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叫他丁師傅,他住在長寧街的一個小巷子裡,是個年近五十有些孤僻的老師傅。”
幽泉前,石山旁,綰綰回頭,與凌茗瑾說道。
能被雲水間聘用爲花匠,想來技藝也是不差。凌茗瑾與綰綰謝過,便讓綰綰照料着蕭明軒自己出門找了頂轎子折了回來進了雲水間後院擡走了蕭明軒。
錢是入門時已經付了了的,想到那位還在雅間裡沉睡的素素,再看看眼前落落大方的綰綰,凌茗瑾心中感嘆了一聲,便隨着轎子一同離開了雲水間。
本自己是出錢的人,現在反成了一個服侍的丫鬟,凌茗瑾心中不平,卻也只能嘆着幹什麼都不能犯罪,幹什麼都不得得罪政權,自己隱在幕後,站在一個可管理自己產業又比較安全的位置上,就目前看來除了與蕭明軒相對時不快外成果卻是不錯。有一種氣質是自己學不來的,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自己都不是大富之家的人,蕭明軒那種骨子裡的高貴,是自己學不來的。
將蕭明軒送回了家中,凌茗瑾與他煮了碗醒酒湯餵了喝下,便關上了們去了綰綰姑娘所說的長寧街。
長寧街裡她所住的這個巷子只隔着兩條街,共有兩條小巷子,一左一右。那位丁師傅,便是住在小巷子裡。
凌茗瑾隨便找了家鋪子裡的夥計相問,知道了丁師傅所住之處。
一路沿着右手邊的屋檐牆壁而行,凌茗瑾進了小巷,按着夥計說的一家一家的數着,最後停在了一扇緊閉的院門前。
擡手,她輕輕叩響了門。
無人迴應,她便大聲喚了兩句,這才聽到了屋內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之聲。
開門的是一個雙鬢斑白盡是風霜的老者,雖然看上去年歲以高,但動作卻是很利索。
“您可是丁師傅?”
老者點頭,將凌茗瑾迎進了院子。
與丁師傅道明瞭來意,凌茗瑾虛心求教起了安州什麼植物可種的問題。
丁師傅用他近三十年當花匠的經驗,給她列出來了十多種有觀賞性的植物。
聽着一個個有些陌生不同現代稱呼的植物名字,凌茗瑾讓丁師傅給自己拿了張紙,一一記了下來。
聽着丁師傅的侃侃而談從容不迫,凌茗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讓他當渝水河開發綠化美化的花匠。
聽到開發渝水河,丁師傅是愣了半響,而後聽到凌茗瑾說了自己的構畫確定了她不是胡言後,丁師傅說若是到時需要自己,他便去。
得了這句話,凌茗瑾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
離開的時候她拿出了五兩銀子答謝丁師傅,丁師傅怎麼也不肯收下最後只好作罷。
帶着這一張凝結着丁師傅三十年花匠經驗的紙,凌茗瑾當天就用筆挑選出了幾樣適合大片種植的植物。
垂柳、法桐、合歡、蜀檜、西府海棠、大葉黃楊、紫薇、秋葵、月季、金絲柳、欒樹、構樹,這些花木可按着季節分開種植,而草地綠化,凌茗瑾也是特地打聽了,丁師傅列出來了兩種草:高羊茅、黑麥草。
有了這些,加上丁師傅的三十年經驗,渝水河一帶的綠化美化想來不成問題。
伸着懶腰,凌茗瑾叫醒了蕭明軒,然後讓他打着下手自己親自下廚給做了頓飯,算來這也算是在這個家裡她自己第一次做的飯。
蕭明軒酒已經醒了,只是還是一身的酒氣,凌茗瑾遣了他去洗了個澡,這纔開了飯。
一盤紅燒茄子豆角、一盤紅燒肉,一大碗青菜豆腐湯,就是今天的晚飯。
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蕭明軒並沒有對凌茗瑾並不精湛的廚藝表現不滿,許是肚子餓了,他吃得分外起勁,就是凌茗瑾問起自己炒的菜與安醉樓比怎麼樣,他也只是胡亂的道了句好,然後飛速的扒完了碗裡的飯。
“明天,我們分兩路吧,你是去跟着官兵去挨家挨戶解決翻修外牆呢,還是去城門那裡負責招工呢?”
吃完了飯,凌茗瑾與蕭明軒兩人坐在院子裡乘涼,提到了明日分工的話題。
“民宅這麼多,定然很麻煩,還是我去吧,我是男人,自然好說話些。”蕭明軒一手握着摺扇輕搖,這次說話他卻是沒有擠兌凌茗瑾,反而自主選擇了必須辛苦的活。
“莫不是被那個素素迷昏了頭,今日的你怎麼這般反常?”凌茗瑾驚了,隨後張口便是擠兌的話,這麼多日子與蕭明軒擠兌來擠兌去,倒是不習慣他突然的變得這麼善良了。
“我是誰,豈會被一個青樓的姑娘迷昏了頭,我不過是看你一個人太辛苦,所以可憐可憐你罷了。”蕭明軒皺眉冷哼,對凌茗瑾不領自己情的舉動表示不滿。
“哎呦喂,大爺,您若是可憐我,能幫我去把竈臺上的那些碗洗了嗎?”凌茗瑾悠閒的拍着椅子扶手,心想這纔是正常了。
“下廚這種事,本來就是你們女人乾的。”
“誰說女人就該幹這等事,你們男人就只知道拿上的廳堂下得廚房來要求女子,自己卻是風流快活,實在是不平等。”
“我懶得與你爭。”
蕭明軒聽着凌茗瑾話裡帶刺,想着自己方纔在雲水間與素素調情時凌茗瑾的不快,自覺的閉上了嘴。
涼風有幸秋月無邊,兩人在院子裡坐了幾個時辰便各回了各屋入睡。
第二天早早的,凌茗瑾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胡亂穿好了衣裳趕忙奔出屋子打開院門的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一去臨城七天,戎歌這張俊美的臉變得滄桑了許多,雖然衣裳還算是乾淨,但嘴四周青黑的胡茬子,卻是讓他看上去更加成熟穩重。
看着蕭明軒的屋子沒有動靜,凌茗瑾一步邁出了院門將戎歌拉到了巷尾角落,焦急的詢問道:“怎樣,毒解了沒?”
“這次去臨城,遇到了點小麻煩,不過買藥材解毒倒是順利。”戎歌笑了笑,難掩七日奔波的勞累。
“麻煩,什麼麻煩?”凌茗瑾皺眉,知道戎歌的畫像到處都是,此去臨城定然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已經解決了,沒事了,不用擔心。”
戎歌不想提起,凌茗瑾自然也不好再問,問了戎歌是否吃了飯,凌茗瑾一邊拉着他進了院子,然後去了廚房煮了三碗麪條。
這個宅子只有兩間住房,凌茗瑾與蕭明軒各佔了一間,凌茗瑾只好讓戎歌去了自己屋子裡換了身衣裳,然後自己去叫醒了蕭明軒。
一起來就有熱乎乎的麪條吃,蕭明軒本來的那點抱怨咽回了肚子裡,可在他剛剛端起麪條正要開吃的時候,凌茗瑾的屋子裡走出來的一個人。
先是驚訝,後是憤怒,再是疑問:“他何時回來的,怎麼會在你屋子裡出來?”
一種帶着指責的語氣,讓戎歌不由的挑了挑眉頭,但見到凌茗瑾一臉平靜的與蕭明軒解釋,戎歌只好坐了下來悶頭吃麪條。
哧溜…………
哧溜………………
滿院子都是吃麪條的聲音,似乎要比誰的聲音更大,蕭明軒與戎歌兩人,都在極力拉高着自己的聲調,此聲方落彼聲又起。
凌茗瑾坐在兩人中間安靜的吃着麪條看着兩人的異樣,心裡不由嘀咕起來。好在這碗不大,按着兩人的吃法,一碗麪幾下就見了底。
喝了碗裡最後一滴麪湯,蕭明軒站起了身抖落抖落了自己乾淨平順的襟擺,然後掏出了腰間別着的摺扇極其悶騷的抖開,輕搖出了一股清風吹得額前劉海飄逸。
“走吧。”
凌茗瑾咬着麪條擡起了頭,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她一碗麪條才吃了一半。
“自然是去知州府。”
聽到知州府三個字,一旁坐着的戎歌又皺起了眉頭,他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了凌茗瑾一眼,凌茗瑾與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然後她又擡頭與蕭明軒說道:“你先去,招工哪裡要這麼早。”
“讓你同去就同去,廢話怎麼這麼多,走走走。”蕭明軒嘖了一聲,也不再與凌茗瑾多說,就直接奪了她手中的筷子,拉着她的手向院門走。
“我等下再回來與你解釋。”本想叫戎歌的名字,凌茗瑾覺得不妥,便只好一邊控制着被蕭明軒拖拽的腳步一邊與石桌旁還有些不明就裡的戎歌揚手這麼說了句。
砰…………
院門被蕭明軒手一帶,關上了。
戎歌濃黑的雙眉緊緊揪着,他不喜蕭明軒,很不喜,一是因爲他是雲翎山莊的少莊主,二是因爲他與凌茗瑾這般親近。
自己不過離開了七天,茗瑾就搞了這麼多事,還去知州府,她到底是要幹什麼?戎歌起身,心事重重的在院子裡走着,那顆枝椏不茂盛的桃樹迎風顫動,讓他心中更是煩亂。
他這次去臨城,遇到了些麻煩,之所以不知道凌茗瑾,是因爲這麻煩跟蕭明軒的那個雲翎山莊有關。他更知道蕭明軒這個富家公子不過是被逼婚無奈逃家出走,想着三人都有着不敢公開的身份同住在一個院子裡,想到蕭明軒與北落潛之還有其他幾位皇子都有交情,他的心就七上八下。
宅子裡只有兩間住房,現在自己回來了,總要趕了蕭明軒出去。他擡頭,昂首闊步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