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這天,我再次去了丁增成措家,是當地人所說的那本日記,當地人說那日記是一本死亡日記。一聽我覺得怪慎的,當地人告訴我說也沒什麼,說是應該是姚俊熙死亡之後寫下的日記,所以被調侃成這個名字,當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當地人告訴我說看到這本日記並不難,他之前都看到過這本日記的樣子,是一個黑色人造革筆記本,但當地人不認識漢字,所以並不能看懂日記裡面的內容,他告訴我說千萬別在丁增成措面前提“死亡日記”。我問爲什麼。當地人告訴我說那是對丁增成措極大的戲謔,這樣會讓她發瘋的。

我越發覺得奇怪,於是非要看到日記不可。人死後還能寫日記,這裡大多數人認爲姚俊熙的的確確已經死亡,不光是因爲法宣意義上的死亡,就如這裡的人所說“以我多年的經驗來判斷,人掉入帕隆藏布江的‘虎口’那地方是不可能活的,不可能。”尤其是最後加上這句“不可能”來肯定他們的判斷不可能錯。所以姚俊熙是必死無疑的,而人死之後卻又發現了他死後這段時間所寫下的日記,這在客觀上當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如這裡的人認爲姚俊熙掉入“虎口”懸崖處是不可能活着一樣,既然是這樣,那這本日記就不可信,所以被他人稱爲“死亡日記”。

我敲響了丁增家的木門,她不在家,開門的是一位駝背的老奶奶,老奶奶告訴我說丁增成措出去了,說她應該去了湖邊。

老奶奶所說的湖就是然烏湖,然烏鎮因爲然烏湖而得名但這位老奶奶並沒有告訴我丁增成措的具體位置,湖邊是很寬很長的。我只有開車順着湖邊找,好在並沒有尋覓多久便找到了丁增,是一處安靜的地方,距離湖邊很近。她站在湖邊的一處高坡上看着遠方,她穿着一身藏裝,色彩偏暗但也鮮豔——有時候“鮮豔”和“暗淡”並非一組矛盾的詞。我知道這藏裝是她們的盛裝,今天,對於她來說應該是個特別的日子。

我走上前,她察覺到有來人,轉過身。她見來人是我,慌忙往我這邊靠近幾步,咧嘴“笑”開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她頭上佩戴的頭飾將她的臉遮蓋一些。雖然她穿着一身乾淨的盛裝,但也掩蓋不了她憔悴的面容,陽光照在她那死氣沉沉的面容上就如她院子裡面那棵死去已久的老柳樹,她的五官標緻,但卻少了一種精神。她一樣的凌亂着頭髮,風一吹動,就如秋天裡剝落的麻絲一樣。她雖然咧嘴,但卻沒有一絲笑的味道。

“是你?我以爲你不會來找我。”她在極力僞裝出一副自在愉悅的面容,可能是想改變我第一次見到她那種憂鬱的如死水一般的印象(我是這麼認爲)。但她越是想這樣就越讓人感覺到牽強。

我:“對,我來找你,你今天很漂亮。”(我當然要順着她故作的表情來說話)。

丁增:“真的嗎?有這湖漂亮嗎?它很藍,你看天空什麼顏色湖就是什麼顏色。”

我:“天空是藍色的,湖也是藍色的,你、天空,還有湖都一樣的美麗。”

她剛收斂住的僵硬的笑容又展開了。

丁增:“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丁增:“這裡很美,而且這個時候一般是風平浪靜的,你看那湖面跟一面鏡子一樣。我在想,到底我站着的地方是現實的世界還是湖面倒影是現實的世界。”

我想了想說道:“都是一個世界,這裡是我們的世界,倒影是影子的世界。”

丁增略有所思,忽然間她唱起了歌,簡直是那種旁若無人的歌唱,當然,這個時候這裡也只有我跟她,她可以當我不存在。

她的嗓音清脆,宛如明鏡的湖面一樣,這裡大多數藏人都有一副動聽的歌喉,天生的。

“風兒吹動了聖湖,你牽住了我的手,寬寬的草原處,我爲你停留,你的美麗在我的左右.......”

歌聲在空曠的湖面上飄蕩,延綿悠長。她唱完歌,已經從高坡處走到湖邊上。我呆呆站在原地,她明顯有些反常,正如昨天那位當地人所說,丁增姑娘瘋瘋癲癲的。此時,算是見證了。

她唱完一首歌后不再歌唱,站在湖邊望着遠方,而我,站在她身後望着她。我在想她會不會往湖中間走去,就如電視劇裡面放的那樣——爲愛而殉情。當然我不希望她這樣,我甚至想出萬一她這樣做了我該怎樣去救她。

說道“爲愛而殉情”,我無法感受到失去致愛內心那種痛苦,雖然古今以來有多少這樣故事,孟姜女哭倒了長城,梁山伯與祝英臺化成了蝴蝶。

但她沒有如我想象那樣,她雙手相互握着自然下垂站在湖邊很久。午後的陽光炙烤着,加之高原紫外線強烈的照射,灼的我頭皮發麻,雖然我帶着帽子。我可不想在這樣毒辣的太陽底下被曬黑,於是上前拉了拉她的手臂,雖然不忍心打斷她的思考。我想拉她到附近一棵不知名的樹下遮陽。

她轉過身來。

我正要開口,不料她卻先說:“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會穿這樣的衣服?”

我:“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對於你來說。”

丁增:“對,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預料當中之事。

丁增:“那天,他就站在湖邊這裡,就是我身邊這個位置。”說着,她轉過半邊身,讓她自己側身對着湖,她伸手過半,讓胳膊彎曲,“那天,我就穿着這身衣裳,他給我帶上了戒指,是一顆白色的戒指,他向我求婚。我說我們沒有這樣的儀式,他說這是他們那裡的儀式,問我答應她吧!我怎能不答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然後他牽住了我的手,我們在湖邊奔跑,也是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能聽見我們的笑聲,我也唱了這首歌。”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我們好好愛。所以,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的悲傷。”

我看着她的側臉,聽着她的描述,彷彿看到了湖邊上兩個奔跑着歡笑着的身影。

我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僵直的笑容,也許,她沒有不正常,反而很正常,我只是看到了白紙上淺淺的印記。

一陣風襲來,吹動了平靜的湖面,起上一條條細紋,湖水開始盪漾了。

我說:“起風了。”

她說:“是的,是該起風的時候了。”

我說:“我今天來找你有事,說是你那裡有一本筆記,是姚俊熙留下的筆記。”我還是說了姚俊熙。

她收回剛剛曲着的手臂,對着我說:“有,你是想知道筆記當中的內容。”

我點了點頭。

丁增:“一定是這裡的人告訴你的,他們會告訴你說我時常會抱着個筆記本或是歡笑或是哭泣,他們跟你說我瘋了。”

“我知道你沒有,所以我不相信。”

“那你會相信姚俊熙所留下的日記嗎?他們都說那本日記是假的。”

我不好回答。

“人總是會拿自己認知去判斷別人的世界。或許我們都是虛無的,我看到的你只是我的意識世界,我觸摸到的他也是我的意識世界,他不在了,或許一開始他都不存在,你們都不存在,我看到的觸摸到的都不存在,只是我的思想讓我認爲這些都是存在的。”

天哪!她在說什麼呢?講些莫名其妙的話,但又視乎說的通,我認爲她腦子不正常呢也是有根據的,我認爲她腦子正常呢?但她說的這讓人無法理解。

“那你願意將這本日記記給我看看嗎?”

“不願意。”

“有沒有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看過?”

“有,當時撿到這本筆記的人和經手的人都看過。”

“那你爲什麼不給我看?”

“沒必要了,看到了又能怎樣?你想知道這麼回事,其實是不是這麼回事?不重要了。你是要判斷日記當中內容的真實性還是日記本身的真實性呢?”

我很遺憾,心裡很不是味兒,是沒有被滿足的好奇心?我只能嘆氣道:“哎!好吧。君子不強人所難,既然你覺得沒必要那就這樣吧。我叫呂曉婷,你一直都沒有問我姓名,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聯繫我,比如突然間想看看姚俊熙的父母。”

這時她突然一顫,雖然這動作很微妙,但還是被我觀察到。她說道:“明天你來,我給你看。”

真是古怪,她和她所做的事情總是這麼突然。我乾脆的

答應下來,“不過,明天我要工作,後天吧!”

“那就後天,我在家裡等你。”

“我們回去吧!起風了,冷了。”

“你走吧,我在這裡等着。”

“等什麼?”

“等太陽落入湖中。”

我踏在鬆軟的路上往回走,陽光不再那麼強烈,照射在鬆軟的地面上,地面因爲一層枯草而鬆軟。再有就是那些凋零的枯草根,一簇一簇的,枯草下面有冒出的新的草芽,零星的翠綠色跟枯黃色成鮮明對比,這裡的春天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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