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快步往老太妃的院子而去,但才走到半途,她便覺得身後好似有一道涼涼的眼神盯着,讓她渾身毛髮。
她奇怪的回頭看了眼,就見一個衣着乾淨的師太正笑看着她。
她正打算找人問問路呢,便也笑着走了過去:“這位師太,請問您知道老太妃所在的位置嗎?”
“知道,施主且跟我來。”無塵笑着說完,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知雨有些遲疑,小姐明明說老太妃的院子在另一個方向……
“施主,怎麼了?”無塵見她不走了,耐着性子停下問道。
“這個方向,真是往老太妃院裡去的?”知雨問她。
無塵看出她的懷疑,笑道:“這兒是近路,貧尼見施主您太着急,所以才引您走這裡的。老太妃如今病着,也就這一會兒醒來吃藥,若是遲了,她就歇下不見人了。”
知雨聽着,心中一急,忙點點頭跟着她快步走了。
魏如意此時坐在馬車上,武寧侯不知爲何,一定要跟她坐同一輛馬車。
魏如意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總是不自覺的陷入陰沉中。
“侯爺,前頭就是皇宮了。”
不久,馬車終於停下,外面也傳來了小廝的提醒。
這句話讓沉入自己思緒的武寧侯清醒過來,他一掃臉上的陰沉,佯裝和藹的模樣,從袖子裡拿出個玉瓶來給魏如意:“吃下去。”
“這是什麼?”
“父親這是爲你好。”武寧侯語氣慢慢變得嚴厲,似乎魏如意不吃,他就會強行喂下去一般。
魏如意垂眸打開藥瓶,將藥丸倒在手心,赤紅色的藥丸,落在她雪白的手心,很是扎眼。
空氣裡幽幽傳來丹藥的味道,夾雜着魏如意並不喜歡的味道。
她擡眼看着武寧侯,笑着道:“父親……”
“你不要逼我!”武寧侯的臉色已經緊繃起來。
魏如意見狀,沒再多說,將藥丸放到了嘴裡,做了吞嚥狀。
武寧侯見狀,這才鬆了口氣,笑道:“等遲些見到皇后娘娘,你態度好些,如果你表現的好,我會把你娘和弟弟都接回侯府的。”說罷,他便掀開車簾跳下了馬車。
魏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心卻略微沉了沉。
他是跟皇后還達成了什麼合作嗎?皇后跟汝南王府和雲家將來是對立的場所……或者說,現在這種兩相對立之勢就可能表現出來了,他不會不知道,難道,他確定雲氏給他戴了綠帽子,要休了她?
心中滿懷疑慮,她將藏在嘴裡並未嚥下的藥丸吐了出來,拿手帕包好收在了袖子裡。
進了宮門後,武寧侯去養心殿請安,魏如意便直接去了後宮。
魏如意看着引路的宮女直直把她往皇后宮裡帶,更加警惕了起來,因爲武寧侯給她的那顆藥丸,是皇宮內的禁藥,除了催情,還有讓女子意志清醒而不受自己控制的效果,聽聞皇后的親妹妹曾就被用這樣的法子下嫁。
思慮間,人已經到了皇后的景陽宮。
景陽宮的佈置跟皇后的脾性一樣,嚴肅又嚴謹,除了進門時的飛鳳影壁,裡面就只有幾棵修整一絲不苟的圓灌木,而皇后正親自拿着剪刀在一點一點的修剪門口的那幾株茶花。
“娘娘,魏小姐到了。”引路宮女上前道。
“領她先進去坐着。”皇后冷淡應着,頭也沒回。
宮女應下,便帶着魏如意往側殿而去。
側殿門口,魏如意看到了一個正伸着脖子往這裡看的宮女,她記得,那是皇后唯一嫡子,人稱廢物點心二皇子的人。
她腳步停了停,轉身跟皇后道:“娘娘,外頭天氣寒,您的咳疾恐要復發,請早些入屋歇息吧。”
皇后的手微微一頓,引路宮女嚇得立即驚恐的跪了下來:“娘娘,奴婢……”
“你看得出本宮有咳疾?”皇后淡淡轉身睨着魏如意問道。
“娘娘不僅有咳疾,年輕時可能還落下了病根,更是不能受冷吹水。”魏如意垂眸平靜說着,皇后的手卻一緊,剪刀直接將那嬌嫩的茶花剪斷了。
在場的人都嚇得跪了下來,魏如意卻只依舊垂眸立着。
皇后俯身將斷頭的茶花撿起,才輕聲道:“胡太醫之前還說四小姐會醫術,本宮還以爲是誤傳,原來真是有些本事。”
“只是剛好對婦人之症瞭解的多些。”魏如意乖巧應道。
皇后手裡拿着茶花,目光微閃了下,她既會醫術,看來武寧侯的計劃是失敗了吧。
“那就進屋歇着吧。”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提步往正殿去了,魏如意略鬆了口氣,也跟着走了進去。
入了正殿,裡頭卻冷的厲害,裡外竟是炭火盆也沒有,香爐更是沒點,門窗開着,風透進來,將屋子裡的氣息都吹得乾乾淨淨。
皇后見她進來後竟然絲毫沒有畏懼之色,更別提四處亂看了,規規矩矩的,就好似見慣了這等場面一般。
武寧侯沒說錯,他這個女兒的確是個出色的,可若是太出色了,難免跟跟如今的柔嘉一樣……
“今兒叫你來,也沒什麼事,柔嘉貴妃的事令你受苦了,不過她得皇上恩寵,平素行事又一慣隨心所欲,本宮知道,她定不是針對你。”皇后坐在暖榻邊,端起茶盞淡淡喝了口,才道。
皇后這意思,分明是在挑撥。
“如意明白。”
“明白就好。”皇后的語氣柔了些,又命人捧了茶來給她。
這樣先給個警告再給顆甜棗的舉動,魏如意有些想笑,她真把自己當不懂事的小女孩麼?
她垂眸乖乖應是,兩人正說這話,就見一道粗獷的男人笑聲傳了來,伴着漸近的腳步聲,皇后的眉頭都擰了起來。
轉眼,一個一身硃色長袍的高大男人便快步走了進來,魏如意立即起了身垂下了臉。
可他一眼看到魏如意的時,就怔住了。
雪青色的梢紗長裙,烏黑的長髮垂在身後,還有一縷被她挽在耳後,那小巧白皙的耳朵,嬌嫩的小臉和那明亮的眼睛和紅脣……
“皇兒。”皇后見他竟然這麼沒出息的看癡了,心裡略有些惱,面上只沉了些,喚道。
姜宣回過神來,忙行了禮,才問道:“母后,您怎麼沒說今兒還要請這麼漂亮的小姐來宮裡……”
“閉嘴,這是武寧侯府的千金。”皇后打斷他顯得輕浮的話,她這個兒子,孝順聽話,但就一點,蠢!怎麼教都變不聰明的蠢!
“是是,原來是侯府的小姐,難怪這般國色天香。”姜宣絲毫沒察覺皇后的怒氣,一心只記掛着皇后之前所說的,給魏如意下藥好讓他成事的話,又道:“魏小姐,這裡悶,咱們去側殿說話吧……”說着,就要來拉扯魏如意。
魏如意立即往後退了幾步,心裡已經知道皇后和姜宣原本打算做什麼,姜宣如今又打算做什麼,面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怕皇后魚死網破。
她忙道:“殿下,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麼還沒暈……”姜宣脫口而出,皇后差點沒拿穩手裡的茶,只沉聲道:“宣兒,這裡沒你的事,你回去。”
“母后,你不說給她下了藥,她今兒就是兒臣的人嗎,她怎麼還躲啊?”姜宣奇怪道。
魏如意跟皇后都恨不得堵住他這張破嘴,蠢貨,蠢貨!
她跟皇后都默契的不提,他倒好,一字不差全說了出來,這下她們兩還怎麼裝作不知道?
皇后立即掃了眼屋子裡的宮女,宮女們會意,都悄悄退了出去。
魏如意心道不好,忙行禮道:“娘娘,貴妃娘娘還在等着臣女過去,時辰不早,臣女……”
“不急。”皇后緩緩起了身:“既然來了,事情你也知道了,就乖乖服侍宣兒吧,等你嫁來,本宮不會虧待你。”說完,提步就往外而去。
魏如意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前世自己這個誰都不敢要的潑婦,今兒倒成了香餑餑,一個兩個都湊上來了?
她快步往前,看姜宣要來攔,還不敢傷了他,只抓了些迷藥撒他臉上,才越過他追到皇后身後:“娘娘,臣女並不敢高攀。”
“本宮讓你高攀呢?”
“娘娘……!”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瞧不上宣兒,還是瞧不上本宮?”皇后淡淡問她。
魏如意麪色微青,今兒皇后要真敢毀了她,就別怪日後她害死姜宣,連帶拉着皇后一家陪葬!
她目光正寒,便見宮門口有嬤嬤快步而來。
“娘娘,貴妃娘娘……”
“不見。”皇后直接道。
嬤嬤卻更是爲難:“貴妃娘娘請了皇上一道來了,說要四小姐當場給她解了身上的病症。”
皇后面上的厲色這才露了出來:“她處處要壞我好事!”
“那這裡……”嬤嬤遲疑的看了眼後面低眉順眼站着的魏如意,皇后這才沉沉呼了口氣:“既然皇上要看,本宮自然不能掃興。”說完,立即讓人把姜宣從後門拖出去了。
沒多會兒,柔嘉貴妃便扶着皇帝一起來了。
皇后走在最前頭相迎,魏如意跟在後面行禮,沒多會兒就聽到柔嘉貴妃爽朗的笑聲:“今兒非得皇上來,臣妾這病才能得治,臣妾多謝皇上厚愛。”
皇后的臉氣成豬肝色,還只能忍住怒氣歉意道:“是臣妾疏忽了,今兒一見四小姐就覺得格外投緣,誰知竟忘了時間,妹妹千萬別見怪。”
柔嘉貴妃嘴角諷刺的勾起,絲毫不屑她的虛僞,只一眼瞄到了站在後面的魏如意,道:“你就是如意?”
魏如意有些詫異她竟認得自己,忙上前又行了禮。
柔嘉看到她臉上未散的驚慌,只以爲她是跟尋常的大家閨秀一般,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只拉着皇帝進去了。
到了內殿,皇帝才道:“胡太醫說,你能治柔嘉之症?”醇厚有力的聲音,含着些許的笑意,更多的卻是身爲帝王的威儀。
“臣女……”
魏如意還沒回答,皇帝又補充道:“你要不會也無妨,朕只治胡太醫的胡亂舉薦之罪就是。”
魏如意立即道:“臣女能治好,且請皇上放心。”這個皇帝,話不直說,竟拿胡太醫威脅自己。
果然,這宮裡的人,每一個都是花花腸子。
“好,那你且試試。”皇帝也不氣,興致勃勃說完,就擡手讓她去柔嘉貴妃身邊了。
魏如意先探了脈,確定的確是滑臺且腹中淤物未全部清理乾淨之後,便又假模假樣的看了看眼睛和舌頭,問了問最近的食慾和一些無關緊要卻混淆視聽的話,而後才道:“娘娘之症,乃思慮過重,憂思成疾,加之娘娘體質特殊,平日裡未加註意,長年累月才造成如今的症狀。”
“當真?不是懷孕?”柔嘉貴妃抓着她的手問道。
魏如意看得出來,她很是期盼懷孕,但她身體康健,又得皇帝寵愛,至今沒有懷孕真是讓她覺得奇怪,而且就連滑胎都不能提……
她眼角瞥到聽到這裡目光涼了些的皇帝,心裡冒出一個猜測,不由一凜,只笑着搖搖頭:“娘娘的脈象不像是有孕,許是如意醫術不精,這麼些年也只學了些婦人之症和如何調養,要不還是請太醫……”
“不必了,你既說能治,就開個方子,給貴妃好好調養。”皇帝笑着打斷她的話道。
魏如意看向柔嘉貴妃目光又變得溫柔的皇帝,低低垂下眼眸:“臣女遵旨。”
柔嘉貴妃似乎很失望,拉着皇帝的手變得沉默起來,皇后只是含着笑意看戲。
沒多久,皇帝便欲帶着柔嘉一起離開,皇后看着準備跟着一起離開的魏如意,跟皇帝笑道:“皇上,臣妾有一個不情之請。”
魏如意心裡咯噔一下,忙求救的朝柔嘉貴妃看去,但她看起來似乎太傷心,根本沒工夫理她。
皇帝一樣笑着,卻並不如對柔嘉那般耐心,只道:“何事?”
皇后的眼底溢出絲溼意,很快掩了下去,只端莊笑道:“臣妾這景陽宮常年清靜,難得今兒魏小姐來,纔有幾分熱鬧,臣妾與她又十分投緣,所以想留她在這兒多陪會兒臣妾。”
皇帝皺眉,留非宮妃和宮女的女子在後宮過夜,傳出去,豈非壞了這女子的名聲?
他還沒開口,皇后只帶着幾分淒涼的笑道:“臣妾這幾年來,日日誦經唸佛,照顧後宮更是半分不敢懈怠,皇上平日裡事物繁忙,倒是妹妹們體貼,臣妾望塵莫及,如今只想一解煩悶……”
皇帝想起這幾年來對皇后的冷落,又看她如此卑微的哀求,到底是沒再顧忌魏如意,點點頭便出去了。
魏如意的拳頭緊緊握在一起,難怪父親一心要往上爬,他堂堂一個一等侯,在皇帝心裡還真沒一點分量,作爲他嫡女的自己,皇帝也能當做對皇后虧欠的補償!
皇后看出她的冷漠,冷傲的神色裡還透出一絲的自嘲:“怎麼,看本宮在柔嘉面前小心翼翼,是不是覺得本宮特別無用?”
“臣女不敢。”
“你可以敢,但你既然會醫術,不會不知道,柔嘉是真的滑胎,想知道爲什麼嗎?”
魏如意想說不想知道,但皇后已經自顧自說了起來:“她若是產子,子能留,她就得死。皇上縱然薄情,卻也真的愛她。”她輕嗤一聲,人已經走了出去,二皇子姜宣又從後宮門進了來。
魏如意看着緊緊關死的房門,再看一臉蠢笑靠近的姜宣,殺意漸露:“二皇子……”
“我知道你聰明。”姜宣笑笑,停下腳步指了指魏如意的身後:“你看看那是什麼?”
魏如意眉心微擰,回頭看去,姜宣卻趁機一把上前將她死死抱在了懷裡。
魏如意想掙扎,他就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你敢掙扎,我就殺了你,反正是你爹親自把你送來的!”他一邊說,一邊扯開了魏如意肩膀的衣裳。
“既然我死定了,那我死的時候,一定拉着你一起!”她說完,袖子裡的藥粉已經全部抖了出來。
姜宣感覺頭暈了暈,面色一狠,轉頭就掐着她的脖子將她摁在了地上開始解自己的衣裳。
皇后依舊在院子裡剪茶花,一朵一朵全部剪下來,裡間的掙扎和瓷器碎裂的聲響彷彿全然沒聽見。
就在她以爲此事必成之事,高公公卻快步過來了。
“娘娘……”
“高公公,可是皇上有何吩咐?”皇后詫異他竟然來了,畢竟皇上才離開。
高公公也聽到了屋子裡的聲響,瞬間猜到什麼,才忙道:“娘娘,老太妃遣了人來,說要四小姐立即回宗廟給她看病。”
“老太妃?”皇后面色沉了沉,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魏如意,武寧侯的投靠和魏如意的外祖家對她的皇兒來說,都是難得的助力!
“是。”高公公見她不爲所動,吩咐身後的宮女道:“去請四小姐吧,老太妃的人還在養心殿候着,皇上吩咐了,趕緊把人送去。”
“高公公……”皇后開口,高公公也只能賠笑道:“娘娘,皇上的脾氣您也清楚,老太妃可是從未跟皇上提過什麼,今兒就是要個人,如果……”
“啊——!”
屋子裡忽然傳來尖叫,高公公眉梢一挑,倒是還不肯進去的皇后轉頭就帶着人進去了。
她一進來,看到脖子一圈全部淤青卻冷眼站在一側的魏如意和地上被碎瓷片劃破了左眼和臉的姜宣,面色一下子鐵青:“你做了什麼!”
“娘娘留臣女在此說話,這個男子不知何人,竟偷溜進來意圖不軌,娘娘放心,臣女現在就了結了這歹人!”說完,拔下發髻上的簪子就姜宣的脖子狠狠刺去。
姜宣整個人都嚇傻了,看着魏如意這凶神惡煞的樣子直直往後縮,皇后也嚇得腿發軟。
還是高公公進來喊住了魏如意:“四小姐,老太妃有請!”
他也嚇了一跳,方纔魏如意這樣子,分明就是真的要殺死姜宣。
魏如意的簪子都已經到了姜宣的脖子,聽到高公公的聲音才猛地一下頓住了。
剛纔她是真的起了魚死網破的心了,皇帝的默許,皇后的強權以及親生父親的算計,她根本逃不了。一想到與其被姜宣這王八羔子玷污了,還不如把他殺了,再把武寧侯和皇后一起拉下水死一塊得了,最起碼樓衍未來的路能平順些。
高公公立即叫了身邊的宮女去扶她出來,又跟皇后道:“娘娘,老太妃這麼些年,難得有幾個入眼的人,四小姐奴才就先帶走了。”
皇后只看着半截身子都縮到了桌子底下的慫包姜宣,面色鐵青的沒出聲,高公公才立即帶着魏如意走了。
一路上魏如意都沒出聲,高公公看到她略顯凌亂的衣裳和髮髻,又看到她脖子上那駭人的淤青,低聲道:“四小姐,您且收拾一下,奴才送您出宮。”
魏如意眼眶微紅:“多謝公公,今日之恩,如意定不會忘。”
聞言,高公公也露出幾分欣慰,看來剛纔他得罪皇后娘娘的決定沒錯,畢竟宮外的那個人,可是前途無量。
他笑道:“您先收拾,國師就在宮門口等着接您去宗廟。”
魏如意聽到竟是樓衍,眼淚漫出來,立即擦了擦眼睛,就轉頭去收拾了。
樓衍站在馬車邊,時不時朝宮門口看一看。
阿忠看他這明明着急又故意藏着不讓人看出來的樣子,也是無語:“尊上,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必。”
“那屬下找人去打聽打聽?”阿忠又道。
樓衍沒吱聲,阿忠看他這死傲嬌的樣子,嘴角抽抽,立即安排人去打探了。
沒多會兒,阿忠就指着宮門口高興道:“出來了,不過她脖子怎麼了,好似被人掐了……”
樓衍眉心微微皺起,扭頭看過去,那個嬌小的身影已經快步跑了過來。
他想後退躲開,卻一眼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淤青和盛滿眼淚的眼睛,又停下了,直到她掛在他身上大哭。
魏如意是真的想哭,她委屈,她明明沒有得罪汝南王妃,也沒有得罪皇后,更沒有得罪皇帝,他們爲何就這麼不肯放過她。
樓衍看着欲開口的阿忠,一個眼神將他制止住,只冷淡道:“哭有何用?真的生氣,就把他們給的委屈還回去,要沒那個本事,就忍住。”
“你是在安慰我嗎?”魏如意抽抽鼻子,把眼淚都蹭在他身上,才擡頭笑道。
樓衍看她這小無賴的樣子,輕哼一聲,扭頭就要把她推開,哪知魏如意一跳,便圈起他的脖子吊了起來,讓他不得不打橫將她給抱住了。
“你——!”
“老太妃還在等我呢。”魏如意笑着道。
樓衍忍住要把她扔出去的衝動,將她丟到了馬車裡,才提步上了另一輛馬車走了。
魏如意沒出去追,樓衍來接自己,多半不是老太妃的意思,那知雨呢,是不是出事了?
馬車快速往宗廟而去,魏如意也早已收起了自憐自艾,樓衍說的對,她受的委屈,她得還回去!
養心殿裡,高公公恭謹在給皇帝磨墨。
皇帝批改完奏章後,才鬆了口氣,舒展了下手腕,才問道:“皇后那兒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你從回來開始,就一直欲言又止的,以爲朕老糊塗了看不出來?”
高公公笑起來,只做爲難般道:“沒事,奴才老眼昏花了,什麼也沒看到。”
“你還老眼昏花?”皇帝知道他故意瞞着,立即佯裝嚴肅道:“你要再敢瞞着朕,朕就賜死你。”
“哎喲……”高公公連忙跪下,這才一五一十的把皇后宮裡的事兒說了出來,還補充道:“這魏小姐,也是個烈性子,但怎麼着那也不能傷了皇嗣不是?”
“老二,哼。”皇帝冷哼一聲,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高公公,擺擺手:“行了,你起吧,武寧侯家的妮子的確太烈了些,不過也受傷了,你親自去趟武寧侯府,口頭訓誡幾句便是。”
“是。”高公公笑着應下。
皇帝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才沉着臉道:“老二封宣王也有十來年了,還是塊廢物點心,吩咐下去,西南霍亂正行,讓他去治理,治不好別回來。”
高公公詫異不已,霍亂那可是重疾啊,往年絕沒有讓已封王的皇子親去的。
“皇上,這處罰是不是重了些?”
“處罰?朕是歷練他,不歷練不成材……”頓了頓,皇帝又道:“雲丞相的兒子今年也出仕了?”
“是。”
“讓他一起去。”皇帝說完,似乎不願再提,直接打發他走了。
高公公從養心殿退出來,看了看這京城瞬息萬變的風聲,笑笑,提步而去。
回到宗廟,小夭已經在等着了。
“小姐,您……”
“我沒事,先說你的情況。”魏如意坐在銅鏡前看了看滿是淤青的脖子,去拿了條高領的衣裳來,勉強遮住了纔算罷。
小夭縱使擔心,也不敢再問,只道:“奴婢找到了您說的男人,已經安置好了,還有這兩日,京城的流言都在傳,是蕭王殿下得罪了雲家,才被雲家戲弄教訓的。”
魏如意聞言,心裡略舒坦了些,蕭王看似懦弱隱忍,卻絕不是個無能的,雲家此番有的受了,汝南王府的醜事姜棣也絕對不會放過。
頓了頓,她才道:“讓你找到的那個男人,告訴他,幫我去辦一件事。”
“小姐,那個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還是奴婢去辦吧。”
“你辦不成。”魏如意目光微黯,此事,非得見血才能成!
很快,魏如意就去見老太妃了。
老嬤嬤看到魏如意時,還詫異:“魏小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果然,她不知道自己入宮之事,是樓衍假傳老太妃之令。
她眼裡擠出眼淚,卻忙低下頭:“如意掛念老太妃的病,這才求了皇后娘娘放我回來的,老太妃可好些了?”
“好些了,不過請來的太醫都是男人,到底不方便,老太妃還是不大舒服,老奴想着您來鍼灸一番才最好呢。”老嬤嬤見她不提,也不多問,笑着將她迎了進去。
等到了裡間,老太妃終於沒把她當透明人了:“脖子怎麼了?”
“沒事。”魏如意做驚慌般,忙緊緊拉住衣領。
“沒事?”老太妃輕哼一聲,老嬤嬤也趁機道:“說是求了皇后娘娘纔回來的。”
“她?”老太妃眼裡生出幾分諷刺:“不是說柔嘉叫你去的嗎,怎麼還得求了她才能回來?”
“我……”魏如意的聲音啞了起來,伴隨着隱忍而故意壓低的哽咽。
老嬤嬤瞧着,是真心憐惜,服侍着老太妃放下藥碗,才道:“四小姐年紀小,不懂宮裡的規矩,許是衝撞了皇后娘娘吧。”
魏如意忙順勢點頭。
老太妃看她不肯說,也不問了,只讓她鍼灸後,就打發她回去了。
待她走了,老太妃才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那丫頭脖子一圈的淤青,豈止是衝撞?我瞧她是個聰明的,必知曉皇后那狹隘小氣的秉性。”停了停,老太妃纔不滿道:“當年若不是皇帝執意,我看柔嘉就比她適合當皇后。”
“太妃……”老嬤嬤嘆息一聲,老太妃也不再說這件事,只道:“去打聽,如意這丫頭到底怎麼了,另外,將我院裡的廂房收拾出來,叫她過來住。”
老嬤嬤聞言,知道老太妃這是真的要護着魏如意了,更高興了些:“魏小姐是個難得的通透又良善的人,老太妃慧眼。”
“就你疼她。”老太妃擺擺手不再說,老嬤嬤也立即去辦了。
魏如意得了消息,自然鬆了口氣,有老太妃明面上護着,往後就是皇帝,想處置她只怕也要顧忌幾分,卻只有自己那個豺狼爹,爲了利益一定會不管不顧!
她想了想,又四處不見知雨,等到入夜後,才帶着養顏的丹藥去找之前那兩個小尼姑了。
小尼姑無慧和無康看她如今得了老太妃的垂青竟然還做了丹藥來,感激又親暱的不行,直親切的喚她魏小姐,還各種溜鬚拍馬,魏如意卻熱切的跟無慧說話。
無康受了冷落,卻並不甘心走,只道:“四小姐,您是不是有個丫環叫知雨的?”
“是啊,怎麼了?”魏如意手心微緊,只奇怪問道。
無慧忙擠眉弄眼讓她不要說,她卻下巴一挑,道:“您去後山找找吧,說不定您這會兒過去,人還活着。”
“活着!”魏如意蹭的一下站起來面容陰沉,無康卻似被嚇到了,忙結結巴巴道:“不關我的事,是無塵師太她……”
她話未說完,魏如意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後山的樹林陰森的很,偶爾風吹起地上的葉子發出沙沙聲響,卻顯得更加的恐怖。
魏如意一邊走,一邊感覺到身後出現的殺氣,嘴角冷冷勾起,直面不改色的繼續往前而去。
無塵早就守在這裡,她就知道魏如意一定回來的。
上次她得罪了汝南王妃,害的汝南王府竟斷了對自己的供奉,更別提在老太妃那兒她下了自己的面子,害她被主持師太責罰了!
魏如意,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真是沒見識過後宮那一口口枯井裡有多少白骨麼!
她手裡的繩子勒緊,帶着兩個小尼姑便快步往林中而去。
可等她追來時,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知雨還在原地,絲毫未動,反而魏如意不見了蹤影。
“跑了?”她詫異道。
兩個小尼姑也跟着警惕起來:“會不會是躲起來了?”
“這後山,她能有我們熟悉?去,把她給我找來!”無塵冷哼一聲,兩個小尼姑趕忙去找了了。
等她們走了,無塵纔拿腳踩在知雨的臉上,看她還沒死透,冷哼一聲:“等你爛在了這兒,明年這兒的樹又要長得好些,也算我的功德……”
“看來,我也要得一份功德了。”
陰冷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傳來,無塵立即就要回過頭去,一張手帕卻捂了過來,她掙扎了幾下,身子就軟了。
魏如意將她放在地上,撿起她手裡的繩子,冷淡的打好結套在她脖子上。
無塵想掙扎,奈何手腳都失了力,只能用如見到鬼的眼神看着魏如意:“你想做什麼?”
“積攢功德啊,這不是師太方纔教我的?”魏如意眨眨眼,說完,便將繩子的另一頭甩上了那粗壯的樹杈上,開始慢慢把無塵吊了起來。
無塵嚇住了:“你不敢的,魏如意你別嚇我了,你是大家閨秀,你還小……”
魏如意脣瓣冷漠勾起:“敢不敢,師太到了陰曹地府,去問問勾你舌頭砍你頭的鬼差吧。”說罷,一用力,把無塵高高掛起,再把繩子系在了樹上。
無塵想發出聲音都沒了力氣,很快就瞪着眼睛停止了掙扎。
“便宜你了。“魏如意看她這就斷了氣,聽着林子裡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搓了搓小臉,只等她們提着燈籠出現,就尖叫一聲,喊着殺人了,飛快往廟裡去了。
夜裡,整個宗廟都被驚動了,無塵的跟班看到無塵被吊死在樹上時,早嚇蒙了。
主持師太還想訊問,可目擊證人就一個魏如意,還有一個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知雨。魏如意又瘦又小,還有無康無慧作證她只是去找被無塵折磨的知雨,嫌疑就更小了。
當夜,都沒怎麼審問,那兩個小尼姑就被帶下去服毒‘自盡’了,消息傳到老太妃耳朵裡,也沒懷疑,只讓老嬤嬤拿了好些傷藥來。
“老太妃說,您往後在這兒,不必管外頭的事,不會再有人敢犯這等糊塗的。”老嬤嬤的話裡有話,似乎無塵這樣做,已不是第一次了。
魏如意當然大度的應下,等打發走了老嬤嬤,纔看了眼知雨,小小年紀,渾身上下都是淤青,手指甲早已斷裂,血肉模糊,小臉更是被利刃劃花,早看不出當初嬌嫩靈氣的模樣……
無塵,真是便宜了你!
她一夜未眠,直等到第二天小夭過來,才道:“無塵的死,山下可傳開了?”
小夭搖頭,等看到牀上躺着的知雨時,臉都白了:“她怎麼了?”
“她會好的。”魏如意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眼眸冰寒:“去查查這宗廟自無塵進來後,莫名死了的人。無塵是皇后家族的人,無塵這麼做,必是皇后家族在背後做支撐。”宗廟是清靜之地,是各位太妃晚年安居之所,若是這等齷齪骯髒之事傳出去,皇后想半點污泥不沾?絕不可能!
小夭立即應下,才又道:“小姐,昨兒皇上就下令,遣宣王跟雲家一個子侄去西南治理霍亂了。”
“霍亂?”魏如意擡頭,儼然是完全忘了這件事,因爲前世這事兒的確跟她無關,不過仔細回想,前世並不是遣姜宣那個廢物點心去的,而是另一個大臣,當時所去之人,幾乎全部染上惡疾死了。皇上這是想要姜宣的命?
不會的,到底是親兒子,還是嫡子,就是廢物,也斷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只怕是他擔心自己會把皇后對自己做的齷齪事說出去,而出此下策來堵悠悠衆口的吧。
她諷刺一笑,皇帝的心機,還真是猜不透。
不過可惜了,此番姜宣必須死!
她笑看着小夭,道:“你在京城跑了這幾日,可聽說過誰有神醫之名?”
“這個……”小夭仔細想了想,擰眉道:“有是有一個,不過奴婢聽爺爺說過,這個所謂的神醫,其實是個招搖撞騙的遊醫,沒什麼本事還貪財。”
“去找他,帶他來見我。”魏如意道。
“小姐您要找她看病?要不奴婢給您去請胡太醫……”
“不。”魏如意回頭看了眼知雨,淡漠一笑:“好大夫救人,庸醫……自然是殺人!”還要讓所有人都查不到自己頭上!
小夭立即從山上匆匆下來,阿忠只回頭看着坐在山下茶館喝茶的樓衍,道:“尊上,又下山了,可要跟着?”
“她手上只有這一個人?”
“其他就是幾個小丫鬟……不過屬下也不相信,僅憑這麼幾個人,魏小姐竟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攪動蕭王跟雲家成仇,而且似乎雲氏的事也跟她有關係,如今她好似是衝着宣王和皇后去的。”阿忠以前看不上魏如意,覺得她就是個只會哭哭啼啼撒嬌賣萌的閨閣小姐,頂多臉皮厚些,但現在卻是真正刮目相待。
樓衍看着面前碗中清亮的茶,看着裡頭的茶葉浮浮沉沉,終是道:“遣人保護她。”
“那可要盯着……”
“不必。”小貓的爪子這樣鋒利,那就讓她親手去討那些債。
商璃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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