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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宮內,雜草橫生,枯枝敗落在角落裡腐爛,卻始終無人清掃。
那掉了漆的硃紅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頭被人推開,來人仔細朝裡外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關好門,快步走到了那間看起來傢俱都沒幾件的房間裡,找到了正跪在小小的佛龕前祈求着什麼的劉才人。
“娘娘。”
“來了。”劉才人垂着眸子,放下手裡的佛珠串,才轉頭看她:“如何了?”
“平王妃死了,不過平王知道了這件事,如今被皇上安排在平王府休養,可能會還俗。”來人低聲說完,面上升起幾分狠意:“皇上素來疼愛平王,若是他真的要還俗回來爭奪這個位置,只怕……”
“兄長怎麼說?”她問道。
“國舅爺說,平王如今陷在平王妃自盡的悲痛裡,暫時不足爲懼,而且就是皇上抓走平王妃的真相,到時候也足矣擊垮平王。”女子道,可說完,她卻有自己的擔心:“這件事,七皇子也牽涉其中,七皇子又跟國師樓衍素來交好,我擔心會不會這件事的背後,其實是他在操縱。”
劉才人面色沉沉的站起來,緩緩走到窗邊,看着窗外那片破敗的景象,冷哼:“樓衍……他是皇上的人,如實如此,豈非是皇上授意?”
“臣妾也不知道。”女子面色沉沉。
“最近,你可有聽說什麼傳聞?”劉才人似想起什麼,問她道。
女子想了想,搖搖頭。
劉才人輕輕一笑,轉頭看她:“武寧侯府的那個魏如意,似乎十分得這位國師大人的青睞。”
女子皺皺眉:“臣妾倒是未曾聽說,只聽說那魏如意總是纏着國師,倒是七皇子,對這位魏小姐十分關心。”
劉才人搖搖頭,笑容越發的深了些:“不,那魏如意不簡單,樓衍更不是尋常人。你不是說你有一個侄女與陳家小姐有私交嗎?”
女子點頭:“的確是有,而且最近她剛回京城來。”
“很好,你讓她接近魏如意,此番我被廢,全是因她而起。”提到這件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劉才人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她在後宮隱忍這麼多年,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被她攪了局,還把自己逼迫成這個樣子。
女子看着她恨成這樣,杏眼裡的笑容深了些,只小心藏起,才道:“娘娘放心,後宮之主只能是您,臣妾一定在外替您打點好一切,等您出來。”
女子說完,看着劉才人越發蒼老憔悴的容顏,淺淺一笑,這才轉身出了來。
走出寒宮,外面有宮人在等候着。
“貴人。”宮女行禮。
女子只是淡淡一笑:“方纔劉才人的話,你們可都聽到了?”
宮女們頷首。
她這才滿意笑道:“照她說的去安排,再請瑞王來見我。”
宮女們會意一笑,這才退下去了。
下午,樓衍一來,卻並未多留,而是叫上姜宴就走了,讓魏如意頗爲失落。
陳言袖因爲扭傷了腳,下午都沒出門,自然也就沒再跟姜棣有過多的接觸,可是魏如意心裡卻越想越着急,感情這種事,一旦發生了,只怕心不由己。
“姐姐,你在想什麼?”魏青澤見她發呆,擡起小臉望着她道。
“怎麼了?”魏如意看他手裡拿着本書來,臉上還沾着些墨水,抽出帕子便溫柔替他的擦拭。
魏青澤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臉上露出些許羞澀的笑容來,擡起手裡的書給她:“舅舅出門了,外祖父身子又不大好,青兒不懂這詩文的意思,明兒先生要考問,所以我想問問姐姐。”
魏如意聞言,笑着接過他手裡的書來,開始一句一句的跟他講解並帶着他一道的背誦。
魏如意是個聰明的,魏青澤在讀書上就更是有天賦,不過短短時間,魏如意方纔講過的,他竟是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
魏如意又驚喜又詫異:“你現在念了幾本書了?”
“才唸了五本,先生說,我已經念得比其他人快了,再快怕我只是白白背誦,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魏青澤說着,似乎有些難過,眼皮耷拉着,有些侷促的模樣。
“這本是不是你自己悄悄唸的?”魏如意溫柔問他。
魏青澤微微抿着脣點點頭:“黃管家也不許我多唸書,外祖父和舅舅也沒時間多管我,孃親……”魏青澤似乎不想說,只搖搖頭,又道:“姐姐,你別告訴他們。”
提起這黃管家,魏如意只恨不得拍死他纔好,他肯定是知道青兒的天賦,故意不叫他讀書的。
魏如意想了想,叫來檀兒:“去跟舅舅說,我想看書,讓他幫忙去藏書閣裡挑幾本書來……”頓了頓,魏如意才道:“就挑一本《列賢傳》《山海經》和三本入門的兵法就可以了。”
檀兒忙應下,魏青澤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嗎?”
“當然。”魏如意揉揉他的腦袋,看他明明身爲世家公子卻如此膽怯,越發的心疼:“青兒,往後你想要什麼,做什麼,都別怕,要跟舅舅和外祖父說,他們都是極和善的人,若是你的要求不過分,他們必然會答應你,保護你的,明白嗎?”
魏青澤微微抿着脣,但看着溫柔可親的姐姐,又重重點了點頭。
此時院門外,陳老太爺聽着魏如意的這番話,面色複雜。
“老太爺,您不進去看看嗎?”扶着他的隨從道。
陳老太爺搖搖頭:“不去了,那黃管事,命人押去地牢,好生拷問一番,若是他供出幕後主使,便饒他一命,若是不說,便不用留了。”他知道這府內必然很多其他勢力,但從沒想過,就連青兒這麼小的孩子他們都不放過。
隨從忙應下。
陳老太爺又朝院子裡看了看,看到魏如意跟魏青澤姐弟二人相處融洽的場面,深深呼了口氣:“如意是個好孩子,往後她要什麼,你直接讓人給她,不必來回我了,交代好這府裡的下人,如意和青兒都是這府裡的正經主子,不可怠慢。”
“是,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安排妥當。”隨從笑着應下,陳老太爺這才轉身走了。
如此幾日,姜宴一得空就溜來教魏青澤騎馬,魏如意住在這裡無人打攪,心情也好了不少,傷勢自然也就恢復的快,更別提她還有自己研製的藥了。
只是纔好沒幾天,宮裡就下了請帖來,說灼華公主生辰,要邀她跟陳言袖一道入宮去。
一早上,魏如意就打扮妥當了,挑了件鵝黃色的掐腰絹紗長裙,髮髻全部挽了上去,只簪了兩支鵝黃色水晶的珠花並一支步搖,整個人看着素雅的好似纔開的水仙。
臉上的傷口因爲用了她自己做的藥膏,如今疤痕都只剩下一點點了,略敷一點點脂粉便能遮去了,整個人瞧着水靈的厲害。
檀兒一直知道自家小姐美,打扮完,卻還是不甘心道:“小姐,您打扮的這樣素雅,會叫人瞧不起的。”
“誰會因爲打扮瞧不起人。”魏如意笑着說她,不過是不是,她心裡有數。只是此番是入宮,雖然距離平王妃的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天,皇上卻肯定還沒忘,這次去,她就是要越不顯眼越好。
陳言袖早就在門口等着了,今日的她打扮不如以往那樣的簡樸,反而特意換上了一條月牙白配水青色絲絛的半袖長裙,整個人顯得少女許多,只是眉眼間那股子英氣依舊還在,越發顯得脫俗。
“陳小姐。”魏如意瞧見她在等着,提着裙子小跑過來,陳言袖卻是瞥了她一眼,道:“昨兒叫人送來的衣裳,你不喜歡?”她知道要入宮,也是特意給她訂做了衣裳的。
魏如意歉意笑笑:“就是太喜歡,昨兒穿着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這才換了今兒這身。”
魏如意說起時,小臉紅撲撲的,陳言袖瞧見,倒也不再說什麼,只叫她跟自己上了同一輛馬車,才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陳言袖都合着眼睛端坐着沒出聲,只偶爾扯扯衣裳,似乎十分不習慣,魏如意只小心的觀察着她,脣瓣含着笑意。
很快,馬車便到了宮門口,有宮女來迎接着,她們這才入宮了。
灼華公主養在賢妃名下,又得皇上寵愛,此番生辰宴自然是辦得十分奢華。
諾大的風花殿內,時令的鮮花幾乎要擺滿了,花園中央是個月牙形狀的湖泊,湖泊一面是女眷所在的地方,對岸便是男眷休息之處,兩岸隔得不算太遠,不少男女便藉此相看了起來。
魏如意一路跟着陳言袖,不過她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交際,走了一半,就找了個臨湖的涼亭坐了下來,沉默的看風景。
魏如意見她如此,倒是笑道:“宴會開始還有一會兒,前頭還有小姐們在玩投壺,陳小姐可要去玩玩?”
“沒興趣。”
陳言袖話落,就見個宮女走了過來,笑道:“是陳小姐和魏小姐嗎?我家王爺在前頭辦了投壺比賽,彩頭是今年新上貢的五彩琉璃珠和一隻傳聞已經絕跡的仙靈果。”
魏如意眼睛驀地亮了,仙靈果?那可是個好東西,古籍裡記載說,這果子不僅能讓死人還陽,更能讓白骨生肉。雖然記載誇張了些,但魏如意知道,這藥丸治療某些病還是有奇效的。
可……
她看着陳言袖也有些期待的眼神,實在不願意姜棣得逞,只道:“陳小姐,你既然不喜歡投壺,那我們就坐在這兒賞賞景色吧。”
“去看看也無妨。”陳言袖說完,便自己起身往前頭去了。
魏如意着急,也要跟上去,便見方纔那傳話的宮女跟她道:“灼華公主請魏小姐過去說話。”
魏如意看着越走越遠的陳言袖,心裡着急,卻是沒了法子,只得應下。
不過走着走着,就見胡清微朝這頭跑來了,似乎十分匆忙,五月的天,她過來已經是滿頭大汗。
“如意,還好追上你了。”胡清微跑過來,拉着她直喘氣。
“姐姐,怎麼了?”魏如意笑問她。
胡清微只瞥了眼她身側的丫環,才笑道:“沒事兒,就是想跟你一起。”
魏如意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但今日是灼華生辰,她又是這樣光明正大的來邀請自己,多半沒事,有事的,是那些暗處看不見的。
那宮女也沒說什麼,二人這才一道往前去了。
宮女一路將她們引到了位於月牙湖尾的一處三層的八角樓上,八角樓四面的門都敞開着,十分透亮,有風從湖上傳來,清爽非常,而一襲粉白色廣袖宮裙的灼華此刻便端坐在裡面,手撫一張焦尾琴,琴聲悠揚。
瞧見她來,素手微微一停,琴聲才戛然而止。
“魏小姐,胡小姐。”灼華朝她們露出淺笑。
魏如意跟胡清微行了禮,才笑道:“公主方纔彈得曲子可真好聽。”
灼華淺笑:“是嗎?這是國師大人給我的譜子,我還想着練得不夠好,不能與他琴笛合鳴呢。”
魏如意麪色不變,莞爾淺笑:“國師大人的笛聲也是極妙。”
胡清微看着言笑晏晏的灼華,總覺得她今兒是來者不善。
正想着說什麼呢,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緩緩而來,人還沒出現,聲音倒是先來了:“公主,你瞧瞧這鴛鴦合歡的繡樣子可好,若是好,我這就叫繡房的人照着這個樣子多繡一些給你。”
鴛鴦合歡?
魏如意想了想,前世灼華一心想着樓衍,並未嫁給其他人,如何就要鴛鴦合歡的東西了?
不等她想完,隆重打扮的孟側妃已經上來了。
孟側妃瞧見魏如意也在,還顯得有些意外,而後才笑容才淡了些,跟灼華道:“公主。”
灼華站起身來,笑着道:“七皇嫂且坐吧。”說完,又叫人撤下了焦尾琴,才道:“那件事,父皇還未下旨呢,七皇嫂可千萬別再提了。”
孟側妃瞧見羞澀的灼華,只憐愛的拉着她道:“你我又不是外人,而且國師大人人品貴重,又是京裡數一數二的好樣貌,難免有些不知趣的覬覦,早些說出來也好早些叫她們死了心不是。”
魏如意眉心一跳,皇上要下旨給灼華和樓衍賜婚麼?
她心中微沉,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誰知這孟側妃故意叫她:“魏小姐,你說灼華公主是不是與國師大人天造地設?”
胡清微知道魏如意的心思,怕她難過,忙道:“公主乃是天之驕女,國師大人更是人中龍鳳。”
“魏小姐也這樣覺得嗎?”孟側妃看魏如意不出聲,似乎有些不甘心,只咄咄逼人道:“只是之前見魏小姐對國師大人投懷送抱,我還以爲魏小姐對國師也有非分之想呢。也是,女兒家若是不矜持,有哪個男人會喜歡。”
“夠了!”
冷漠的斥責從外面傳來,孟氏面色一白,起身便去瞧見了從外面進來的姜宴。
姜宴今日一身赤紅的錦繡長袍,尋常總是滿面笑容的他如今面色卻是十分難看。
孟側妃嘴脣張了張,才忙屈膝行了禮:“殿下不是去玩投壺了嗎,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怎麼知道你又在這裡挑弄是非?”姜宴毫不留情。
孟氏身子微微一晃,整個人蒼白的好似瞬間要凋零一般,看着滿眼嫌惡的他,緊緊咬着嘴脣不敢出聲。
灼華這才上前行了禮,笑道:“皇兄別生氣,七皇嫂方纔只是與我們開玩笑呢。”
魏如意垂着眸子沒出聲,只記掛着賜婚的事。
若是真的,皇命難爲,那樓衍他,真的要跟灼華結爲夫妻嗎……
魏如意覺得心口悶悶的疼,只覺得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了,便是姜宴走到她跟前她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被他一把拉住。
“七皇子……”
“走,帶你去個好地方。”姜宴笑起來,彷彿又變成了之前個紈絝少年。
他拉着她一路下了樓便往某處而去,孟側妃看着這一幕,蒼白的嘴脣都咬出血珠來,灼華只深深看着姜宴和魏如意離開的背影,沒有出聲。
臨近湖岸,看着魏如意被帶走的,還有魏祁章。
“二哥。”魏輕水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堂哥在前頭等我們,我們先過去吧,如意不會有事的。”想起孃親被休,魏輕水看到魏如意便覺得心中一團亂麻,更不願意魏祁章再陷下去。
魏祁章看她如此擔心的樣子,沒有如以往般辯駁什麼,只略沉着臉,朝前頭看去,那裡,雲丞相的嫡子、他的嫡親堂哥正在那裡等着他。
魏如意一路被姜宴拉到一個沒人的草坡上,才終於喘着氣道:“七皇子,我沒力氣了。”
“這就跑不動了。”姜宴撇撇嘴,才拉着她坐在草坡上,笑道:“瞧瞧這裡有多美。”
魏如意這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纔看到青翠的草坡裡,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斑斕的蝴蝶驕傲的揮動着翅膀飛來飛去,似乎在嗅着花香採蜜,陽光投下來,都要在它們的翅膀間留下一道彩虹。和風吹來,帶着青草的香氣,愜意的好似仙境。
“好美。”
她輕輕出聲,姜宴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這是宮裡爲數不多的一處好地方,我以前一個人不開心的時候,就經常來這兒,發發呆喝喝酒,就什麼氣都能順了。”說完,如同變魔術般又拿出兩罈子酒來,朝她揚揚:“能不能喝?”
魏如意笑他:“七皇子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會不開心?”說罷,在他旁邊坐下,接過他的酒放在一側沒喝。
姜宴輕哼:“你個小丫頭片子都能有心事,我還比你大了好幾歲,我怎麼就不能有?”
他打開酒壺,喝了口,才望着遠處愜意的閉上眼睛,似乎在享受。
魏如意沒回他,只撐着臉望着遠處想着樓衍。
姜宴的眼睛掀開一條縫,悄悄看她。
陽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嬌嫩的讓人好想去掐一把,尤其是那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似得,忽閃忽閃。
她生的的確好看,可自己美人也見過無數,怎麼唯獨跟她覺得親近呢?
“小如意,我問你。”姜宴忽然道。
魏如意見他語氣略有些嚴肅,也正色起來:“問什麼?”
姜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柔聲道:“若是小衍娶了灼華,你願不願意乾脆嫁給我,我保證正妃之位是你的,往後也絕不會冷落了你。”在他看來,如此的許諾,已經十分能展現他的誠心了。
魏如意卻是詫異了一下,而後笑出來,才道:“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七皇子正妃之位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位置。”
“那你是願意了?”
“可如意心有所屬,此生唯願嫁他一人。”魏如意笑道。
姜宴撇撇嘴:“那你甘心做妾?”
魏如意也窒住,前世她嫁給樓衍,是正妻,他潔身自好,沒有納妾也沒有其他女人,她能獨享他一個,可如今要她再去跟別人女人分享他……
她沉默着,姜宴瞧着,也只將她拒絕自己的失落藏起來,笑出聲來:“反正我不急,你也還小,咱們都再想想,等你何時改變了心意再來找我。不過你可得抓緊時間,要不然正妃之位可都是別人的了。”
魏如意看他又變成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着道:“殿下身邊可不缺女人,等過個一兩年,怕早忘了我。”
“你說的也是,畢竟世上美人那麼多,你小如意雖美,可架不住主動送到我跟前的多啊。”姜宴打趣着笑起來,兩人便都忘了這件事,愉快的躺在草坡上享受着溫柔的陽光。
遠遠的,樓衍看到這一幕,未曾再往前踏一步。
阿忠跟在一側,道:“尊上,可要過去?”
樓衍只看着躺在那兒的閉着眼睛小憩的魏如意,微微搖頭,轉身而去。
不願意做妾嗎?
他心裡喃喃念着,一步一步往宴會最熱鬧的地方而去。
檀兒匆忙尋過來時,瞧見魏如意跟姜宴在一起,才鬆了口氣,道:“小姐,陳小姐那兒出事了,您快去瞧瞧。”
“出了何事?”魏如意一邊忙着起來一邊問道。
“是定國公府的公子,說了幾句輕薄的話,結果陳小姐氣不過,直接將他揍了,這會子眼睛都打腫了,定國公府的人正在底下鬧呢。”
魏如意一聽是定國公府,想起皇后的那件事,快步往前而去。
姜宴瞧見她這副從容的樣子,越發的驚詫,這個小如意,真是不一般吶!
他也急急起了身跟了去,但沒走兩步,就見孟氏身邊的人又來了:“七皇子,可找到您了,側妃暈倒了,您快去瞧瞧吧。”
姜宴顯得不耐煩:“怎麼會暈倒?”
“奴婢也不知。”丫環緊張的低下頭,眼珠子不安分的左右看着。
姜宴沒察覺出異常,只沉着臉,到底是朝孟氏的方向去了。
魏如意趕到時,定國公府那眼睛被打腫的公子還在,不過看樣子,是打得有點慘,腿都差點瘸了,而陳言袖的被人圍在中間,臉色有些青。
“都說陳家都是莽夫,但依我看,陳家的女兒也各個都是潑婦。上一個嫡女被人休了,如今陳小姐幸虧還沒嫁,否則遲早也要被休!”
打扮得體的婦人護在那被打的公子旁邊,氣得大罵,沒點體統。
陳言袖牙關微緊,卻不善言辭,只寒聲道:“我不與你們辯駁。”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那被打的公子卻忙上前道:“袖兒,你別走啊,我們不是說好,今晚在一起的嗎?”
“你閉嘴!”陳言袖看他竟如此侮辱自己的名節,氣得還要動手,卻被旁人勸住:“陳小姐,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
陳言袖鐵青着臉沒出聲,那公子見狀,又道:“袖兒,你何必害羞呢,方纔你的肚兜我都瞧見了……”
魏如意眉心擰起,上前便要去堵了他的嘴,就見人羣裡走出個青衣公子來,直接道:“張兄說話好沒道理,方纔你差點落水,是陳小姐仗義出手,你卻擅自扯動她的衣裳,如今還要再次辱她名節,是何道理?”
是他!
魏如意拳頭微緊,這個王八蛋,前世娶了言袖姐姐後,就開始暴露本性,不止日日羞辱於她,陳家落難後他更不忘落井下石踩上一腳。
如今這些都是巧合嗎?
她看到這男子身後正目光灼灼盯着這裡的人,那人她也認得,雲丞相的嫡長子云昊,不似雲丞相把仗勢欺人都用在明面上,他則是出了名的詭詐陰險。
難道這王八蛋跟雲昊有什麼關係?
她看着這一切,立即就要進去,手卻被一隻略顯粗糙的大手拉了出來。
她看着拉她的人,詫異出聲:“二哥?”他怎麼也會出現在宴會上?
“如意,這幾日,你可還好?我都沒去看你。”魏祁章看着她消瘦不少,心疼不已。
“我好了,你瞧,我的傷勢都好了。”魏如意笑起來,又想起陳言袖,才忙道:“二哥,你等等,我先……”她轉身要走,魏祁章卻沒放手,只道:“二哥有話想問你,你過來。”說着,便拉着她往前而去。
魏如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怎麼也不肯相信,溫潤如玉的二哥會跟雲昊那等陰險小人混在一起,只道:“二哥,我真的有急事。”
“可二哥的話也很要緊。”魏祁章道。
“可是……”
“孃親說,胭脂鋪子的事,是你設計的,對嗎?”魏祁章問她,魏如意牙關微緊,雲氏把這些事都告訴他了嗎?
她若要瞞,瞞得住嗎?若是二哥知道了,會不會跟自己反目成仇?若是成仇了,她該怎麼辦?
魏如意垂下眸子,魏祁章見她如此,終是擡起手輕輕揉着她的額頭:“如意,你放心,不論你做了什麼,二哥永遠不會怪你。”
“可是……”
“二哥雖然不知道你怎麼變成了如今這樣,但二哥相信,你還是以前那個如意。答應二哥,遠離這些事,安安心心留在家裡,等二哥……”魏祁章的話停住,似猶豫了一下,才又道:“等你再大些,等二哥有更大的能力保護你。”
魏如意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如他所願,安安心心留在後宅,做一個普通的小姐。
她只笑道:“二哥,你放心,只要母親不來尋我,我絕不會再去找她的。”
“如意,你……”
“二哥,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也有想保護的人。”魏如意望着他,她最不願傷害他的,可有些事她必須要讓他清楚:“我想保護孃親和弟弟,保護陳家,保護二哥和三姐姐,保護我的愛人。你們誰都不能有事。”
魏祁章聽到她說‘我的愛人’,心口彷彿有利刃在慢慢的划着。
“如意,你還小,有些事你現在還不明白。”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語,她一定辨別不了的,不過聽說皇上很快就要給樓衍和灼華賜婚了?到時候,如意就該死心了吧。
魏如意看他如今執迷不悟,看着他消瘦的下巴上已經佈滿了鬍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聽到身後一道輕浮的男聲傳來:“這便是如意?果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魏祁章面色不大好看:“堂哥,你怎麼來了。”
“你們在這裡說悄悄話?”雲昊說完,一雙陰鷙的眼睛就極其下流的上下掃了眼魏如意,而後才道:“祁章,時間不早了,你還有差事,早些回去吧。”
魏祁章一眼看出他的慾望,只冷冷走到魏如意跟前,擋住他的視線:“堂哥的事情若是辦完了,便先回去吧。”
雲昊見他居然敢如此,眼底閃過一絲陰鷙,上前一步捏住他的肩膀,指甲都幾乎掐了進去:“祁章,你怎麼還把我這個堂哥當外人?”
魏祁章面色微青,只不動聲色的轉頭看着魏如意:“如意,你去找灼華公主吧,這宮裡你認識的人不多,不要到處亂走。”
魏如意一見到雲昊便渾身不爽,又記掛着陳言袖的事,沒再多言,點點頭便轉身要走,就聽雲昊盯着她道:“如意,得空了堂哥來找你玩啊。”
魏如意腳步微微一停,扭頭看他,嫣然淺笑:“那如意等着堂哥。”你有命來,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有沒有命走!
雲昊瞧見她這笑容,只覺得眼睛都晃了一下,等魏如意走遠了,才朝魏祁章深深一笑:“難怪你這樣喜歡,果真是個尤物。”
“你絕不許動她!”
“放心,你的人,我自然不會要了她的命。”雲昊冷淡說完,提步便走了。
魏祁章看着他那垂涎欲滴的眼神,那一瞬間,竟起了殺心。
等魏如意趕到時,陳言袖已經不見了。
她忙找到四處尋她的檀兒,道:“言袖姐姐呢?”
“跟着之前那公子走了,說是要送她去換身衣裳,再送她出宮。”檀兒道。
“壞了。”魏如意眉心擰起,快步便朝那個方向跑去,卻在半路碰上了阿忠。
阿忠正在低聲跟之前那定國公府的少夫人說着什麼,二人神神秘秘的,等魏如意走近,那少夫人已經點點頭離開了。
阿忠轉頭看到她來,行了禮也要走,魏如意想叫住他問問賜婚的事,可話到了嘴邊,又沒能問出口,只得一路朝陳言袖的方向去了。
等她趕到時,陳言袖的丫環採青正在房門口守着。
魏如意忙道:“陳小姐呢?”
“在裡頭換衣裳呢。”採青一臉奇怪。
“那送她來的公子呢?”魏如意又道。
採青一臉不解:“在院外候着呢。”
魏如意一聽,知道里頭怕是出了事,方纔她來時,特意裡外看過了,根本不見人。
說着,她就要踹門進去,採青卻嚇了一跳連忙拉住她:“四小姐,你做什麼!”
“裡頭出了事。”魏如意忙讓檀兒拉住採青,推門便進去了。
這不進來還好,才進來,門口透進來的光照亮房間,滿地散落着男人的衣裳。
魏如意臉色發白,立即要往裡面去,就見檀兒輕呼道:“小姐,孟側妃帶了一羣人來了。”
魏如意麪色微緊,立即道:“守住門口,就說我在替姐姐診病,不可打攪。”
“是。”檀兒忙應下,採青還不大懂,卻也跟着點點頭。
魏如意這才趕緊關了房門,朝裡間跑去。
越往裡頭來,她就越心驚,因爲滿地散落的男女衣裳,以及空氣裡瀰漫的那股香甜的迷藥氣味。
魏如意氣得渾身發顫,等趕到裡頭,便看到了不着寸縷被扔在牀上的陳言袖,而一個同樣光着的男人正胡亂在她身上親着……
魏如意臉色鐵青,扭頭撿起地上的圓凳,不等那男人回頭,上前便一凳子砸在了他的頭上。
男子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響,身子便軟倒在了陳言袖身上,而陳言袖此刻還是清醒的,她只是身上沒力氣了。
她眼眶赤紅,看着男子暈倒,看着提着凳子一臉憤怒的魏如意,終於輕泣出聲:“如意……”
“別怕。”魏如意的手微微發抖,聽着外頭已經傳來孟氏的聲音,一把將那男子拖了下來,撿起地上的衣服塞在他嘴裡,才把他往牀底下一塞,又立即給陳言袖蓋上被子,才慌慌張張的去將地上散落的衣裳都收了起來一股腦塞在了牀底下。
等孟氏推門進來的時候,她纔將窗幔拉下,穩定好心神裝作在把脈。
孟氏進來看到乾乾淨淨的屋子,眉梢微挑:“魏小姐,方纔我聽到了砸東西的聲音,可是出了事?”
魏如意看着一羣貴女和側妃們,只故作緊張道:“各位快些出去,言袖姐姐忽然發了水痘,要傳染的。”
說到傳染,衆人都怯怯往後退了一步。
孟氏卻是不信,她是清楚這裡要發生什麼的,而且陳言袖忽然發病,這本就有鬼。
“水痘也不是多可怕的症狀,對了,我方纔來時,掉了支簪子,陳小姐,你不介意我的丫環在這兒找找吧?”說完,孟氏便打發了下人來找。
魏如意看了眼檀兒,檀兒會意,連忙上前將人攔住:“孟側妃……”
孟側妃見狀,更加確定這裡有鬼。
她笑起來:“魏小姐這麼緊張做什麼?難不成這裡還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成?”
“側妃想在這裡找到什麼?”魏如意笑着問她。
孟側妃被她這樣一問,面色滯了滯,這說的好似她是早有預謀般。
她只忍着笑道:“魏小姐如此緊張,不會是在這兒藏了個男人吧。若是如此,我可就更要看看了,誰要是在灼華公主這兒藏男人,那可不是鬧着好玩的。”說完,睨了眼下人,下人們立即推開檀兒,到四周翻找了起來。
魏如意看她們翻箱倒櫃,面色微沉:“您身爲七皇子側妃,怎麼能說出這等話來,言袖姐姐怎麼也是將軍之女,還上過戰場殺敵,側妃開口便如此污衊她的清白,到底是何意思?”
魏如意的這句話鏗鏘有力,被孟氏拉來的夫人小姐裡也有些不贊同的起來。
“側妃,依臣女之見,您還是別搜了吧,陳小姐的品性,臣女可以作證,絕不會有窩藏男人之事。至於您的簪子,您不是落在了外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屋子裡?”
她一出聲,其他人也恍然覺得自己被人當了槍使,紛紛託詞離開。
孟側妃氣得臉色微微發白,只強忍着用柔和的語氣問她:“你是哪家的小姐?”
“臣女俞柔依,乃是御史之女。”
“原來是御史的女兒,難怪如此的伶牙俐齒,回頭我定要去問問俞夫人,是如何教你的。”孟氏笑着,話語裡已是帶着些威脅,俞柔依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樣子,只淺笑着道:“若是側妃實在要查,這兒乃是公主的地界兒,不若臣女去回了公主,讓公主來查吧。”
孟氏被她說的無話可說,又見自己的人並未找到什麼,想了想,也想着乾脆先回去罷了,不過纔跟着轉身,就聽到一陣男人喊疼的悶聲傳來。
她立即轉過身,就見魏如意神色如常的站在一側動也沒動,還關切問她:“側妃怎麼了?可是不甘心?不如再搜一搜吧,省得遺落了什麼,回頭說不清楚。”
孟氏見她竟如此揶揄自己,手裡的帕子都要攪爛:“等魏小姐何時成了七皇子妃,再來如此訓斥我吧。”
“臣女不敢。”
“不敢?我看你……”孟側妃話音未落,牀底下的動靜卻是越來越響。
孟氏眼睛微亮,提步就要過去,魏如意卻是立即朝檀兒道:“還愣着做什麼,側妃玉體嬌貴,立即送她出去,然後告訴七皇子殿下,請他及早請太醫給側妃診治。”
提到七皇子,孟氏才終於冷靜下來沒敢再出聲。
魏如意又朝她行了一禮,孟氏見狀,這纔不甘心的出去了。
但她並未走遠,而就在屋外等着,她就不信今兒裡頭的人不出來了!
等她離開了,俞柔依纔回頭關切道:“魏小姐,言袖到底怎麼樣了?我纔回京來,今兒還想着要給她驚喜呢,誰知她竟病了。”
魏如意看她急切的模樣,看不出異常來,前世陳言袖有沒有俞柔依這個朋友,她也不是太清楚,但她方纔幫了她們,她是知道的。
聞言,只道:“姐姐還病着,俞小姐,你也先出去吧。”
“好,那我先去公主那兒,跟她說說這兒的事,也好叫她遣人來,省得再有人來打攪。”俞柔依道。
魏如意覺得她想得周到,只笑着點點頭,卻並未完全放下戒心告訴她這裡的事。
俞柔依見狀,淺淺一笑,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就出去了。
等她一走,魏如意才立即叫檀兒去看着門口,再親自把牀底的人拖了出來,看他一臉詫異的吐出了嘴裡的布望着自己:“你是……”
“我是你大爺!”話落,魏如意一腳踢在他的太陽穴,看他眼冒金星的再次暈過去,纔跟目瞪口呆的採青道:“拿剪刀來!”
“剪……剪刀?”採青哆哆嗦嗦去拿了剪刀來,魏如意這纔看着陳言袖道:“陳小姐往後可想嫁他?”
陳言袖只恨不得殺了他,而且她不像這些閨閣女子那樣脆弱,她自幼在軍營長大,更沒有被男人碰一下就非得嫁給他的觀念。
她看出魏如意想做什麼,卻只覺得解氣。
“死都不嫁!”
“好!”魏如意應下,讓採青閉上眼睛,擡手,就斷了這臭男人的煩惱根。
鮮血淋漓,暈過去的男人抽抽兩下,沒了動靜。
檀兒整個人都抖得像篩糠,魏如意只叫她們把男人的衣服分了出來,又給他重新穿好了,才疑難起來,一會兒要怎麼不知不覺的把他給解決了呢?
頓了頓,她看到外頭還蠢蠢欲動的孟側妃,似乎想到了什麼。
只是今兒要便宜云昊那畜生了!
“小姐,要不去找胡小姐來吧,還有方纔的俞小姐,她是個可靠的。”採青道。
“不必。”她不想把胡清微牽扯到這些事裡來,更何況俞柔依方纔表現的雖然很好,可她還是不能一下子完全信任。更何況這件事不僅關於陳言袖的名聲,更關乎她的未來。
此時的外頭,俞柔依已經直接到了閣樓上,瞧見正在撫琴的灼華和坐在一側目光沉沉的姜棣,行了禮:“公主,王爺。”
“如何了?”
“一切照着計劃發展了,雲家跟孟家已經暗中勾結在了一起,還以爲我們並不知情。”俞柔依淺笑着道。
灼華笑看着她:“辛苦你了,你回去後告訴貴人,瑞王之事讓她不必着急,蕭王兄定會想法子的。至於劉才人那邊,劉家勢力不可小覷,讓她千萬小心些,別叫人懷疑了。”
俞柔依笑着應下:“魏如意和陳言袖那邊,您看……”
灼華看向姜棣,姜棣沉默了片刻,才道:“樓衍在何處?”
俞柔依搖搖頭:“臣女本以爲魏如意出事,他必會出現,卻沒想到人影都沒瞧見。”
“難道國師大人並不如我們想象的一般,那樣在乎魏如意?”灼華看向姜棣。
“暫時不知道,但這兩次,魏如意但凡出事,他都會暗中出手,不可能全然沒有心動。”姜棣思索道。
灼華笑笑:“興許是皇兄你太過緊張了,國師大人性子素來冷清,對女子更是沒什麼興趣,魏如意如今纔多大,又是個鬧騰愛哭的,看着就是個孩子而已,他怎麼會動心?”
姜棣沒說話,雖然灼華的話十分有道理,他卻並非全然不懷疑。
只跟俞柔依道:“你暫時不要來見我們了,只按貴人的吩咐,接近陳言袖和魏如意,探清陳府的意思,盯住武寧侯的動向,另外,魏如意此人不簡單,我懷疑她背後還有高人指點,你一定要找出來。”
“柔依明白,那孟側妃……”
“不足爲懼,不必理她就是。”灼華笑道。
俞柔依這才笑着行了禮,重新往魏如意那兒去了。
等她一走,暗處的影子才飛速往某處而去。
此時拐角那處假山後面,樓衍看着拿着魚食有一下沒一下餵魚的姜宴,淡淡道:“時辰到了,你去吧。”
姜宴這才似鬆了口氣般,卻懷疑看他:“小衍,你當真把這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我?”
樓衍目光涼涼的,望着池中那一池被拘束的錦鯉,未曾說話。
姜宴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有大志向,也知道你肯來京城做官,並非只是爲了匡扶社稷,如此也好,小如意那樣活潑跳脫的性子,若是真做了你的妾,指不定還要怎麼委屈呢,倒不如做我的七皇子妃,逍遙自在。”
樓衍依舊沒說話。
姜宴也不管他,笑眯眯就走了。
等他離開了,阿忠才從暗處走了出來:“查清楚了,今日設計陳言袖的,是雲家長子云昊。與國公府的公子和少夫人發生衝突,也是這雲昊安排的,因爲那定國公府的大公子不爭氣,早輸了雲昊三萬兩銀子外債,這才願意演這齣戲的。”
“俞柔依呢。”
“俞貴人的人,俞貴人表面幫扶皇后,實則跟蕭王早有瓜葛,如今皇后被削了後位,應該急於復位,沒想到竟被俞貴人趁虛而入。”阿忠道。
“俞家早已敗落,不足爲懼,至於俞柔依,想個法子提醒如意。”樓衍淡淡道。
阿忠面色一緊,什麼時候他對魏如意的稱呼都這麼親暱了,他又見他神色並無變化,才道:“屬下會提醒魏小姐的。”
樓衍拿過一旁姜宴未用完的魚食,全都扔在了水裡,看着那些魚兒們全部爭相涌過來,淡淡垂下手,緩步往宮外而去。
此時的魏如意,正忙着把那斷了根的王八蛋綁起來。
採青和檀兒兩人站在一側瑟瑟發抖,沒多久,陳言袖的迷藥也終於緩了過來,瞧見毫不避諱的魏如意,生出些欣賞:“你不怕嗎?”
“怕什麼?”魏如意清理手上的血一邊道。
“怕壞了名節……或是,怕血。”陳言袖看着她:“大家閨秀,除了我這樣成日混跡軍營的,誰不怕?”
魏如意把血清理乾淨,這才起身看着她道:“怕,但怕解決不了事情。”上輩子的魏如意,雖然蠻橫,卻從未殺過人,可如今的她,手上早已沾了血,也明白,有些事情,一味躲避是成不了事的。
陳言袖見她目光堅毅,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些被三從四德所束縛的模樣,對這個表妹的欣賞和感激混在一起,終是化作一個淺淺的笑意:“好,這纔有我陳家女兒的風範。”說完,看着地上的男人,牙關微緊:“這人,你原想怎麼處置?”
魏如意見她竟願意聽自己的,俯身上前附耳低語道:“若是姐姐想一勞永逸,我倒是知道誰與他素來有仇怨,只要能帶他出宮,那往後就再不必擔心了。”
陳言袖眉梢冷冷一挑:“誰?”
“禮部方侍郎的長子、未來瑞王妃方巧巧的親弟弟。”魏如意淺淺一笑。
陳言袖只覺得她好像還有什麼沒說,可她這麼小的年紀,能有這樣的心智,已經讓她驚歎的不能再驚歎。如若這個表妹不是個惡魔,那就真的是個七巧玲瓏心的人。
“人我能帶出去,時辰不早,我們也早些回府吧。”陳言袖道。
“我還有件私事要辦。”今日居然沒見到樓衍,可阿忠跟姜宴都在,他分明是在躲着自己。
躲什麼,怕沒法跟自己說灼華公主的事嗎?
陳言袖想要再問,守在門縫往外看的採青已經急急趕過來了:“小姐,魏小姐,七皇子往這個方向來了,正在院外跟孟側妃說話呢。”
魏如意忙看向陳言袖:“七皇子來的正好,可以打發了孟側妃,你們一會兒便以發水痘爲名,叫小轎子來出宮便是,至於其他人,我會想法子拖着。”魏如意說完,扭頭又扯了牀單,將被子裹成長條塞在裡頭,這才叫了檀兒來,跟她一起擡起走側門出去了。
“小姐,咱們擡這個……”
“噓!”魏如意噓聲,擡着這東西一面四下看,一面快步進了不遠處的假山,將東西放在了裡頭,纔跟檀兒道:“在這兒等我回來,不論誰來,要看就給他們看。”
“誰會來看……”檀兒還沒問完,魏如意已經快步跑出去了。
她定要去找樓衍問個清楚的!
跑着跑着,就瞧見那宮殿門口要出去的人,三步並做兩步便跑了過去。
樓衍看着忽然出現的她,髮髻都散了,細碎的黑髮粘在額頭的汗裡,極是狼狽。
他只淡淡道:“何事?”
“你喜歡我嗎?”魏如意問他。
阿忠眼睛一睜,又忙低下頭去,自覺後退了幾步。
樓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沒說話。
魏如意看他不出聲,又道:“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不論你是權傾朝野的國師,還是卑微的平民,我都願意,只要你也喜歡我,我可以一輩子跟着你。”
“做妾?”
“不是。”魏如意眼眶澀澀的,垂下眼簾,怕他覺得自己是個愛哭鬼:“你要娶妻,那我就不嫁你,我怕嫁給你,我會因爲發瘋的嫉妒扭曲了我愛你的本心,衍哥哥,你能明白嗎?我的心裡只裝的下你一個人,我很自私,若我也嫁給你,你有了別的女人,我會瘋的。”
樓衍聽着她極力隱忍着難受的聲音,不知爲何,那顆總是被他控制着不去靠近她的心,這一瞬間,好似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的手緩緩擡起,想去安慰委屈的她,只是手還沒碰到她,便聽灼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國師大人,父皇傳旨,召魏小姐去一趟養心殿。”
魏如意手心微緊,還是來了嗎,果然,此番灼華讓自己入宮,也是皇帝的意思吧。
她行了禮,轉身便欲往養心殿去,是生是死,至少樓衍應該明白自己的真心了。
可走了兩步,手心卻是一暖,她怔怔側身一看,牽着她手的人只面色平靜的望着前路:“前面的路,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