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都在獄裡關着。”許平留着幾個官吏不死,並非是想招納他們,而是想羞辱一下明廷。到目前爲止,除了牛金星外還沒有任何一個舉人投奔闖軍,如果縣吏公開投降闖軍,那對明廷的威信和士人的信心都是重大的打擊,而且許平還希望能收到千金買骨之效,以此號召更多的縣官爲了保命而開城投降。
“那就好辦了。”孫可望撫掌笑道:“讓他們出去斷案。”
“這樣不好吧。”許平說出他的擔憂,這幾個官吏都沒有投降,哪能放心讓他們出去辦事?即使不給他們權利,讓他們在縣裡重新建立威信也不是什麼好事。
“許兄弟過慮了,”孫可望哈哈笑起來:“我讓他們帶着枷去公堂上斷案,如果不好好斷,就當場揪下來脫褲子打板子,再倔的話還可以讓他們站籠。這些士人好臉面勝於性命,讓他們騎驢遊街比一刀殺了還讓他們難受。”
李定國和孫可望都認爲應該再等上一段時間,讓西營稍作休整,然後再和近衛營一起出兵。不過許平不同意。把後方的駐防交給西營後,許平馬上動員近衛營,四月十五日就從新鄭出發向中牟挺進,十八日全軍抵達中牟城下。
開封府已經注意到這支闖軍的風格與以往大不相同,他們不是大規模轉移,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掃蕩明軍控制的據點,因此宣武衛的明軍已經趕來中牟增援,他們在沙河北岸紮營,與近衛營隔着沙河相望。
渡口在中牟城的掩護之下,不取得中牟是無法切斷渡口的,而如果不能掃清沙河南岸的明軍營盤,那明軍就可以把兵力和補給源源不斷地運進城去。因此許平決定先渡過沙河消滅周邊明軍,中牟孤立以後,再攻擊此城。
夜間諸營熄燈後,在營間巡視的許平碰到了近衛營教導隊隊官,碰面後許平對陳哲一笑:“陳大哥又在巡營啊。”
“是啊,最近招了上百新兵,不敢不如此啊。”
近衛營教導隊把精挑細選的新兵訓練完畢,然後補充到各個缺員的戰鬥隊中,這些士兵離開教導隊後,陳哲仍每天趕來與他們談心會面,今晚風大,陳哲生怕有人會欺負這些新兵,搶奪他們的被子,直到把營帳中的新兵都安置在靠近火盆的不透風處後,陳哲才離開這個營帳前往下一個。
“大人看過卑職的《論練兵》嗎?”
許平搖搖頭,山東之戰前他不知道陳哲寫的這篇條例改進報告書,而山東之戰後他沒有機會看到。
“大人太驕傲了,雖然卑職承認大人確實有這資本,不過這般看輕別人的心血,總歸會讓別人心寒。大人的報告,卑職可是一字不落地全看過了。”
許平也不辯解,點點頭:“陳大哥教訓的是,是我的錯。”
“算了,知道大人一直很忙,”陳哲大度地一揮手,表示不再追究許平的過錯了:“大人說過侯爺的練兵之法首在善待士兵,欲求練強兵,必要先善待小兵,這點我是贊同的,但是太空了,而且這種條例執行起來太大、太虛。在我的《論練兵》裡是這樣寫的,我認爲侯爺練兵之法首重之點是善待新兵,新兵總有一天會成爲老兵,他們如何對待新兵多半會根據自己還是新兵時的經驗來,所謂多年媳婦熬成婆。侯爺講求堵不如疏,爲了避免同袍互相提防,背後打黑槍,寧可給那些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一人一把劍去自決生死,卻不派人專門下來看看現在新軍裡是怎麼對待新兵的,我認爲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自長青營起,許平幾乎每天巡營,善待士兵,可是這工作確實很累,而且老新兵衝突也時有發生:“難道陳大哥不打新兵麼?”
“打,練兵當然打!不打不長記性。但絕不是亂打,所有新兵捱打都必須在我的監督之下,我的對策,就是偏向新兵,保護新兵,老兵絕對不許欺負新兵,若是有了不太大的矛盾,我都會親自去和他們說:你也是個老人了,怎麼會和新兵蛋x子一般見識,當然,我會設法在其他地方給老兵些補償,但明面上,要讓新兵心安,這樣他們會慚愧,會努力訓練,而等他們變成老兵後,也會善待更新的兵。我一直講,善待新兵,至少要在練兵裡起到一半的作用,我認爲這就是侯爺練出強軍的根本。”
在京師休整的選鋒營。
剛剛恢復參謀長職務的張彪正在協助營官整頓營務,經過數個月的檢討,新軍各營的戰鬥力都大爲提高,本來就是其中佼佼者的選鋒營,上下軍官更是鬥志昂揚。
一羣剛從教導隊領來的士兵被分配在步隊中,今天是他們第一次參與全隊集體跑步,越野跑訓練的領頭人是幾個選鋒營的老兵,他們跑得不急不忙,全然不顧後排其他衆多老兵要求快跑的呼聲。屢次要求跑快些無效後,這些老兵就紛紛開始鼓搗新兵快跑兩步,趕到前面去給全隊領跑,一開始新兵們還不肯,但禁不住再三勸說,終於有一個人昂然點點頭,加快腳步超過面前的一些老兵,跑到領跑者的背後,他剛要張口問出:是否可以像後面那些老兵慫恿的那樣,讓他試着領一次頭的話。就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大吼,背心上猛地中了重重的一腿,把這個新兵踹了個嘴啃泥。
踢倒他的人正是剛纔勸說他勸說得最厲害的一個人,其他那些說過類似話的老兵跑過這個士兵身邊時,也紛紛踢他兩腳:“叫你超!叫你超!”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又發生在眼前後,張彪微微一笑:“還在教新來的人守規矩啊。”
“是啊,得讓他們懂事,”另一個參謀道:“不然一個個都不知道自己行老幾,軍中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呢?”
就在許平緊鑼密鼓地籌備渡河作戰時,參謀報告,一個令許平意想不到的使者來到營中。
“什麼?鬱董要向我借兵?”
“是的,使者是這樣說的,”參謀回答:“說鬱將軍想向大人借精兵兩千。”
鬱董是汴軍副將,這次就是他帶着宣武衛的明軍趕來增援中牟,也是許平正打算予以消滅的目標。
“他是白癡嗎?還是他以爲我是白癡?”許平驚奇地幾乎要跳起來,難道鬱董認爲許平會蠢到這個地步,借兵給敵人好讓對方來打自己?
“大人誤會了,鬱將軍說他想借兩千兵一天,用來應付河南巡撫的檢閱。”面對震驚不已的許平,參謀面不改色地說道:“不瞞大人,剛聽到時卑職也難以置信,還以爲耳朵出錯了。”
洛陽失守後,原巡撫李鳳仙被罷免,巡按高明衡被提拔爲巡撫。據鬱董的使者說,高巡撫聽說闖軍逼近中牟後非常緊張,四下抽調部隊準備防守開封。中牟作爲開封的門戶,如果能守住自然最好,如果守不住,高巡撫也希望能多拖些日子,好給自己更多集結部隊、向朝廷求援的時間。
“鬱將軍說,高巡撫兩天後抵達南岸檢閱部隊,鬱將軍希望我們借給他兩千壯兵,爲了表示誠意,他願意把所有的探馬和部隊都撤回營中,以示絕對沒有埋伏。”
“我爲什麼要相信他?”許平斷然反駁道,他冷笑着詢問營中衆軍官:“你們聽說過這麼荒唐可笑的事情麼?”
出乎許平意料的是,遲樹得和黑保一同時答道:“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