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結束那年夏天,姚俊熙變了個樣子。他突然冒出一大截,原本我們個頭不相上下,甚至還比我矮那麼一些,這已經是他這兩年多時間努力生長的結果了。那個暑假我回到鄉下姥爺家過,一個假期過去,等到開學季再見到姚俊熙,他居然比我高出近半頭。他已經從一個小男孩成長成一個大男孩,聲音也改變了,變的粗厚了。仔細看,發現他居然長了淺淺的鬍鬚。
我媽那天告訴我,讓我跟姚俊熙不要走的太近。
我問爲什麼。
我媽說:“以前,姚俊熙是個孩子,我不說你們,現在他都長成了大人,要分清,你一個大姑娘家的,還跟他走在一起,靠的那麼近,成何體統。”
我媽這一提醒,我突然間意識到什麼,姚俊熙已經不在是我認爲上的那個小弟了,我已經沒法把他當做弟弟一樣看待。
開學那一天早上,我照例在樓梯口處等着,這已經成爲一種習慣,這幾百天裡幾乎沒有什麼例外,除非我們兩個當中一個生病請假。九月,天氣還十分的燥熱,我穿的是一件藍色連衣裙,一雙涼鞋,是那種白色膠做底的涼鞋。就在我等姚俊熙時,突然覺得我這一身穿着太土了,於是慌忙跑回家換上一雙帶跟的時尚的涼鞋。
這雙鞋是我二姑給我買的,有一年時間了,還是我中考過後的事情。那天二姑說我長成大姑娘了,要穿的像模像樣,於是在商場給我買了這雙鞋。皮質的,鞋跟有一點,但不算太高,因爲我個頭在女生當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不需要更高的跟來襯托,鞋的頭有點尖,紅色的,露一部分腳背,鞋上鑲嵌着一朵帶有人造磚石的花。
這可是大人特別是那些時尚女郎才穿的鞋,我雖然喜歡可並不敢穿出去。這天,我換上了。換好後匆忙又下樓到樓梯口處,這時姚俊熙剛好開門。於是我們就在這樣的極爲平常當中不期而遇了。
“早啊!你今天真好看呢。”
我被他誇讚心裡居然跳動的厲害,臉也紅了,一時間竟然語塞起來。這不對啊,以前我們都是這樣的,上學照面都是很自然的,爲什麼會這樣?
其實昨天我從鄉下回來就已經見到過姚俊熙,他跟劉老師上補習班回來,我是在樓上看到他的,只是簡單打過招呼。
但我很快就轉過腦子,說:“你是在說我的鞋子好看吧?”
“不,都好看啊?姐,你回鄉下過暑假,我一個人在這裡過暑假,很無趣的。”
“嗯,院子裡其他同學呢?”
“他們都不好玩,還是跟姐一起才玩的帶勁。”
我內心是高興的,但卻不知爲何我卻不情願開口在叫他“弟弟”了。
這是我的內心變化,然而沒過兩個月,他也變了。
那是即將進入深秋季節,那條通往學校一邊的梧桐樹的葉子都已經焦黃,但是他們卻不願接受這已經逝去的青春,還牢牢的粘着樹幹不肯落下,是差一陣強勁有力的風才能把它們帶走。樹上結的小球已經成熟炸開成毛茸茸的,走在樹下有時候會被這毛茸茸的球砸到。
期中考試成績下來,我考的還是那樣,班級前十名,也就是八九名的樣子,而姚俊熙的成績可謂一落千丈,居然考到26名,要知道每次考試他都是前三的。
而且我發現姚俊熙最近明顯有心事,總是心不在焉的,有幾次課上都被老師點名。這時候姚俊熙的母親已經沒有再教我們課,但這情況還是被老師反饋給了姚俊熙母親,特別是這次中考情況。
我仔細回想一番,發現最近姚俊熙是變了,無論是從外貌還是行爲上。這兩個月,他比暑假過後剛開學時又長高了一些,但依舊清瘦,臉上的輪廓更分明,已經完全退去了之前那圓形的娃娃臉,臉型要長一些,嘴型也更明顯,但眼睛依舊大。行爲上他變的更加內斂了,比以前更不愛說話,走路總是低着頭,也不愛笑了。我尤其發現這段時間他視乎跟我疏遠了,好像是故意疏遠的那種,雖然我們上學放學還經常一起走路,但他總是刻意跟我保持着距離。原先我們一起走雖然不會是手拉手,但也是肢體挨着肩並肩的,而現在他跟我並排走會拉開我二十公分的距離,我若是靠近他些,他就會有意拉開。
想到這些,我又想到前天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講一件高興的事情,說到心頭上,我拉住他的手要示範給他看,但他卻突然抽回手,整個身體都不自然起來。
姚俊熙這一系列舉動我早應該注意到的,但我也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不太注重細節。其實我並非完全不注重細節,我是在故意忽略對他的觀察。我深知我內心的感情,我是不願意去承認,我想這怎麼可能,他可是我的好夥伴,我的弟弟,我怎麼會喜歡上他?以前的一個小男孩現在的一個大男孩而已。但我一見到他就感到心情愉悅,一離開他就覺得時光暗淡,每天都期盼上學放學的時刻,不是我不喜歡教室,是我更喜歡單獨和他走在家與學校之間的路上。他開心我也會高興,只要看到他笑我便是開心的,甚至不知他爲何而笑,他不高興我自然隨之心情低落,就比如這次期中考試。
“你一定是發揮失常,下次細心些,沒什麼的。”我安慰道。
姚俊熙搖了搖頭,說:“不是的,那些題我根本不會做,是沒有學好。”
“那是什麼原因呢?”
姚俊熙低頭不語,只管看着腳下的路往前走。
後來,我發現姚俊熙放學上學也不再等我,要是我出門早,會等他一路去學校,要是他出門早些,我只有小跑一段路追上他才能跟他一起去學校,放學也是如此,而且即便是在一路,他大多數也是低頭走路,甚至很少跟我說話。他這異常的舉動很明顯。
這天放學,同樣的我追到他跟他一起回家,一路上我們並沒有說多的話,我問他,他總是“嗯、嗯”敷衍了事,我說起笑話他也不笑。等快到小區門口時我一把拉住他質問他:“你最近這是怎麼了?你在故意躲着我。”
姚俊熙停下,依然低着頭,他好像都不敢看我。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我繼續問道。
他停了些時間纔回答我,“你難道不知道嗎?學校裡都在傳我們兩個的關係。”
“我知道啊,說我們在談戀愛。但我們沒有啊,讓他們這些碎嘴皮子說去吧。”
“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
姚俊熙這時擡起頭漲紅了臉,看了我一眼立馬將眼神移到一邊去了,欲言又止。
我追問:“你有什麼就說啊?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那些流言蜚語的。”
“那你認爲這些是流言蜚語?”
“當然了,又不是真的。”
姚俊熙愣了一下,眼神再次從我臉上一掃而過,看向另一個方向,他好像在看眼前的空氣,但又好像不是。
這期間,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被我死死的盯着。
“那...”他說出一個字突然止住,掙脫掉我的手說道:“你不是我姐了。”然後扭頭疾步進入小區裡,留我站在那裡凌亂。
回到家裡,我媽把飯菜已經做好,吃飯間,我媽給我說今天上午劉老師來咱們家了。
“她來做什麼?”
“他是專程請假來的,趁你不在家纔來,當然是關於你了。”
“關於我?”
“確切的說是關於你和姚俊熙。”
我一頭霧水,難道學校的流言蜚語劉老師當真了?
“她來找我,說讓你遠離他兒子,這樣對你們都好。是哎!你們都大了,我之前不是提醒過你嗎?要你不要跟姚俊熙走的近,這不,人家媽都來親自登門拜訪咱家了。”
“這能有什麼?”我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剩下的飯都沒吃就回房間去了。
我想了想,到真希望這流言蜚語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也如我所願。但姚俊熙爲何老是躲着我?難道他對我有意見?他對我是怎樣呢?他喜不喜歡我呢?我要不要跟他挑明呢?但跟他挑明我喜歡他我還沒有這個勇氣,雖然我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但我轉念又想到今天放學他推開我說的那句話,他都不願認我做姐了,他一定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的。但他爲什麼要討厭我呢?難道是同學在他耳邊說了我的壞話?
這天中午我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想越覺得悲傷。他要是真的討厭我我該怎麼辦呢?他真的討厭我,他都不願跟我說話了。想到這些糟糕的事情,我居然傷心的哭起來。當然是偷偷摸摸的哭,那時候自尊心是很強的。我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把我對他的感情說出來,不管結果怎樣,到底看他是怎樣一個態度,我鼓足十二分勇氣就這樣決定下來。
有幾次我決定還不錯的機會想對他說出來,但話到嘴邊有憋了回去,還是缺乏最後那一股勇氣,直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