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的嚴峻形勢讓明廷同樣焦躁不安。在朝廷的三令五申下,七月中旬,楊嗣昌終於在收集完糧草後,指揮他集結在湖廣谷城的十二萬大軍向河南鄧州發起進攻,他面前是等待多時的李自成主力。面對楊嗣昌的大舉進攻,李自成沒有正面迎戰而是步步後退,牽着楊嗣昌的鼻子一直向北。楊嗣昌深知李自成的厲害,所以見狀愈加謹慎,把大軍抱成一團小心前進。當楊嗣昌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鄧州方向上後,劉宗敏突然帶領五百騎兵從新野迅速南下,於七月二十日抵達襄陽城下。憑藉繳獲的明軍印信和僞造的旗幟詐開城門,突襲襄陽得手,並於次日在襄陽菜市口把被俘的襄王當衆斬首。
襄王的死訊傳到京師後,頓時引起一片哀鳴。崇禎天子自從福王被殺後,第二次避朝三日以示哀悼。
三日後,第二個壞消息又接踵而至。督師楊嗣昌聽聞襄王在他眼皮底下被殺後畏罪服毒自盡。崇禎天子悲痛不已,面對雪片般涌來彈劾楊嗣昌的奏章,崇禎天子當朝流淚:“朕昨天夢見楊嗣昌了,他託夢給朕,說你們都冤枉了他,所以你們就是冤枉了他。”並不顧羣臣的反對,堅決賜諡給楊嗣昌。
在崇禎天子力排衆議不追究楊嗣昌的罪過後,第三個壞消息傳到京師。楊嗣昌死後,明軍羣龍無首一片大亂,左良玉自行率軍返回湖廣保衛自己的地盤。李自成乘機發動****,把明軍打得大敗,十二萬剿匪軍損失過半,潰不成軍。
七月的最後一天,在賀寶刀的統一指揮下,新軍越過大清河緊逼濟南,季退思放棄濟南南逃。他臨行前寫了一封信,託鍾龜年轉交許平:“許將軍,我將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現在該你實踐諾言了。”
由於鍾龜年的勸告和保證,季退思沒有如新軍所預料的退向河南,而是竄亡膠東。賀寶刀等一線新軍高級將領聯名上書,請求批准新軍繼續統一進剿,把東江叛軍包圍在膠東一隅並加以殲滅,督師侯洵完全同意他們的意見。
侯洵的奏章遞到京師時是八月二日,這一天也是開封音訊斷絕的第十天。臉色慘白的崇禎天子顫抖着道:“福王、襄王,已經有兩位大明親王慘遭闖逆毒手。開封萬萬不能有失,朕決意全力救開封之危,爲周王解圍。”
“大人,朝廷的邸報。”
八月五日,許平手上已經拿到關於三天前廷議的官方邸報。崇禎天子斷然拒絕侯洵再花三個月掃平季退思的請求,因爲這時候開封恐怕會因爲糧草斷絕而陷落。剛抵達山東的選鋒營被命令立刻掉頭西進,另外兩個新軍營將與它同行;其他四營新軍則繼續南下打通並確保漕運。幾年來,南方的糧餉只能通過海運轉送京師,每年都會有大量物資被報告因爲遭遇風暴漂沒,對此崇禎已經忍無可忍,同樣忍無可忍的還有漕運機構和大批的朝廷重臣,自從漕運斷絕後這些人的收入都急劇下降,他們堅決反對立刻圍攻膠東,而是主張應該優先恢復已經被切斷數年的漕運。左良玉返回湖廣後,劉宗敏棄守襄陽退回河南,襄陽重又回到明廷治下。崇禎因左良玉收復襄陽的功勞而免去對他擅自離開剿匪軍的責罰,並命令他立刻取道明廷控制下的汝寧府,北上給開封解圍。
“來的是選鋒、赤灼和山嵐三營,總兵官賈明河。”許平念着朝廷的邸報,向手下們通報最新的軍情。
以前獲得的新軍情報幾乎被翻爛,對三個營的實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它們都已經把火繩槍換裝成燧發槍,三個營共計九千人,除去輔助部隊,每個營擁有一千兩百把燧發槍和同樣數目的長矛,共計擁有大炮三十六門。
選鋒營是新軍的三大主力營之一,赤灼雖然在第一次山東之戰中很不光彩地發生了潰散,但事後經過大力整編,這次重上戰場時表現得還算可以,而山嵐營許平嘆息了一聲:“雖然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無論如何與舊友兵戎相見都不是一件快事。”
許平收起自己心中那份傷感:“孫可望手下應該還有一千可用之兵,給他去急信,讓他立刻帶兵前來與我會合。”
傳令兵領命而出,餘深河、周洞天、沈雲衝等軍官人人臉上帶有憂色。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新軍是近衛營人數的兩倍,從軍官到士兵都訓練有素,炮兵更有絕對優勢;賈將軍是沙場縱橫數十年的老將,我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新軍三營的指揮官都有豐富經驗,而你們幾個一年前還是小兵。”許平停頓片刻,用沉重的語氣說道:“東江軍正在竭盡所能地拖住新軍一半主力,而我們也要盡力去拖住另一半,決不能不戰而退,絕不能讓他們騰出手去攻擊東江軍。諸君,如果我們不能擋住這三營新軍,義軍就沒有明天,我們也不會有明天。”
周洞天請求參謀隊對未來戰局進行推演,對此許平當然不會反對,但是他問道:“周兄弟,參謀隊的主要精力,應該放在敵軍大致會如何進攻,以及推算他們後方的道路能讓運送多少輜重,能讓他們的部隊以多快的速度推進這些問題上,至於戰鬥過程,把營裡的軍官都找來,演示幾場勝利鼓舞下士氣吧。”
周洞天知道自從近衛營組建以來,許平對用戰棋推演勝負一向極爲輕視,幾乎稱得上是不屑一顧,不過他聽到這個命令後還是再請示了一遍:“不必嚴格遵守規則麼?”
“明知道是荒謬的事情不必一本正經地去做。”許平認爲戰棋只有兩個作用,第一,訓練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人,讓他們有一個淺顯的認識;第二,讓軍官相互之間增進了解,對同伴在各種情況下會做出的應對有說認識——這也是許平把自己發明的東西成爲戰棋的原因。
既然許平對戰棋的推演效果不以爲然,那當然會拿它來鼓舞士氣。
“侯爺”周洞天還有些遲疑。
“沒有五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積累,那上面的戰鬥數值就是一個笑話。”許平堅持己見:“戰場上瞬息萬變,如果人人都會飛劍傳書,隔着幾百裡地還能在眨眼間互相通告敵情,真的知道而不是憑空瞎猜,那我承認戰棋會有點用,問題是這可能嗎?”
“本將剛剛看過你的報告書,”對選鋒營,賈明河總有着特別的感情,可是這次軍事會議上他首先質疑的卻是選鋒營營官何馬還有參謀長張彪:“你們的推演結果,說什麼要大力防備闖賊的探馬,最好讓山嵐營全營拖後以免後路被切斷或是道路被騷擾,你們真的這麼看嗎?”
“大人,這也是有備無患,料敵從寬啊。”何馬連忙解釋道。
“一羣散兵遊勇,能對我們批堅執銳的後衛部隊發起進攻,然後將我們的戰鬥隊打垮,你們想讓我相信這個?”賈明河語氣有些不善起來,質問張彪道:“張千總,你上過戰場嗎?”接着又轉頭看向何馬:“何兄弟,你想告訴我你信這個麼?”
“大人,這是按規矩來的啊,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啊。”何馬顯得有些委屈:“這是侯爺定下的規矩,侯爺肯定是有深意的,我們執行便是了。”
賈明河楞了一下,微微點頭:“這倒也是。”
張彪有些不服氣的低聲嘟噥着:“上次許賊就是不信,結果在山東就是被季寇的遊騎打垮了。”
“我們不是被遊騎打垮的。”旁邊的山嵐營指揮使魏蘭度冷冷地說道。
“卑職沒有說魏大人的營,卑職說的是許賊親帥的長青營後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