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平的注視中,選鋒營努力地調整着陣型,準備繼續向西推進。許平觀察着明軍的隊形變換,知道新的攻勢迫在眉睫,西銳營的殘存部隊聚攏在他身後,許平將幾個西銳營的軍官招到身邊,指着前方的選鋒營對他們道:“我要你們帶領部隊向北快速繞到他們的側翼,然後發起反擊。”
剛纔是選鋒營主攻,磐石營掩護它的側翼,而現在主攻的選鋒營並沒有其他部隊負責掩護側翼。隨着選鋒營的戰鼓再次響起,明軍士兵邁開大步,齊刷刷地向西走來。很快,許平所期待的反擊也得以發起,上百名西銳營士兵從側面攻擊行進中的選鋒營,片刻後,他們的反擊就宣告失敗,選鋒營用一次密集的齊射火力還擊,輕鬆地將衝過來的西銳營擊退。並讓闖軍付出十數人的損失,這批闖軍並沒有戀戰,而是承認失敗一股腦地退了下去,用這些犧牲爲許平爭取到了一次轉向和兩次列隊的時間。
“傳令給周參謀,”許平密切觀察着選鋒營的隊列,對身後的傳令兵說道:“讓他把手頭的部隊都派給我。”
剛纔許平給出的命令是整頓部隊準備掩護老營撤退,不過現在他看到選鋒營已經沒有側翼掩護後,決定還是用連續的反擊來遲滯他們。
在選鋒營把隊形重新轉換爲向西進攻後,許平讓旗手發出信號,另一次側擊隨即發起,第二批抵達選鋒營側翼的西銳營士兵前出嚮明軍射擊。
這遙遠的射擊並沒有給明軍造成多少傷害,不過看到側翼再次出現闖軍後,顧彌勒立刻下令停止前進,讓部隊進行反擊。列而後戰的模式對新軍來說是最熟悉的一種模式,鎮東侯總是強調正面對抗的意義,顧彌勒不記得他在鎮東侯手下服役時,有過在正面對抗中處於下風的時候。因此從福寧鎮調來新軍時,顧彌勒對新軍居然會數次慘敗於闖營同樣震驚異常,新軍的通報裡把失敗的理由歸於賈明河和蒲觀水的無能匪夷所思,而且闖營非常狡猾,從來不與新軍正面對抗。顧彌勒對此深信不疑,而現在的戰鬥似乎也在證明着這一點。
明軍對這幾十名闖軍還以顏色,還擊的明軍超過闖軍三倍,猛烈的彈雨讓闖軍士兵紛紛伏到在地——臥倒的經驗在闖營一傳十、十傳百,只要作戰目的不是擊敗敵人,而是拖延時間,闖營的軍官就很喜歡採用這樣的戰術。
看到大批的闖營寧可趴在地上捱打也不願意站起身來對射後,顧彌勒心裡充滿了對缺乏勇氣的敵軍的蔑視,這種表現在他看來屬於屬於毫無鬥志的表現,在他的印象裡,似乎就是閩粵的海盜也要比這羣闖賊更敢戰一些。
明軍向趴下的闖軍連續地射擊,帶隊的闖營軍官頑固地拒絕起身迎戰,他本來的計劃是等到明軍挺着刺刀向自己逼過來時再跑,但當他看到明軍的騎兵開始移動向自己的方位後,伏在地上的軍官立刻失去堅持的勇氣,帶着部下們彎着腰倉皇后退,逃出明軍的火力射程。
沒有能把明軍的步兵吸引向北讓許平也有些遺憾,但他也知道這基本屬於幻想,隨着周洞天緊急派來一批部隊後,許平設計了一個側翼牽制爲主、正面抵抗爲輔的計劃。裝甲營的兩個殘缺不全的步兵翼,將被許平用來進行正面抵抗,他們沒有任何火炮,人數相比選鋒營也大有不如,許平希望儘可能地避免正面的交戰——這種必然會讓他付出慘重損失的戰鬥。
側翼牽制就交給西銳營的殘兵敗將以及其他一些部隊,這種牽制作戰同樣會損失慘重,不過許平估計可以稍小一點。
交換比現在已經不在許平的考慮之內,反正前兩次反擊中,闖軍損失了幾十人,而新軍損失的恐怕不過幾人而已。
在許平一邊部署,一邊認真地看着戰局的發展時,一個傳令兵跑到他的身後:“周參謀長報告,我們還有至少半個時辰才能移動將旗。”
“繼續準備,”許平頭也不回地說道:“同時告訴周參謀長,把每一個能夠抽掉出來的士兵都派來我這裡,火工、廚子、馬伕,有一個算一個。”
“遵命,大人。”
沿着大路向西疾奔的磐石營,於未時二刻與泰山營取得接觸,這裡的槍聲已經接近停歇,只有零星的交火聲。
“多謝詹將軍帶着磐石營趕來馳援,不過我這裡的戰局已經穩定了,闖賊停止進攻了。”
就這樣,在磐石營抵達戰線上發生危機的地點時,危機已經被當地部隊自行解決了。
泰山營營官吉星輝告訴磐石營營官詹天豪:“對面的闖賊一開始詐敗,爲了顯得像他們把自己的火炮都炸燬了,我不太謹慎,知道闖賊很窮,一貫特別珍惜火炮,就誤以爲他們是真的敗了,於是命令全軍發起猛攻,結果闖賊把主力隱藏在第二條河流對岸,等我軍連渡兩條河後發起攻擊,我營的前衛很多都還在水裡無法還擊,一下子被殺傷了上百人,當時我的部隊被兩條河隔開移動困難,戰局一下子非常被動。”
當時泰山營的火炮已經渡過第一條河,吉星輝僅存的預備隊要防衛自己的輜重,保護自己的火炮,又要支援被攻擊的部隊,兵力捉襟見肘,而對面李過的部隊擰成一股繩,勢若瘋虎的猛攻打得泰山營很狼狽。
“後來我眼見形勢危急,就也詐敗,命令放棄陣地全面後退,還主動把輜重都燒燬了,所有的火炮都推到河裡,集結部隊準備反擊。闖軍看見我們放棄陣地,拋棄了輜重的大炮,就認爲我們營已經被打垮,於是四面分頭追擊,還派部隊直奔我的將旗而來。”
戰鬥的雙方交換了位置,李過分散了自己的兵力,而泰山營則把兵力攥成拳發動反擊。
吉星輝指着他面前的河流說道:“闖賊確實很窮,他們看見我把十門大炮都推下了河,又開始撤退,不等戰局穩定就立刻派上百精壯兵丁下河打撈,彷彿生怕大炮會被水沖走一樣。等追擊的闖賊開始渡這條河時,我就用集結完畢的部隊攻擊他們,把他們大量地殺傷在水裡,結果闖賊遭到了和我軍剛開始時一模一樣的失敗,數以百計的賊兵被打死,現在他們已經退回去了,大炮也放棄打撈了。”
說話間,兩位營官看見一個闖軍搖着白旗走過來,詹天豪愕然問道:“闖賊也是用白旗表示要求談判麼?”
“還不是許平教給他們的。”吉星輝沒好氣的答道,大聲吩咐道:“把他帶過來。”
那個闖軍大步走到吉星輝將旗前,衝着他一禮:“參見將軍。”
“有話快說。”
“我們李將軍說,大炮在河裡太久了可能會被衝到下游去,再不打撈搞不好就丟了。”
吉星輝哼了一聲:“難道你們李首領覺得本將會看着他把我的炮打撈走,然後用來轟我嗎?”
那個闖軍士兵不緊不慢地說道:“在河裡的炮,將軍若是去打撈,我軍就會開火,我們去打撈,將軍想必也是要開火的,所以我們李將軍建議,不妨十門炮我們兩家各取一半,每方都打撈五門走,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吉星輝哭笑不得,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才想到個理由拒絕道:“這十門炮都是我的,憑什麼分你們五門?”
那個闖軍士兵顯然早有準備,聞言立刻答道:“在河裡的炮就是無主的炮,好比無主的財寶,自然是見者有份。”
詹天豪揮揮手,替吉星輝讓衛士把猶自高喊着“將軍三思”的闖軍使者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