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有着離去的念頭,但缺的還是一個契機,他還不知道,凌茗瑾爲了讓北落潛之放過他而答應了北落潛之什麼,他更不知道都察院已經將他這個廢人棄在一旁,他更不知道長安裡發生了什麼。
唯一獲得外界消息的機會,是山裡的獵人出山賣貨。
他們會在市集裡打聽一些消息,然後回山說給村民們聽。
可就在今日,他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消息。
二狗子說:“都察院有一個女科目名叫凌茗瑾前段日子死了。”
但戎歌手中,卻是握着凌茗瑾親筆書寫的書信。
死了?那這信?
他很疑惑,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可在這深山裡,顯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所以,他覺得時間到了,該是出山了。
信上說:一月後,安州一品閣不見不散。
可二狗子說:凌茗瑾的陵園,就是安州一品閣。
戎歌不信鬼神,他只覺得事有蹊蹺。
凌茗瑾的字,他不可能認錯,那麼,長安裡死的,又是誰?
當夜,他就與李老伯辭別,李老伯沉默許久,召集了村民,告訴了村民戎歌明早離去的消息。
村民與戎歌相處一月,已經有了感情,聽他要離去,一個個都是聲淚俱下好不感傷,戎歌好言相勸,最後也沒得法子沉默了起來,李老伯安排着二狗子明早相送,當着一衆村民的面,他交代了戎歌一些事情。
“你在村裡一月,我們待你不薄,我們不圖回報,只望你不要與外人說起我們這個村子。”
戎歌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好。
“我們村對你有救命之恩,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把你送到了我們面前,只望你以後愛惜性命,好自珍重。”
戎歌點了點頭,躬身道了一句好。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明日一別,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戎歌點了點頭,附身道了一句好。
這裡的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並非不是不懂報恩,而是他們不需要他的報恩,雖然這裡生活清貧,但是村民都很幸福,與之外界的紛紛擾擾爭權奪勢相比,這個小山村,纔是真正的極樂世界,他怎會忍心讓這樣一個沒有紛爭的山村捲入紅塵。
是夜,村民散去之後,他回了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後就一直呆坐着等着明日的到來。
李老伯給他送來了最後一碗靈芝湯,雖說這小山村清貧,但這樣依山傍水的地方,藥材什麼的從來都不缺。
在與戎歌臨別之際,李老伯給本小書。
小書的書皮破舊不堪已經無法看清書皮上的那幾個黑字,他在李老伯鼓勵的目光下用左手將小書翻開。
“這是………………”他瞪大了雙眼。
“這是早年我們村救下了一個青年他留下來的,我們留着也沒用,就當是贈禮吧。”李老伯捋着斑白鬍須說道:“這音波功極爲難練,現在你殘了右臂,若是不想浪費了一身苦修而來的內力,練習此功法,倒是合適。”
戎歌大喜過望,趕忙起身欲要下跪。
李老伯將其拖起說道:“只是這音波功極爲難練,能有何成就也只能看你的天份,我贈你音波功,你這長劍,就交給我吧。”
戎歌鄭重走到桌前,將劍拿起交給了李老伯。“李老伯大恩大德,晚生無以爲報,請受晚生一拜。”
李老伯捋着山羊鬍須,呵呵笑了兩聲:“好好活着,造福百姓,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戎歌低頭躬身,目光堅毅。
音波功,雖不是曠世絕學,但彌足珍貴,他如今無法再使劍,有一門傍身的武藝也是好的,江湖宿傳言音波功難練,但他已經是這副光景,還怕什麼難練。
月光漫灑,戎歌握着手中那本殘破的小書,久久不能言語。
他已經是殘敗之軀,再入紛爭,如何能敵得過都察院的圍攻,但不解開心頭的疑惑,他又怎能安生。
天還未亮,東方朦朧之際,他等到了二狗子,在二狗子的帶領之下,他第一次走出了大山走出了這座村莊。
回頭看身後山村,皚皚白霧朦朦朧朧之中也只可看到兩三點熒光之火,今後,他不會再回到這裡,這些淳樸的村民,他的恩人,他都不會再見到,想着前途未撲,他更是心緒難寧。
二狗子只將他送出山,將他送到了寒水河畔,二狗子就讓他一路沿着寒水向上走,走到碼頭就可以看到船,到時就可看到官道了。
戎歌躬身謝過,然後在二狗子目送之下沿着寒水前行。
這一條路,他從不知道凌茗瑾北落潛之都曾走過。
河水怕打河岸,朦朧天色裡,他闊步前行,走了半日的功夫,他總算見到了二狗子所說的碼頭。
“船家,我要過河。”
………………………………
過了河,就是去往安州的大道,安州,是他的故鄉。
青州,長安,他都不去想了,那裡不再是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凌茗瑾的生死,成了他現今心裡最大的擔憂與困惑,在與船家的交談之中,他確認了凌茗瑾已經身死的消息,但那封信,真相或許很複雜。
真相確實複雜,凌茗瑾死而未死瞞天過海金蟬脫殼,除了長公主安影,他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人。
臨城的風,這兩日越發的猖狂了起來,沒了法子,安影帶着凌茗瑾去了布莊,買了一兩件冬衣以備不時之需,雲翎山莊的榜文已經發出去了三日,依舊還是沒有消息,須臾草豈是那麼容得采摘的,南山,那可是皇家重地。
蕭峰現而今是護國侯,與皇家有了干係,自然是可以去,凌茗瑾恍然大悟,原來前幾日策馬而去的八長老十長老與柳流風,原是去採藥的。
臨城百姓,對蕭家的敬重是深入骨子裡的,就算蕭家生出了這樣的變故,臨城人提起蕭家,還是一臉的敬仰。
凌茗瑾每日在院子裡呆着很是無趣,安影便會把他從市集探來的消息故事一一說於她聽。
除了發出尋藥的榜文,雲翎山莊別的方面倒是安靜得很,前來看熱鬧等機會的俠客貴人一一退去,現在的雲翎山莊裡,也就只剩着熊知言與北落潛之還有梅不忘。
梅不忘是個老頑童,凌茗瑾對此記憶猶新,不過遇着了這樣的大事,老頑童也收斂起了頑皮的心性,一日一日的在雲翎山莊守着。
皇上的賞賜,通過一道聖旨傳到了北落潛之的耳中,飛羽軍,皇上的賞賜讓不少人瞠目結舌,這不單單是一股力量,更是身份的象徵,皇上肯把心頭之好賞賜給北落潛之,已經說明了北落潛之在皇上心裡的位置。
大皇子已經去了風過府,雖說朝中有個風光無兩的杜親王,但人家那也只是皇上的義子,又哪裡可以跟北落潛之這樣的身份匹敵。
眼下看來,這太子的位置,北落潛之的勝算是最大了。
皇上的一言一行,就是下邊人的風向,杜親王雖是親王,但只是皇上義子,雖身份高人一等,但也不可以成爲君主,所有朝中的那些牆頭草,一時之間是朝着北落潛之倒了過來。
不過北落潛之卻並沒有返回長安的打算,這幾日他就守在雲翎山莊,誰也不知是爲何。
也就是有他坐鎮,凌茗瑾每日每日的只能呆在院子裡大門不能出。
有藥聖在,蕭明軒的癡傻之症這兩日好了一些,蕭夫人蕭峰大鬆了一口氣之餘是拉着藥聖左一句感謝右一句感謝,雖然青州那邊還沒有消息,不過就眼下看來也不會有多大的難處。
那日的英雄大會,相當也就是蕭家自揭家醜,蕭峰那五位侄子在那之後便就收斂了許多,蕭家這一場可笑的內亂,終於是完完全全落幕。
這一日,正是柳流風與八長老十長老出發後的第六日。
但云翎山莊,已經接到了柳流風他們的消息,今日午時,他們便就可以抵達臨城。
一大早,蕭夫人就趕忙在山莊裡張羅了起來,蕭峰更是早早把藥聖拉了起來將一切準備妥當,藥聖看着這一對用心良苦的夫婦,也懶得多言就隨着兩人一同去了蕭明軒的屋子。
蕭明軒這兩日雖有了一些好轉,但依舊還是一副癡癡傻傻目光呆滯的模樣,蕭明軒不願吃飯,蕭峰這幾日沒有法子,只得強行將一些補藥灌到了蕭明軒肚子裡,所以現下看來,蕭明軒雖骨瘦如柴,但面色比之白公子卻要紅潤了一些。
每每看到蕭明軒,蕭夫人總要掩嘴啜泣一番,她只有一兒,本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拍摔了,卻不想有着另一個女人出現將自己的寶貝兒子折磨至此,若是凌茗瑾還活着,她或許怨氣還不會這麼大,可凌茗瑾死了,她這一肚子的怒氣再無了可發泄的對象,對一個死人,她是沒辦法惡毒起來,以前在安州看到凌茗瑾,她還只當是兒子爲了逼自己同意退婚而設下的圈套,她爲人母,最是知道兒子的頑皮秉性,她哪裡想過,自己的寶貝兒子,這麼快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