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年前,某一天我聽到了他們兒子失蹤的消息,據說是因爲墜崖失蹤,具體細節我不大清楚,也是聽母親說的,母親當然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消息,一來二去,傳到我這裡已經失去事情本身的真相,好幾個版本,版本的結果卻是一致的。當時我還是滿懷好奇的去打聽,說不上是同情,更多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這強烈的好奇心來自於曾經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說有點幸災樂禍也不爲過。
劉老師是我的老師,她與姚教授是夫妻,姚教授比她長十多歲。姚教授老年得子,生得一個聰明伶俐溫文爾雅的兒子,叫姚俊熙,在那個年代能叫這樣名字的人家庭文化底蘊還是頗深的,那個年代,作爲男生,名爲“虎”“強”“亮”的居多,像這樣具有些詩意的名字還真不多,比如我,我的名字裡面就有一個大街上隨便叫上一聲都能回頭一大片的字——“秀”,我姓呂,出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我出生在鄉下,所以鄉下人的孩子的名字整體就這樣一個類型。
姚俊熙他們家是知識分子家庭,父母一個是教授,一個是高級教師。他們特別疼愛這個兒子,所以他們並不希望他們的兒子會跟我這個暴發戶家庭出生的女子有更多瓜葛,雖然他們表面對我們客客氣氣,那隻不過是他們對人的客氣的一貫表現而已,如果他們不這樣,跟他們高知識分子的身份不對稱的,他們不喜歡我們這樣無文化底蘊的家庭。之前那些年我是這麼認爲的,這時間一直持續到我去了藏東後的幾天。
姚俊熙可是個聽話的孩子,品學兼優。
當初我們家是外遷戶,成爲姚俊熙家的鄰居,父親之前做生意發了些橫財,於是進城,既然進城,當然要住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房子,不差錢是當時父親最大的自信,於是就住進了這處所謂高檔的小區,叫豐華小區。
我記憶當中的姚俊熙很聽話,我跟他是同班同學,又是鄰居,一開始我們還很友好的,後來的高中生涯我們便很少見面。歲月抹人憶,我只記得姚俊熙當初豆蔻年華時的模糊模樣,若不是兩年前聽到那次震驚之事讓我突然想起了他,我甚至不想再回憶到他,但即便不是如此,我也不記得他成年後清晰的模樣。
我也奇怪,劉老師只有這麼個這麼寶貝兒子怎麼會讓他這位獨子去那麼艱苦偏遠的地方,藏東高原,聽說氣候環境非常惡劣,還有那位叫丁增成措的姑娘,我想這中間一定有故事。
雖然我之前並不怎麼喜歡這兩位老師——確切的說是劉老師,雖然他們在教書育人方面功勞卓越,育出不少國家之棟樑,但我總感覺他們對我們這些鄉下人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偏見,就像我同樣對他們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牴觸情緒一樣,這是出於一種感覺,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又或許是因爲我們原本缺少一種別人所富有的精神領域的內涵而心生妒忌的現象。
直到我時隔多年再次看到姚教授和劉老師他們時,我內心才消除對這兩位老師的偏見,對他們多了一些憐憫,他們是房前那棵枯柳失去了最後一片綠芽,是落日黃昏那片餘暉,到最後是人入暮色不留影的人生。
從老的小區回來,我便追問母親關於姚俊熙墜崖失蹤的事情,但並沒有得到想知道的一丁點有用信息。
第二天,我們車隊便出發了,是4月22日一大早,走318國道。一路上,我回想起更多關於姚俊熙的事情。
初二時我們家搬來城裡,跟姚俊熙上了同一年級,同一個班,是市重點初中重點班級,別看姚俊熙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有着良好的教育環境,但我也不差,雖然我們家學習氛圍不佳,但我個人聰明好學,我不是刻意的來誇我自己,這是事實。
因爲我們是鄰居,姚俊熙對我比對班上其他同學更爲親切一些,也就是多少的會照顧一些,那時候他是班級委員兼數學課代表。我記得他那時面容清秀,帶着一副圓框架的眼睛,眼睛片上有時候會反射出藍光,所以,我總認爲他那副眼睛一定很名貴,當然清秀面孔的人帶眼睛也更顯斯文,以至於有段時間我特別想帶眼睛,雖然我的眼睛每隻都幾乎接近5.0,後來我耍了點心眼,騙了眼睛店老闆對我的效驗,於是便得到一副眼睛,雖然我並不確定當時眼鏡店老闆真的被我的謊報數據所欺騙,我只記得眼鏡店老闆當時雙手拿着父親遞給的兩千元錢的眼鏡款而笑的合不攏嘴。
於是我迫不及待的帶上眼睛,頓時感覺頭暈目眩,但我要保持鎮定,裝作若無其事,必須要演下去的,我勉強走出店門,再後來,那副眼睛我再也沒碰過,必定想要增添些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然而這樣的代價太爲痛苦,有沒有增添美我是不得而知,可能對於眼鏡來說他只適合一部分人吧,到現在,我的雙眼還是接近5.0的樣子。
因爲是鄰居,又在一個班上學,所以每次放學回家我們總是一起,那個時候,我們都正值豆蔻之年,所以很多同學都認爲我們之間有什麼。當時,姚俊熙個子不高,男生髮育的晚,他還是跟個小男孩一樣,稚氣的臉上長長表現出難以掩飾的羞澀,他總是修剪出那種整齊的“帽式”的頭髮,整個頭型圓圓的,跟他那雙有神的大眼睛很對稱,他不怎麼愛說話,只有跟身邊的熟人話語纔多些。
我跟他年紀相仿,我記得要早於他一個月。而女生髮育要早,所以那時我與他比較無論從外形還是行爲上都遠要成熟與他,個頭也比他高,我性格也屬於外向那種,於是我們走在一起到真像一對姐弟。
一開始那段時間,他是小男孩,而我漸漸成爲成熟少女,我對他能有什麼愛慕之情呢?不過因爲他眉清目秀溫文爾雅的行爲和外表加之我們是鄰居這樣特殊情況而相處的更爲密切而已。
在光明初中近兩年的學生生涯不短也不長,過去後總是感覺很快,就像現在我回想起當初,很多事情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高中文理分科後便跟姚俊熙分開班,而他們家又搬去了別的地方,我們很少再見面。
後來,我跟姚俊熙都考上了不錯的大學,但各分西東,大學時期,我也有了自己的另一半。大學畢業又幾年,我已經成家。
一次記憶猶新的夢境,那是發生在幾年前的夢裡:一次回老家偶遇姚俊熙,很多年未見,突然間我感覺他很陌生,他還是一副清秀的面孔,帶着一副眼鏡,但他那眼睛視乎已經不再是他讀中學時的那副,頭髮整潔打理的也整齊,個頭比以前更高,身材還算勻稱,一身文文弱弱的到更像個文藝青年。我上前打了招呼,他只是禮貌的迴應我,一開始還楞了一下,以爲他把我忘記了,但在不到一秒鐘就立刻衝我笑了笑,算是回禮了,他沒有跟我說再多的話,坐上車便走了。但我轉身卻看了到他的背影,筆直的身板,行爲舉止端莊,相比較中學時代的他,退卻了青澀多了些沉穩。不過這必定是夢境,夢中他的樣子,一場不合邏輯的夢。
其實我這夢是有依據的,那天無意間聽到姚俊熙入伍了,還聽到關於他其他一些事情,說是姚俊熙是個叛逆之子,大學時期談了女朋友,但家裡死活不同意,對方家境不錯,只因爲南北距離相差太遠,人文差異大,所以姚俊熙父母不同意。但另一個版本是這樣傳開的,據說姚俊熙這女友涵養不夠,從小被嬌生慣養脾氣大,不懂得尊老愛幼,也就是禮儀修養不夠,所以一開始姚俊熙父母就不喜歡。這是兩個版本的前半截描述,後面兩個版本的結果是一致的,內容是這樣的:後來在姚俊熙父母千方百計的干預下,大學畢業後,姚俊熙終於跟他女友分手了,再後來,姚俊熙就專召進入部隊入了軍官,而且還是去了偏遠艱苦的西部高原地區,這一次姚俊熙父母簡直是肝腸寸斷,但並沒有阻攔住姚俊熙。別看這個書生意氣的青年唯唯諾諾,但這一回可是堅定不移的。據說姚俊熙就是因爲家裡阻斷了他跟大學女友交往而故意選擇去了藏東某軍營來折磨他父母的。
當時聽說這些傳言,我倒是對姚俊熙產生那麼一點敬佩之意,內心也產生一種莫名的爽快。不過現在再想到這件事,才知道事情真相併非如此。
哎!真是個叛逆之子,當然,說這話的大多是爲之惋惜的鄰居。
當時聽到關於姚俊熙的這些不算真實的事情後就回想到了他,於是做了這個夢,很清晰的夢,一直記憶猶新。
當時之前的鄰居還議論:在這麼好的家庭環境中成長,這樣的選擇或許都是一般人無法理解的,討個什麼樣的老婆?找份怎樣的工作?這對於姚俊熙來說選擇可不是一般的多,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