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千里從揹包裡掏出洗漱用品,餘光掃到牀頭櫃上那瓶嶄新的運動除臭噴霧,是無味款。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玻璃瓶——【清新之水】,橘子與木質調的清爽男香,是煙容仙特意爲他挑選的,非常適合夏天的味道,但看樣子同屋的佐久早可能會不喜歡。
‘……還是算了吧。’ 他默默把香水塞回包裡。
“咔噠”一聲,浴室門開了。佐久早聖臣擦着頭髮走出來,白色背心被水汽侵染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平日裡藏在隊服之下的肌肉輪廓,飽滿胸肌上方透出兩個若隱若現的凸起。
煙千里光明正大的一路往下看去。
臀肌結實挺翹,寬鬆短褲裡露出的大腿肌肉出乎意料的強健,兩相對比之下腰身顯得格外纖細。
‘騙人的吧?明明身高189cm體重才72kg,爲什麼會長這麼大肌肉?!‘
‘應該和我一樣瘦巴巴的才正常啊!’
煙千里原本以爲佐久早會是那種瘦高型,畢竟平時穿着寬鬆隊服時完全看不出來,但現在近距離一看,根本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不公平!’
但是,佐久早接球很穩,大腿壯實似乎也很正常?
“你在看什麼?”
冷淡的聲音突然響起,煙千里猛地回神,發現佐久早正微微皺眉盯着他,頭上蓋着一塊白色毛巾,溼漉漉的黑髮像海藻一樣垂下,貼在臉頰和脖頸處。
“爲什麼?你有肌肉?” 煙千里真心實意地誠懇發問。
佐久早:“……”
他拿起毛巾揉搓頭髮,理所當然地回道:“因爲我有認真鍛鍊。” 他似是不經意回問,“你沒有嗎?”
煙千里:“……”
“我當然有。”他咬牙切齒地回答。
他的腹肌經過千錘百煉,形狀大小分佈都堪稱完美!
佐久早聖臣居高臨下的打量了他一眼,隨後扯了扯嘴角不做評價:“浴室空出來了,你去洗吧。”
說完,他走到洗漱臺旁插上吹風機,然後站在浴室門口不動了。
煙千里:“?”
等等,這人該不會是想……在他洗澡的時候站在門口吹頭髮吧?!
“佐久早桑……?”他試探性地開口。
佐久早瞥了他一眼:“吹頭髮。”言外之意是你快進去洗澡,不要擋路。
兩人沉默對視三秒。
煙千里:“……您請便。”
他默默抱着換洗衣物鑽進浴室,關上門後終於忍不住扶額: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之前就有些隱隱感覺到了,煙千里面前的佐久早聖臣和小千認識的sks不太一樣。
網絡上的sks雖然不善言辭但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可現實裡的佐久早根本就是個冷淡任性又毒舌的難搞前輩。
浴室裡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地面水漬被颳得乾乾淨淨,連鏡子上的水珠都被擦掉了,煙千里嘆了口氣:也只有愛乾淨這點,sks和佐久早是一模一樣的了。
他再次感謝和自己分到一間房的是佐久早,在排球部這二十幾天由於練習到很晚,每次都是最後一個進入更衣室,裡面的氣味着實算不上好聞,特別是沐浴間瓷磚牆壁上滿是水漬,偶爾還有毛髮。
事先說明,煙千里並不是潔癖,起碼沒到佐久早那樣不喜歡和人身體接觸的地步,他完全不排斥、或者說其實很喜歡和親近的人身體接觸。
他只是不喜歡太髒。
煙千里脫掉外衣,只剩下一條緊身三角內褲——原本煙容仙給他買的是寬鬆四角褲,可是在他打排球過程中感受到某種難言之隱後,煙容仙一邊大笑一邊給他換成了小褲頭。
‘唉’
又到了每天這個時刻了,要說煙千里在男性身體期間最討厭的幾大時刻,排第一的就是上廁所,他硬生生蹲着上了幾個月的小廁後才勉強習慣扶着下面去解決問題。
第二就是洗澡時與它坦誠相見了,煙千里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的男性軀體,特別是下面那個截然不同的器官讓他厭惡非常。
最重要的是,這一切會讓他想起彌鹿狜,自己就像個寵物,被那個人肆意揉捏。
所以各方面來說,煙千里都很討厭自己的男性軀體。
一門之隔,佐久早聖臣吹頭髮的聲音聽得很清楚,煙千里在裡面沒找到反鎖的地方,不過對方也不是那種會衝進來的人。
煙千里很快不再執着找鎖,擰開花灑。
熱水沖刷過肩膀的瞬間,身體線條逐漸柔和,鏡中的倒影漸漸變成了她熟悉的模樣。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短暫地做回真正的自己。
門外,吹風機轟轟的聲音突然停了。
“你的衣服給我。”佐久早聖臣冷淡的聲音傳來。
啊?
煙千里一臉茫然,有些驚慌的雙手抵住了門,以免對方闖進來,顯然她多慮了。
佐久早聖臣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髒衣服扔出來,經理過來收衣服統一去洗。”
良久,門口打開了一條縫,一隻還帶着水珠的手從門縫中扔出兩件外衣。
“非常感謝,佐久早桑。”
佐久早聖臣輕哼了一聲,手上套着塑料袋把地上的衣服裝好,兩手提留着袋子遞給澤井美咲。
然後關門,上牀,拿手機,打開line。
與小千的對話還停留在登機前,自己說要去玉山比賽,可以幫忙帶她想要的特產。
她還沒有讀。
現在快十一點了,小千應該睡了?不對,她不可能不看自己的消息……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佐久早聖臣眉頭緊鎖,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煙千里洗完澡出來了。
‘這澡洗得有夠久的。’佐久早沒有擡頭,只是暗自吐槽。
玉山的酒店設施一般,價格卻貴得要死,邀請賽的住宿由主辦方負責,爲了節省預算選擇的標間也很小。
兩張窄牀之間的距離近得只容一人通過,所以儘管沒有擡頭,佐久早的餘光也能看到煙千里穿着長袖長褲走過來躺上牀。
‘不熱嗎?’
佐久早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褲,又看向規規矩矩正躺在牀上的粉發男生,漆黑的眼裡滿是驚歎,然後,泛起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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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角度……小千?’
煙千里眨了眨眼,疑惑地望着頭頂上突然出現的黑髮自然捲,問:“有什麼事?佐久早桑。”
佐久早聖臣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腦海裡不斷回憶與小千的幾次寥寥相遇。之前佐久早一直沒有注意過新人的長相,除了偶爾瞥到對方的臉,會覺得有些眼熟外,並沒有多想。
這次可能是因爲才洗完澡,新生慣常的冷臉也柔和了下來,沒有那種渾身帶刺的傲氣———是的,佐久早聖臣雖然對新生的發球有些在意,但對這個人完全不感興趣,以至於對煙千里的長相只有“粉毛”這一個印象。
但這次兩張牀離得很近,遠遠超出社交距離。佐久早聖臣這才發現,去掉那頭粉色頭髮,新生的眉眼瞳色和小千簡直一摸一樣?
“你的頭髮是染的?”佐久早聖臣皺眉問。
“不,天生的。”煙千里滿頭霧水。
“……”佐久早聖臣在心裡快速思考了一遍遺傳基因相關知識,隨後乾脆開口詢問,“你有姐妹嗎?”
呃。
這個。
煙千里終於想起來佐久早是見過小千的,由於她們一直處於網絡聊天模式,所以煙千里早就忘記了這一茬。
‘怎麼辦?怎麼說?’
這和麪對日向翔陽時不同,首先,翔陽是先入爲主自己做了判斷,他沒有解釋而已。其次,佐久早和翔陽不同。
具體是哪裡不同,煙千里也說不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能欺騙佐久早。
她不想被他討厭。
“爲什麼,要猶豫?”緊要關頭,煙千里靈光一閃,反客爲主問道。
他在意這個問題很久了,從日常練習中看不出來,但今天對戰梟谷的比賽上,煙千里所有託給佐久早的球,對方都會思考一下再扣出。
煙千里本就對自己的二傳信心不足,見狀更是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是他哪裡沒有考慮到位,纔會讓主攻手猶豫不決。
於是在四個小時的飛機上,他一直在覆盤思考,可無論他覆盤多少次,代入主攻手的視角煙千里也認爲,自己的託球沒有出錯。
時機、距離、地點,分毫不差。
佐久早聖臣表情不變,語氣平靜得令人牙癢癢:“沒什麼,只是稍稍考慮一下而已。”
就差直說‘我是因爲信不過你的傳球,所以會浪費時間自行判斷再做決定。’,偏偏又有實力作支撐,就算浪費了時間判斷還是能得分。
啊,這個人真的,和sks完全不同。
或者說,這纔是佐久早的本來面目?
煙千里定定地注視着上方像鬼一樣俯下身體觀察自己的男生,濃密捲曲的黑髮下,兩顆黑眼珠裡的情緒毫不掩飾。
“你發球很強,傳球……不舒服。”他額頭與眉心皺成一團,在眼窩投下一片深深暗影,疑惑與不贊同顯而易見。
“爲什麼不堅持繼續發球?半途而廢可不會有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