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斌現在已經在軍中立下了軍威,皇上也有意將北落斌培養成大慶的大將軍一代軍神,這一來算得是給北落斌的一點補償,二來北落斌也確實是這方面的人才。
但這也是兵行險招,現在正是北落斌與北落鏡文相爭的時候,將太子之位給了北落鏡文,卻將兵權給了北落斌,這也許就會在日後引發暴I亂,支持北落鏡文的大臣顧及到這一點,在早朝之上連北落斌的面子都顧不得,就直接用北落斌的身份提出了異議。
皇上的立場比之大臣們想象的可要堅定許多,加上此事乃是皇上內閣老臣商議出來的結果,所以就算有大臣又異議,這種不同流的聲音還是被皇上壓了下來。
太子之位已定,北落斌封爲驃騎大將軍,爲了鞏固太子的權益,皇上冊封北落斌爲晉王,將原先封賜給寧王北落鏡文的封地給了北落斌,不過因爲北落斌的職責所在,不用去遷出長安。
這不過是皇上一方面爲了寬慰北落斌與讓北落斌對皇位死心而做出的決策,對北落鏡文一黨來說,封王封地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軍權。
軍權握在一個與自己爲敵的人手中,那就是在自己的腦後放了一把劍,叫誰能睡得安穩?
皇上的深意,也就是在此處,內閣老臣也有人提出了這一點,北落斌若是對太子之位不死心日後與北落鏡文相爭,定然就會釀成大慶的一場霍亂。
皇上給出的解釋是,北落鏡文畢竟在處理朝政上好差些火候,有這麼一個強敵在旁督促,定然會對朝政盡心盡力做到最好。這對大慶來說,也算是有利有弊的事情,而且皇上深信,自己是可以把持住北落斌的。
爭了十多年,搶了十多年,唸了十多年,最後,卻是這麼一個結局。
持續了十多年的太子之爭,在今日,落下了帷幕。
這一日,對杜鬆來說早在意料之中,對長公主來說也不在意料之外,對旦貴妃來說,也是可以坦然接受,對北落斌來說,雖不可接受但也可繼續忍耐。
皇上這一道聖旨是讓一場十多年的爭鬥寫上了句號,也是文武大臣的一盞指明燈。
因爲北落斌的隱忍與羣臣的倒戈,長安倒是沒出現內閣老臣擔憂中的亂子,皇上已經讓欽天監的人定下了吉日祭天,同時在下朝之後數十匹快馬也從四道城門而出,帶着聖旨去往了各大州郡。
這是長公主預料中想見到的局面,北落斌隱忍了多年,如今還要繼續隱忍,這是誰都忍受不了的,在下了早朝北落斌剛走出宮門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長公主府的管家。
大局定,也是烽煙起之時。
北落潛之得到太子冊立的消息,已經是在十天之後。
這一日,他在走過了安州最後一條街,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軀要回住處,卻在城門之處看到了人頭竄動。
是一紙從長安發來的榜文,北落潛之沒有擠進人羣,只在人羣之外聽着衆人的議論。
喧囂的人羣,雜亂的話語,但他也聽出了這一紙榜文的內容。
老四,寧王北落鏡文,而今已經是大慶的太子了。
與他預料的,有所不同,北落斌雖說只是一名武將,但有勇有謀,算得是治世之才,他戰功赫赫,爲何卻沒有成爲太子?
這不過是他離開長安一個多月後的事事情,但聽到他的耳裡,卻恍如隔世,那讓人尊崇讓人羨慕的,本來該是他的位置,而今,卻成了別人的,多年的努力,他義無反顧的放棄了,而今大局已定,他想起,還是會有淡淡的惆悵。
一個多月了,青州,安州他都已經尋了個遍,但還是沒有看到凌茗瑾的影子,關於她的一切都開始消失了,有時他問起安州的百姓,百姓也要思索許久才能想起凌茗瑾的容貌,纔會認得這就是一品閣原來的老闆。
他的耐心,在壓抑中慢慢消耗,他的信心,早已經被揮霍得一乾二淨,昨夜,他突然就夢到了凌茗瑾,夢裡,她就站在他的牀榻前,手中握着匕首,黑亮的眸子裡含着淚。
午夜夢迴,醒來只有了一身的冷汗,月涼如水,她似乎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每一天,他都想着自己該要找到了,可一天疲累的尋找下來,都只換來了他的失落。
她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他的生命裡。
他時常會在想,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混蛋,若是早發現了他的好發現了她的重要,就該早早的與她一同浪跡天涯。
權勢,早已經不是他在乎的東西,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
可天下這麼大,他要去何處追尋她的蹤跡?
又是一夜的轉輾反側,又是一夜的無眠,疲軟的身體在硬邦邦的木牀上躺了一夜早已痠痛發麻,腳掌上早已結了一層硬黃的老繭,手背上也因昨日的不小心多了幾道傷疤。
雞鳴犬吠,他努力的睜開了睡意來襲無法睜開的雙眼,用涼水驅散了睡意。
這一個多月他大多是這麼度過的,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黎明的時候又是怎麼也起不來,銅鏡中的自己,眼眶深陷,嘴脣上方也有了青色的胡茬子,原本白皙的皮膚也在一日日的曝曬之下變成了銅黃色。
若說後悔,他沒有覺得後悔,黎明,是他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候,因爲他就要出發,去尋找凌茗瑾的蹤跡。
他走出了小巷,在小巷口那個煎餅攤子上買了兩個大餅,就這麼吃了起來,安州的大街小巷他都已經走遍了,今日是他打算在安州留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他打算去一品閣走一趟。
一品閣,在皇上執掌了都察院之後那裡的護衛都已經撤去了,而一品閣也已經充了公成了公家的產業,每半個月,一品閣就會對外開放一次,人們可以進入其中游玩嬉戲,觀摩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看看那些美輪美奐的美景。
現在要進入一品閣,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無需金錢,無需武藝。
有了兩個大餅墊肚子,北落潛之的步伐也穩重了許多,走過了那條桃花街,又走過了一條小巷,北落潛之利用這幾日對安州街道的熟悉找走了一條捷徑。
一品閣,坐落在渝水河兩岸,現在已經是安州的地標建築。
每半月一次的機會,對安州百姓來說一品閣已經不再是奢華的代名詞,因爲春種剛剛結束,大多人都閒散在家,今日的天氣又是清風徐徐萬里無雲,許多人都帶着自己的親人或者好友到了一品閣裡。
北落潛之如今雖落魄,但也沒落魄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程度,今日的換上了一身青色衣衫,帶上了一個銀色的面具,與當初凌茗瑾在安州的打扮一模一樣。
或許,這已經是他唯一懷念她的方式。
一品閣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是蕭明軒請來了最好的工匠依據凌茗瑾的畫像雕刻而成的,音容相貌,一蹙一撇,一顰一笑,都是凌茗瑾的影子,北落潛之一路緩緩走着,避開了喧囂的人羣,一人獨步。
一品閣雖然對外開放,但紅日閣卻是封閉的,那裡有官兵把守,是誰都無法入內的。
北落潛之尋了一個漏子,悄悄潛了進去。
官府這麼做倒是好,最少給了他一個安靜想念她的機會。
與外頭的喧囂不同,紅日閣裡安靜得可以聽到蟲鳴蛙叫之聲。
北落潛之踩着落葉,步步走到了那一出樓閣前。
有人,北落潛之一眼就看到了紅日閣前場地那張石桌旁坐着的人。
是一個男人,不過看着背影,北落潛之並不認得。
男子飲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休止,無邊落木蕭蕭下,男子一杯接着一杯,沉重的氛圍壓得北落潛之繃緊了多日的心絃更是沉重。
不管此人是誰,來到這裡,必然是來看凌茗瑾的,北落潛之收起了自己的敵意,走向了男子。
一直飲着酒的男子聽到了動靜,轉過了頭。
北落潛之一眼看到這張臉,也着實是驚豔了一下,這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妖冶魅惑。
安風影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來的北落潛之,眼神疑惑的在他的身上打量着。
紅日閣有官兵把守,他是憑着他安家家主的身份才得以入內,這個人又是誰?
這個面具,這一身行裝,他倒是很熟悉。
收起自己的敵意,安風影轉過了頭,背對着北落潛之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想不到,她居然還有這麼一個朋友。”北落潛之走到石桌旁坐下,接過了安風影遞過來的酒杯飲盡了杯中酒。
他不認識安風影,安風影也不認識他,但他們都知道,自己都是凌茗瑾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無需在意。
“戎歌死後,我也本以爲她沒了朋友了。”安風影飲了一杯,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