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
觀衆席上,手拿寫有“千里”漢字團扇的學生們擠過人羣,來到井闥山應援區的前方站好。
“排球比賽這麼受歡迎嗎?”男生推了推自己擠歪的眼鏡,語氣感慨。
“是因爲今天井闥山會上場吧。”同樣戴着眼鏡的女生眯眼往下望去,“好像已經開始了?”
“真是的,我都說過要早點出發啦,都怪你們磨蹭!”李知純和這兩位眼鏡少年,以及煙千里都是特進班的中國留學生。
這個班級裡大部分人的目標爲升學,全科總分爲900分,特進班規定低於750分的學生必須強制參加學校的暑期補習。煙千里算是其中的一個意外,他大部分課外時間都花在了部活上面,即便如此,也總能保持不錯的分數。
“煙千里真的是中國人嗎?”男生展開自己的加油橫幅,和女生一人一邊拉開。
“當然是啊。”李知純之前對排球毫無興趣,在新生入學參觀社團的時候,偶然在體育館發現了一鳴驚人的煙千里。
連發12球打得對面滿地找牙誒!
不過礙於學業繁忙,她完全沒空去排球部當經理,只能空閒時間看看比賽。
然後李知純就完全迷戀上了煙千里!
不要誤會,是單純、毫無邪念的迷戀。
“看不懂啊,李知純。”女生茫然地望着球場,她只知道穿着一身半熟香蕉色隊服的選手是他們學校的。
“井闥山的隊服怎麼這麼搞笑。”她吐槽道。
“強就好了啊。”李知純不服氣,“千里穿上一樣很帥氣!“
“好好,可以告訴我們誰是煙千里嗎?”眼鏡組完全沒看過排球比賽,這次純粹是被好友強拉過來的,她們的分數都不用參加暑期補習,報的塾也是八月份開講,所以還算有空。
“真是的,我們都是同學,你們竟然不認識?”李知純無奈,指着下方,“諾,那個粉色頭髮的就是。”
“我要好好拍照,讓大家都知道千里有多帥……不是,有多強!”李知純舉着相機語氣堅定。
女生壓下心內吐槽。一說粉毛她就想起來了,是班裡那個每次放學都第一個衝出教室的男生啊,原來是急着去參加社團嗎?
“啊……”她微微皺眉,排球傳到了粉發男生的這邊,可與此同時,對面三個人迅速跟上,就算她看不懂排球也知道,對方早有準備。
“別擔心。”李知純嘴角上揚,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相機之後,她的眼睛一睜一閉,通過取景器看向助跑的粉發男生,指下快門鍵按個不停。
解說員的聲音正好在此時響起:“高木山高中的反應非常迅速,及時在煙選手面前佈置好了三人攔網,面對這樣的高牆鐵壁,身高明顯劣勢的煙選手會如何應對?”
衆人目光聚焦在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上,煙千里神色平靜地仰頭望着上空的排球,三步迅速且充分的助跑後,雙腳重重蹬地騰躍而起!
“噠嘰——!”排球鞋與地板發出響亮的摩擦聲。
驚人的彈跳力讓他的大半個身體超過球網,腰背往後扭轉成一個令人看着就腰疼的弧度。
解說員誇張的語調充滿了感染力:“難以置信!煙選手的起跳高度完全超過了攔網,他是要_"
“嘶,柔韌性也太離譜了。”女生忍不住咋舌,扭成這樣她的腰絕對會斷掉的!
“跳得也太高了吧。”男生眼睛瞪大,指着前方語氣激動,“那種身高居然可以跳得比球網高那麼多嗎?!”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絕對認爲是假的。
“哼哼,千里還沒發力呢。”李知純揚眉吐氣,一副這都是小意思的口吻,“他發球那才叫無敵。”
速度還不錯,不過攔網時機過早了啊你們。'煙千里的滯空一向很好,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一覽無餘的景象令他勝券在握又略感無聊。
全國大賽第二輪的水準就這樣嗎?感覺還沒有音駒麻煩。'
在排球落到最合適位置那一刻,他一邊想着,一邊揮下了左臂:
“砰!”
“漂亮的超手扣球!”解說員激情澎湃,“完全越過高木山高中的三人攔網,球落地了!”
排球出手時高度明顯超過了攔網指尖一大截,以攔網和後排防守完全反應不過來的速度,那顆排球如流星般砸到了高木山的半場,勢不可擋。
排球落地發出一聲悶響,隨即高高反彈而起,飛到了界外。與此同時,煙千里雙膝微屈,從高空中輕盈落地。
帶起的氣流掀開上衣下襬,露出裡面黑色打底衣緊緊包裹住的勁瘦腰腹,精巧的膝蓋骨在男生落地的那一瞬間靈活卸力。
煙千里嫌棄護膝會影響靈活性,比賽時一向不喜歡好好戴上,畢竟井闥山的自由人很可靠,幾乎不會遇到需要他救球的場合。
裁判吹響了長哨,井闥山1:0率先拿下一局。
短短几秒的寂靜過後,應援團的歡呼聲驟然響起:
“千里!扣得好!千里!扣得好!”
“衝啊衝啊千里君!跳吧跳吧千里君!”
啊可啊啊啊!千里!”李知純的聲音因爲過於激動而變調破音,她舉着相機一邊拍拍拍一邊瘋狂大喊,“加油啊!”
“唔哇——”眼鏡組被這突如其來的聲浪震得一抖:甚至還有管樂隊伴奏?!他們學校的應援這麼誇張的嗎?!
“不過真的好牛啊。”眼鏡男生的聲音幾乎被應援淹沒,見同伴沒反應,他扯着嗓子大喊道。
“煙千里牛牛牛牛牛牛牛啊!!!”
恰逢局間休息結束,應援團默契地收聲,於是這句破音的公鴨嗓吶喊頓時響徹賽場。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觀衆席,尋找聲源。
“煙千里、牛牛牛牛牛牛牛啊?”千草白石發音不太標準的複述出這句話,伸肘戳戳旁邊的粉發男生,“這是中文吧?什麼意思啊小千裡?”
“說我厲害。”煙千里面不改色回答。
他擡眼望向觀衆席,目光鎖定那個羞得面色通紅、快要無地自容的眼鏡男生,舉起左臂,白皙手掌的前三指向上伸直,小指和無名指自然下彎。
“謝謝。”煙千里放慢速度,口齒清晰的用中文迴應道,高舉的左手在話音落下時順勢收攏成拳。
“……”眼鏡男頭頂冒煙,他故作鎮定地推推眼鏡,口不擇言,“完蛋了,我墜入愛河了。”
“去死吧你。”李知純恨不得取而代之,爲什麼被煙千里注意到的會是這傢伙啊!
在看臺上觀戰的還有白鳥澤的一行人,他們的兩輪比賽已經在上午結束,不出意料,第三回戰,他們的對手便是井闥山了。
“煙千里…..牛島若利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哦呀~斯巴拉西~跳得真高。”天童絕雙臂靠在欄杆上,嘴角翹起,“攔下他的球會很有意思吧?若利。”
“嗯。”牛島若利聲音沉沉,井闥山的實力不容小覷。
比賽毫無懸念的以2:0結束,井闥山全員甚至沒怎麼出汗。
這支隊伍裡強大的不只有一個人,王者井闥山沒有死角:不論是沒有漏掉任何一球的古森元也,還是難得全程兢兢業業認真攔網的千草白石,抑或者無懈可擊的佐久早,甚至是接連幾次扣球得分的飯綱掌,都讓觀衆感嘆不虛此行。
結束今天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比賽,井闥山一行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回酒店。途中經過了賽程欄,煙千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上下搜尋幾遍,反反覆覆也沒見到自己想要看見的那個名字。
“你在找一林?”大神鳴的聲音從旁傳來,娃娃臉的語氣不怎麼好,“別找了,他們在第二輪打到一半退賽了,據說是二傳手指受傷。“
大神鳴頓了頓,伸手指向門口:“你想找那個教練的話,現在出去還來得及,他們剛剛纔出去。”
場館外,不遠處停了一輛印有【一林男子高校排球部】標誌的大巴車。
一羣穿着墨綠色隊服的高中生們站在一旁,垂着頭很沮喪的樣子。
“朱夏已盡,去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粉發青年照舊穿着一身淺色練功服,還是記憶裡熟悉的身影,語氣卻讓煙千里感到陌生。
“哭夠了就給我上車,回去後訓練加倍,老實養傷。”
“.……對不起,教練,嗚、都是我…….”男生控制不住的抽噎聲響起。
“嘖!”青年不耐煩地抓了抓頭髮,一縷粉發從腦後辮子上方翹起,“當然是你的錯。”
他彎腰逼近啜泣的男生:“要不是你受傷,這次我就能讓那拎不清的小東西心服口服——給我添了多大麻煩,你們最好心中有數。“
“教練……我們……”吸鼻子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真是的,球渣們有點自覺啊。”青年旋身一腳踹向旁邊的鐵皮垃圾桶,“哐當!”一聲巨響,聯排金屬桶被硬生生踹出地面,凹陷的桶面上赫然印着一隻不大的腳印。
“莫非你們以爲帶傷上場可以打過井闥山?想給我丟人就直說。”青年擺了擺手,“耀哉記得賠錢。”
“真是的,鹿教練,破壞公物是違法行爲哦。”身材高挑的男生語氣無奈,“您多少注意一點。“
“你在教我做事?”
“哪裡敢。”名叫花村耀哉的男生語氣聽上去很是乖巧,“只是,若在春高奪冠前,‘教練因爲破壞公物被抓′而缺席這種理由也太…...
“哼。“
青年不置可否,他彷彿察覺到了後面直直看向這邊的煙千里,稍稍偏過頭,側臉在陽光下面容模糊,如同煙千里無法忘記的那天一般,看不清面容。
“千里,我們春高見。”說着,他徑直走向大巴車,伸出左臂揮揮手,“啊對了,比賽不要再走神咯。”
煙千里視線緊盯那人的背影,直直垂下的纖長睫毛遮住了大部分眼眸,看不清情緒,只有從他死死握緊的拳頭可以一窺心境。
‘怎麼回事?'
這個人怎麼回事?!'
‘爲什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話啊!'
'爲什麼可以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對自己做了什麼啊……
粉發少年的嘴脣微微開合:
“敗類。”
平穩的聲音落入一林一行人耳中,花村耀哉轉過身,看清煙千里的長相後微微一愣,隨即微笑出聲:“說得沒錯。”
“不過,也是我們尊敬的教練哦。”他的眼睛彎成月牙狀,“還請慎言,井闥山的千里君。”
“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