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他懂什麼?當初打敗了高闖就自命不可一世,”賀寶刀生氣地罵道:“因爲當時秦軍能打敗高闖的烏合之衆,所以被他撿了這個便宜,現在秦軍打不過李闖的五營兵,所以他也不行了。不過若不是他,秦軍兄弟也不會敗得這麼慘,死了這麼多的人!孫傳庭他欺瞞皇上,真是罪該萬死。”
楊致遠默默不語,最近這些年來賀寶刀幾乎把崇禎天子身邊的人罵盡了,但再也沒有一次像二十年前那樣直接罵道皇帝頭上去。
“皇上竟然說要把七省兵權交給孫傳庭,還給他機會,還讓他去領兵攻打李闖,”賀寶刀悲憤地大呼一聲:“天下的精兵良將,大明二百年來的九邊子弟,怎麼可以交在這個書生手中?侯爺竟然也同意了,侯爺竟然沒有向朝廷怒斥孫傳庭的無能!”
聽賀寶刀突然把矛頭指向鎮東侯,楊致遠連忙辯護道:“只要是關於新軍以外的軍事,大人越是反對,皇上和內閣越是贊同;大人本想假意贊同,誘使皇上和內閣罷免孫傳庭,不想這次他們居然同意了。”
賀寶刀不再嘮叨陝西的軍務,而是說起了楚軍和和河北軍:“楊文嶽又帶着河北軍來了,不過他進駐大名府後就死活不肯再向南一步,楚軍倒是積極些,左帥號稱八十萬湘楚子弟已經虎視祀縣,只等我們出發就和我們共進退。”
“共進退是不用指望的,”楊致遠哼了一聲:“若是我們打垮許平,左良玉倒是敢和我們共進去打李闖,但是若我們拿許平沒辦法,左良玉十有會扔下我們先走的。”
“若是秦軍猶在”賀寶刀又忍不住感慨起來,現在雖然號稱四路大軍攻打河南給開封解圍,但楚軍可能出工不出力,而河北軍則連工都未必出。
楊致遠看到賀寶刀又是一副悵然的表情,秦軍屢次大敗,在京師中的賀寶刀一次又一次接到家鄉來信,每次都是又有那位世交不在了。至於最近的這次大敗,賀寶刀還來不及爲賀人龍傷心,就連着幾天不停接到哀書:有他外祖家的兩位舅舅,還有他岳家的兩位舅子,更有不計其數的表親、姻親
“至少還有江北軍的鬱帥,”楊致遠把目光投向南京方面,江北軍作爲四路大軍的最後一路,現在號稱已經雲集亳州,不過對其中大部分將領楊致遠都是不抱什麼指望的。只有鬱董大概還算堪用,這位鬱帥是迄今爲止唯一擊敗過許平的明軍將領,曾經和許平鏖戰多時,最近一段時間還在亳州讓許平的大將孫可望望城興嘆:“鬱帥不知道準備得怎麼樣了?”
包括新軍在內的官兵越是被許平打得丟盔卸甲,朝中越是看重鬱董,本來新軍一直認爲鬱董只是佔了個小便宜,趁着許平剛剛編練好軍隊,而且和西營配合生疏、又沒有穩固根據地的時候小小偷襲了他一把,還有人估計許平當時可能就是詐敗。但現在新軍內部也有不少人對鬱董暗自佩服,覺得就算是當時鬱董有種種有利之處,只要能擊敗過許平一次就不簡單。現在若是新軍中有人說許平是詐敗時,立刻就會有替鬱董辯護的聲音響起來:第一,能逼得許平用詐敗就很不容易,考慮到鬱董當時沒有燧發槍就更不容易;第二,面對許平,身邊是汴軍這種友軍,鬱董不但沒有全軍覆滅,還成功地且暫且退到歸德——即便當時許平的主要精力在河南巡撫身上、即便許平當時兵力不足、即便當時有更多更大的目標充當了鬱董的替死鬼,這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當初蒲兄弟給開封解圍時,鬱帥不幸生病了,結果沒有任何友軍配合我們新軍,”楊致遠也對鬱董印象不錯,這麼多次被許平重創、被追殺後,鬱董仍然沒有喪失鬥志,而是堅定地守在對抗闖軍的第一線——亳州。
解除季退思的威脅後,賀寶刀和楊致遠立刻就派人去和鬱董聯繫,不過到今天爲止他們還沒有收到鬱董的回信。
歸德,
孫可望下令全府的野戰部隊都向歸德城集中,山東的戰爭已經結束,新軍隨時可能向河南發起進攻。
“西鋒、西銳兩營,要立刻離開歸德向開封進發,”召集齊手下將領後,孫可望毫不掩飾地說明他打算立刻撤退:“歸德這裡隨時都可能成爲戰場,我們的兩營絕對不是十二營新軍的對手,就是堅守城池也不是,所以我們要立刻去與大將軍會師。”
張獻寶已經是孫可望手下的一員戰將,他的部衆中的精銳盡數被整編到西鋒營中,聽說長官有不戰而放棄歸德的意思,他略微有些遺憾:“大人,”現在孫可望的部下們都已經習慣稱呼他爲大人而不是三爺那種跡近土匪的叫法:“新軍未必會來我們歸德,來也未必全來,那樣我們也不是全無一戰之力。”
“若是不來,那我們更沒有必要留在歸德了,要是新軍全去了大將軍那裡,我們顯然得去幫忙。若是新軍來一部分更好,我們先幫大將軍做了去開封的那幫,再回來收拾來我們這裡搗亂的不遲。”雖然孫可望下令野戰部隊離開歸德,但他沒有讓地方部隊撤退,相反還把他們集中到重要城市中去堅守,他對部下們解釋道:“我估計新軍沒有精力和我們團丁鏖戰,若我是新軍將領,我是絕對不肯把野戰之兵浪費在堅城之下與敵人的團丁農兵消耗的,而且若是擊敗了我們的主力,那些民團估計也該投降了,兵不血刃就可以拿到我們的堡壘。”
“唯一讓我擔憂的是鬱董,”這傢伙堅持不肯和孫可望交換互不侵犯的誓書,雖然孫可望也把鬱董的小算盤看的一清二楚,但難說他不會趁機來歸德府騷擾一番。要是地方部隊能利用堅固的城防工事消耗一部分新軍的野戰部隊,那孫可望就是丟了城市也沒有什麼心疼的,但若是隻能消耗一些鬱董的部隊那孫可望還是認爲不值的。
“算了,就讓這傢伙猖獗一時吧,”臨走前孫可望惡狠狠地說道:“要是這廝膽敢來歸德壞了我的一草一木,將來我就是拼着不要江南送來的輜重了,也要先拔了亳州把這廝千刀萬剮。”
季退思抵達開封與李自成會面,後者一面安排接風宴給季退思壓驚,一面召集闖、曹兩營的義軍將領,討論即將到來的大戰。
會議上,羅汝才還是主張儘快攻下開封,讓闖、曹兩營回覆機動力,然後按照一貫的老辦法和官兵在中原打游擊。但劉宗敏、李過等闖營將領都反對這種戰略,新軍並非那種一天只能走不到十里的明軍,新軍的機動力超過其他官兵數倍,也在闖營之上。雖然羅汝才的曹營以騎兵爲主,短期內或許不會被新軍追上,但就算是曹營也無法幾個月如一日地每天行軍數十里,所以指望把新軍拖垮是不現實的。
孫可望、李定國等人激烈反對不戰而退。一年多來,河南闖營經營集市,設置稅卡,修建大量的軍械生產營地,如果採用流動作戰的話,這些成果就會毀於一旦,而失去這些生產基地後闖營的戰鬥力也會大減。
見狀許平出來圓場稱對開封的攻心政策已經取得很大成功,很多開封守軍都開始和闖營進行聯繫,而新軍一個月內還難以發起對河南的大規模攻勢,因此許平主張先不要急於決定是迎戰還是撤退。至於開封,也還有時間做更嚴密的攻城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