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五十幾人浩浩蕩蕩,簇擁着一輛馬車,下人們提着燈籠,照出一片朦朧的黃光,外圍還有人手持武器,護着嚴清歌,朝炎王府行去。
嚴清歌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心裡一陣甜蜜,炎修羽這是有多麼的寶貴她,才肯這麼大動干戈的來接她。
尤其是今日對比過了凌霄的遭遇後,嚴清歌胸臆裡充斥的,全都是幸福:何其有幸,得夫如此。
她心裡面全都是滿足和甘甜,微笑着靠在車壁上,輕輕的在專門釘上一層棉織品和錦緞裝飾的綿軟車壁上蹭了兩蹭。如果炎修羽現在在她身邊,她一定已經撲進了炎修羽的懷裡。
走着走着,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外面,一陣喧譁聲傳來,透過車簾,嚴清歌看到外面光芒大盛。
炎王府的下人,一直都非常的有規矩,是不可能喧鬧如此的,而且他們打的都是燈籠,完全不會有這麼明亮的光線,一定是有人持着火把在外面,還不是一兩人。
嚴清歌掀開車簾,外面的景象將她驚呆了。
只見前面的空中,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火把,那些火把下面,能看到一張張人臉,有男有女,將整個街都堵死了。
再細看,這些人大部分都跪在地上,仰面看向這裡。
見馬車簾子被人掀開,跪在地上的一人膝行蹭了過來,大聲道:“小王妃娘娘,還請您爲我家做主啊!”
“這是怎麼回事?”嚴清歌超後躲了躲。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爲什麼告狀能夠告到她的頭上,她一個內宅夫人,能給這些人做什麼主。
見嚴清歌有些不開心,炎王府的下人立刻驅趕道:“你們這些刁民,有冤有仇,自去衙門裡報案,找我們王妃娘娘成什麼事兒。快點兒散了!”
雖然嘴上說的還算客氣,可是這些下人們有不小一部分是炎王府的家將,他們手中持着各種刀槍用具,驅趕這些人時,如狼似虎,趕得這些人雞飛狗跳。
見這些人面對刀槍棍棒,躲得倒是挺機靈,嚴清歌便明白,他們肯定不是真的有什麼大冤屈。
真的心中含恨,到了堵人家道路,也要求個清白的地步,會因爲別人虛晃兩下刀槍就退縮的麼?這羣烏合之衆,怕是另有所圖。
就在這時,一個男子的怒吼聲在喧鬧的人羣中響亮的吵了起來:“寧王妃娘娘!我們信國公府有冤!老夫人已經承認了,當初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起了分家的心思!今日你就叫我死在這裡,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嚴清歌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叫他跟前說話!”嚴清歌道。
有了嚴清歌的吩咐,一名怒目橫眉的男子撥開人羣,大聲吼道:“你們都且安靜,我先和王妃娘娘理論!”然後又對着炎王府的下人們冷眼:“刁奴,看你們安敢再傷我一下。”
這人竟是將自己當成了信國公府人來鬧事兒的領頭之人,最可笑的是,這些無頭羊,竟然立刻把他當成了自己的首領,喧鬧頃刻間就平息了下去。
這人嚴清歌倒是認得,是信國公府的一名庶子,叫做朱洐,是趙氏還沒有進門的時候,信國公跟家裡丫鬟生的孩子,年紀在衆多庶子裡最長,但是很不受待見。
朱洐實在囂張,炎王府的家將看不過去,一名身高馬大,個子比這男子高了兩頭的家將,伸手就將朱洐抓起來,提的四腳離地,放在嚴清歌面前。
朱洐氣的滿臉通紅,但還是要維持自己的尊嚴,被放在地上後,用力的整理着衣領,似乎這樣就能將所有的羞辱都平息了。
他約莫四十歲年紀,身材瘦弱矮小,穿着一身還算不錯的華服,胳膊上隱約見有鮮血滲出,應該是剛纔在爭鬥中受了傷。
“你倒說說,你們家裡分家,又關我何事了!”嚴清歌本來還有些惱怒,可是看見這人被戲弄,心情放鬆了一下,坐在馬車裡問道。
“我們老夫人說了,當初她因爲朱家的事情,到炎王府做客,沒想到寧王妃娘娘您竟然包藏禍心,威脅老夫人答應分家的陰毒條件!娘娘,您心中何其不仁,才能出這樣的主意。你是要將我們全家幾百口人,全都逼死。”朱洐咄咄逼人,上來就對嚴清歌口誅筆伐,說的嚴清歌氣的有些想笑了。
不過,當初的事情,的確是她做下來的,她也沒有不認的道理。
她慢騰騰道:“哦?這麼說,你倒是有道理了?”
“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娘娘您現在回頭,勸勸老夫人,將功贖罪,猶未晚矣。”朱洐大聲說道,越發覺得自己偉岸。
“你跟我說公道?真是笑話!”嚴清歌厲喝一聲:“我們府上的黃花大閨女,嫁到你們府裡,被折騰的孩子都沒了,你們的公道又在哪裡?”
“後宅女人的事情,算不到公道里面!不過是些小玩意。”朱洐臉上隱隱流露出愧色,想要回避這個話題。
他們今日鬧得這麼大,是因爲早就知道了信國公府分家一事的來龍去脈。當初嚴清歌提出讓信國公府分家,就是因爲炎王府恩人之女被信國公府的庶子害了的緣故。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信國公府理虧,現在他也只能含糊過去了。
“你說跟女人有關的事兒在公道之外?真是可笑,難道你母親不是女人?哦,我倒是忘了,你肯定是姨娘養的,怪不得你這麼看不起女人,你自己也不過是個下賤的貨色罷了。”嚴清歌最聽不得人這麼說女人,迴應朱洐。
一瞬間,朱洐竟以爲看到家裡的趙氏。嚴清歌此刻罵他的話,和趙氏平日裡刻薄起來的樣子,何其相似。他的背後,滲出了森森汗水,給嚇得半句嘴都不敢回。
趙氏當初剛一進門,就當了十幾個庶子的媽,其中年紀最大的朱洐,都八歲了,對這些孩子,趙氏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特別是其中年紀最長的朱洐,打小被趙氏各種變着方子揉搓,早怕到骨子裡去。
嚴清歌和趙氏罵人的相似之處,叫朱洐身板兒矮了幾寸。
嚴清歌蔑視的看着朱洐,還未繼續說什麼。一陣急促而又有序的馬蹄聲從街那頭傳過來。
因爲在軍營中呆過,嚴清歌最清楚不過,這馬蹄聲,應該是訓練有序的軍馬被士兵們操控趕來的聲音。
因去年的那場禍事,京城現在的防衛比以前要嚴密的多,這些人應該是禁衛軍無疑。
嚴清歌極目望去,果然見一隊穿着禁衛軍服色的精兵騎着馬前來。
這些人帶着武器,有備而來,到了跟前,便有人挽起弓箭,對準了信國公府鬧事兒的人羣。
嚴清歌還以爲是炎修羽知道了這件事,匆忙趕來帶她回去,心下大定,等那邊領頭之人開了口,才發覺不是炎修羽。
“爾等刁民,聚衆鬧事,冒犯寧王妃,以下贊上,還不乖乖跪下,束手就擒。”領頭那人坐在高頭大馬上,大聲說道。
對方全是精英鐵騎,人數在來鬧事的人之上,又有長弓長槍,要將這數百名手無縛雞之力的信國公府之人抓起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這些人一下子就炸了窩,根本就不行反抗之事,當機立斷跪在地上,其乾脆利索,叫人歎爲觀止。不一會兒,就毫無反抗的被抓了個乾乾淨淨。
嚴清歌看得清楚,那馬上的男人,分明是二皇子。
她和二皇子見面的次數不多,每次見面,總是不怎麼愉快。對這個男人,嚴清歌不但不喜歡,而且非常的厭惡。
二皇子的不臣之心,已經天下皆知,靜王爺至今還在北地盤桓,不肯歸降。二皇子自己在京城,半是人質,半是想另尋出路,別看表面待遇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實際上過得日子,簡直是豬狗不如,早晚會被太子辦了。
這樣的人,誰都不想跟他沾上邊。想和他走得近,要先掂量掂量,二皇子被拖出去抄斬的時候,會不會連累自家。
這羣信國公府的人,沒一會兒就給精兵給抓走完了,地面上被清理的一片空蕩。
二皇子露出了他招牌式的謙遜笑容,朝着嚴清歌走過來。
嚴清歌戒備的看着他,一雙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這次,二皇子並沒有像前幾次那般發瘋,對嚴清歌口出不遜,反倒是滿身的君子之風,對着嚴清歌和藹的笑道:“是我來晚了,叫寧王妃娘娘受驚了。我這便護送王妃娘娘回府。”
“多謝!”嚴清歌絲毫不給二皇子面子, 低頭不看他一眼:“不勞二皇子麻煩,京城哪有那麼多刁民,我也不會有事的。”
她這話說的倒是不假,
就算二皇子不來,炎修羽那麼緊張她,看她不回家,肯定會再派人來,當然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信國公府這羣人,絕對落不了好。
反倒是二皇子現在的舉動,一副的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嚴清歌不承情,二皇子眉毛挑了挑,一副委屈的姿態道:“寧王妃娘娘難道以爲我會挾恩以報麼!當然不是!我今天來,是因爲之前我家僕人吊死在娘娘門前,給娘娘家帶來很多麻煩,我幫娘娘,不過是爲那事致歉的賠禮之一罷了。”
嚴清歌冷眼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這樣的人,決不可能僅僅是爲那一件事來的,她看的清清楚楚,二皇子的無利不起早,已經刻到骨子裡了。
“那二皇子還請讓讓路,我要回家了。”嚴清歌說道。她不信二皇子會這麼輕易的讓開路。
二皇子的面色不變,果然開口道:“娘娘不急着走,我還有一件事,想拖娘娘打聽一二,不知道娘娘方便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