹,支支吾吾道:“小的只是想要弄點兒錢花花,才冒犯了兩位貴人。實在是不關我乾爹的事兒。”
嚴清歌冷笑一聲:“不說是吧!那我一會兒將你交給我家王爺處置。”
馬三一想到炎修羽那兇狠的勁兒,小腿發軟,哀求道:“娘娘饒命!小人說的是真的。整條福祥街只有你們兩個女老闆,小人才想着上門敲詐的。”
“哦!既然是敲詐,爲什麼想到我們店子的後院!”
“娘娘……小人……小人不敢說!”馬三將眼睛轉的咕嚕咕嚕的。他能夠在那麼多地痞流氓脫穎而出,拜了馬太監當乾爹,是很有幾分小聰明的。只是這一眨眼功夫,就在腦子裡組織好了一套說辭。
“說吧!”嚴清歌道。
“求娘娘贖罪。是小的齷齪,小的想着,若是能在後院兒找到兩樣貴人們貼身的東西,就能勒索更多錢了。是小人不要臉,是小人無恥!”馬三乾脆跪在地上,噼裡啪啦的左右開弓,自己扇起自己嘴巴子來。
這話實在是有些噁心,雖然知道這馬三是在說謊,但嚴清歌還是心生怒火。
這人做流氓,實在是有幾分才幹的,方纔炎修羽讓他滾,他就真的捨得下臉面在地上滾着走,現在更是爲了隱瞞真相,說出一通明知道會惹惱嚴清歌的噁心說辭,還狠得下心自扇嘴巴。
他下手可是不輕,幾下功夫,就將自己的一張臉扇腫了,可謂是“誠意滿滿。”
嚴清歌冷笑着看馬三自己動手,並不說話也不制止,一直到馬三扇的自己眼冒金星,整個臉都變型的看不出來原來是什麼樣子的時候,才冷冷道:“說謊話,好玩麼!”
馬三手上的動作吃驚的停了,看着嚴清歌。他怎麼都沒想到,竟然連自潑污水這一招,都沒有轉移嚴清歌的注意力,看來這位寧王妃娘娘是真的知道點什麼的。
“你乾爹馬太監,是我庶妹身邊的人。我家相公本被囚禁在宮,我庶妹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我相公放回來。你覺得,你乾爹讓你做的事兒,我會不知道麼?”
嚴清歌貓戲老鼠一樣看着馬三,決定詐他一詐。
馬三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不會的!乾爹說的明明不是這樣,這個 寧王妃娘娘,明明跟皇后娘娘關係不睦,所以皇后娘娘纔會讓他查一查醉仙閣和嚴記繡坊到底有什麼貓膩。
但是越是這麼勸自己,另一個念頭就越是不可抑制的從他腦海冒出來:寧王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可是親姐妹啊!
血脈這玩意兒,可是比什麼都牢靠的羈絆。兄弟姐妹前腳打架後腳和,馬三見過太多了。說不定前腳皇后娘娘給他乾爹佈置了這個任務,後腳皇后娘娘就親自把這件事和寧王妃娘娘兜底兒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乾爹也是太傻了,怎麼攙和到人家的家事兒裡呢!這不是好處沒撈到,惹了一身騷麼!
想了又想,馬三牙齒一咬,決定把一切托盤而出,反正出賣人也屬於他這個混混的技能之一。
“娘娘,不是小的瞞着您,實在是先前小得不知道皇后娘娘和您的關係。皇后娘娘就是懷疑那凌家的女掌櫃對您不利,叫小的們查查,這醉仙閣有沒有修建什麼密道、機關什麼的,通向您那家嚴記繡坊。”
看着馬三滿臉卑微的表情,嚴清歌知道這人又在半真半假的說話了。
什麼叫嚴淑玉擔心她的安全,所以讓人來查醉仙閣有沒有密道、機關!明明就是讓人調查嚴記繡坊和醉仙閣有沒有機關、暗道,聯合起來做了什麼別的事兒。
嚴清歌拉長了語調,哦了一聲,道:“你倒是生了一張巧嘴!”
馬三看着嚴清歌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到今天看見嚴清歌帶了炎修羽給凌霄鎮場子,想着兩家關係不錯,便咬咬牙,決定透更多消息出來。
“娘娘,皇后娘娘都是爲您好,這凌家女掌櫃到底跟您不是一個爹媽,該防備的時候還得防備。咱們皇后娘娘英明神武,早就查出來這兒賣假酒了,這幾天,估計就該有些不得了的人物上門兒討公道了。”馬三說道。
他這話說的討巧極了。不管是嚴清歌和嚴淑玉的關係真的好,還是嚴清歌想要幫凌霄,反正他兩邊都能圓上話,即透露了信息又不得罪人。
嚴清歌雖然面色紋絲不動,心卻略有些擔心起來。凌霄的酒,她是知道的,不會有任何的假酒,可是若有人編造了理由,非要找麻煩,這酒喝下了肚,人家非說是喝酒喝出的問題,那可怎麼辦?
嚴清歌決定立刻回去,給凌霄通風報信,讓她這幾天一定要謹慎再謹慎,最好讓凌烈一直陪着她在醉仙閣呆着,那些來鬧事兒的人,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不過說起來,凌霄不是說方纔馬三才來鬧事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找凌烈了麼,這都多久了,怎麼還沒見凌烈人來呢?
她心奇怪,眼看馬三這裡已經擠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對連翹道:“把他捆起來。”然後轉身走向醉仙樓。
纔出了偏僻的死衚衕路口,嚴清歌忽的看見一匹鐵騎從街面上呼嘯而過。
那人穿着一身皮襖,厚實的厲害,雖說京城現在已經到了初冬,但還沒到穿皮子的節令。瞧着他打扮,似乎像是青州那邊兒的。
京城鬧市,未得特許,不許馳馬,雖說有些貴族子弟會違反這條規矩,也不太有人管,但是跑的像剛纔那人那麼野的,卻極爲少見,若有路人不小心沒躲開,立時就會被踏死。
她纔在心嘀咕了一聲,就見街另一頭又是一陣騷動,人羣唰唰的全躲在路邊,貼牆而站,只見又來了三騎馬匹,如龍捲風般刮過,瞧馬上騎士的樣子,跟剛纔過去的差不多。
“今天是怎麼了?”嚴清歌不由得大爲好奇。
難道說,是青州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