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十二區時間,12月10日0930時,瓜利達島扶桑陸軍第十七軍軍部。
餓得昏迷過去的千文中將終於醒過來,然後看見勤務兵端着一碗粥:“將軍,來吃點吧。”
千文中將機警的問:“哪裡來的米”
“木下支隊的士兵們要發動決死攻擊,去奪取聯衆國的補給,他們把剩下的給養都貢獻給了司令部。”
千文中將放下心來,但馬上又問:“那他們呢作戰成功了嗎”
勤務兵搖搖頭:“他們利用夜色靠近了聯衆國鬼畜的陣地,但不小心觸發了地雷,驚醒了聯衆國軍,然後他們……他們全部在彈雨中陣亡了。”
千文中將嘆了口氣,想接過裝粥的碗,卻發現自己根本擡不動手了。
勤務兵趕忙上前一步,用勺子舀了粥送進了中將的嘴裡。
中將喝了幾口粥,突然咳嗽起來,轉瞬之間就把剛剛吃進去的粥都吐出來,嘴巴里充滿了胃酸的味道,又苦又澀。
勤務兵趕忙放下碗和勺子,拿出手帕給千文中將擦嘴。
“你的手帕怎麼這麼幹淨”千文中將又警覺起來。
“最近下雨很多,旁邊的溪流水量充沛,而且非常清澈,水還有點甘甜呢。”勤務兵趕忙說,“我就去溪流那裡把手帕洗乾淨了。”
千文中將剛要說什麼,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響了幾聲就停止,緊接着傳來參謀的罵聲:“混蛋!別再給我們打電話了!我們不會被你的妖言迷惑的!”
“這是”中將疑惑的指着司令部竹棚方向。
勤務兵:“這兩天敵人改變了戰法,開始通過我們的電話線給我們打電話了,那邊是甜美的女聲,自稱是投誠聯衆國軍的巫女和侍女,來勸說我們。”
“這一定是鬼畜的奸計!”千文中將打斷了勤務兵的話。
勤務兵:“對,參謀和旅團長都這樣說的,但是電話一直打過來。有時候打到我們這裡,更多的時候打到
千文中將:“皇國忠誠的戰士一定識破了敵人的奸計,並且頂了回去吧!”
勤務兵猶豫了一下,說:“是啊,確實是這樣。”
千文中將鬆了口氣,向後靠在溼漉漉的靠背上。勤務兵趕忙拿起碗,上前喂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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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第十七軍第二師團第三三聯隊第二中隊陣地。
一羣衣衫襤褸的官兵圍着電話機,聽筒拿起來放在用鐵皮做的簡易喇叭旁邊。
聽筒裡傳來輕柔的歌聲。
一曲結束,馬上第二曲響起。
士兵們中有人喊:“這不是我們仙台的山歌嗎”
第二師團又叫仙台師團,士兵大部分都是來自仙台附近。
仙台是個窮地方,哪怕是仙台市,整體也相當的落後,周圍更是山區。
仙台師團的士兵很多都是爲了減少家裡的負擔才當兵的——部隊有飯吃。
很多士兵不光把每個月的軍餉寄回家,還會吃飯的時候把一些蘿蔔乾之類便於保存的菜省下來,一起給家裡捎去。
電話裡傳出的山歌,讓很多人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甚至有人開始打拍子。
中隊長站在旁邊,和士兵們一起打着拍子。
中隊的司務長走過來,小聲說:“長官,這樣不好吧,這可是敵人的宣傳!萬一被上面知道了……”
中隊長:“這有什麼的我在參軍之前,是小學音樂教員,現在我沒辦法餵飽士兵們,讓他們聽聽歌總沒錯吧”
司務長:“可是這是敵人的宣傳啊。”
“是啊,但他們並沒有宣傳反對皇國的事情啊,只是播放音樂而已。我聽說聯衆國那邊,軍官們也不會制止士兵們收聽江戶玫瑰呢。”中隊長說到這裡停下來,看了眼司務長,“而且,這個時候,我作爲中隊長,也該爲士兵們謀個活路不是嗎”
司務長沒說話。
就在這時候,音樂結束了,電話機裡傳來女孩子的聲音:“以上是我和姐妹們給你們表演的山歌,你們說自己是仙台來的,剛好我們姐妹們裡面也有一位來自仙台。”
“哦,是仙台嗎”
“仙台哪裡的”
電話那邊明顯換了個人,聲音不一樣,態度也沒有剛剛那位大方,女孩說出了一個地名。
“哎呀!”士兵裡有人站起來,結果剛站起來就貧血了,一個倒栽蔥。
衆人趕忙扶住他。
中隊長立刻說:“給他吃點糖!我們珍藏的糖應該還有一點點!給他掰一點!”
司務長立刻過去,從口袋裡拿出糖,掰了一點塞進暈倒的士兵嘴裡。
過了一會兒士兵緩過來,纔對聽筒說:“我是你老鄉啊!你是哪一年被選入神宮的”
妹子說了個時間,士兵大喜:“我記得那一年!你比我小啊!我跟着遊行的隊伍一路跑,那些戴着兜帽的女孩裡就有你啊!”
電話另一頭妹子問:“那我們家鄉現在怎麼樣了鄉親們都吃飽飯了嗎有錢讀書了嗎”
士兵的表情暗淡下去:“沒有,我就是爲了讓家裡少一個人吃飯,才參軍的。”
其他人都低下頭。
妹子在聽筒裡問:“我不明白,我們這些年開疆拓土,怎麼還是這麼窮呢”
所有人都低着頭。
中隊長:“好啦,我知道你的任務,小姑娘。還是給士兵們唱歌吧。”
剛纔那個能言善辯的聲音又回來了,顯然換人了:“是,您是這支部隊的長官吧,感謝讓大家聽到我們的聲音。那麼,請繼續欣賞姐妹們帶來的表演吧。”
音樂響起。
但是這次唱的是一首中隊長這個小學音樂教員從來沒聽過的歌。
在哀傷的曲調中,歌詞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家裡的長男因爲吃不起飯,讀不起書,所以只能去參軍,然後被派遣到了賽里斯作戰,次男被徵召進墾荒團。
但是家裡的情況依然入不敷出,地主強徵了家裡最後的田地,老媽媽和老父親被趕出了祖宅,三個妹妹要麼被抓去當了藝伎,要麼在居酒屋打工被富家少爺玩弄。
後來長男在賽里斯戰死,次男被游擊隊打斷了腿,只能一瘸一拐的回來。
老父親見到這個狀況直接大病一場病死了,只剩下老媽媽推着斷了腿的次男,在繁華的街頭乞討。
歌曲唱到最後,已經有士兵嚎啕大哭起來。
中隊長几次想要拿起電話把聽筒掛上,但最後都沒有執行。
突然,有年輕的少尉站起來:“我們還在這裡打什麼我上軍校就是因爲不用錢,還能吃口飯!我們窮人家的孩子只有這個出路,但是我們的姐妹們還在家裡被欺負呢!我們在這裡戰鬥,是爲了他們繼續受窮嗎,捱餓嗎!”
中隊長看着少尉,說:“我在的學校,和其他學校一樣,男生要軍事訓練,女生要上家政課。軍訓的教官曾經跟我說,要小心那些聰明的孩子,因爲他們容易變成皇國的敵人。”
少尉:“中隊長殿下不也是聰明人嗎所以才讓我們聽這些歌!”
“不,我只是小學音樂教員的身份作祟,所以想讓大家在餓死之前,有音樂聽。”中隊長說,“但是……我問你們,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七生報國,得到一個虛名,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姐妹們繼續受苦,另一條是活着回到家鄉,和父母姐妹們團聚,共度必將到來的艱難時刻。”
中隊殘存的戰士們都沉默着。
中隊長:“我不認爲聯衆國會善待我們,當年之所以要維新,就是爲了避免在黑船來襲之後,成爲聯衆國的殖民地。
“但是,嘗試一下未曾設想的道路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你們看,維新那麼多年,我們還是很窮,饑荒來了還是要吃土和樹皮,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停下來,像是在家鄉的學堂上,面對着小學生們那樣。
“該選哪條路呢”中隊長問。
沒有人回答。
中隊長:“沒關係,不用急着回答,時間還長。我們可以多聽聽巫女和侍女小姐的歌舞,平時以我們的身份,可聽不到啊。至少不能在這麼近的距離聽到。”
說完他拿起聽筒:“我們這邊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請多唱一點歌吧。”
“明白,請繼續欣賞吧。哦,對了,下午我們要給三中隊打電話,所以給你們的表演到中午爲止。不過我們建立了廣播臺,你們要是有懂得做收音機的,可以做一個。
“材料的話,也許會從天上掉下來呢。”
衆人一起擡頭。
天上掉收音機材料,想也知道怎麼來的。
剛剛說話的少尉直接舉手:“我會做收音機,撿到材料可以交給我。”
中隊長看了眼年輕人,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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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0日2230時,特別心理戰司令部掩體門口,空打着呵欠走出掩體,迎面碰上範格里夫特少將,便打招呼:“少將,查哨”
少將:“是啊,尋常的軍營巡視。你們這心理戰,到底行不行啊,搞了幾天也沒看到有人來投降啊。”
空笑了:“彆着急啊,別想着幾天就有效果,這種事情需要日積月累,等明年一月我感覺差不多就該有第一批投降的敵人了。”
範格里夫特:“我覺得那時候根本無從分辨是你們勸降的,還是過於飢餓受不了才投降的。”
“需要分得那麼清楚嗎”空信心滿滿的看着原始森林,“投降了就行了。大規模的投降。原因是什麼並不重要!當然,如果你覺得見效太慢,我就去跟秦少將多要幾個悽慘的故事,編成歌唱給鬼子兵們聽。”
“這樣啊。”範格里夫特看了眼默默站在旁邊的漢默上尉,“那我就期待着了。”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空看了看漢默上尉:“我可不會背叛提姆key!你不用這樣戒備。”
“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也請您盡職責,儘快拿出成果。”
“是是。”空一邊伸懶腰,一邊向堡壘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