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九州的這番說辭是真是假並不好判斷,只是有可利用的地方。易言成立就說道:“自昨天之後,我想整個南域都明白每個宗門都有人被殺,現在頡爵龍琰已經屍骨無存,那都已經過去了,畢竟也是你們先挑的事情。”
“易長老的心果然夠寬,據說你們景塵當家的四位長老都被殺了。”餘墨非說道。
“你再說一遍!”易言成當然不會忘記那四位長老,但是他已經將這筆賬算到‘他’身上去了,絕不容許有人拿他們開涮。
“黃毛小兒也敢出言不遜!”
他拍案而起,說道:“呵呵,上次被陳廖打得還不夠,現在是要讓我親自教教你做人麼?”
一道弧形風刃划來,空氣中剎時發出嘶鳴。
叮,凌道桓拔出曉寒將風刃站成兩半,下一刻就要對餘墨非下手。
“行了,都少說兩句。我們都是來這裡討個說法,不能讓手下門人死的不明不白。因果報應,誰也逃不掉,人都已經死了,我看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這時,宗無名起來勸架。
正如宗無名所說,他們只是來要個說法。如今說法得到了,昨日婚宴結束,對寧皇嘯道聲恭喜之後也就紛紛離開。
就連易言成也是。
走在蒼古劍宮中,陳廖和老穆提了大包小包的好東西從明曜的居所裡小跑出來,問道:“老言,你不和雪倩去道個別?”
易言成轉頭看着凌道桓,說道:“大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凌道桓頷首,片刻他和付雪倩夫婦聊了兩句之後就從裡面走了出來。這時,碰到了正好路過的御風宗長老趙海,趙長老見到凌道桓之後,立刻走上去說道:“道桓,昨日幸好有你相助,趙某又承你的情了。”
“舉手之勞,趙城主也要離開蒼古了?”
“是啊,昨日其實想來聯合蒼古幫忙,想不到會發生這麼大的變故。”趙海苦嘆一聲,接着說道:“道桓還記得在趙某的燎雀城中所說的事情麼?”
“那些無心死屍?”
“死屍我是不知道,”趙海說道,“只是我在宗內發現了一些弟子與小兒私交密切的弟子,的確參與了這件,他們承認關押過靈臺的修士,並且將當日所發生之事一一相告。”
“他們真的是御風宗弟子?”凌道桓依稀記得當日被關押時看守的弟子的確曾自報是御風宗之人,但是他認爲豈會有人這麼傻,所以並沒有相信。他接着說:“他們現在在哪裡?”
“死了。”
“死了?”
“對,說完第二天就都死了,自毀金丹。”
“多謝相告,告辭。”凌道桓抱拳朝易言成等人走去。
高閣之上,付雪倩換上了一件嶄新的法袍,她的面前是那件妃翎霞衣。本該是要送給蘇伊兒的,但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終還是將它裝進一個檀香盒中,放進了儲物袋。
三天後,易言成順利到達景塵。而凌道桓因爲趙海告訴他的事來找易言成商量。
“有臥底。”這是易言成的結論。
“肯定有,”凌道桓語氣非常平靜地說道,“頡爵龍琰臨死前告訴爲兄的,每個宗門都有臥底。”
“哦?那麼這些臥底存在的意義一定不止是爲了給頡爵龍琰提供殺人的消息。這麼多臥底卻還留着,頡爵龍琰死後,他們的作用又是什麼?”易言成旁若無人般自己問自己,卻發現凌道桓卻在旁邊悠閒地喝着茶。
當易言成意識到後,凌道桓開始發問:“言弟,自從昨日我知道殺人者是頡爵龍琰後,就知道你讓我們陪你在這幾個月一直在尋找的並不是頡爵,而是他身後的幕後黑手。”
“的確如此,我一直都知道殺人的和策劃的不是同一個人。”易言成知道凌道桓雖然平時極爲溫和,甚至也從來不會搶人風頭,可從來不會有人忽視他。他就是這樣一個存在。這件事遲早會被凌道桓知道,這點易言成很清楚。
“是他唆使頡爵龍琰的?”
“是。”易言成不敢肯定,“此人城府極深,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一直處於被動。”
“言弟可和爲兄說說他的消息。”凌道桓問道。
易言成看着凌道桓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這個大哥一旦插手這件事,肯定會有些幫助。只是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感覺他正親手推凌道桓下無間地獄,此時隨着他即將開口,這種不好的預感就越強烈。
面對凌道桓的請求,他不會爲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拒絕他。易言成說道:“我想大哥也猜出不少,從我們一直以來發生的詭異之事幾乎都和他有關。此人是一代修士,與爺爺結仇。之前在柳曄宗時和你說過,他用饕魔疫之毒害死柳曄宗宗主,而後暗箱操作……”
易言成將‘他’的事蹟簡短地說完。
當凌道桓聽完,細細的回想着他和易言成經歷過的事情。片刻,他皺着眉說道:“言弟,你在不知道‘他’是一代修士之前,一開始是不是懷疑寧皇嘯宗主纔是幕後黑手?”
“沒錯。”
凌道桓摸着劍鞘,徐徐說道:“你再好好說說具體原因,爲什麼懷疑他。”
對於凌道桓的明知故問,易言成很認真地思考着。他想了一會兒便開口道:“蒼古劍宮行事霸道,這是千宗所公認的,而這強硬的行事風格,是因爲寧皇嘯作爲南域第一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所致。”
凌道桓點頭,然後說道:“可爲兄倒是有別的看法。寧皇嘯縱然行事霸道,爲了改善宗門去找魘獗,但是從未作出欺凌其他宗門的舉動。許鎮寒劍法狠厲,卻不動殺心;明曜力貫問仙,也愛恨分明。蒼古劍宮修煉的劍道本是與劍共存,唯劍共生的劍意,他們如此不過是在這個界限之間徘徊。”
“大哥說的或許有理,只是百餘年前卓虛山中他打傷盧松陽老宗主之事又該如何解釋?”易言成反駁道。
百餘年前,盧松陽途經卓虛山卻重傷而歸。同一時間,寧皇嘯也在此地,對此隻字不說也罷,反而功力大漲。這是千宗所公知之事,爲此太一玄宗和蒼古劍宮的關係也一落千丈。
這件事發生之時,凌道桓還處於築基階段。但是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宗主親傳弟子,所以略有耳聞。
他對這件事情倒是沒有多在意,只是現在倒關心地問易言成:“盧老宗主傷勢如何?”
“我替他把過脈,五臟六腑重傷,殘留的劍氣還在不斷腐蝕元嬰。即便現在龍隱寺住持龍潮長老用佛光護體,也撐不了幾年。”易言成說道。
劍修出手,凌道桓是再清楚不過。他聽到盧松陽的傷勢立刻皺起眉頭,追問道:“腐蝕元嬰?”
正當易言成爲凌道桓的變化而感到好笑之時,凌道桓卻一本正經地對易言成說道:“爲兄要出去查訪這件事,景塵的常務就勞煩言弟好好督促黃岸師弟。”
“嗯?好吧。”易言成苦笑一聲,隨即答應下來。
“言弟,爲兄心中一直不解,你好好想想‘他’殺死修士,爲什麼要剖心?”
凌道桓白衣剛剛離開門口留下一個問題,腳下就生出劍光,一道劍氣揚長而去,由景塵直通東方。
“不是來幫我分析問題的麼,就這麼走了。還留下這個高難度的難題,這……”
門外劍氣還未消散,方寸之中有着青蓮的香氣。易言成背靠椅子,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白衣劍心此去的目的定是去查清寧皇嘯的真相,但這讓他無語的是‘他’禍亂南域的計劃還在進行中,凌道桓怎麼這麼不顧全大局,這真的不像易言成認識的大哥。
易言成帶着這種無奈而失落的感覺走出他的房間。負手而立,遙望問劍島,老穆最近時不時就往裡面待個幾天光景,似乎又有些徵兆;眠花島那裡,心想襄敬琮和居浩謙正在爲重建宗內學堂而盡心盡力,此時不宜去打攪他們。
於是,他往客房那邊踱步走去。
周圍濛濛細雨,間雜了幾片飛花落葉在風中漫走,落在走廊上的水滴四濺開來,濺到了易言成的灰袍之上,自動滑落。銅木做的走廊,下面是架空結構。他的腳步聲踏在上面擲地有聲,風聲雨聲都成了陪襯。
他來到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姬倚月仍舊躺在那裡,碧靜嵐正坐在她的身旁,聽到易言成的動靜,便朝他看去。
易言成走進去,朝着碧靜嵐點點頭,說道:“靜嵐,這幾天一直讓你待在這裡,辛苦了。”
“哪裡。”碧靜嵐微笑着搖頭,她看了看姬倚月,恬靜地笑着:“言成這裡的藏書都頗爲有趣,我在這裡照看姬道友的時候,偶爾翻閱幾本,受益匪淺。”
“她怎麼樣?”
碧靜嵐表情有些失落地搖搖頭,說道:“還是這個樣子。聽說這次你去蒼古劍宮發生了不少事情。蒼古山頂‘易景塵戲天雷’可是驚豔兩代修士,這次問仙大會摘得頭名的頡爵龍琰道友竟然會殺戮千宗。”
“他太偏激,卻也是爲了報家仇,南域這次做的的確不地道。”
“五十五名元嬰修士,真的?”碧靜嵐問道。
易言成重重地點頭,承認道:“那一戰就殺了四十八個元嬰。”
碧靜嵐倒吸一口涼氣,兩眼像是星辰一般綻放難以置信的光芒。
她的表情並不誇張,而易言成低頭看着姬倚月,再擡起頭看着碧靜嵐說道:“靜嵐先出去吧,我來替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