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6.飛白(六)
心口一陣陣噁心,迷糊的感覺像是喝醉了……他看見書架前的王柳兒緩緩回過頭,嘴角的笑不再溫柔,滿是陰冷和恨意,她穿過金霧般的陽光向他走來,手藏在身後……露出來了,利刃亮得刺眼!
徐逢通體驟寒,趁着力氣還沒完全溜走,他衝門外大喊:“遊——”
聲音剛溜出他的脣舌,就被王柳兒用麻繩勒回去。她見過人殺豬,用的就是這一手,先勒個半死,再一刀一刀地捅!
徐逢被勒得腦袋充血,眼睛突得快跳出來,無力地看着王柳兒,眼神裡除了恨和恐懼,似乎還有一點不解。
王柳兒拽着麻繩,恨不得將他脖子勒斷:“做了那麼多惡,連自己爲什麼死都不曉得了?!”
徐逢的臉紅得發紫,發黑,黃濁的瞳孔中倒映出王柳兒狠厲的臉,脖子上的麻繩陷進肉裡,勒得他發不出半點呻吟。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往桌上倒,肥碩的身軀震得茶具散落一地,瓷器碎裂的聲音尖利刺耳。
門外的遊明皺起眉:“什麼聲音?”
昭昭手邊的瓜子殼堆成一座小山,雲淡風輕道:“不知道,去看看?”
按理說,人家孤男寡女在屋裡,遊明不該去看,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過去。
屁股剛離開凳子,身後就響起一陣凌厲的破風聲,遊明來不及回頭,被那硬邦邦的東西砸了個正着。
眼前暈乎乎的發黑,他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形,回頭,見昭昭手上的小凳子啪嗒啪嗒地滴血,大怒道:“小婊子!”
遊明顧不得屋裡的徐逢了,想先衝上去逮住昭昭,可昭昭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男人,手裡拿着砍柴刀,死死地盯着他:“遊大人,好久不見吶。”
看到石剛,遊明渾身發寒,他和徐逢入局了,死局!
不等遊明細想,石剛已經提着刀衝上來,刀刃直劈腦門。
他才被昭昭砸了頭,躲避不及,只好擡手擋,石剛一刀幾乎將他手砍斷。
腥熱的血濺到臉上,在一陣紅霧中,遊明聽見石剛冷笑着說:“當初你剁我手指時,怎麼不見你如此害怕?!”
遊明怕了,徹底怕了,從前石剛在他手底下辦事,沒少遭罪。難怪石剛會反水,會帶着那羣林戶石戶跑路,原來是恨極了他!
又是幾道刀光下去,遊明慌忙躲閃,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擋,屋裡忽然傳來一聲悶悶的慘叫,是徐逢的!
窄巷口支出個腦袋,進來遞話的家丁見了這一幕,臉色慘白,顫手指過來:“遊大人你……”
正忙着躲刀子的遊明頓時涼了心,石剛昭昭要殺他不假,可徐逢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又哪能脫開干係?
家丁一邊喊着大人被害了,一邊往外跑,石剛提刀上去逮他。
遊明得以喘息,衝到門前,想救徐逢,可門被上了重閂,背上忽然又是兩道火辣辣的疼,他回過頭,拿刀的不是石剛了,而是昭昭。 她拿着滴血的刀,笑着問:“遊大人,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一句話?”
遊明無路可退,鮮血淋淋的背抵在門板上,將木門都抹紅了:“……什麼話?”
“你說,畫上的人一旦走出來,就真成麻煩了。”
直到這時,遊明才發現,面前稚弱的小女孩並沒有一雙孩童的眼,貓兒似的眼裡是茫茫的黑,冷得毫無人味。
是恨,濃濃的恨。
她是真會殺人的!刀砍過來,遊明在地上打了個滾,一條長長的刀痕從他頸間拉到右臉,鮮血噴涌,他顧不得捂傷口,死狗般逃竄。
重傷的他再逃,也躲不開昭昭的刀,她一刀刀捅下去,遊明渾身是血,絕望地求昭昭:“之前是爹錯了,爹有眼無珠,爹讓你認祖歸宗,你放過爹吧……”
“你認我,我認你嗎。”昭昭瞧着他,輕輕笑了:“被你過河拆橋的傻女人,她女兒來殺你啦。”
可惜情況緊急,沒時間慢條斯理地殺,昭昭舉起手中的刀,對準遊明的心臟刺去。遊明擡手護心,刀切開骨肉的聲音鋒利悅耳,他的手高高跳起,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遊明盯着斷臂,似乎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可那拇指上的玉戒在烈日下明晃晃刺眼,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手臂空空落落,能擡起的只有一截骨茬:“……我的手!”他痛得在地上打滾,屈成一隻蝦。
昭昭踢開斷臂,作勢就要結果他。這時,小道中響起一陣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外面人進來了!
石剛提着血淋淋的刀衝進來,來不及與昭昭說別的話:“快走!”
形勢危急,昭昭不再糾結遊明,出了這事他脫不了干係,自有人去殺他。
石剛拉着昭昭衝到緊閉的堂屋門前,急喊:“柳兒,走!”
咚的一聲,門被推開,徐逢陰狠的臉露出來,他沒有死,而本該殺了他的王柳兒竟然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徐逢擡起短粗的手指,點了點昭昭和石剛:“老子要剮了你們!”
家丁還沒擠進來呢,他就敢說這話,石剛衝上去劈頭一刀,擡起手肘對着他臉就是兩下。他們打成一團,昭昭幫不上忙,跑去看地上王柳兒的傷勢。
頭上全是血!女人終究打不過男人,徐逢瀕死時掙開了她,拽着她頭重重往桌上砸。
“柳兒姐!”昭昭拍着她毫無意識的臉,大喊:“你醒醒!”
王柳兒虛虛地睜開了眼,迴光返照似的,她一說話,嘴裡的血就涌出來:“快走……快走……”
外面已經被堵死,哪還有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