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一拱手一躬身,聲聲如喝,久久響徹在人們耳中。
高臺之上的十位長老,也站到了蕭峰身後。
“我等蕭家不孝子孫,無顏面對蕭家列祖列宗與臨城一城父老,待蕭家安定下來,便就辭去長老一職,從此隱居雲翎山莊,再不涉足江湖,再不過過問俗事。”
拱手,躬身,良久。
衆人的高呼聲,在一干人的拱手躬身在漸漸沉寂。
皇命在此,又能如何,臨城百姓都明白,此時的皇上,已經不是當年蕭某人那時的皇上了。
皇上英明聖武,蕭家若是違抗,又是什麼結果?
無奈一聲長嘆,沮喪傷感的衆人,不再做聲。
凌茗瑾已經恢復了平靜,這突如其來的聖旨,這突如其來封侯,蕭峰與蕭家長老的態度,讓她更加肯定此事與皇上肯定脫不了干係。
這,或許對蕭明軒是一件好事。
皇上總有一天會拿雲翎山莊開刀,蕭峰爲讓蕭明軒日後安寧,願在此時擔下所有的罵名,這是一個父親的善良。
接着,在衆人的沉寂中,北落潛之交給了蕭峰侯服與印璽誥文。
自此,大慶王朝,多了一個護國侯。
世世代代沿襲的護國侯。
這一場交易,只有皇家方面的人才是勝利者。
蕭峰拱手躬身的背影,一瞬之間蒼老了很多。幾位長老的背影,也透着幾分蒼涼。
自作孽不可活,他們就是。
今日的英雄大會,將會隨着這一道聖旨而天下皆知,更多的人會知道,在今日,蕭家被封護國侯,而下一個護國侯,是一個傻子。
高傲的北落潛之冷眼掃視着人羣,冷冷如霜的雙眸看不出神情,他如願完成皇上的交託,他本該是高興的,但他高興不起來,因爲楊夜華的那一番話。
她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目光如炬,臉若染霜。
蕭家最終俯首稱臣,皇上如願以償,一方歡喜一方憂,蕭峰臉上的哀痛他可有視而不見,但他內心的那一陣陣揪痛,卻是鬧得他無法安寧。
他向來冷靜,知道什麼是該做什麼是不該做的,但半年前,他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而今,那件事情還在延續,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走下去讓這件不該做的事情變成該做的事情,還是就這麼放任自流。
人羣之中,忽視目光在大量着他,但他冷眼掃視,又看不出什麼端倪。
這種感覺,更讓他覺得煩躁。
他不是一個容易煩躁的,除非是遇到了一些他難以掌控的事情。
鼓聲停息。
衆人在蕭峰的一躬中帶着備份沮喪如流水一般退了出去。
那條無人的石階漸漸人滿爲患,空蕩無人的臨城,漸漸迴歸了喧囂。
這一場歷時不過半個時辰的英雄大會,籌備了兩日,讓臨城百姓翹首以盼了兩日。
最終,卻是這麼一個結局。
凌茗瑾出門的時候,原先刻着雲翎山莊四字的匾額已經不再,而一面金黃匾額,橫在其上。
雲翎山莊,皇上還算是給了蕭家一些面子,這裡題的不是護國府三個字。
一木一金的替換。
雲翎山莊也不再是以前的雲翎山莊。
也許大勢上不會有什麼變化,但背地裡,雲翎山莊這四個字的意義已經截然不同。
這就是皇上想要的。
在皇上收到北落潛之摺子的時候,皇上大喜過望召見了長公主。
這一場對賭,長公主輸了,而她的籌碼,就是替北落潛之找一個王妃。
皇上點頭應允,很是輕鬆歡喜的應允。
而長公主,交給了皇上一幅畫。
畫上的,是一個女子。
………………………………
英雄大會已經結束,雲翎山莊裡的百姓俠客貴人緩緩散去。
凌茗瑾混跡在人羣之中,趨步而行。
她還是沒有見到蕭明軒,雖覺失落,但她不敢衝動。
北落潛之那一雙眼睛,讓她本有些沸升溫沸騰的熱血漸漸冷卻。
安隱護在她右側,步步緊隨,這個時候,他生怕凌茗瑾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
好在凌茗瑾很安分,一直往前走,從不向後看。
廟宇已經對外開放,很多人轉道去了廟宇那方,凌茗瑾無意逗留,只是看了兩眼那白霧之中的黃金廟宇就下了石階。
…………………………
方纔還是人聲雜亂的雲翎山莊,此時一片死寂,偌大的雲翎山莊,就算是有聲音,也會顯得安靜。
在後苑裡,有一座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的院子。
這些日子,這座院子一直都是雲翎山莊的重中之重,就算雲翎山莊住着一位皇子,這院子四周的守衛也依舊是最多的。
前日,藥聖從長安而來,直上雲翎山莊。
與蕭明軒把脈症斷之後,藥聖說:“可醫。”
此言,就是蕭夫人與蕭峰的救命良藥。
蕭峰當即詢問,需要什麼。
藥聖一頓首,說了一大串連蕭峰都未聽過的藥草名字。
當然最後,藥聖說:“那七七四十八味藥材老夫已經從皇宮裡帶了出來,還有一味,卻是必須得去採摘。”
聽着一個看似與蕭明軒一般年紀的人說這老夫,蕭峰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味藥名叫須臾,生在南山之巔。採摘下來,必須五日之內送回臨城配製成藥,否則藥性全無採之無用。”
“須臾?”蕭峰一鄂,這名字聽着好生奇怪。
“貴公子的病,乃是心病,用情至深不能自拔,若要他康復,就必須要他忘情,須臾,自然就是須臾一瞬之意,此藥,有着忘情的功效。”
藥聖在懷中掏出了一張紙展開,蕭峰等人湊近觀看,上面畫着一株草。
“這就是須臾草。”
蕭峰一抿脣,接過了紙說道:“蕭某人現在就去。”
誰料藥聖卻是一擡頭道了一句不可:“蕭莊主乃是蕭家之主,現在蕭家這個局面,你去採藥,怕是不妥。”
站在藥聖身後的柳流風也不等蕭峰發話,直接就拿過了他手中的紙說道:“我去吧。”
“不行,南山之巔地勢險惡,你哪裡能去得,若是有什麼閃失,我怎麼跟清風交代。”
柳流風卻是一笑,將紙收到了懷中。“蕭伯父,你若是不放心,讓八長老陪着我一同去就是了。”
“蕭伯父,你若是不放心,讓八長老陪着我一同去就是了。”
柳流風的決心,與他臉上那平靜溫雅的笑容成的是反比。
柳流風是柳清風唯一的兒子,是柳家少主,若是因着蕭家出了事,柳家與蕭家的矛盾必然會加劇,蕭峰在這頭頂着蕭家一衆人的壓力,而在那頭,柳清風何嘗有不是一人頂着柳家一族人施加的壓力?
他同樣也知道,此次若是柳流風不能去這麼一遭,柳流風這一生,便會留下如自己這樣的遺憾。
蕭夫人聲聲哀呼,擾亂了他的心神。
“有藥聖在此,又死不了,哭什麼,婦道人家,就知道哭哭哭。”
蕭峰素來懼內,對蕭夫人的吩咐莫有不從,今日要不是他實在是心煩意亂,也不會出此冷言冷語,也好在此時的蕭夫人心神大亂,聽得蕭峰這一喝,反倒是安靜了下來。
“流風,我讓老八I老十隨你去,一路可要多多保重。”
沉思片刻,蕭峰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下定了主意,現在蕭家身份也不同了,南山在天闌山莊之內,那有蕭家的名頭進去登山因爲不會有阻礙,主要的是南山常年無人攀登道路難行又陡峭多毒物,一不小心,就會出岔子。
“蕭伯父放心,我一定帶着須臾草平安歸來,這是我昨夜寫的一封信,好沒來得及寄出,還勞蕭伯父稍後幫我安排人送去柳家。”
蕭家出了這樣的事情,柳流風是定眼目睹此事的柳家唯一一人,當然有必須將所有的前因後果真相告知柳清風。
蕭家封侯,乃是順應大局的不得已之舉,雖折了些名聲,但總是保得蕭家子孫世世代代,現而今世家望族一一落敗,柳家與蕭家這兩領軍望族先後俯首,只要柳家不多嘴多舌,其他的望族也不會多說什麼。
“流風,此次明軒得以避過大禍,全依靠你們柳家了。”蕭峰一拍柳流風肩膀,目光中雖還有傷痛,但更多的已經是嚴肅。
“蕭伯父說的哪裡話,你與我爹爹是至交,我與明軒是兄弟,互相扶持,那是必須的。”柳流風微微躬身。
蕭峰欣慰點頭捋須,嚴肅的說道:“他日若是柳家有難,我蕭家,定會鼎力相助。”
“蕭伯父見外了,此次柳家雖無緣與蕭家聯姻,但柳家蕭家兩家情誼並不會因此而減少半分,明軒病情要緊,我就不多留了,準備準備,我即刻就動身。”
在一旁裝着高人啞巴的藥聖這時也開了口:“等等,柳公子,我這有一瓶藥膏,可防解百毒,你帶着去吧。”
柳流風也不推辭,雙手接過之後恭敬的躬身謝過。
出了屋子,柳流風轉而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屋子裡簡單收拾了一下,隨後就到了雲翎山莊大堂,八長老十長老也已經在堂中等候了,見柳流風闊步而來,幾人便就辭別了蕭峰離了雲翎山莊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