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不是失蹤了嗎？怎麼肯捨得回來了？”
“我的事情以後再和你細說，你什麼時候碰這些東西的？心心，你忘了我妹妹嗎？當初她就是沾染了這些東西纔會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瘋了。”
宋清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認識的顧心心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只是一年的時間，改變的人和事。太多太多，已經讓她沒法和之前的種種聯繫起來了。
“其實，我早就接觸了。事到如今我不妨坦率告訴你，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在一個派對上面，同學都在抽。我一時好奇，跟着玩了幾天。當時我想，只要有錢，以後大不了再去戒得了。就算戒不了，最多抽一輩子，反正我哥有錢。”
顧心心細長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眼神渙散起來。“這東西在國外，荷蘭那些地方，都是合法的。我經常謊稱出去參加培訓班，還有夏令營，都是參加派對去了。我怕被大哥二哥看出來，每次出去都要安排的萬無一失才肯參加。哪知道，顧之禮那個瘋子，那個變態，他知道了我抽這個東西，故意設了一個局。我以爲是普通的聚會，其實，其實……”
她開始抽噎起來，哭哭啼啼話都說不完整。很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清妍遞過去幾張紙，兩手搭在她肩上給她溫暖。
“他利用我神志不清的時候，對我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囚禁我的那幾天，對我百般折磨。還拍了我的照片，威脅我要我替他辦事。我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有孕，還搞得自己再也不能做媽媽了。我好後悔，好恨，可是我不敢說。要是那些視頻和照片被公佈於衆，我該怎麼辦？我不得已出賣了公司很多機密，幾次大的生意都被流標了。也就是你失蹤那一年，我二哥到處找你，公司又被我出賣，差點就沒法翻身了。事後我沒法面對他，就偷偷跑了出去。”
清妍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原來顧朝夕一個人承擔了這麼多的壓力，他爲什麼隻字未提呢？顧之禮狼子野心，他依然留在自己身邊，爲的就是希望藉着他找到律。與虎謀皮，他都是爲了她。
“可是，你這麼躲着也不是辦法，齊放還被矇在鼓裡對嗎？”
心心點頭，哭的更厲害了。
“我們在一起後我也想戒掉的，他還帶我去見了他的爸爸媽媽。可是，我已經沒法再生育了，他的父母知道後怎麼都不肯接受我。齊家幾代單傳，我二哥再有錢也不能逼着人家絕後。我當時已經主動去接觸控制上癮的藥物了，我真的想去戒。齊放夾在中間沒法做人，爸*得緊，我二哥又不想他放棄。他過的很苦，我們有一次逛街，碰到他以前的同學。別人二十八了長的眉清目秀，又是研究生，別人沒錢又怎樣，我忽然覺得自己好髒。哪怕我是顧家的二小姐，骯髒的連自己都嫌棄。”
顧心心把心裡的壓抑和委屈一下子全部傾*來，清妍摸着她的肩膀的時候才感覺她瘦了。骨頭膈的人生疼，就算不開窗，她也可以猜到心心憔悴的樣子。
等她哭夠了，說完了，最後累到躺在她懷裡睡着了。清妍這才悄悄地拿毯子蓋住她，再去廚房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煮給她吃。
不知不覺太陽都快下山了，透過玻璃向外看去，西斜的夕陽紅的像浸透了血，無端地讓人感傷。
廚房亂七八糟，吃的東西倒是很多，大部分都是速食產品。冰箱裡只有兩個蛋還有些麪條，電飯鍋旁邊有些米。
煲好粥後她進去看看，心心還在睡。留了張紙條給她，宋清妍環顧了房間的環境，心裡跟灌了鉛一樣。
回去後傭人告訴她顧朝夕要晚些回來，讓她先吃飯。發生了心心的那樣的事情，她哪還有心思吃東西。上樓後經過他的書房，門虛掩着，心下煩躁着呢就進去找書看。
顧朝夕辦公室也有很多書，大部分都是英文德文的，她沒那個本事看。書桌上還放着一本打開的書，居然是沈從文的《邊城》。
想不到他還會看這類書，她記得那家咖啡館裡面用的杯具就有《邊城》裡面的句子。睹物思人，大概她走了他就是靠這些來思念她吧。清妍隨手取出來，靠在書架旁讀起來。
這一讀她就讀進去了，根本沒發現有人進來，更沒發現來人正細細地看着她。
今天出門她穿着素白簡單的連衣裙，頭髮從發頂起鬆鬆地梳了兩個麻花辮，好像回到了大學的模樣。一雙帆布鞋，背個雙肩包，光潔的頸子低垂。側臉嫺靜幽然，如淡藍天幕裡一彎皎潔的月芽，沒有半點現代潮流女人的張揚和放肆。
不知站了多久，他輕輕咳了一聲。她被驚嚇到一樣驀然擡頭，眼睛定在他臉上，水樣的眸子裡散着迷惑，好像還沒有從書中走出來。
“我以爲精靈走錯了地方，落入人間來了。”
顧朝夕調侃着，緩緩向她走去。
宋清妍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地，他的眉眼如畫，和書中的場景交疊。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古時候有人形容美男子美冠如玉，她始終想象不出那種樣子。這時候顧朝夕走過來，竟然讓她猛然冒出來這個詞。
“你好美。”
她脫口而出，聲音裡帶着些迷惑。
“嗯？”
顧朝夕失笑，“誇你男人美，太打擊我了。我的小精靈，是迷路了嗎？”
宋清妍也跟着笑了起來，她有些羨慕，老天爺始終是不公平的。他這麼年輕，還有一把魅人的聲線及出衆的才華。還要給他出色的體貌，真正是羨煞旁人。
“是啊，殊不知，我一身青衣，都還是爲你陪襯。你策馬紅塵，也是我戲裡的半壁浮生。”
“我願傾盡天下，只爲換你相守。娘子，你可願意？”
顧朝夕的聲音非常醇厚，帶着難以言明的魅力。眼睛裡有些笑意在渲染，卻不容易讓人察覺。
“願意。”她如是說。
笑意終於浮上他的脣角，他向她走過來：“我也願意。清妍，我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說完，他緊緊抱住了她。
當他溫熱、乾燥的手掌落在她的手上，只微微的用了些力氣握住她的。清妍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心怦地動了一下，手裡的書似乎迴應她的心跳，“啪”地掉落在地上。
“我，我不想辦婚禮……”
她尷尬地望向他，微微欠身想把書撿起，而他卻先她一步把書拿在手中。
“沒關係，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意思。不會急於一時。”
他知道訂婚的陰影還沒有消散，不能逼她太緊。打開書頁，裡面夾着一枚小小的書籤。清妍心又是一動，說不感動是假的。夾書籤也是她的習慣，顧朝夕從前是不喜歡用這些東西的。
“怎麼想起綁兩個辮子了？很適合你。”
他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清妍不禁面孔發熱。
“心血來潮，對了，那個，我回來之後還沒見過心心。你知道她的近況嗎？”
顧朝夕手停在那裡，良久，踱到自己的座位上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盒子。
她以爲裡面藏着什麼秘密，打開一看竟然是雪茄盒。他已經開始抽雪茄了啊，原來變的不止是心心，還有他。
不可否認，他抽菸的樣子是很迷人的。煙霧繚繞之間顯得那張臉更加迷幻不真實。
“你今天見過誰了？”
“沒啊，就是出去逛了逛，我們畢竟很久沒見了。”
他的眼睛像黑沉沉的夜色，只是稍加猶豫，就放下了雪茄。
“你走後沒多久，她就闖了大禍。警方是直接闖入她的寓所把人抓獲的，而且在她住的地方搜查出很多違禁藥物。那些量足夠判她無期徒刑了。我動用了勢力把她撈出來，沒多久她酒駕，撞的很不巧，是報社的車子。心心這一年過的很精彩，比電影還精彩。”
他說的很平靜，聽不出有什麼情緒在裡面。最後嘆息了一聲才說：“其實這種事情，不管是貴圈還是娛樂圈，都是見怪不怪的事情。跟抽菸一樣，遠不止她一個。我也是後來讓她去檢查後才知道的，她抽這個東西已經很久了。”
“可心心完全不像這樣的人，她怎麼會呢，我怎麼就一點都沒發覺？”她像是自言自語。
“因爲顧秦暮，也就是她的哥哥。”
顧朝夕口氣變得有點尖銳和憤怒。
“你什麼意思？”清妍蹙眉。
“心心愛他，你看不出來嗎？”他提高了嗓音：“很早之前，她對老大的依戀我就覺得不對勁。暗地裡我不知勸過她多少次，但沒用。她說壓力太大了，不管是學習還是感情，愛了顧秦暮一輩子。從她認識到自己愛上了親哥哥，就萬劫不復了。她努力想做一個樣樣都優秀的女人，配的上他。可是，他們有血緣關係，心心太愛她哥了，驕傲，怕拒絕，怕被人看不起。她一直都在壓抑，從顧秦暮生病，到找你做大嫂，她是很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的。”
宋清妍說不出話來，心頭海潮般翻騰起伏。心情突然間變得更亂、更糟糕。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女人的心思都是很細密的，早有猜測到了。不過，這畢竟是有悖人倫的，清妍只是猜測，卻不想竟然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