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到夜深時,我還在姚俊熙家,其實我很不自在,那時我已經懂事,我知道這樣會妨礙別人休息,但我又別無去處,內心當中是忐忑的。我跟姚俊熙一起復習功課討論應用題。我並非十分喜愛學習那種,一般侷限於按要求完成學習任務,多出來的時間自然喜歡玩,但此時我卻覺得學習比什麼都好,這能讓我安心。
又過了些時間,我忽然聽到我媽的聲音。是在樓梯口處發出的呼喊,自然是在呼喊我的名字。我媽天生嗓門大,聲音尖細,她回家後估計發現我不在家突然慌了,情急之下於是就發出那種連哭帶喊的呼喚,用那個不怎麼好聽的詞語“鬼哭狼嚎”來形容也一點不爲過,那聲音聽的無不讓人震驚。
我慌忙跑出去,一把撲倒我媽身上,眼淚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後來我爸也醉醺醺的回來,那晚,我家可不得安寧了。原因是因爲我爸答應要早點回來的,而且說還要回家吃晚飯的,結果他食言了,而且還回來那麼晚,最爲關鍵的是讓我一個人在外擔驚受怕。
“要是沒有樓下好心鄰居收留,遇到人販子看你怎麼辦?”我媽怨聲載道語氣生硬。
“那不是沒有嗎?我看閨女在他們家玩的還好嘛。”
“你這叫不負責任,說話不算,讓你晚飯前回來。”
“我回來不也吃不上飯嗎?”
“我是迷路了,那是我願意的嗎?我是爲什麼?還不是爲這個家添些物件。”我媽說着指着堆放在門邊的米、面、油、大蔥白菜之類的。我當時在想,我媽買了這麼多物件,因爲迷路折騰了這麼久,她是靠怎樣的毅力將這些物件帶回來的?這些物件可不輕呢。
“居然連自家的地址都不記就出門,還有理由說?”
我爸這句話說出來可不得了了。原本他們只是溫和的爭論,我媽也不過是嘮嘮叨叨的說些抱怨的話。可我爸這句話可惹到我媽了,她內心的積怨瞬間就爆發了,他們兩人的對戰明顯升級,當然,主要是我媽以火山爆發之勢發動言語攻擊,加之噴發的氣勢,一時間屋裡彌散着濃烈的“火藥味”。她能從認識我爸開始,逐一批判我爸的不是,而且條條有理,句句到位,用詞恰當諷刺到點,針對錯誤簡直分析的透徹,指出我爸的毛病簡直一針見血,而且最爲關鍵的是她在糾錯時居然能將我爸曾經做出的她認爲不滿意的事情說得分秒不差。
一直以來,我最佩服我媽的就是她的記性,她什麼都可以忘記,但唯有兩樣忘不了,一個是她認爲的我爸所謂的過錯,一個就是家裡的財物。
我爸自知理虧,任由我媽強勢的言語攻擊,默默的抽着煙也不反抗,或許他認爲反抗也沒用,講理也解決不了問題,唯獨沉默不語纔是最好的方法。最後我媽估計也是累了,心裡的怒火也許發泄完了,於是就緩和下來,我爸呢,以短短了兩句不着邊的認錯話語草草的結束了這次家庭矛盾。
第二天,我想姚俊熙會來找我玩的,但沒有。我想去找他玩,也不好意思。想到他家的玩具,帶螺閥的青蛙、會爬坡的坦克車、能發出聲音的電子槍,總之還有很多我所叫不上名字的玩具,都深深的吸引着我,倒是那些玩偶布娃娃之類的真沒讓我感興趣。
隔一天,開學。之前也希望能跟姚俊熙分一個班,結果還真如我所願。我跟姚俊熙真的就分到一個班,當時中學一個年級六個班。可也很不幸,姚俊熙他母親也就是劉老師,居然是我們的班主任,代課數學。這位劉老師看上去可嚴厲了,前天在她家裡就感受到了,她對姚俊熙的要求很嚴格,那可是她自己的兒子,可想而知對其他學生呢?不過後來在相處的過程中,劉老師並非我想象的這樣苛刻,她天生就是那種高冷的面孔。
開學第一天我就遇到一件不開心的事,也可以說是小麻煩。我是轉學過來的,在當時叫插班生,而我們學生總是把插班生理解成“差班生”,也就是不好的學生,是有歧意的,是對轉學學生一種極爲不尊重的詞。也許是我爸當時找了關係請託的緣故,我又被分到前排——第一二排可是“好學生”的專屬座位,尤其是前排中間位置。於是遭來一些同學妒忌。第一節下課期間,就有同學在後排大聲叫“插班生”。雖然沒指名道姓,但那矛頭很明顯。
我聽到後內心極爲委屈,但又不敢反駁,必定是新環境,面對衆多新面孔。班裡八十多名同學我就只認得姚俊熙,而他又視乎變了一個人似的,跟我也裝的陌生起來,前天晚上我們在一塊玩耍複習功課時可是無話不說的。不過想想也對,我跟姚俊熙就接觸一次,哪來的熟悉可言?於是越發覺得更沒安全感。
好在下課期間只有短暫的十分鐘。第一個在後排起鬨叫“插班生”的這個同學叫宋宏志,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亂”的調皮生,學習成績就那樣,班級墊底的那種,按說這種不學無術的同學只顧調皮搗蛋,並非嫉妒那些好學生的,我原本以爲他不過一時興趣只是調皮而已,沒想到他卻糾着這個事情不放越發肆無忌憚。幾次課間都無事生非,甚至在我面前挑釁。我又沒有招惹他,他卻不依不饒,後來才知道這事情是有人在後面唆使的。
我們有一個班長,兩個副班長。班長學習成績並不怎麼好,但據說叔叔是學校副校長,所以就弄個班長頭銜,但兩名副班長成績很好,也有管理能力,自然跟這個關係戶合不來,於是以班長爲首的成爲一派,以兩名副班長爲首的形成另一派,而幾名班幹部各自站隊,於是形成兩方勢力,明爭暗鬥。班級裡的學生有些與班長走的近,有些與副班長走的近些,但大多爲中立,不管那方要求,這些中立派都照做,誰也不得罪,班裡整體形成這樣一種局勢,按說並沒有我什麼事,爲什麼我剛來卻有矛頭指向我?原來,是因爲姚俊熙。
姚俊熙屬於班幹部當中的中立派,唯獨他一個,做事情按照原則來,不偏不倚,所以他既沒有跟班長一派,也沒有跟副班長一派,甚至中立派都算不上,有時他會得罪兩方,有時做事又維護雙方。他是班幹部兼數學課代,這不光是因爲他學習優秀,多半還是因爲他母親是班主任的緣故。他這樣行事作風倒是不得班長喜歡,班長原本想拉攏姚俊熙的,但沒有成功,可能是因爲“不爲我所用到時必將成爲自己的敵人”這樣的戰術,於是班長這一派開始對姚俊熙進行打擊報復或是打壓,但也無濟於事,必定姚俊熙可是有個班主任的媽,有背景的。這樣以來,明着不行自然要暗裡來,孤立姚俊熙是他們的手段。針對姚俊熙身邊的人就成了他們打擊的重點。
開學第一天我是跟姚俊熙一起走進教室的,而我又是個轉學生,班裡的同學自然把我跟姚俊熙聯繫到一起,以爲我們關係非同一般,於是成了班長這一派針對的對象。而我剛來又沒有犯怎樣的錯誤,班長這一派自然不能名正言順的進行打擊,所以就唆使班裡的“混混”宋宏志來生事,班長一派出面解決,以讓我遠離姚俊熙爲條件,這樣達到孤立姚俊熙的效果,這“一石二鳥”的計量居然被這些人運用的如此純青,一個小小班級在這羣還未入世的學生當中居然存在這樣複雜的形勢和鬥爭,這讓我難以想象。不過,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宋宏志一連接着幾天不輕不重的挑釁,有時候我也忍無可忍,但還是忍着,我脾氣並不好,雖然一開始在這樣環境當中我並沒有多少安全感,但當心中怒火被燃燒起來,那我也會採取雷霆手段去解決,這就是所謂的以暴制暴。宋宏志用帶有污辱的言語這樣挑釁並沒有太過,不溫不火的那種,他是在把握個度,想挑起我的怒火但又不至於太激烈。這期間,姚俊熙也上前阻止過宋宏志,但也不好明着要求宋宏志怎麼做,必定宋宏志並沒有指名道姓。班主任也在課上提到過說個別同學不要生事,也說要全班同學要照顧我這位轉學生,我想可能是姚俊熙私下跟他母親說過宋宏志找事的事情。但也沒起到多大作用。
這一天,我終於被激怒了。面對宋宏志不明言語不指名道姓的污辱,我實在忍無可忍,刷的一下站起來,怒氣直逼宋宏志。我怒目圓瞪,嚴厲的吼道:“你說什麼,有話直說。”
他面對我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頓時慫了,支支吾吾一時間盡不知所措,滿臉漲紅。這時,班長過來了,他面帶着笑意走到我們跟前。班長叫餘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