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賽場的五色工低着頭:他是個罪人!
暫停時間只有短短30秒。
東堂教練分秒必爭,主動起身大步邁向邊線處迎接隊員們下場,手裡的板子拍打得啪啪作響,語氣嚴厲:“不準讓球!不管是誰,每一球都要去接!”
“是!”剛剛犯下低級失誤的飯綱掌和犬岡壽大聲應道。
“呼、哈……”粗重的喘息聲從煙千里口中發出,顆顆汗珠從額頭滑到臉頰下巴,不斷滴落。
“小千裡,你怎麼流這麼多汗?”千草白石瞅瞅乾爽的自己,又瞄了眼只是微出薄汗的隊友們,完全不理解粉發男生爲何像是打滿兩場一般疲憊。
這纔打了十幾分鍾吧?
“千里,注意體力分配。”飯綱掌微微皺眉提醒。
“好的。”煙千里快速調整呼吸。
這局比賽中,他模仿牛島若利的粗暴打法,用盡全力,又發又扣,助跑跳躍就沒有停下過。再加上因爲牛島若利的強力進攻導致一傳無法保證時刻到位,他在後排時,需要跑動調整傳球的次數也增多,體力消耗嚴重。
一旁井闥山的後勤們推着便攜小推車迅速圍攏,遞上冰鎮毛巾給大家擦汗。煙千里接過毛巾蓋在發燙的臉頰上深吸一口氣,隨後胡亂抹了把臉將毛巾還回,從推車中找到貼有自己號碼的運動水壺,打開壺嘴小口喝了起來。
鹹甜味的寶礦力水特滑入口腔,瞬間滋潤了乾涸灼熱的喉管,這種運動飲料可以迅速補充人體流失的水分和電解質,是排球選手的必備之物。
就在這時,後頸襲來一陣冰涼,激得煙千里渾身一顫,過載發熱的大腦驟然冷卻,思緒頓時清醒了不少。煙千里扭頭望去,只見東堂教練正拿着冰敷袋按在他的後頸滾動按摩。
“冷靜點,抓緊時間調整。”東堂教練簡短說道。
煙千里臉上不禁發熱,他不久前還大言不慚非要攔網,卻被牛島若利狠狠教訓。
‘好遜……教練居然沒有教訓我?'
東堂教練和二宮監督在井闥山的執教風格就像是‘嚴父慈母’,不管內裡如何,起碼錶面上看是這樣,一旦他們訓練不達標或者失誤犯錯,就會迎來東堂教練毫不客氣的訓斥。
雖然不會像白鳥澤那位暴躁老爺爺一樣破口大罵,但東堂教練的嚴厲也是出了名的,他向來不喜歡超出計劃外的意外。
煙千里把水壺放回推車,視線不自覺地掃過替補席。
自從井闥山採用42配置後,幾乎就沒有在比賽中換過人,這些正選隊員只能坐在板凳席觀戰,除非首發成員出現意外纔有機會上場。
不想被換下。'
這個念頭突兀在腦海中閃過。
誒,爲什麼會這麼想?
煙千里茫然的目光與坐在板凳席的大神鳴不期然對視上。
娃娃臉愣了一下,隨即皺起兩條粗眉毛:“打得真差勁。”
煙千里沒有說話,大神鳴卻不打算就此打住。同爲一年級,一個是首發,一個是替補,本就爲競爭關係的大神鳴自然不會像前輩們一樣遷就他。
大神鳴非常看不慣煙千里的表現,既然這麼不上心,不如干脆下場,換他打啊!
“喂,既然上場了,能不能認真點打球?”大神鳴撇撇嘴,“你是不是無所謂輸贏?”
!!!
煙千里呆呆地看着娃娃臉,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圓,像只受到驚嚇的貓咪——被說中了。
他一直有意無意忽視的問題,此刻被大神鳴一語道破。
爲什麼會擔心自己被換下?因爲他打得不好。
爲什麼不想聽教練的安排?因爲他鑽牛角尖。
爲什麼非得和牛島硬碰硬?爲什麼明明最討厭‘暴力’排球,卻要在賽場上臨時模仿這種球?爲什麼他這一局智商像是離家出走,跟個沒腦子的主攻手一樣硬打?
因爲彌鹿貓的隊伍不在了,勝負什麼的,還有執着的必要嗎?他本就是爲了恢復性別才非贏不可的。
現在這場沒有賭注的比賽,就算輸了也不會影響自己的性別,輸了也不會有人因此死去。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沒有任何特殊的比賽。
真的有非贏不可的必要嗎?
東堂教練抓緊時間佈置戰術的聲音在旁傳來:“開局一攻打得很順暢,不用過多注意牛島若利,大家保持自己的節奏,穩住一攻……..
沒等他說完,裁判的哨聲就響了,30秒暫停時間結束。
煙千里突然擡起雙手,重重地拍在自己臉頰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被場館的嘈雜聲響淹沒。
煙千里擡起頭,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兩道明顯的紅色痕跡,他沒有去看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的大神鳴。一邊往場上走,一邊用手將額前的碎髮往後攏去,用髮卡固定住,露出完整的一張臉龐。
’當然要贏。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比賽。'
手指上的膠布被髮絲弄得稍稍有些翹邊,煙千里一個個仔細捏緊,腦海裡再次閃過飯綱掌的臉:“適合自己的纔是最好的。“
……他真是昏了頭,和牛島若利比力量?
他明明跳得更高、速度更快、柔韌性更好、核心更強、揮臂速率更快、打點找得更精準,更不用說在頭腦與技術上,完勝牛島若利那個只會暴扣的‘菜鳥’
綜合來看更強的人是他,根本不需要用力量來證明什麼。
最後,牛島若利不是彌鹿。
煙千里咬了咬自己的脣內側軟肉,他這麼做真是太沒禮貌了!居然把好好一個高中生前輩和那個臭老頭混爲一談!
“嗶——!”
30秒暫停時間結束,兩隊重新站上球場。井闥山從頭到中局一直大比分領先,順風順水,但臨近局末,白鳥澤就像睡醒了一樣,利用王牌牛島若利的超強進攻能力瘋狂追分。
觀衆席上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都在猜測白鳥澤會不會翻盤。
“李知純,爲什麼白鳥澤感覺突然厲害起來了?”眼鏡女生髮出疑問。
“這個…..李知純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白鳥澤本來就不弱吧?他們的隊長牛島若利好像很厲害,全國聞名的那種?“
“井闥山暫停上場後的比賽攻防也太激烈了,”旁邊的眼鏡男生插話,“兩方王牌幾乎都把對面的防守打得稀爛,才第一局就這麼拼,體力能堅持到第三局嗎?”
“喂喂喂,胡說什麼啊!”井闥山的支持者立刻反駁,“古森穩着呢!防守哪有被打爛?”
“呵呵,”白鳥澤支持者冷笑,“井闥山從開局就專門盯防若利,卻遲遲沒有拿下這一局不就說明…….
觀衆席上爭論不休,吵得熱鬧,賽場上也打得如火如荼。
牛島若利在4號位高高躍起,一記調整攻長線擦過攔網指尖,直直轟向古森元也的防守區域。
古森元也膝蓋微屈,重心前傾,前腳掌牢牢釘住地板,這是他在沙排合宿期間摸索出的應對重扣的訣竅,然而牛島若利這一球的威力遠超想象。
在前排進攻的牛島若利無人可擋,即便是調整攻,他的重炮也不打折扣。古森元也勉強接起球的瞬間,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踉蹌後退,最終跌坐在地,排球從他的手臂高高彈起,飛回了白鳥澤的場地。
“機會球!”白布賢二郎提高聲音。
“掩護!”飯綱掌同時大喊出聲。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牛島若利沒有等待白布重新組織進攻,他直接踏步起跳,對準空中那顆排球再次揮臂暴扣:
“嗶——!”
白鳥澤再得一分。
“好啊!若利!”
“太棒了!牛島前輩!”
“白鳥澤!白鳥澤!”應援的聲浪響徹這片賽場:這就是我們白鳥澤無可爭議的大王牌!
【井闥山23:24白鳥澤】
白鳥澤賽點發球。
“工,發個好球。“
“別緊張,放鬆放鬆。”
“是!”五色工往下拍拍球,深吸一口氣:這是賽點,只差一分,沒關係……他現在狀態絕佳,就用發球來一決勝負!
妹妹頭高高拋出球,眼神堅定地大步助跑、起跳、揮臂,動作一氣呵成。
排球劃出一道又高又遠的弧線,一往無前的直衝井闥山後排而去。
古森元也動都沒動,乾脆利落地喊道:“Out!”
“嗶——!”
白鳥澤發球出界。
【井闥山24:24白鳥澤】
“全壘打啊~”千草白石手搭涼棚,語氣賤兮兮地衝對面道,“真不錯~”
“對不起……”
“Don 't mind don't mind。”大平獅音拍拍肩膀安慰他,“專注於下一球吧。”
輪到井闥山的二階堂晴人發球。
這位力量型主攻手站在端線,將球在地上重重拍打三下。二階堂晴人自知技術比不過隊友,唯一能發揮優勢的就只有力氣,他深吸一口氣,跳起時拍球的那一刻臉頰鼓起:
“只是力氣的話,我可不會輸給你!”
“砰!!”
如炮彈一般的球砸向白鳥澤場地,他瞄準的是白鳥澤妹妹頭和自由人中間的位置,下意識都想要接球的兩人見狀彼此遲疑了一下,那顆球就那麼明晃晃的在兩人中間落地。
“剛剛那球明顯歸隼人去接!你們傻嗎?!”鷲匠教練甚至從椅子上站起了身,跑到場邊大吼,“硬上也給我接起來!白癡!”
“嗶——”【井闥山25:24白鳥澤】“發得好啊!小晴人!”"Nice!晴人!"“二階堂桑,好球。”“晴人君,發得好。”
二階堂傻笑着與隊友圍成一圈互相鼓勁,觀衆席的應援聲大到要震破耳膜,不,或許是自己心臟鼓動的聲音也說不定。
又到了井闥山的賽點,只差一球,就能結束。
‘絕對不能失誤。'
二階堂晴人對自己道,這次要發得保守一點嗎?萬一出界或者下網就是送分了。
他猶豫着走上發球區,心慌意亂地拍打排球: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與排球擊地地聲音混在一起,前方隊友的鼓勵聲變得遙遠。
只差一球。
只差一分。
“啪!!!”“砰!!!”
“扣得好!”“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