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傷魘先生的道力,與最先來到景塵的準仙的道力是一樣的麼?”湖底洞府外,付雪倩對魘獗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揭開了南域最底層的一角。
說完,兩人都聽出了她的意思。魘獗回想,黑色的龍氣暗暗運轉。塵埃落定,然後非常肯定地說道:“不,兩人的大道相差太大,道念來看絕不是同一個人。打傷我的人,修爲還那個準仙之上。”
如此肯定的語氣,卻是讓人後怕不已。
“你是怎麼猜到的?”易言成對付雪倩說道。
只見付雪倩手中已經多了一團記憶,下一刻三個人都身處這段記憶之中……
這是從易玄手中得到的付長老的記憶。進入記憶後,場景再次出現了那個弟子**控的時段,魘獗看向兩人猶豫片刻才慢慢地頷首。
記憶結束,魘獗閉目回想,認真地對比後纔對二人交談道:“有一些差別,但是我感覺得到的確是這個人的道。”
等到魘獗得出判斷,易言成立刻追問付雪倩:“這段記憶是誰給你的?”
“天機谷的時候,我見過你爺爺易玄的化身。”易言成的聲音沒變,付雪倩卻感覺他越發陌生,或許是他沒有喊她的名字吧。
事情正如易言成所猜測的一樣,付雪倩果然得到了當年事情真相最有力的證據。此時,他心有千頭萬緒,明明毫無根據,但卻感覺這個人做這麼多事情的原因呼之欲出,卻總差這最後的一層紙。
“四位長老身上的傷只有一個針眼一樣的小孔洞穿心臟,這等威力,估計是劍修所爲,但是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我也不能妄下定論。可惜,當時忘記問劉老是否感受有到劍氣。”易言成在此處陷入苦惱,皺着眉搖頭。
水波清冽,寒風渡江驚擾湖中靈魚。銀絲琉璃邊的髮髻下的青絲長髮遮掩半張傾城容顏,嬌羞而略有英氣,近看淡妝清黛也不失嫵媚。
冷麪粉腮女人心,笑問可是真性情?
付雪倩寒脣微啓道:“現在離他們去世還不足八個時辰,我可以試試招魂。”
石破天驚的兩個字,易言成感覺上被雷打了個正着,一抹笑容再次浮現在他的臉上,因爲這可能是今天唯一值得令他感到愉快的事。看着付雪倩,他慶幸地說道:“看來天無絕人之路,等陳廖醒,我們就再去見他們一面。”
“招魂?”魘獗乃是海外妖獸中的至高奇才,見多識廣。他立刻地說道:“生靈死後,三魂中天魂也稱陽魂,會隨着肉身死去。俗稱陰魂的地魂不會馬上消失還在外遊蕩,我萬獸之中噬魂獸一脈精通此道,原來你們人族也會。”
“是啊,這就是所謂的陰魂不散。”易言成莞爾一笑,“居浩謙還在地窖中檢查長老的屍體。付雪倩,需要準備什麼,你我可以先行準備起來。”
事不宜遲,一道劍光破湖而出。易言成與付雪倩共乘一柄碧寒劃過皎月,繞着景塵山頂盤旋了三週。易言成踏出半步,騰雲駕霧,法衣藏去氣息。蒼月掩映着他身上的灰光,看清楚那張桀驁的臉中透着一腔無奈,俊朗優雅的氣質下還勾着深深的不甘和瘋狂。
回頭,一抹冷笑。
砰!易言成直接從空中摔到了地上。
“呵呵,沒道力御空還逞能,活該。”一笑百媚生,付雪倩玉指抵在嘴脣上,兩肩不停抖動。隔了一會兒,才御劍着陸。
地下多了個人形大洞,而易言成正在百步外行走。打開地窖的門,一股寒氣刺骨而來。地窖被馮寒的寒冰咒徹底變成了一個冰窟,四位長老的屍體安詳地躺在地窖的平臺中間,居浩謙還在一旁冥思苦想。
原本準備在明天就將他們安葬。
寒氣之中,水霧凝成冰凌。一吐一吸間,都冒着熱氣,易言成搓搓手,走到居浩謙那邊。
“易兄,你們來了。”居浩謙從識海中回來,看向兩人。長時間待在這個冰窟,不免用手在手臂上摩擦。
“還在靈臺修爲,辛苦你待這麼長時間,這個先披上吧。”易言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件皇家常用來保暖的焰羊袍,還有一壺烈日燃的烈酒。
隨手接過焰羊袍披上,寒氣不再侵體。再飲一口烈日燃,辛辣入口,酒水燙喉,居浩謙受不住咳嗽起來,不過寒氣盡銷。
烈日燃這種酒太烈,易言成自己都只在途經趙家無日雪山山脈時曾經喝過一口。他啞然失笑,問道:“查到現在,知道是哪個宗門或家族的道法殺死四位長老的麼?”
一團熱氣噴出,居浩謙無奈搖頭。用焰羊袍將自己裹得更緊,走到李覺長老的左側,伸出手指着他的心臟說道:“小生枉讀百年聖賢書,嗚呼哀哉。言成且看此處,照理說但凡承受了道法的身體,必定會留下道法中道力和執念的殘留。可是現在除了看到四位長老是被道力慣穿心臟致死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執念留下,可現在……”
易言成湊近居浩謙所指之處,俯身看去,除了一個小洞之外什麼都沒有。
“果然沒錯。被火燒傷會有燒傷痕跡,被水衝擊,傷口會浮腫。可現在四老的心臟簡直就好像是憑空開了個洞一樣。”易言成所說正是居浩謙所想,“如此貫穿,難道沒有檢測出劍修的銳金之氣。”
聽易言成所說,居浩謙頷首。隨後他從平臺旁邊拾起一根極細的金針,拿着金針靠近付雪倩,當金針接近的手時,自主指着她的手掌。
收回金針,居浩謙說道:“也這樣想過,小生用捉金針探測過,然而並沒有銳金反應。”
他的語氣很沒底氣,顯然沒少碰壁。
“不要緊,接下去交給我們。”易言成回頭朝付雪倩頷首。
夜值丑時
滿月當空,景塵大殿外面的空地上用硃砂和青墨混合出的暗紅墨繪出一個巨大的圖騰大陣,複雜的曲線眼花繚亂,遠看好似閒筆塗鴉。
但是陣中隱隱傳來的魂鳴又是如此哀怨,充滿了對人世間的不捨。淡淡的輪廓時隱時現,漫山遍野盡是陰風吹襲。大陣發出淡淡紅光,四名長老的屍體就被擺在中央。
月光白淨,付雪倩兩手張開朝着月光開始默唸咒語。傾瀉的月光竟是在爲她的容顏點綴。她身上妃翎霞衣緊身卻又不失端莊,素雅中也有令人驚豔的華麗。月光的照射下,雪白的肌膚熠熠生輝,星辰般璀璨的雙目依戀地仰望着夜空,似在輕語,似在呼喚。
天上一輪月,地下也有一輪月。
百萬年前,她也是像這般爲巫族祭祀。無數的篝火點亮羣山,族裡的兄弟姐妹聚集在她的身邊禱告與祈求,大家用自己虔誠的心來祭拜永恆的天道,希望得到仙人的庇佑。
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在千山中起舞祭祀。
扭動腰肢與手腕,付雪倩翩然起舞。北域的舞道曼妙輕柔,是雲端醉臥,是扁舟輓歌,令人舒心放鬆,配上典雅的音律,酒還未飲,便陶醉其中。
親眼看着付雪倩的舞出巫族的舞蹈。活用身體的每一部分,大幅度的扭動和快慢不一的頻率,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熱辣的舞姿讓他感到一種很特別的澎湃感,使人不由得想一起手舞足蹈。
淡紫色的輕煙嫋嫋升起,當撩起那一抹無暇月色的時候,幾個人影踏月而來。風拂林中青葉,半卷掃去,幾個人齊齊落地,邁着微步,走近大殿。
凌道桓幾人看向四名長老的軀體,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說不清是傷痛還是不捨,或許還有些愧疚吧。虛浮的步伐說明陳廖的傷勢並沒有完全康復,老穆託着他的手肘時不時還給他往上擡擡。
“開始吧。”待人聚齊,易言成對着正在祭祀起舞的付雪倩說道。
暗夜血色浮現半刻鋒芒,陳廖與凌道桓的手指同時傳來一陣刺痛,兩滴血珠從他們的手指飛出。凌空飛向付雪倩,不過小小兩顆血珠在這過程中突然變大化成兩條血色的巨蛇圍繞在舞動的付雪倩周圍。
血蛇一明一暗,淡淡的血氣纏着稍稍的血暈。他們相互盤旋同時越來越大,本來只有付雪倩所站的方寸之地,過了不久蛇圈漸漸擴大,正當兩條蛇同咬住另一條蛇的尾巴時,兩條蛇的蛇圈已經圈住了景塵的山巔。
濃郁的血氣瀰漫,陰魂的發出瘮人的咆哮。四名長老蒼白的皮膚依舊沒有血色,他們的法衣上還有未融化的冰霜,寒氣與血氣混雜到一塊,死去的魂魄正在向天道**,使生靈感到異常淒厲。如今一切的時間被定格在這一刻,月光無垠,寂靜的四周彷彿變得虛無。
一下陰風吹來,四位長老同時睜開了眼睛。
死者倚靠生前的眷戀,爬出了三途河,以軀體爲憑,鮮血爲引。按照原路,再次回到親人的身邊。這在當時的巫族,被人稱之爲“最神聖的儀式”。
四位長老再次睜眼,陳廖與凌道桓激動地難以自禁,含淚衝到了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