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着顧朝夕溫暖的大手,宋清妍一步一回頭,滿腦袋頂的都是問號。儘管她還想多等一些時候纔對他開口,但是眼前奇怪的景象顯然她現在已經忍不住了。
因爲她發現對這山腳與山腰間如此迥異的天氣變化感到奇怪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她的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對他們一路從“冬天”走到“春天”,又從“春天”走到“初夏”,可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相反的,他倒還像是早有準備一般,拎着裝滿他們衣服的揹包腳步輕快得往前趕,就像回辦公室處理合約一樣。
繼續往前走,大約已經走過去一半的路程。回過去看走過的地方,剛纔那些皚皚的積雪遠遠望去還能瞄見那麼一點點。但是此時他們的四周卻是春風拂面,鳥語花香。到處都盛開着美麗的鮮花,一片接一片的連成七彩汪洋。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想象不出原來真的有世外桃源。偶爾會看見一些小動物們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不但不害怕人類,反而好奇的睜着圓圓的眼睛反過來打量着他們。對於他們這一對侵略者,沒有什麼敵意,時不時還湊到他們腳跟處嗅一嗅,並且歡快的搖動着尾巴,看起來友好得很。
“愛麗絲夢遊仙境?”
宋清妍瞪大了眼睛,難道因爲這地方充滿了生機所以小動物也充滿了靈性?
“哎,你等下,我們要去哪裡?”
她伸手捏了捏顧朝夕的手指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能講話了?”
聽到她久違了的聲音,他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立刻握緊了掌中的小手。他心裡頓時涌上一股難言的激動,只差沒跪下來大呼神蹟。
這邊氣溫宜人,只見他頭髮上的飄雪早已化了乾淨,乾淨的頭髮在微風中飛舞。那雙冷漠的黑眸此時卻是含着水一般充滿了柔情。
天吶,太好了!出來果然是對的!
他的小女人終於肯跟他說話了!這是不是表示她有一點點接受現實了呢?
“我當然能啊,我問你,這天氣怎麼變化的那麼快?”
對於顧朝夕喜形於色的反應,清妍的臉上卻依然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感動,只是閃爍着疑惑的光芒。
雲南還有這麼好的地方,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這裡其它的山脈都是山腳下炎熱,山頂上寒冷。而這座山卻剛好完完全全的倒了過來,山腳下冷的漫天飛雪讓人望而卻步,山腰之上卻是別有洞天宛若世外桃源。
“因爲這裡反常的氣候,網友們稱思甜山。前面是冷冰冰的風雪,能夠熬過去就會看到溫暖的春天。只要堅持到最後,都會看見希望。不來親身感受一下,是沒法體會這樣的驚喜的。”
顧朝夕看着她迷惑不解的樣子覺得很可愛,便將終於打破了僵局的女人拉在懷中摟着。光潔的下顎在她頭頂上蹭啊蹭,過了一會兒又低下頭來在女人額頭上輕輕一吻。像是怎麼表達對她的喜愛之情都嫌不夠一樣。
“那是爲什麼呢?這麼獨特的氣候一直都沒聽說過。”
“這裡處於邊境,若是按照地域的劃分,咱們其實到了緬甸的區域內。我想大概是因爲住着神仙,所以纔會這麼有靈氣。”
“真的假的?你也信?”女人的眼睛瞪得更大。
顧朝夕還會信神仙一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嗯。我信,你進手術室的時候我在外面祈禱,要是你能安然無恙我就去廟裡還願。然後我留意了很多旅遊的境地,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麼個神奇的地方。你看,安靜祥和,你一下子就能說話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顧朝夕原本就歡暢的心情變得更加快樂,所以他一邊拉着清妍的手一邊極有耐心的將這座山的故事講給她聽。
“這裡的人都相信神仙,古時候打仗老百姓苦不堪言,塗炭生靈,山裡的神仙不忍心看百姓受苦就施法隔離了這裡。夏商周的時候那些世外高人發現了這裡,紛紛隱居過來。當初爲了隱喻越是離人羣近的地方就越多喧囂、越多戰爭,所以住在這裡的神仙就施法讓這座山的山腳下天氣變得格外惡劣。而越往上走人煙越來越少時,卻反而撥雲見日,分外清明。”
顧朝夕邊說邊走,聞着山上的空氣,山上的花兒都開得格外好,香氣宜人。
“他這樣做就是爲了讓修行的人看清世間的紛擾,不要再眷戀凡塵。因爲墜入其中得到的都只有苦難,倒不如兩袖清風飄然成仙來的自在。一冷一熱,一死一生,從飢寒交迫到苦盡甘來。大徹大悟,從此不再動半點凡心。”
清妍都有點佩服他了,隨便胡扯都能掰出一個故事來。不過他口中講的雖然是十分超脫的事,但是自己卻明顯沒有沾染上半點這裡的仙風道骨。只見他領着她走到一棵開滿繁花的樹木前,伸手摘了一朵最紅最豔的花朵斜插在在她的耳邊。
雖然她臉上有道刺目的疤痕讓他什麼時候看起來心中都是一痛,但是她此時在溫暖的氣候下已經恢復了紅潤的氣色,襯着那火紅的花蕾仍然是別有一番嬌豔。
“大概就是這麼個故事。”
顧朝夕左看右看,都覺得她戴這朵花再合適不過了,於是臉上露出滿意的喜色。他的心裡現在只有她,對那些神仙的告誡倒沒有半點感悟。反而覺得人生在世若是不能與心愛的人相伴而是跑去什麼深山清修,那簡直就是味同嚼蠟,他也會因爲無聊而鬱郁致死。
“是嗎?”倒是宋清妍認真的聽着,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這種超然的典故。她將男人講的故事在心裡回味了一遍後竟像是聽得癡了。過了半晌,櫻桃般的小口嚅動着吐出了一句。
“那我也常住這裡好了,遠離那些紛擾。”
話剛說完,她就立刻感覺到身邊的男人身體一僵。
顧朝夕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可笑而尷尬,不一會兒就慢慢的退了去。兩人就這樣沈默了半晌,男人忽然施力將她的手攥得更緊。那樣子就好像是再說‘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有離開我的這一天的。’緊接着,就帶領着女人繼續往前走。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滿天星辰璀璨無邊。然而他們的路卻漫漫其修甚遠。
宋清妍累了半天,肚子早就餓了。眼見天已入暮,兩人不知道像這樣還要走多久。剛想詢問他能不能休息一下,卻聽男人率先開了口。
“到了。”
他沈着聲音指着前方說。
“到了?”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頓時傻了眼。
因爲顧朝夕所指的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民宿,也不是某個可以休息落腳的客棧,而是一塊根本無法行走半步的斷崖。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這座山的山頂,可這山頂卻只是光禿禿的斷壁。不僅沒有屋子,相反的連他們再多走兩步都有可能立時跌下山崖摔個粉身碎骨。
眼見對面還有一個與這邊同等高度的崖壁與他們遙遙相望,清妍怯怯的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帶她去哪。
“這裡沒路了。”她說。
“有路啊。”
他卻突然轉過身子來看着她,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神秘。
“哪裡有?”
她的眉頭皺的緊緊地,本來就有恐高症。眼下烏漆墨黑的,有着某種恐懼。鼓足勇氣向下瞥一眼,深不見底,掉下去也完蛋了。
“相信我,有路的。”
顧朝夕安慰了她一句就不再說話,他把揹包往地上一放,隨後大步流星的又繞到崖邊向下探身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
“喂,你快回來!好危險!”
清妍見着他高大的身軀站在離懸崖卻僅有半步之遙的地方,他還彎着身子向下探看。一顆心只覺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來了,連忙喚着他不讓他涉險。
此時天已黑透,若不是天幕上升起一輪皎月還有她打的手電照耀,他們簡直是連彼此的面容都分辨不清。縱是如此,這周圍也是烏漆麻黑的一片,若是不幸踩中朽石或是一腳踏空,那要怎麼辦纔好?
“過來!”就在這時,顧朝夕竟然站在崖邊對她招手。
“什麼?”她沒有上前,反而害怕的後退一步。
“快來啊!”男人依舊是噙着神秘的笑容,雙臂就像一隻月夜崖頂上振翅的雄鷹般對她展開。
“不要。”女人用力的搖頭。
“來嘛。”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安祥又值得信任,對自己的要求依然堅持。
“真是的……”
宋清妍猶豫了最後一下,但見男人就站定在那裡一動不動等着她過去。而在他身後明月的映襯下,他挺拔的身姿看上去猶如神邸,輪廓深邃,就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傳說。
到了這種地步,她只好在心裡咬牙暗罵了一聲“瘋子”,然後就真的朝着他的方向飛奔了過去,直撲到他的懷中緊緊地閉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寶寶,別怕,抱緊我。”當她完全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中之後,他清冽的笑聲與低沈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把手電往懸崖邊一照,“你看。”
清妍大着膽子往下看,只見陡峭的懸崖邊上三三兩兩好像有人。她差點叫出聲來,還以爲是鬼。再仔細一看,懸掛着的好像是帳篷。她頓時明白了,這是喜歡攀巖的人在外面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