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幽深,魏如意只覺得傷口好似被人用手扒拉開了一般,疼得她恨不得蜷縮成一團,奈何這男人扛着她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雨淅淅瀝瀝落在林間樹葉上,伴隨着他一腳一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越發的幽寒可怖。
魏如意只覺得呼吸都困難,更別提用匕首乾點什麼了。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男人冷哼:“你想去哪裡?”
聽着他的聲音,魏如意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你是侯府的人?”她又道。
男子身形一頓,儼然沒想到她可能會認得自己,乾脆閉緊了嘴巴沒再出聲。
魏如意已經確定他就是侯府的人,但會是誰呢?
她細細回想着,在這個男子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時,她終於想起,卻也更加諷刺。
“想不到刑媽媽竟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
“你是刑媽媽的兒子刑虎,對嗎?”魏如意直接拆穿他。
刑虎身子微僵,乾脆把她給扔了出來。
卻沒想到魏如意的匕首雖沒有力,卻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等着他這一扔,藉着往後的力,鋒利的寒刃直接劃過他的喉嚨,鮮血也霎時噴涌了出來。
魏如意被摔得半晌才喘回一口氣,刑虎卻因爲這一刀,加上沒好全的肺癆,當即跪倒在地,一邊止不住的咳,一遍捂不住脖子上噴涌的鮮血,不過片刻,便倒在地上斷了呼吸。
魏如意看着已死的刑虎,捂着被撕裂的傷口,知道不能多耽擱,刑虎此番來,必是要把自己帶去什麼地方,若是遲遲沒去,說不定會有人來找。
她起身便跌跌撞撞往來時的路而去,她要趕快上山,到了皇家宗廟裡,雲氏一定不敢再做什麼!
她渾身都冰冷刺痛道沒了只覺,全憑着一口氣,直到穿出密林,看到那臺階上撐着雨傘緩步下來的男人。他還是那身素白的長衫,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之人。
是做夢嗎?
魏如意想擡手揉揉自己的臉,身後卻忽然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林子裡拖去。
她心裡生出絲絕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了……
“魏如意。”
清冷的聲音傳來,魏如意猛地清醒,才發現樓衍已經停在了不遠處,那雙永遠無塵的鳳眸帶着一貫的疏離和冷淡,正朝她看來。
“不是夢……”魏如意欣喜的想向他撲過去,卻被身後的人捂住了嘴繼續往裡面拖去。
她睜大了眼睛看着孤身一人的樓衍,就好似看到了前世的場景一般,自己身陷囹圄,他爲了救自己而喪命。
就這樣一瞬間,她甚至不希望樓衍過來……
可樓衍在看到她眼底的欣喜轉爲絕望時,不知爲何,心口竟有一絲絲疼。
“救人。”
他冷淡一句,四周寒風猛地一動,林間的人瞬間就被踢開了,魏如意也倒在了地上。
她這才反應過來,現在他的對手,不過是幾個家丁而已。
“綁了,扔去侯府。”
“不……”魏如意勉強半支起身子,擡頭看着緩緩走到跟前的他們送去大理寺。”
樓衍眉心微擰,魏如意卻很堅決。
雲氏既然自己送上了門,她怎麼可能放過她?欽天監監正污衊朝臣之女,雲氏更派人殺繼女,雲家這幾年逐漸坐大,老皇帝不可能沒有打壓的心思,如今自己把把柄送到他手裡,他不可能不用,就是會把樓衍捲入其中。
樓衍只淡漠看着她,冷淡開口:“送去大理寺。”
聞言,暗衛們迅速綁人堵嘴,魏如意的力氣也終於耗盡,徹底暈了過去。
夜風吹拂過他的身體,帶着他身上獨有的香氣,苦痛的折磨,魏如意在夢裡都察覺不到了,只有充盈心間的幸福,樓衍他應該是特意來找自己的吧……
“阿衍……”
她呢喃出聲,彷彿又回到了曾經在國師府,她故意逗弄他,喊他名字一般。
暗衛們聽到這聲呼喚,身板一直,迅速消失在了黑夜裡,樓衍的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只看着倒在地上渾身血污還含着笑的魏如意,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魏如意,你到底要做什麼,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第二天醒來時,外面的雨還沒停,從屋檐落到地上,滴答滴答。
“如意,你醒了?”
溫柔的聲音傳來,魏如意轉頭看去,才發現正將藥端來的魏祈章。
她有些迷茫,難道昨晚見到的不是樓衍,是二哥?
魏祈章見她面色複雜,垂在袖子裡的手微微收緊,才上前溫柔道:“怎麼了,見到二哥不高興?”
“不是……”
“先喝藥吧,昨晚我是在寺廟門口找到你,可是出了什麼事?”魏祈章語氣盡量輕鬆些,端了藥過來又要扶她起身,魏如意不自在的躲開他的手自己坐了起來,卻扯動傷口,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魏祈章見狀,終是收回了手,隻眼底氤氳起戾氣:“昨日送你上山的婆子們,我已命人全部發賣了,你別害怕,好好休養就是。”
魏如意點點頭,可屋子裡只有兩人,氣氛又尷尬起來。
魏祈章看出她的不自在,昨日雀躍的心,慢慢的墜落谷底。也許如意還小,不懂自己那份複雜又隱忍的心思,也許等她長大了些,她就能接受了……
他這般想着,擡手揉揉她的額頭,又拿了蜜餞和果脯給她,這才找了藉口出去了。
小廝跟在外頭,看他出來,才道:“二爺,咱們回去嗎?”
“去查查昨晚是誰送如意上山的。”
“二爺的意思是……”
魏祈章想起昨晚見到如意時,她渾身的鮮血沾滿了林間的落葉,必是去了樹林,而且遭遇了什麼……
小廝連忙應下,魏祈章這才緊繃着面色,快步離去。
聽到外面的動靜沒了,魏如意才長長舒了口氣,只細細盤算着大理寺的動靜和柔嘉貴妃那兒的情況了。
一早,胡太醫才從宮裡回來。
回到家裡時,本就年邁的他,更彷彿老了十歲。
胡清微給他泡了茶,關切道:“祖父,您怎麼了?”
“生死一線……”胡太醫想起昨夜被皇上下令拖出去斬首的兩個同僚,更是一陣後怕。
胡清微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還記得替魏如意問情況,便又道:“那貴妃娘娘……”
“噓——!”胡太醫忙噓聲,又把下人都打發了下去,才拉着胡清微認真問道:“昨日,真是魏小姐讓你告訴我,隻字不提與貴妃娘娘滑胎之事有關的話的?”
“是啊,還說她有法子,您替她跟娘娘說了沒?”胡清微忙問道。
胡太醫目光復雜起來,可他實在想不通,魏如意怎麼會猜到貴妃是滑胎的,而且還知道決不能提。
他看了看殷勤的胡清微,又頓了頓,才點了點頭:“我只說是疑難之症,我年邁難解,恐魏四小姐有法子,娘娘聽過後,未置可否。”
“那能不能……”
“昨晚有兩個太醫,說懷疑娘娘乃滑胎之症,已被斬首。”胡太醫嚴肅道:“這件事,你往後一個字也不許再提了,至於四小姐……若她真有法子能度過貴妃娘娘這一關,前途無量。”
胡清微聽得糊里糊塗,但看他面有慼慼之色,也不再問了。
退出來後,思來想去,還是安排馬車朝城外去了。
到了下午時,雨水已經停了。
庵堂裡的姑子們都沒來搭理魏如意,她也正好圖個清淨,吃過素粥又喝了些藥,才準備歇下,誰知沒多會兒屋檐下又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響。
如今她警惕異常,聽到動靜,第一時間就起了身藏在了門口。
“往那個方向跑了,快去找找!”
有姑子的聲音傳來,魏如意眉頭皺起,難道是雲氏的人追到宗廟裡來了?
窸窣的聲響好似就在窗下,魏如意探頭看過去,便見個十四五歲的一身髒污的女子正蜷縮在牆邊,如野狼般警惕的瞪着眼睛盯着姑子們尋來的方向,而她懷裡,還有兩隻沾了泥漿已經髒兮兮的饅頭。
“她們馬上要尋來,還不逃?”
魏如意看她不過是個餓極了來偷東西吃的小姑娘,笑着提醒道。
那女子聞言,立即錯愕的擡眼看她,復又緊緊咬着牙沒說話,只黑着臉繼續保持進攻的姿勢,魏如意這才發現她的左腿上好似有一個極大傷口,皮肉翻開,隱隱可見白骨,如今雖蜷縮着,卻仍止不住發顫。
魏如意瞧見她這模樣,倒也有趣,生死一線,竟半點不求饒,還想着魚死網破。
“不想死,就從這窗戶爬進來。”
聽到她的話,那女子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魏如意也不理她,悠悠關上了房門,就繼續回牀上躺着了。
等到外面姑子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窗戶處終於傳來了響動,魏如意也懶得看她:“衣櫃裡還有乾淨的衣裳和一些傷藥,你用些,天黑後再走吧,我先睡會兒。”
“你不擔心……”
“殺我?你有那個狠心,也不至於來廟裡偷饅頭了。至於挾持我,你的傷勢怕是撐不住。”魏如意翻了個身,窩在暖和的被子裡繼續睡了。
沒多會兒,外面的腳步聲靠近,找尋了一圈,又匆匆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那少女只怔怔看着不一會兒就睡沉了的魏如意,癱坐在地上沉默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臨近天黑魏如意才醒來。
“渴……”嗓子乾的冒煙,她低低呢喃一句,準備自己起身喝茶,就發現已有人匆匆端了溫熱的茶過來了。
她微微一頓,這纔看着侷促緊張的站在牀邊的小姑娘。
瘦得跟紙片似的,唯有一雙眼睛黑亮中透着倔強,嘴脣緊緊珉着,似乎在擔心。
魏如意看她只稍微清洗了下還沒換衣裳,指着衣櫃道:“裡面那套藍色的窄袖,去換上。”
“我不用……”
“想生病了賴在我這裡?”魏如意接過茶,半坐起身來似笑非笑道。
她一聽,當即就跪在了地上直直望着魏如意,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又接連磕了三個頭。
魏如意眨眨眼:“要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請小姐收留我,我爺爺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只求一條生路……”
“撒謊。”魏如意看她垂着的眼斂裡藏不住的恨意,淡淡喝了口茶,才道:“你有深仇大恨,與我無關,我救你一命,但不代表我要幫你。”
“他們……他們殺了我爺爺!他們把爺爺綁在馬肚子上,讓馬發狂,活活踢死了爺爺!”她擡起頭,語無倫次的哽咽起來,眼底那股恨意像是一團燃燒的烈焰,幾乎將她也吞噬進去。
魏如意看着她恨得泣血的模樣,終是緩緩呼了口氣。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就在陳南村,那惡霸是京城雲家的親戚,非要我做小妾,爺爺不肯,他們就殺了爺爺……”她越是哭,背脊挺得越是直,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告誡親人的在天之靈。
魏如意聽到‘雲家’二字時,倒是挑挑眉,她還想着雲氏那些把柄不夠呢,這就送上一個強佔民女,殺戮百姓的罪名了。
魏如意放下茶盞,道:“敢不敢殺人?”
“殺人?那些賊人的話,我敢!”
“好。”魏如意嘴角薄涼揚起,殺人啊,她並不想的,可是雲氏把她當軟柿子,就怪不得她了。
夜深,陳南村的村長就趕到了鎮上雲東家。
雲東是雲家的一個旁支子侄,但因爲臨着京城,他又是個會來事的,時常搜刮了好東西往京城雲家送,所以還算有幾分臉面,在外就更是打着雲家的名頭招搖了,這村鎮上下幾乎無人敢惹。
“東老爺,實在不是我們不會辦事,小夭這丫頭,自小跟她爺爺穿山過林的打獵,鬼精的很,我們是真的找不到了。”村長在底下點頭哈腰。
上首一個三十來歲的矮胖男子聞言,一腳就將他踢翻了:“廢物,連個小丫頭都抓不住,你還當什麼村長?哦,對了……”他冷笑着湊近:“聽說你小女兒也長大了……”
村長一聽,臉都白了,忙道:“我這就去找,就是把村子翻個遍,我也一定會找到……”
他話未說完,就見外間的小廝諂媚的跑了過來:“老爺,方纔有人說,在鎮上瞧見小夭那死丫頭了。”
“真的?”
“是的,不過是有人看着她往青樓去了,怕是……嘿嘿嘿……”
小廝沒說完,這雲東就陰冷一啐:“什麼賤東西,爺這金窩不待,竟去了青樓,這是看不起爺?來人,抄傢伙,我看看今兒哪家青樓看要了爺的人!”說完,氣勢洶洶就帶着一羣人出門去了。
鎮上的醉花樓裡,老鴇還嫌棄面前這身無二兩肉的小夭呢:“你年紀小還帶着傷,開苞我都嫌掉價……”
“媽媽您行行好,要不讓我伺候老頭子也行。”她一邊說,眼睛一邊往大廳裡尋,小姐說了,要找一個年紀五十上下眼角有黑痣的老頭……
“不行不行,走吧!”老鴇冷哼一聲,要把她趕出去,就見她跟泥鰍似的,直接從她胳膊下鑽過去一瘸一拐的往二樓去了。
老鴇氣得跳腳,忙要人去抓,就見雲東正好帶着羣人氣勢洶洶的來了。
她見狀,這才顧不上小夭,笑嘻嘻迎了過去:“喲,東爺,今兒是哪陣風把您出來了……”
小夭快速竄上二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終於在雲東帶着人找上來之前,她找到正泡在浴池裡左擁右抱的眼角帶黑痣老男人。
“你是誰?”
“我是媽媽叫來伺候的。”小夭彆扭的想了想,但記起魏如意的話,又忍住眼淚快步走了過去。
“她倒是知道我喜歡嫩的……而且……”老男人盯着小夭這生澀的樣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將她抱在了懷來上下其手。
只不過這肉還沒吃到嘴裡,門就被人騰的一下踹開了,聽到聲響,小夭忍住轉過身跟他同歸於盡的想法,抽出袖子裡沾了特殊藥粉的手帕往老頭面前揚了揚,才做驚恐般躲在了他身後。
雲東一見小夭,就冷笑起來:“你還敢跑?老子今日看看,誰敢要你這破鞋!”
“你是什麼人?”老頭忽然覺得心臟猛烈收縮起來,又急又氣,雲東卻沒發現他的異常,也沒認出他來:“你是哪來的賤民,滾出去!”
“你——”老頭正欲說話,心口卻越來越疼。
他蒼白着臉死死捂着心口,又看了看氣勢凌人的雲東,上前兩步,哪知雲東猖狂慣了,問也不問,上前一腳就把他踹回了浴盆裡。
小夭趔趄的往後退到窗戶邊,睜着眼睛看着那老頭咕咚了幾口氣就再沒了動靜,拳頭微緊,扭頭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雲東還要去追,老鴇也正好急急趕了來,一瞧見浴盆裡沒了生息的老頭,當即腿軟的跪在了地上。
“怕什麼,不過死個糟老頭子……”
“東爺,你可知他是誰?”老鴇顫顫道。
“天王老子又如何……”
“就是天王老子!他可是蕭王殿下外祖父,正正經經的皇親國戚!”老鴇哀嚎完,忽然反應過來,也不再管雲東,扭頭就跑了。
小夭跳窗逃跑後,沒有直接返回宗廟,而是轉頭去街上找了個乞丐,給了他半兩銀子:“立即去蕭王府,告訴他,老太爺被雲東殺了,再去官府報案,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一兩銀子!”
那乞丐正冷的直打哆嗦呢,瞧見實打實的銀子,想也沒想,點點頭就朝京城奔去了。
房間內,魏如意裹着小被子,看着真的給她帶了肉來的胡清微,眨眨眼。
“你們都去外面守着。”胡清微看起來很緊張,把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後,才讓人擺出小爐子,端上小鍋子,燉上了雞湯。
“這叫人發現了可是要殺頭的。”丫環似乎很緊張,胡清微只敲敲她的腦袋:“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趕緊去。”
等她把下人都打發出去了,才忙看着魏如意道:“你看起來氣色更差了,在這山上不吃點好的,傷怕是不會好了。對了,雲家出事了,聽說官府抓了幾個刺客,說是準備刺殺你?真是虛驚一場,還好及早抓住了。”
胡清微一邊擺着吃食一邊道。
魏如意聞言,覺得奇怪,難道那些刺客沒招出雲氏麼。
“宮裡可有動靜?”她道。
“殺了兩個太醫,祖父已經照你說的,平安度過了,不過貴妃娘娘的病,你當真有法子?”她拿了碗還熱着的清花小粥,又端了兩碟子鵝脯和醬牛肉來,才擔心問道。
魏如意嗅着這濃濃的肉香,只覺得五臟廟都得到了救贖,笑眯眯點點頭,便悶頭吃飯了。
胡清微看她這模樣,噗呲笑出聲:“也就是你,都這樣子了,還這麼有胃口。”
“民以食爲天。對了。”魏如意想了想,擡頭看她:“姐姐可否幫我個忙?”
“你且說。”
“我剛認識了一個小姑娘,無父無母的在山野乞討,我見着可憐,想帶回去貼身伺候,不過她沒身份,所以……”小夭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此番死了個蕭王的外祖父,再死個雲東,雲家不可能不注意到關鍵所在的小夭。
胡清微一聽,輕鬆笑起來:“我一個舅舅正是戶部的,重新辦個戶籍不難,她叫什麼名字?”
“小夭,辦成良籍就成。”魏如意將碗底的粥都喝下,眼睛只灼灼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雞湯。
“你都收她做丫環了還辦良籍?”
“等她大些,要放她出去的。”魏如意笑起來,胡清微看她眼巴巴的,這才笑着應下,又去給她盛了雞湯來。
吃飽喝足,魏如意催促了胡清微去廂房歇息,這才朝外道:“進來吧。”
小夭進來,立即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她早就回來了,魏如意跟胡清微的話,她也都聽到了。
“先別急着感謝,還有件事,明天你要去京城辦。”魏如意想了想,讓蕭王跟雲家生嫌隙,如今倒是個好機會。
“是,小姐吩咐,小夭……奴婢豁出這條命也一定替小姐辦好!”小夭重重磕了個頭,聽得魏如意心裡一顫。
魏如意看着她,微微嘆了口氣。
第二天天不亮,蕭王外祖父被雲東在青樓裡活活打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蕭王清早起來,還未去上朝就看到了送到了門口的屍體。
被水泡的些微有些腫,衣衫也不整。
“王爺,那老鴇和一衆相關人屬下都抓起來了,只等您訊問。”侍衛道。
姜棣負手站在花廳,拳頭握到骨節發白,渾身的殺氣都溢了出來。
他生母不過是辛者庫的一個低賤宮女,這個外祖父更是個吃喝嫖賭無一不來的,這些年他處處管着他,沒想到他憋不住,還偷偷跑去京城外面,還被人殺了!
“雲東,乃是雲家子侄?”
“是,跟雲家大房關係最是親近,平素也跟汝南王府和武寧侯府有走動,這次我們的人去抓他的時候,他已經跑了。”侍從低聲道。
蕭王越聽,渾身的氣壓就越低。
他這麼些年,處處隱忍蟄伏,處處謀算計劃,沒想到區區雲府,竟然也敢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他下巴微微擡起,寒聲道:“近來發生的,跟雲家相關的事有幾件?”
“三件。一件是欽天監監正雲峰,二件是昨晚出現在宗廟山林的刺客,這兩件都是針對武寧侯嫡女魏如意來的,第三件,便是雲東之前在陳南村,爲了強納一個小妾,而將一個無辜百姓綁在馬肚子,被馬活活踢死。”
“安排人,這三件事全部遞摺子上去。”蕭王面容冷寒。
侍衛聞言,有些遲疑:“王爺,如此一來,豈非得罪雲家?”
“警告而已。”蕭王看了眼地上面色發青的外祖父,轉身往朝堂而去。他若真想針對雲家,拿出的就不會這幾件小事了,雲家這麼多年越發猖狂,也是該給點教訓了……
蕭王府外轉角,小夭披着斗篷,看着馬車離開,不多會兒,又見個侍衛匆匆忙忙跑了出來。
看到這裡,她才裹緊了斗篷,低頭往蕭王府附近一個別院而去。
此時的國師府。
姜宴不顧清晨的霧水,急急就奔到了樓衍的房門口:“小衍小衍,有大新聞!”
阿忠從轉角過來,看到急得跳腳的他,才忙上前道:“尊上早料到您會來。”
“他知道了?”
“京城有幾件事能瞞過尊上的?”阿忠行了禮,才道:“尊上現在已經出門了,只說您來後,讓您乖乖回府閉門謝客,誰來都不能見。”
“誰會來找我?”姜宴嘿嘿一笑,阿忠也嘿嘿一笑:“屬下要是知道,也能當國師了。”
姜宴無趣的撇撇嘴:“好玩的小如意被罰去尼姑庵了,小衍也不帶我玩,哼,我入宮找父皇下棋去。”
“七皇子!”阿忠忙叫住他:“尊上吩咐了,這些事他自有安排,您千萬別捲進來。”
“小衍這是才當上國師,就要有大動作了?”姜宴腳步頓住,眼眸微涼。
阿忠沒說話,姜宴也只是幽幽嘆了口氣,復又一臉風流的打開摺扇搖着走了。
等他走了,方纔的房門才被拉開了。
阿忠立即躬身行禮:“尊上……”
“蕭王已動手,傳消息給雲家家主,答應我的事,該兌現了,否則雲家傾覆,轉眼之事。”他淡漠道。
“是,屬下即刻去辦。”阿忠說完,頓了頓,警惕問道:“尊上,您今天不用去尼姑庵探望老太妃了吧?”
樓衍冷冷睨着他,阿忠這才忙躬身道:“屬下也是擔心……”
樓衍沒理他,提步便往外去了。
山上,因爲雨停了,太陽撥開濃霧,終於是露出了這宗廟的模樣來。
一大早,魏如意還沒起身,就聽到房門被人粗暴的推開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還不等說話,就見個高瘦的尼姑走了進來,憤憤的瞪了她一眼,便跟身後的兩個尼姑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請四小姐去誦經祈福!”
魏如意詫異了一下,主持師太不說讓她先休息幾日麼……
“這位師太……”
“何事?四小姐不會以爲這裡還是侯府吧,我可告訴你,這裡宗廟,皇家宗廟,你要想偷懶耍橫,可沒人能容你!”說完,便一把上前揭開了她的被子。
突如而來的寒氣,讓魏如意凍得一哆嗦。
胡清微聽到聲響趕來,還不等開口,那尼姑便冷冷瞪了她一眼:“廟裡不久留客人,胡小姐趕緊下山吧!”
“我……”
“姐姐先下山,我無妨的。”魏如意乾脆起了身,又穿上了衣裳。
胡清微哪裡放心,可不等她開口,那小尼姑便道:“您還是聽咱們師太的吧,不然魏娘子在這裡吃的苦更多。”
胡清微看她們這般蠻橫,氣得就要上前爭辯,卻被魏如意給按下了。
“姐姐先去,我自有法子,只記得昨晚我叮囑的事兒早早辦了纔好。”魏如意笑道。
胡清微身邊的丫環也跟着來勸,她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等她走後,無塵師太才垂着嘴角輕哼一聲:“拉她去清掃大堂,清掃完了再抄一百遍經書,不抄完不許吃飯!”說完,得意洋洋的就走了。
兩個小尼姑也彷彿拿了雞毛當令箭,魏如意也不氣,笑盈盈道:“兩位姐姐如今多大了?皮膚瞧着真好,平日裡用什麼護膚?”
二人一頓,再看魏如意那滑膩嬌嫩的肌膚,面色難看起來:“魏娘子揶揄我們做什麼?”
“哪來的揶揄?我平日裡自己做些丹丸服用纔有如今這樣的皮膚的,姐姐們想來沒用,但皮膚還這麼好,可見平日裡用了極好的護膚品。”魏如意一邊乖乖往外走一邊道。
小尼姑們互相對視一眼,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邊走邊問她:“你自己會做丹丸?”
“是啊,我自幼學醫,別的一般,在美容養顏上最有心得。”她說着說着,又嘆了口氣:“這次上山太匆忙,沒帶些來,否則倒是可以給姐姐們用些。”
小尼姑們雖然常年見不到男人,可女人天生愛美,又見魏如意這麼個出挑的例子在眼前,哪能不心動?
她們湊上前壓低了聲音道:“需要些什麼藥材?要做多久?”
魏如意看目的達到,也不藏着掖着,立即跟她們說了,只是這藥材裡,夾帶了些許私貨而已。
等到了大堂後,兩個小尼姑也只讓她做做樣子,就讓她到後殿抄經書去了。
抄經書倒不算什麼體力活,魏如意坐在軟墊上,抄會兒歇會兒也還好,只是到了下午時,外殿就熱鬧了起來,誦經祈福的不少,看來是有貴人來了。
魏如意沒多想,繼續安靜的抄經,直到那熱鬧朝着自己而來。
“如意。”
溫柔的女聲,魏如意的心猛地一跳,汝南王妃!
她擡起頭來,就發現她身邊竟還站着個渾身都罩着黑紗的人。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讓小尼姑們買來做迷藥的藥材還沒到,現在她又一個人在後殿……
等等,難道是那無塵師太故意安排的?
她將情緒掩下,還是起身行了禮。
汝南王妃氣色看起來不大好,想來也是因爲錢媽媽的事……
魏如意想了想,笑起來:“前幾日聽母親說,王府出了些事,王妃想必沒歇息好吧。”
汝南王妃的面色僵了僵,只暗暗咬咬牙,笑道:“小事而已。”
“是嗎,聽說跟府裡新入的一個門客有關,還牽扯了什麼交換孩子之事,不知這交換的孩子是誰?”魏如意只做好奇道。
汝南王妃的面色越來越差,這件事是她心頭一根刺,誰提起都讓她憤怒難當!
她扭頭就要走,卻被她身邊那個渾身罩着黑紗的人給拉住了。
“孃親……”
虛弱的一聲,汝南王妃的怒火終於是壓了下去,只回頭冷冷看着魏如意:“你當真是聰明,我也是看中了你的聰明。來人!”
她話落,十幾個婆子便走了來守在了門口,那渾身黑紗的人也緩緩走進了房間,直到房門緊緊關上。
魏如意看着如此蠻橫的汝南王妃,氣得發抖!
“姐姐……”
“不要叫我!”魏如意氣不打一處來,他們把自己當什麼,誰都可以擺佈的提線木偶?
“姐姐,是我啊……”
齊凰掀開帷紗來,看着盛怒的她,一時不知怎麼辦纔好,緊張而又侷促的站在原地。
魏如意沒理他,指着一側的位置道:“坐在那裡,沒我的話不許動,不然我就討厭你!”
“好,我聽姐姐的!”齊凰似嚇壞了般,忙去乖乖坐下了。
魏如意見此,到底是鬆了口氣。齊凰看起來就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所幸還算聽話,但汝南王妃今日是事不成誓不罷休的模樣,就算今兒她沒跟齊凰發生什麼,傳出去她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久,外人必要揣測,到時候樓衍還會願意娶她嗎?
她越想越覺得生氣,可眼下能怎麼辦呢……
她一邊抄經一邊想着,忽然就看到了桌案上幽幽亮着的蠟燭,牙關一緊,明眸晦暗起來。
汝南王妃坐在側間喝茶,心裡憋着的悶氣卻猶如一根刺,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王妃,咱們硬來,能行嗎?”喜鵲在一側擔心道。
“不然能怎麼辦,因爲錢媽媽……她不知從哪裡知道,當年是我拿了肖姨娘的孩子當替死鬼,現在滿府上下鬧得雞犬不寧,王爺更是恨我……”汝南王妃的話噎住,沒再往下說。
喜鵲看了看一側的嬤嬤,嬤嬤是知道當年之事的,只安慰道:“當年因爲這件事,肖姨娘已經自盡了,倒是這錢婆子,竟還對她忠心耿耿,還以爲弄瞎了一隻眼睛,又放在您眼皮子底下不會有事,沒想到她還敢如此大膽。”
“都怪她!”汝南王妃恨得咬牙:“當初若不是怕王爺懷疑,我早把她跟那賤人一起處置了!”
“現在問題時,她幾十年了都沒發現,怎麼會忽然知道的?”嬤嬤懷疑道。
這樣一說,汝南王妃也懷疑起來,但還沒等想通,隔壁房間便一陣喧鬧,燒焦的味道也猛地傳了來。
“怎麼回事!”她急得立即站起身來,就見門外的婆子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王妃,房間着火了!”
“那還愣着做什麼,快把凰兒救出來!”
“房間從裡面關死了……”婆子急得快哭出來,汝南王妃也臉色一白差點暈過去,好在喜鵲及時扶住。
喜鵲忙朝那婆子呵斥道:“那就把門撞開,世子要是出事,你們都活不出!”
婆子們不敢耽擱,忙去撞門了。
汝南王妃腿腳虛軟的跟了過去,房門也正好被人撞開了來,不過房門推開,所有人都傻眼了。
魏如意正坐在門邊不遠的位置成堆的燒着經文,而齊凰似乎被嚇到了般,抱着頭所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方纔的煙和火,就是這堆經文散發出來的。
“怎麼了?”魏如意眨眨眼,不解問道:“我誠心的替貴妃娘娘祈福,你們闖進來做什麼?”
“你——!”汝南王妃知道被耍,又看到兒子被嚇壞,氣得上前就要去抽打魏如意,卻在這時,一道冷漠的男聲傳了來:“王妃來此,是替今早忽然吐血暈倒的侯夫人祈福嗎?”
“吐血暈倒?”汝南王妃一轉身,看到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樓衍,面色越發陰沉。
樓衍只掃了眼臉上還沾着灰燼一臉欣喜看他的魏如意,淡漠道:“聽聞是有人揭發,她藏匿朝廷重犯,如今皇上已經下旨,將她押入刑部大牢了。”
“孃親……孃親……”
齊凰的越發驚恐的聲音忽然傳了來,汝南王妃心道不好,忙推着喜鵲去撿起地上那黑色帷紗給他。
喜鵲嘴脣霎時都失了血色,卻耐不住汝南王妃嚴厲的眼神,只得往前而去,誰知才靠近齊凰,他便眼睛發紅,一把擰住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上去,貪婪的吸起血來。
滋滋的吸血聲伴着血腥的氣味和喜鵲垂死的掙扎,一時間,所有人都白了臉。
魏如意也嚇到了,這真是方纔那個膽小乖巧的齊凰?
難道,這纔是汝南王妃藏匿他的真正原因?
正想着,魏如意忽然覺得脖頸一陣涼風掠過,還沒反應過來,齊凰已經扔下喜鵲快速朝她而來,而她想退開時,一側的汝南王妃竟然猛地將她往齊凰懷裡推了去。
商璃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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