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石白英看一眼將他肝腸刺斷的這柄叫做‘神女恨’的短劍,他緩緩擡頭看到了姬倚月富有溫馨感的表情,一個人實實在在的表情。
他沒有反抗,顫抖着將手蓋住了她的手,然後慢慢地將她的手推出劍柄。劍還插在他的肚子上,好像呼吸時都能感覺到劍鋒上傳來的涼意。
他彎着腰,希望血流得慢一點,他好多活一會兒,多做些事。
天上的月光也寒,可石白英撩開他的長髮,朝着姬倚月回禮般笑了一笑,也是一個發自內心代表關愛的表情。
轉身,他朝着易言成走來,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用他的左手掌包住那把劍和他的傷口。
當兩人中間沒有間隔之後,石白英朝着易言成看了一眼。繼而他咬牙,面容猙獰,左手在下一刻拔出了那把短劍。他包住傷口時,左手上已經都是他的鮮血。
這些血現在灑在了易言成的身上。石白英將那把‘神女恨’放在了易言成那隻目前無法動彈的右手。
他的手緊握着易言成的右手,然後,他主動撞上那把劍,捅到同一個位置,整個人倒在易言成身上,這時候的石白英才如釋重負一般氣絕身亡。
躺在牀上的碧靜嵐目擊了一切,可是這令她更加不解。姬倚月是易言成的敵人,石白英是姬倚月的朋友,可是現在姬倚月卻突然對石白英痛下殺手。
碧靜嵐在意的是這件事的反常,可易言成在意的是石白英臨走前的眼神。
“殺了我和碧靜嵐,而又不被千宗所懷疑。只需要一具屍體,一具太一玄宗的屍體。”他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石白英,月光能夠照到他的身軀,他身上血正浸染着易言成身上衣物,他繼續道:“他應該不知道你和盧松陽的計劃吧。”
“嗯。”姬倚月的眼神也不曾離開死去的石白英,現在的她安靜端莊,這個一個賢惠的女子用極其溫柔眼神看着這具屍體,正如石白英所想,這是真情實意。
“殺了我和碧靜嵐,然後太一玄宗以救援爲名派來一個替死鬼,死在現場。你到時候不但不會被懷疑,而且你所說的話都會被千宗所相信,等到那時候,你說什麼都行。”易言成將自己衍道推演的答案緩緩道出,接着他開始憤怒地咆哮:
“可是,可是他!他從頭到尾都矇蔽在你的謊言裡,他什麼也不知道。連自己的死期,死在誰手上都被定下來了,他卻什麼也不知道。
剛剛他知道了。他是用手包住傷口,那把短劍走到我身邊才拔出來。這是爲什麼?姬倚月!因爲不包住傷口,血就會滴下來;第一時間拔劍,血就會像這樣濺開。他就是不想讓其他人懷疑他是被你殺死的。
他,叫什麼名字?”
爲情至斯,他弱小,易言成身邊誰都能解決他;他可悲,被他摯愛的人當做棋子一樣玩弄着生命。
他很強,能夠包容所愛之人的背叛;他可敬,在情的境界上超過了易言成萬倍。
所以,易言成願意爲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死人瘋狂地譴責姬倚月,這種看似莫名其妙的怒火,正是觸及了他心底最怯懦的地方。
姬倚月的臉上似乎又再次覆蓋了一張人皮面具,回到人前的姬倚月,妖媚而虛假,奪魄勾魂卻漠視生靈。帶着冷意看着易言成,彷彿麗香院裡陪酒的姑娘一樣笑着。
白色靈劍,氣勢如虹。澹牙被姬倚月放在手中把玩。
“言成哥哥,瞧你說的。”她將石白英的屍體倚在門口,毫不在意易言成身上血污,將豐腴的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脖頸與脖頸交錯,用那對勾魂眼看着易言成,在他耳畔說道:“妾身現在殺了你們,騙得了千宗,騙不過青蕭。有他在,青嵐閣還是不會妄動。”
眼眸勾魂,吐氣若蘭,肌膚生香,嬌軀無骨。
天生媚骨,就是天下最可怕的媚藥。
易言成看向碧靜嵐,對姬倚月輕聲道:“你好毒啊。想讓我和碧靜嵐死在一張牀上。”
“那是,怎麼說你也是個人物。死也讓你享受一下,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她伸出舌頭用舌尖開始在易言成的臉上輕劃。
易言成能夠預見姬倚月的想法,他被媚骨迷亂了心智,然後對碧靜嵐圖謀不軌,最後碧靜嵐力竭而亡,自己則會被碧靜嵐的澹牙劍刺殺……
景塵與青嵐閣反目,然後景塵再次遭千宗討伐。兩宗還會同時淪爲笑柄!
“好厲害的衍道,”誇歸誇,不過易言成的一切想法都會通過金環傳給姬倚月,她冷笑道:“不錯,正是如此。”
“你們以爲這樣就能騙過青蕭宗主和碧凝香了?”
“當然不可能,不過也只有他們兩人了。到時候青嵐閣羣情激奮,即便是青蕭也阻止不了青嵐閣的其他人。”姬倚月遲疑片刻,自己親身施展媚術這麼久,易言成都毫無反應,她皺起眉問道:“易言成,難道你不是男人?”
“天下美女出傾城,傾城宇就在御王府的管轄地內,早已見慣不怪。再加上我自幼就修煉而來的境界,你以爲這種程度的媚術能對我起作用?”易言成冷笑道。
金環突然發亮,姬倚月看着金環道:“原來如此,難怪宗主要教我這個咒術。”
她默唸咒語,金環開始震動。明晃晃的金光一浪接一浪,沉重的金光向着易言成的心神滌盪,他的胸口猶如朝晚梵鍾,迴腸蕩氣,起伏不定。
整個房間被金環放出的結界所包圍。
“貔貅九連環,是古仙契機。縱然你是轉世準仙也會被他吞噬心神,很快你就會成爲一個行屍走肉,乖乖被我的媚術操控,成爲我們的棋子……”
易言成已經看不到眼前發生了什麼,他六識不靈,自胸口開始發熱,喉嚨變得乾燥。他生不起一絲抵擋的念頭,識海之外那隻貔貅虛影匍匐在金環之上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執念。
貔貅乃是上古撕咬天地的神獸,奈何血脈高貴,獨見寶而噬。可那兩排利牙與神獸饕餮相比也在伯仲之間。封印在這個金環法寶內的貔貅面露兇相,看似已經用盡全力,照理說但凡乾坤生靈別說神識,就是神魂都該被撕扯出來。
看易言成的樣子僅僅是深陷媚術無法自拔,可是雙眼仍舊有神,致使氣力猶存,說明神識並無缺少。
深色紅光照亮半個房間。姬倚月擋着紅光看去,易言成額頭中央竟然出現一個硃紅色的牛頭印記。牛頭同樣發出與貔貅相當的仙威。
一金一紅還未完全制衡,緊接着易言成腰間也開始發光,玄黑色的光芒霸道地衝開兩種仙威,姬倚月接觸九連環時間已久,一瞬間就能斷定,這個黑光也是一種仙威,其戰力遠勝紅光金光百倍。
現在這個黑光正不顧一切地衝向貔貅。
已經化作器靈的神獸貔貅仗着法寶不死之身,向着那道黑光咆哮。
挑釁般地張大它的血盆大口,身形變得巨大,頭至房頂,腿如房樑,擡起爪便朝黑光拍過去。
“啊!”易言成開始怒吼,慾望使他的身軀開始反抗金環的鎮壓。他神魂不失,神識不減。但是現在的他已然失去意識,深陷姬倚月的媚術,然而姬倚月卻操控不了他。
紅光中傳來聲音:“易玄小兒,你太自以爲是。這兩個女子都身負大因果,今日就叫你的孫子踏入情道,永世不得翻身!”
黑光也有聲音傳出:“爲仙不尊!”
貔貅生猛在黑光的面前似乎是小孩兒一樣,爪子剛剛下去,整條腿都連帶着被黑光攪碎。姬倚月看到後面生恐懼,暗想:“紅色仙威守護神魂,黑色仙威殺伐無敵。這太可怕了。”
她看着易言成,緊緊握着手上的澹牙。別管什麼嫁禍了,趁着他現在還無法動彈,直接要了他的命。
說時遲,那時快。姬倚月剛剛想要朝着易言成的脖子刺下去,黑光就將貔貅衝得粉碎。
易言成脫困而出!
發紅的眼睛,充滿慾望的眼神,急促的吐息……
或許,脫困的不是易言成,而是一隻發情的野獸。
兩種仙威加身,姬倚月現在纔是金丹修爲。她想逃,可是肢體速度全然比不過蠻族體魄的易言成,連人帶劍都被易言成按到現在碧靜嵐躺着的牀上。
看到兩人來到牀上的時候,碧靜嵐不知所措,可是一切都由不了她。現在的她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最不公平的是她還能看見這一切的發生。
衣物的撕扯聲傳出,繼而是兩個女子的喘息聲……
紅光主人在天外天得意地笑着;黑光主人無奈地歸於沉默;而金光的真正主人只是冷冷地旁觀着這一切,因爲現在離他的出場還太遠,太遠太遠。
房間裡的三種仙威漸漸消散,易居島迴歸於黑暗,動靜卻一點都沒有減輕,這種動靜不斷持續知道第二天的凌晨。他們不知道,這三人正在抵死纏綿的時候,南域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