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18）
沿着江邊的亂石灘，我彷彿又回到墜崖最初流落的地方，現在於當初。都是寬寬的碎石和沙子構造成的河灘，河灘的這邊是緩緩的山體，幾乎都是光禿的山坡，但與之不同的是這裡已經被白雪所覆蓋。難道是起點與終點？這終點是什麼？是要新生還是死亡？
江面上也已堆積上雪，江中間因爲水流沒有積雪，積雪沿着江邊往中間延伸。我不得不繼續沿着河邊往下游走，所剩的木材已經不多，食物也不多。其實一開始我明明能攜帶更多的物資，也能準備更充足的食物，但我沒有這麼做，我以爲像柴火和食物這樣的東西可取之而來，即便是一兩天有所短缺也不必擔心，我認爲我已經成爲一名合格的獵人。人總是在滿足後就會樂觀，錯過危機的預料，但我卻沒有因此而感到恐慌，當我已經清楚的認識到我的食物和柴火即將耗盡時我卻如此的平靜，也許，我正在放棄什麼。
但我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我的本能告訴我還得繼續的活着。於是在木材即將耗盡時我還是出去尋找。這裡並沒有高大的樹木，只有低矮的荊棘之類的或是一些不知名的帶刺的植物，這些植物只是被雪覆蓋着，很容易尋找，但只能找一些這樣的劣質木料作爲燃燒物。不過好在江邊上還能找到一些截流下的木頭，是被上游的水衝下來的樹幹之類的，因爲水位下降而擱淺在岸邊上。但這類木料往往要粗壯，是那種大樹被山洪衝倒後飄到江裡的，只能取下粗的樹幹分支來燃燒，主的樹幹根本無法撼動。就這樣東拼西湊的居然也撿拾到不小的一捆。
在天還沒黑的時候我的食物已經消耗乾淨，於是我按照之前的方法在距離岸邊的水域佈下“網”，岸邊被雪所覆蓋，好在河邊並沒有結冰，是雪落在水面上集結的一層，一點不堅固，就像小時候吃的碎碎冰一樣。我將江邊撥開一層，我想應該能捕獲到魚。
過夜的地方，那可是糟透了，是一處能勉強讓人活着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去收網，可並不樂觀，江邊因爲夜裡寒冷的天氣已經結上一層冰，這冰是雪和水結合凍成一體的，所以“收網”並不順利，而且是一無所獲。
這世道啊！往往是出人意料，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情結果可能是一場空，而原本不報希望的事情到最後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總是在不經意間遇到新奇、希望、絕望，我想在我們周圍到處都是這樣的經歷，不過是我們所面對的方向不同。
沒有尋找到食物也無所謂，至少我能堅持一天，甚至兩天，三天也不無可能，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同樣，我一路沿着河邊往下游走，遇到可用的東西就收集起來，至少還有溫暖。
雪已經沒過我小腿的一半，慶幸的是這兩天雪下的並不大，不幸的是雪並沒有停，而且上空看上去還有很厚的雲層。腳上這雙警用戰靴因爲經常涉水的緣故已經變形裂開，浸入的水讓走路很不自在，襪子已經磨破的只剩下襪筒部分，我將襪子調了個，這樣襪筒就能墊在腳底下，但由於鞋子進水走路滑唧唧的，讓襪筒又縮回到腳踝的位置，於是又成了光腳穿鞋。
有時候我會回頭看看，雪地上不會留下我的腳印而是一道痕跡，那是我拖着的雜草和木料拉下的一道痕，這道痕抹平了我的腳印，足跡那是留給過去的。
原本我以爲經歷些飢餓不算什麼，雖然之前我被惡怕過，不過這天我並不害怕，但過上些時間我便不這麼樂觀，並不是因爲我害怕，只是因爲餓的難受，餓了也不再恐懼。再走些時間我不得不停下休息，體力已經跟不上我活動所消耗的能量，心慌頭暈雙腿發軟的症狀隨之出現。我只能笑笑來緩解內心的惆悵。又何必呢？還不就是回到了當初嗎？
坐在柴火堆上環顧着四周，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生機，就連天上飛的鳥雀之類的這時候也在安逸的休息着，它們縮在自己所搭建的溫暖的窩裡，一窩同類相互依偎着，它們會伸出脖子看雪卻將整個身體埋在窩裡，又暖和又溫馨的，它們不會缺食，因爲它們早已經吃的飽飽的。還有那些窩在洞裡的野兔、老鼠之類的，它們也會將自己的窩收拾的乾乾淨淨，讓一滴水都滲不進來，它們會躺在溫暖的窩裡享受着儲存的美食，甚至還會愉快的講着故事。
我孑然一身的漂流着，沒有什麼可享受的，只有享受這些飢餓所帶來的歡樂，享受着黑夜給我帶來的孤獨。既然是躲不掉的痛苦，那就勇敢的去接受吧！
我還得想辦法生存，所以必須要去尋找食物。我發現山坡上有洞，是那種碩鼠或是野兔的洞，洞不大，洞口並沒有被雪所覆蓋，在洞口處的雪融化的更多，根據我的判斷，這洞裡一定有活物。我想起之前抓到的土撥鼠，即便這次再抓到土撥鼠我也不會放生，但這洞比土撥鼠的洞要小，所以不會是土撥鼠，很有可能是野兔的洞。
像這樣的洞不會只有一個洞口，在這洞的附近一定還有其他洞口，按照這樣的思路去發現，果不其然，在這個洞口的附近又找到兩個洞口。下雪天洞裡的動物一般很少會出來活動，即便出來也不確定時間，它們一般在洞裡存儲了足夠的食物，我只能想辦法讓洞裡的動物出來，灌水？沒有工具，火攻？也不現實。最後想到一個辦法，將其中一個洞口封住，在一個洞口處放煙，因爲洞是貫穿的，所以煙會從這個洞口進入從另一個洞口出，這樣就會將洞裡的動物給薰出來。
於是我在這處洞口點燃了半溼不幹的草，在出口處放上一堆草，在草的周圍插上樹枝，圍成一個“籠子”，用以迷惑洞裡的動物。洞口與洞口之間還是有一些距離，我不能守在出口抓，我必須要在放煙位置不停吹氣，這樣才能將煙吹到洞裡。
“籠子”很簡易，沿着出口兩邊緊密插上樹枝，繞成一個漩渦狀，在上方同樣用樹枝覆蓋上，用草杆將上方和兩排的樹枝綁在一起。這套陷阱做的不怎麼結實，但這是我能做到最好的捕獵工具了，好在雪較深，能讓樹枝很輕鬆的插下。
在洞口的這邊將煙吹進洞裡，那邊的出口冒出了煙，不一會兒，一個黑色的小疙瘩從洞裡竄出來闖入我設下的捕獵圈裡面，它行動並不迅速，有些笨拙的走走停停，看上去絕對不是一隻野兔。
接着又是一隻，一連好幾只這樣的黑疙瘩從洞裡跑出來。我上前一看，原來是一些兔鼠。但從名稱上來定義，我的猜想對了一半，我以爲是野兔，這些小傢伙名字上倒是有個“兔”字，其實也就是一種鼠類，不同我們常見的那種老鼠，是高原特有的物種。
我並不失望，能逮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其實要抓到這些傢伙根本不用大費周章的去佈置什麼陷阱之類的，這類兔鼠在冬天活動是比較笨拙的，它們行動呆呆的，很容易擒獲。它們一個個肉嘟嘟的，有成年人半個手掌那麼大，看來在冬天是儲存了不少脂肪，放在手掌上肉肉的毛毛的，它們有着兩隻圓的較爲大一些的耳朵，有着兩顆如綠豆一樣圓瞪瞪的眼睛，像老鼠但遠比老鼠可愛多了，所以被叫做兔鼠。
被抓的這些兔鼠還傻呆傻呆的，當我將一隻兔鼠放到手掌上時它也不跑，或許因爲手掌上有溫度它蹲在上面感到舒服以至於都不感覺到害怕了。
當然，我並不能因爲這幾隻兔鼠的可愛而放了它們，我只管將它們殘忍殺害去皮洗乾淨，放在碳火上燒烤，不一會兒，幾個烤的發黃帶着烤肉味的肉疙瘩便呈現在我眼前，我也不在乎會不會感染到什麼病毒之類的，只管大口的將這些肉疙瘩吃掉，別說還挺美味的，是肉的味道。
吃完過後倒是對這些兔鼠有着一些歉意，我可能把它們一家都吃掉了。
後來我又陸續端掉幾處鼠窩，儲備到接下來至少兩天的食物，我想該收手了，不能再這麼大規模的殺生，如果在接下來的時日能抓到魚之類的我就不再以兔鼠爲食，我覺得吃這類可愛帶毛的動物比吃魚殘忍多了。
後來，我將住處進行改造。我找來一些大的石頭在洞口圍上，這樣這個洞就顯的更深一些，再將洞裡坑坑窪窪處填平，用樹枝雜草之類的填補石頭的縫隙，這些還不夠，還用沙土來填補。做這些活用了兩天時間，這樣，我這處比較安逸的住處就這樣被我改造好了。
就這樣，在這地方，我一住居然是好幾天。因爲前方是迷茫的，而且是在冬季，我沒有勇氣再去探索前面的路，倒不是因爲前面的山太過陡峭，前面的路太過兇險。後來我還是在江裡抓到了魚，有時多有時少，有時甚至空手而歸，但我會將抓多的魚給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而且每天都會捕魚。兔鼠呢，我也沒有再去抓。燃燒的木材倒是有，江邊上的沙灘上容易尋到，那些擱淺的大樹多半已成爲朽木，只要用點辦法就能將粗的樹幹分開來作燃料。
這些天，我就這樣過着單調的生活，日復一日。雪停了又下了，太陽出來又隱沒了，倒是黑夜從不缺席。這些天，我如行屍走肉一般，沒有靈魂般的活着，我想如果我有了靈魂，那帶來的便是痛苦。
後來，這裡的材也將耗盡，我想我該重新作出選擇了。
11月29日，今天，我放棄了我所建造的“宮殿”。翻過一座平緩的山坡，是一片寬闊的原野，雖然這片原野上也降下厚厚的一層雪，但能看到未被完全蓋住的那些草杆。原野的前方又是緩的山，一邊是高大的山脈，一邊是那條江，江一直延綿往前，平平的順到遠方，直到遠處山坡看不到的位置。
這時候天又要黑下來，四周都是空曠的原野或是緩緩的山坡，沒有一處可供棲息的地方，我想返回去，但回頭卻是一片蒼涼，我不能回頭。今晚不能睡在露天的雪地上，但卻找不到一處合適的哪怕是能將就的地方作爲棲息之地，於是我找來石塊開始壘牆。在這裡，石頭可不是稀缺之物，遍地都是，大的小的，圓的匾的。我不停的運送來石頭，等到周圍的石頭用完後就去遠一些的地方搬運，總之我有着力氣。
我不停的工作着，雖然到了黑夜，但有篝火爲我照亮着周圍的世界，我將這些石頭一塊一塊的壘起來，即便是累的精疲力盡的時候，那就停下來歇歇，即便是隻睡一夜，我也要爲這一夜作精心修飾。
就這樣，一直忙活到半夜，我想應該是半夜，我從天完全黑下來到將四面牆壘好，用去了很長時間，這中間我停下歇息了幾次。還好，終於完成了我的傑作。
平原上的風不大也不小，雪花胡亂的飄散着，我用草將一面的牆的縫隙堵的相對小，但風是不定向的，總是不停的改變方向。我不能在牆上消耗過多的乾草，我的草是有限的，我還要用草來鋪墊和鋪蓋。
等這些都完成後我躺下來，已是精疲力盡，但我還是沒有睡意。我能看到上面，因爲四面牆的上方並沒有遮蓋多的遮蓋物，只有我躺下這一邊的上面搭上一些樹枝和草，也就說只有半面的頂，雪花會從其它半面沒有遮蓋的上空飄落在我身上，但只有少數的一部分能完好落到我身上，因爲大部分從上頭落下的雪會被火衝起來的溫度所形成的氣流吹走。
上空其實什麼也看不見，但非要找到些東西，我想就只有黑暗了。我倒是懷念起一開始漂流的夜晚，那時候至少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能沐浴月光。
風一會兒從這面吹來，一會兒又從另一邊吹來，時而又會安靜一陣子，我想風安靜的時候是因爲我堵的嚴實的這面牆擋住它們掠過來的緣故。
看看火吧！看它閃閃的東倒西歪着，像是跳舞嗎？像是歡呼嗎？你還不是因爲我的點燃纔有這麼旺盛的生命嗎？但你也照亮了我，溫暖了我。假如你是有生命的，我想你應該是有生命的，那這個時候也不孤單，我有你的陪伴，雖然等下我會睡着，你也會變的弱小，但有我在你會永不熄滅。
我還能想些什麼呢？我還能寫點什麼呢？筆芯當中的墨已經接近臨界點，接下來我還能用這隻筆寫下多少字？五十個？一百個？還是兩百個。
呵呵！已經不重要了，哪怕能再寫下一萬個字，那也終有寫不出的時候，這隻筆也不能再記下我所有的思想和經歷。過不了多久，也許是明天，那是要跟這隻筆說再見的時候了，你的生命即將到盡頭，而我的呢？我想是多彩的還是.....
算了，我不再耗費你的生命了，你剩下只有百分之一的生命，那是要留下來記下最美好最關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