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已經是一片空虛,如果不能在這裡堵住我軍,那孫傳庭還打什麼?他就只能困死在孤城裡了。”陪在許平身邊的陳哲說道,這兩道木柵欄和潼關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擋在闖軍面前堵住了入關之路:“不過潼關守軍已經是虛弱至極,若是稍有餘力,就應該扼守穀道,不讓我軍逼近到潼關前。”
“剛剛趕來的烏合之衆、衙役和民練,背靠潼關和這些木柵欄,還能有一戰的勇氣,你是孫傳庭,你敢放他們在野外扼守穀道?”許平回頭看了看行動緩慢的近衛營,臉上露出一些憂色,潼關前的有利地形盡在明軍掌握,沒有足夠的空間供闖軍展開兵力,甚至沒有足夠空間供大軍安營紮寨。
“或許正面攻打潼關真不是一個好主意,”許平喃喃自語道,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潼關,沒有想到這裡的地形如此有利於防禦者:“我太想當然了。”
雖然有望遠鏡,但是許平還是看不清明軍的具體部署,他回頭揮了一下手:“我們再湊近些。”
帶着衛士一直跑到明軍的防禦體系前,許平勒定坐騎再次舉起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起來,尋找着明軍防禦上的薄弱環節。
“這真是一錘子的買賣啊,”許平一邊認真地看着,口中一邊感慨道:“這麼狹窄的地方,要是一下子沒能攻破官兵的柵欄,我們的前軍退都沒有地方退下來,後軍也上不去。”
“所以我們一定能打破官兵的柵欄,”身後的陳哲聞言說道:“不然大軍就得在穀道裡過夜了。”
“如果部署炮兵的話”許平和陳哲仔細地商議起來,可供闖軍部署的地方實在太有限,若是部署太多炮兵就沒有地方擺突擊隊和步兵,若是不部署炮兵就只能寄希望於步兵順利突破,不然軍隊會擁擠在一起白白捱打。
柵欄後的明軍一直緊張地注視着面前的這一小隊闖營騎兵,看到這些人跑到跟前肆無忌憚地觀察起自己時,明軍變得更加焦躁不安。
看到這二十幾個黑衣闖營騎士聚在一起議論片刻,又掉過頭來大模大樣地朝自己指指點點時,終於有一個陝西民兵大叫一聲:“老子不幹了。”
這個幾天前還是附近農民的明軍士兵突然發出這聲喊叫後,周圍的緊張至極的夥伴們都轉頭向他看去,不少人還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而哆嗦了一下。
“老子不幹了!”這個明軍士兵又大喊了一遍:“每年交租、交租,一斤糧留不下一兩,幾十萬大軍被人家打得精光,又要讓老子來送死!”
說完這士兵就扔下武器,但他口中雖然這麼說,卻也沒敢立刻逃走。
可是這抱怨聲引起了一片共鳴:
“他孃的,說得好!”
“老子也不幹了。”
這些倉促成軍的明軍士兵來知道,對面是把幾十萬官軍一次次掃蕩得乾乾淨淨的強大敵人;他們也知道本方多是連槍都沒摸過幾千的民團;他們更知道,如果死在戰場上,明年朝廷的賦稅也不會因此少上一錢。
“老子還有老孃要養。”
“老子走了。”
終於有人在扔下武器之後,開始掉頭離去,出現了帶頭者後,抱怨變成了混亂,越來越多的明軍開始立刻崗位,涌到第二道柵欄前的人羣一起動手把它掀翻,大批的明軍士兵從缺口中奪路而去。
“這是怎麼了?”陳哲驚訝地看着明軍形成洶涌的人潮,像落潮的洪水般從自己眼前退去。
許平也楞住了一會兒,直到他看到潼關的城門被打開,大批明軍士兵從城中涌出,追着城外的人的腳步飛奔向內地。
“讓近衛營全速前進,不要管大炮了,跑步行軍!”許平回頭向一個衛兵大聲喊道,接着就拔出佩刀,縱馬向前的時候喝到:“官兵這是炸營了,跟我去奪門啊。”
二十幾個黑衣的騎兵如同一陣旋風衝向潼關,許平一馬當先衝到第一道柵欄前,從一個低矮的位置躍馬而過,緊跟着在他背後是陳哲等心腹軍官和衛士。
奔跑的時候許平緊緊地盯着潼關的城門,生怕它會在自己的眼前猛然閉上。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到了!
許平一陣風般地衝進城門洞,佩刀高高舉在空中,準備向任何抵抗者砍去。
不過許平並沒有遇到意料中的抵抗者,看到這隊黑衣騎士衝來後,已經逃出城門的明軍發瘋一般地以更快的速度遠遠逃走,而還沒有衝出城門的明軍紛紛向城內逃去。
“城破了!”
“城破了!”
逃回城內的明軍發出絕望的喊叫聲,而一些來不及逃走的明軍士兵看到如神兵天降出現在城內的的闖軍騎兵後,紛紛跪倒在地,或把空着的雙手高舉向天、或抱着自己頭。
哀求聲在許平身邊響起一片,上百個軟在地上的明軍把剛衝進潼關的他包圍在城門洞後的空地中央:
“饒命,饒命。”
“小人投降了。”
“發發慈悲吧!”
許平馳回門外看了一眼穀道的方向,近衛營走在最前的一隊步兵已經推到了第一道柵欄,正向自己的位置奔來,在他們身後是第一騎兵隊的旗幟。已經衝出穀道的近衛營的騎兵已經追上他們的步兵同伴,正試圖從側面超過他們。
於此同時,從遠傳傳來了炮聲,許平知道某些城牆上明軍並沒有逃走,部分明軍精銳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開始進行抵抗,炮聲過後,許平就看到剛通過木柵欄的近衛營步兵旁邊騰起了一團塵土。
“控制這座門,接應大軍入城。”
許平飛快地又下達了一個命令後,再次策馬衝回城內,陳哲他們已經把投降的明軍士兵驅趕到牆邊。縱馬躍上通向潼關中心的大道後,許平身後的衛士們也紛紛躍馬揚鞭,再次緊緊地跟在許平的身後。
沿着大道直奔到潼關衙門前,這裡的一批明軍已經聽到炮聲和混亂的明軍的呼喊聲,看到闖軍的黑衣猛然出現在眼前,幾乎所有的人一下子都目瞪口呆。
當許平衝到衙門的大門前時,一個最先反應過來的明軍猛地一舉槍,擺出迎戰的姿態,而此時許平已經重重地揮落他的佩刀,這個明軍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
“坐者免死!”
跟着許平衝過來的衛士齊聲大呼,同時紛紛手起刀落,把那些露出抵抗架勢的明軍砍倒。
騎着馬馳入衙門,許平一直疾奔到衙門的大門前才猛地勒定馬,坐騎頓時人立起來,接着許平一鬆馬繮,坐騎的一對前蹄重重地落在大門上,發出一聲如同雷鳴般的響聲——潼關衙門的大門被猛地撞開。
孫傳庭正氣急敗壞地在大堂內詢問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標營衛士,剛纔聽到城內大譁後,這個標營衛士在孫傳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前就趕來報告大事不好。大堂內楊文嶽、白廣恩等文武大員,此時也顧不得禮數,圍在孫傳庭身邊焦急地聽着彙報。
大門傳來的巨響打斷了他們問答,孫傳庭看到一個身着漆黑如墨的軍服、包裹在一件嚴嚴實實地黑披風內,頭上還帶着一定插着黑羽毛的氈帽的騎士,策馬緩緩行了進來。馬蹄踏在大堂的石板上,發出沉重的敲打聲。
這名騎士彷彿沒有看到大堂上密密麻麻、甲冑燦爛的明軍官兵,悠閒地一直行到大堂正中,這時白光恩等明軍將領和標營衛士們都刀劍出鞘,如臨大敵地用它們比着這名騎士,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挪動腳步,形成一個以這名騎士爲中心的圓弧。騎士對滿屋的刀光劍影是視如無物,騎着馬來到孫傳庭身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
接着孫傳庭就聽到一聲問話:
“孫傳庭孫督師嗎?在下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