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爭鬥持續到現在,基本上已經可算得大局已定,北落潛之的一枝獨秀,因爲證明了皇上最後的選擇。
沙鎮大捷,街坊裡有人開始傳誦着五皇子的威名,在這樣陰雨綿綿的日子裡,茶樓裡評書先生說得最後的無外乎也就是北落潛之的婚事與沙鎮的大戰。
世人總是對強者懷着崇敬敬仰之情,不管是沙場上的將軍還是朝堂裡的股肱之臣,北落潛之、北落斌、杜鬆,現在可算得是朝堂裡的三把好手皇上的左膀右臂。
一個有望是繼平南王與納蘭青捷之後的接班人,一個是內庫的掌權者,一個有着網羅天下消息情報的都察院,無論哪一個,現在都不是長安裡的誰可以輕視的對象。
老一輩的人,已經老去,在去年安樂侯與納蘭青捷退下來這件事上就可證明了這一點。
現在的大慶,已經是年輕人的舞臺。
而朝中那些老臣,更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北落潛之的婚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表明立場的機會。
從臨城而來的蕭夫人,今日抵達了長安。
直接就入了皇宮的她見到了皇上,也見到了她未來的兒媳建安公主。
武安侯已經也在長安,再過兩日建安公主也要離開長安了,蕭夫人這一趟來得正是時候。
建安公主在宮裡養了一個冬日,身體也豐腴了不少,面色紅潤,一身貴氣逼人的裝扮,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看得蕭夫人是歡喜不已。在宮中與皇上談了許久,得了一道聖旨的她也就出了宮,婚事推遲到了三年之後舉辦,雖說蕭夫人對此很是怨念,但皇命難違她也只能閉上了嘴,出了宮,她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杜鬆。
杜鬆正在府上與蕭明軒閒聊,聽着下人的傳話,他是如獲大赦,蕭夫人來了,正好可以收一收蕭明軒的心思。
蕭明軒本是要逃,但被杜鬆強留了下來,本只是來謝恩,卻不想在杜府見到了失蹤已久的蕭明軒,一瞬間蕭夫人的眼淚呼啦就流了出來。
蕭夫人前來長安謝主隆恩,心中一直掛念着蕭明軒身在何處,現在蕭明軒突然出現,爲人母的心情,除了與她同行的紅媽媽,也無人可理解。
紅媽媽一直在雲翎山莊陪着蕭夫人,先她來長安謝恩,她自然也就順道來看了杜鬆,前段時候杜鬆受冤下獄被幽禁若不是蕭夫人一力攔着她也早入了長安,見杜鬆安好,紅媽媽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雖只是杜鬆母親杜依依的婢女,但杜鬆是她一手帶大,她又未嫁人,所以一直把杜鬆視作親兒,對於柳芊芊這個‘兒媳’,紅媽媽是極滿意的,當初杜鬆帶着她去青州之時,她就起了撮合之心,現在見杜鬆與柳芊芊舉案齊眉夫妻和睦,紅媽媽更是開懷。
“明軒都已經在這了,姐姐還傷心什麼,明軒,這次你可不能任性了,你娘爲了你,可是茶不思飯不想坐立不安。”
紅媽媽一邊勸着蕭夫人,一遍拉着蕭明軒到了蕭夫人眼前。
蕭明軒心知自己這次出走不該無顏面對蕭夫人,見她眼淚嘩啦更是心生愧疚,他向來就是一個聽話孝順的人最是見不得父母的眼淚。
“娘,我這麼大了,還能出什麼事啊!等我了結了這邊的事,我就跟你回臨城,好不好?”
蕭夫人看着一臉愧疚不安的蕭明軒,心中一驚,轉頭看向了杜鬆。
蕭明軒現下最想知道的是什麼事情?當然是他失去的那半年的記憶。
杜鬆心中愧疚,只得拱手躬身,與蕭夫人行了一禮。
蕭夫人退後兩步,看着蕭明軒的目光越發的沉重。
“娘,是我逼着小白告訴我的,您別怪他,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但這是我自己的路,不走這麼一趟,我是不會安生的,娘,您也不想看着您的兒子後半生都生活在遺憾後悔之中吧!”蕭明軒凝眸,定定的看着蕭夫人,四目相對,心連心的母子之間,豈會讀不出對方眼中的情緒。
“你也長大了,要做什麼娘攔不住你,但是你要時時刻刻記住,出門在外,你就是蕭家,你而今已經與建安公主有了婚約,又是蕭家下一任家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可知道?”
蕭夫人嗟嘆一聲,扶額又是退後兩步,紅媽媽見她臉上蒼白,趕忙上前扶住。
“孩兒知道,明日,孩兒就隨娘入宮面聖。”
蕭夫人已經去謝了恩,蕭明軒這個皇上未來的乘龍快婿,自然也要去走一趟。
蕭明軒給了蕭夫人這個交代,悲痛的蕭夫人總算得到了一絲的安慰,蕭明軒畢竟已經不是以前的蕭明軒,現在的婚約也不是李家小姐的婚約,李家的婚約蕭家二老可以舍了面子爲了退婚賠禮道歉,但皇上定下的婚事,卻是萬無收回成命的道理。
“好,好,好,你能想明白,我這個做孃的也放心了。”
蕭夫人大鬆一口氣之餘,杜鬆卻是心情沉重,蕭明軒現在說的這些都算不得數,他一個忘情的人沒了感情紛擾說這些簡單,但若是他想起了那些事情,再要他這般清醒理智,卻又是難了。
“小………………”紅媽媽一眼看見一旁的柳芊芊,趕忙住嘴改口:“杜鬆啊!我有事與你說,你隨我來。”
杜鬆頷首,推門帶路。
柳芊芊看了一眼離去的兩人,又看了一眼對蕭明軒諄諄教導的蕭夫人,也不知該如何自處,想了想,她也只好離去。
蕭夫人正值傷痛,一時也未留意到柳芊芊的離去。
書房之中,杜鬆恭敬的請着紅媽媽坐了下來。
紅媽媽打眼看了一遍書房,感嘆着說道:“明軒的事情,你可要好好看着,切不可讓他再任性而爲。”
杜鬆點了點頭。
“前番,苦了你了。”
杜鬆拂袖入座,面無神情的說道:“雖說蒙冤受難,但也除去了一個強敵。”
“不可操之過急,以前的你,可是很沉得住氣的,幾位皇子連番出事都與你有關牽連,皇上對你必然是有了防備之心,你可得當心着些。”
杜鬆呵呵一笑,低下了頭,紅媽媽並不知道他壽命所剩不多之事。
“現在的長安年輕一輩裡,也就是你與北落潛之北落斌三足鼎立,短短一年不到有了這樣的成就,小姐在天有靈,該是欣慰了。”紅媽媽雙手合十,虔誠的閉眼。
“這還不夠,我與北落潛之早已勢同水火,我們之間,早晚要再交手的。”杜鬆一直都在懷疑北落霖豎一案的幕後真兇,北落潛之這麼處心積慮的把罪名扣在自己的頭上,這事與他肯定也脫不了關係。
“對了,來長安的途中我聽到了一個消息,凌茗瑾沒死?”紅媽媽雖說得小聲,但杜鬆還是聽出了她話裡的怒火。
“她沒死,這次我得以脫險,也全仰仗她不顧性命爲我作證。”杜鬆與紅媽媽向來是無話不說,凌茗瑾就是安以靈的事情,他不想隱瞞她,蕭明軒因爲凌茗瑾變成了而今的模樣,以紅媽媽與蕭夫人的交情定也會遷怒凌茗瑾,杜鬆說出凌茗瑾對他有恩之事,正是爲了化解紅媽媽對凌茗瑾的怒氣。
“那她要嫁與北落潛之的消息,是真是假?”
杜鬆看着紅媽媽緊張的神情,點了點頭。
“姐姐還一直以爲這只是謠言所以也未在意,若是讓她知道是真,只怕…………”
紅媽媽不能不擔心,凌茗瑾與蕭明軒之間可是剪不斷理還亂,現在蕭明軒在尋到那半年的記憶,凌茗瑾卻在這個當口要嫁給北落潛之,若是蕭明軒一衝動惹出了什麼禍端,那不是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這段時間,你要好好陪在蕭伯母身邊了,切不可讓她聽到了什麼風聲,明軒那邊,我會照看好的。”
雖杜鬆說得嚴肅認真,可紅媽媽有豈能安心?現在蕭明軒與凌茗瑾都在長安,一旦出事,後果就不堪設想啊!
“若不是這個凌茗瑾對你有恩,我肯定是要與她去理論一番,明軒好好的一個孩子,被她害成了這樣,現在倒好,她一轉身,就攀上了高枝要嫁給當朝二皇子了,好在上天有眼,也只是一個側妃,若是讓她當了正妃,這世道可就大部公平了。”紅媽媽長嘆一聲,絮絮叨叨的念說了起來。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杜鬆對此,也無從解釋,在長公主的口中,他得知了凌茗瑾或許會嫁給北落潛之的事實,這本就是一件讓人詫異的事情,他本在想,以凌茗瑾的性情,爲何會嫁給北落潛之?可轉念一想她畢竟也是都察院的人,期間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曲折也說不準,以她的身份,當了這個側妃的身份都是莫大的榮寵,現在讓他疑惑的是,北落潛之的圖謀。
誰都知道,安樂侯的大女兒癡戀北落潛之十多年,他若是爲了獲取三軍的支持,大可在安樂侯還未退隱之時就與安樂侯聯姻,爲何卻是等到了現在與皇上請旨娶了安樂侯的小女?安樂侯現在已經沒了兵權在手,難不成是一向冷酷不近女色的北落潛之動情了?這樣的鬼話杜鬆可不信,北落潛之一定是有所圖謀,可到底是什麼,一時他也猜想不到。
就明面上的局勢來看,北落潛之娶了子絮郡主是得不到多大的好處的,因爲安樂侯隱退之後,安家也就剩下了安敬暄一人在軍中,此人與子絮郡主一直不和又是四皇子黨派,四皇子封爲寧王遣出長安之後就一直消沉着,後沙鎮大戰,他才隨着安樂侯一同去往了沙鎮,以安敬暄的性情來看,日後定然也不會支持這個妹妹的夫婿,安樂侯雖說是兩朝功臣在朝中人脈甚廣,但都察院本就是關係牽扯最廣的地方,北落潛之哪裡還需要這一層關係,正是因爲北落潛之此舉太過不尋常蹊蹺,杜鬆纔會一直在揣摩着北落潛之的心思。
高手過招對局,有時候小小的一個舉動都會是致命的,眼下北落斌遠在沙鎮,正是北落潛之與他揪鬥的好機會,北落潛之肯定會想拿住自己的什麼把柄。
“你不會是打算…………杜鬆,不能操之過急,你剛剛纔脫險,可不能再冒險了。”紅媽媽細細理了一理長安的局勢與其中錯綜複雜穿插的事情,心頭想到了一處。
操之過急,杜鬆呵呵一笑,他如何不急,北落潛之有都察院做後盾,看皇上長公主對他也是看重,若是讓他登上了太子之位,他要再下手,就難了。
四年,他的時間,只剩了四年了。
“北落潛之迎娶子絮郡主,其中定然有我還不知道的因素,小紅,你可否替我,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