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靜謐,在都察院的人走開之後北落潛之就一言不發,他到底是二皇子,凌茗瑾的死讓他有怨氣,但他依舊必須要顧全大局,皇上不可能會讓長公主成爲衆矢之的,他必須要放手。
可蕭明軒柳流風又豈會放手,觀之大慶,也只有他們兩人,會再爲了凌茗瑾之死而憤憤。
“潛之,證據呢?”氣勢上壓人一等的長公主冷冷一笑,打破了沉默。
證據,沒有證據,就算有了證據,在這些掌握了話語權的權貴手裡也可以隨意被顛覆。
蕭明軒兩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緊握的拳頭骨節發白。
柳流風冷冷看着坐在堂中一臉高傲的長公主,深邃的眸子裡透着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
“本宮來時就說了,若是沒有證據,你們該怎麼做無需本宮再教你們了吧,凌茗瑾之死,本宮也覺得突然,雖本宮與她有些過節,但此事確實與本宮無關,潛之,你可還有要問的?”
木桌之後,手握着驚堂木的北落潛之雙目如死水的搖了搖頭。
他無可奈何。
長公主冷笑一聲起身冷冷說道:“今日之事,你也是爲了都察院盡心盡力,本宮也不怪你,但日後,你若是再這般無憑無據的污衊本宮,休怪本宮不認你這個侄子,來人,回府。”
沒人高呼千歲相送,長公主的離去,讓本就死寂的大堂更是沉默。
這個事實這個結局,大家心裡都有底,但卻始終都無法接受。
人就是這樣,明知有些事情是自己達不成的,卻依舊偏偏想去爭取。
北落潛之也盡了力,此時也不能責怪與他,蕭明軒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但心裡多多少少還有着幾分理智。
“今日還不了她公道,總有來日。”惡狠狠的話是在威脅着一位長公主,但在場的人都沒有覺得蕭明軒大逆不道。
“來人,按着科目的規制,好生安葬。”
那具蒙着白布的屍體,北落潛之多看一眼都覺得是疼的,凌茗瑾,活着的時候是他與都察院的恥辱,死了,依舊是都察院的恥辱,在他成立都察院的這些年,但凡是都察院之人死得不明不白,他都可以還他一個公道,但今日,他無能爲力。
“慢着,她不能葬在長安。”一直冷着臉的蕭明軒跨一步向前,守在了‘凌茗瑾’的屍身前。
“她最恨的就是長安,她不能葬在這裡。”柳流風亦然。
北落潛之揉着刺痛的眉心,聲若寒冰:“她是我都察院的人,自然是要葬在都察院的陵園裡。”
“若不是你苦苦相逼,她怎會成爲你都察院的人?若是她不入長安,又豈會有今日?”
北落潛之微微皺眉,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自信。
“你們終歸是她的朋友,說說,葬到何處?”居高臨下的語氣,若是換了往日蕭明軒柳流風定然是怒不可揭,但現在,他們卻是平靜得出奇。
“安州一品閣。”
柳流風尋思了須臾,最終點頭贊同。
北落潛之皺眉沉思,安州一品閣,她一手創立的地方最爲她的陵圓,想來也是對她最大的安慰,無法爲她的死討回一個公道,那就必須在安葬這一點上了卻了她的心願,北落潛之不會忘記,當初自己是如何在一品閣開張之日將她驅逐出了安州。
“好,那就一品閣。”
寂靜之中,幾人達定了承諾,凌茗瑾最終的陵墓,就是如今正拉動着安州經濟發展的一品閣。
一品閣,佔地百畝,觀之大慶,有幾人有着這樣的手筆將這麼大的地皮這麼的所在僅僅是當做了一座陵墓,這絕對是敗家子的所作所爲,但凌茗瑾的這點不同,她未有親屬,一品閣是她所屬,現在作爲她的陵墓也未嘗不可。
生而不得做其根,死而成其穴,一品閣的崛起與沒落,全是因爲凌茗瑾。
“明日,我們就動身。”
蕭明軒一愣,緩緩擡頭,他聽得很清楚,北落潛之說的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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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茗瑾只是都察院一個掛名的科目,北落潛之卻是日理萬機的院長,北落潛之此舉雖是意氣使然,但卻也說明了他對凌茗瑾的器重。
雖說在百姓們看來自己與北落潛之是情敵的身份,但只要北落潛之是爲了凌茗瑾好,他不會反對。
一直冷冷站在一旁的白公子長吐了一口氣,幾方的矛盾,終究以這種結果而結束,他站在中間那個點,雖已經觸動了長公主但他卻也不覺得自己做得不該。
若是沒有意氣,人生又有何意義?他窮於算計的短暫一生,終究還還要留下一些痕跡的。
“那好,明日我會來都察院,流風,隨我去選一副好棺木。”
柳流風點了點頭,看都未看一眼北落潛之就走了出去。
大堂內,北落潛之看着大堂上的屍首,久久未起身。
少與北落潛之有過正面談話的白公子,留在了大堂。
“她死了,對很多人來說,這是好事。”白公子異常的冷靜,說着一些與自己立場全部相干的話。
“很多人,都希望她死,就是宮裡的那些人,也都有着這樣的想法,可你,讓她入了長安。”
北落潛之低着頭,不作理會。
白公子不與計較繼續說道:“如今會爲了她的死而心情鬱郁甚至可說難過的,也就我們幾人,有些東西,就是這麼的不公平。”
說罷,也不等北落潛之回答,白公子一抖襟擺轉身離去。
不公平,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二字可言,北落潛之冷笑搖頭,依舊呆呆的坐着。
午時,蕭明軒與柳流風送來了棺木,這絕對是現在長安可以買到的最好的棺木,用的是做棺木最好的紫檀木,上漆紅漆,大氣磅礴。
‘凌茗瑾’的屍身,在蕭明軒柳流風北落潛之柳芊芊的眼皮子底下擡入了重棺封死,昨日還活躍在眼前打着哈欠疲憊不堪的人,今日就陰陽相隔永不再見,說不悲痛說不唏噓說不感慨都是假的,蕭明軒死死咬着嘴脣,直至血痂脫落嘴角再溢出了鮮血,一雙紅眸,已經再也見不到一抹白色。
有淚在眼眶中打轉,有一股恨在胸膛裡蔓延。
他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儘量想表現得冷靜一些好讓凌茗瑾走得安寧,眼角流下的淚,他默默承受着。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蕭明軒這一生,第一次動心,便就這麼讓他無力。
經歷過一次生死,經歷過一次失戀打擊,柳流風的情緒明顯要比蕭明軒要好了很多,雖他也有怨恨,但他更明白自己的責任,在旦城自己醒過來看到父母憔悴的模樣的時候,柳流風就暗自下了決心,這一生不能再辜負了父母。
凌茗瑾已經死了,再無挽回的可能,他總不能因爲自己的怨氣,就將柳家拉入了不堪的局勢,柳家與蕭家不同,一個以經商而發達興盛的望族,怎比的上在三軍朝堂武林均有一定地位的蕭家?
他的冷靜,源於他的責任。
按說,北落潛之覺得自己不該會有這種情緒的,這種會時不時刺疼他心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凌茗瑾與他是仇人,第一次見面,凌茗瑾就是來殺他的,可惜或者說是大幸,她卻做了與自己交易的決定,他爲此,追殺了半年,用盡了都察院所有的人力,可最終她都得以逃脫,有時他在想,自己何曾被人羞辱至此?這是命。
他本從來不信命這個東西,但後來,他覺得有些東西是真的命中註定的,命中註定自己殺不了凌茗瑾,但凌茗瑾最終還是因自己而死。
遲來了半年的結果,但他再也沒了半年前的欣喜。
這一天,會深深的印在他腦子裡,就算他日後登上了那個位置也難以忘懷。
這是讓無數人爲之焦躁的一夜,凌茗瑾的死,無疑讓很多人欣慰,畢竟對很多人而言,凌茗瑾這個陌生人本就不該活下去,三皇子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多喝了一壺小酒,四皇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樂呵呵的哼起了小曲,五皇子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找來了羅天衣。
五皇子與凌茗瑾有過一次單獨的相處,他們談了許多,雖說凌茗瑾八年前逃出長安城是因他所救,但他還是對這個女子有着一種別樣的佩服,能在都察院的天羅地網下生存下來的女子,本就不簡單,更何況,她讓自己最忠心的女奴才背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