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真相
她終於知道,爲何從入宮那一刻起,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與憐憫。
在她踏入這間宮殿的一幕,她相信,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一心牽掛與愛戀的那個男人此時就那般柔情蜜意的坐在龍案的一角,旁邊那個似畫中走出的絕色女子正一臉幸福的傾在他的懷中。她們十指相握的看着對方,彼此的眼中溢滿了無盡愛意。
她從未見過,一個人開心起來,就連喜梢也是充滿喜悅。而這一刻,她看到了,他最心愛的男人,在摟着懷中女子的那一刻,他的眉宇都要被這片溫情所融華。就算曾經,他對着自己朗聲而笑,可與現在對比,她才知道,原來他是不開心的。
這一刻是寧靜的,沒有宮女太監的打擾,他們像一對神仙眷侶,眼裡只有對彼此的情意。
那女子雖然已經換了衣着打扮,可是她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那副畫裡的女主人。更可況,那夜的夢境,是如此的清晰,那張詭異帶笑的絕美容顏,是那樣深深的劃破她的心間。
少女只有十七八歲,她像一隻受寵的貓緊緊的縮在他懷裡,那紫色的輕衫將她纖細的身材襯托得那樣惹人憐惜,如夢幻般清純的大眼睛,只看一眼,就讓人怦然心動,長髮沒有任何裝飾的披散而下,飛舞間,就如瑤池仙女一般。
那怕這個女人此時看似如此的無害與天真,但秦錦梨的內心依然翻滾着嫉妒。如果抹殺她的存在,她一定寧願殺了她。可是,理智告訴她,一切禍源都與這名女子無關,而是那個男人……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她緊緊的握住顫抖的雙手,幾乎是咬着脣才吐出了一句沉重得讓她自己都訝異的話語:“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充滿肅殺與質問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殿堂顯得格外刺耳,即墨修與那女子赫然擡起頭來。
當他看對上秦錦梨那雙充滿霧氣與憤怒的雙眸時,做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愧疚,而是一臉謹慎的把那絕美人兒擋在了身後,那雙黝黑的瞳孔開始驚疑的打量她。
也許先前的舉動可以說讓她難過傷心,可現在的舉動,簡直可以讓她撕心裂肺。
怎麼,她是怕自己傷害她嗎?在他的心裡,自己就是個這樣的人嗎?
二十天前的恩愛歡好,在二十天後,竟然如此諷刺啊。那個女人,是她母妃嗎?一個比他還要年幼的母妃,她該相信他的話,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麼提前回國了?”他面無表情,語調冷冷的尋問,同時那緊蹙的眉宇,似乎還帶着一絲不耐煩。
秦錦梨悽然一笑,那薄脣竟紅得有些妖冶:“怎麼,擾了你的好事?”
“你……”他擡起黑瞳,眼裡閃過一抹憤怒。
“她就是你的母妃?你畫中的母妃嗎?”這一次,她沒有厲聲質問,而是用一種輕巧且淡漠的聲音問他。因爲,她不想自己像個潑婦,尤其是當着這個女人的面,她就算再怎麼失敗,也不能自己踐踏自己。
而他,只是轉過身去,用冷漠的背影面對着她:“你回去吧,朕日後會跟你說個清楚。”
“爲何不當面說,你在逃避什麼?”
她清冷的望着他,眼裡全是諷刺的笑,那笑看似燦爛,但此時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有多疼。
是的,穿越過來,她愛了他,毫無遺留的愛上了他,而他給她的回報,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這一刻,她在想,如果在歸國的路上,死了該多好?死了至少就不必面對這一刻,死了就不知道真相。至少在她心裡,她還覺得,有個男人會記起她。可現在,她才知道,這一切多麼可笑。
“她是誰?”突然,站在即墨修身後的女子,竟然輕淺一問。她的聲音很柔,像個無知少女對長輩的提問。那無辜的雙眼,那純真的模樣,皆讓人疼惜無比。
秦錦梨聽罷,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凝視她道:“你問我是誰?哈哈,你問我是誰?”
他忍無可忍的轉過身來,用極其厭惡的眼神掃視着她道:“她就是皇后。”
女子聽罷,不但沒有吃醋的生氣,反而柔媚一笑。那笑很美,很純,就像長在天山上的雪蓮,潔淨而美好。
也許,現在也只有她,可以笑得如此義無返顧,笑得如此與世無爭。
她不顧即墨修的阻攔,徑直走到她的跟前,一臉感激的說道:“聽說就是你去東臨借兵,然後讓西夏取得勝利的?謝謝你,要不是你的幫忙,修就不可能從龍宇把我帶回來。”
“修——”好輕切甜蜜的呼喚。她的心,再一次緊緊的收縮。
她以爲自己竭力爲他所做的一切,會得到他的疼惜與感動,原來,這一切,都是爲她人做嫁衣。
她冷冷的凝視着這個像仙上掉入凡間的仙女,她看起來是那樣的不食人煙花,那樣的美麗無瑕。但這一刻,她並不想與她多說。她只是冷漠的繞過她,直逼即墨修。
“我只想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她悽絕的臉上,帶着一抹不容忽視的威儀,她如秋水的眸子不再像從前那般盈弱,此時的她,是凌厲的,就如那帶刺的玫瑰,是不輕易讓人採摘的。
他俊毅的容顏第一次閃過一抹愧疚,眼神複雜的打量着她,繼而又望向那個少女。
“是朕利用了你。”
“那曾經的話…..”
“騙你的。”
乾脆利落的幾個字,就像一把利刃直接捅進了她的心窩。原本她已經猜到了結果,可是在親口聽到他說的話以後,她才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那種彷彿全身被掏空的感覺,似乎讓她整個人都迷失了方向。
原來那一次的夢境早就預示了這一切,可她還傻傻的自欺欺人。看來,真正的出現這一幕,那種感受比夢裡更加痛苦。
夢中,哭了,喊了,還可以醒過來。可這次呢,她能否醒過來嗎?
眼前,他是那樣的呵護着那個女孩,而自己,彷彿就是豎在他們之間的敵人,狠不得拔之而後快。
她本以爲傷心到了極點會哭,可是她卻笑了,笑聲連自己都覺得刺耳。
她說:“難道在你的心裡,從來就沒有一點愛過我嗎?”
他不語,只是把眸光放在那個女人的身上。那一刻,她看到她眼晴裡有一絲疼惜,更多的是憐愛。
驀地,她懂了。他的愛,只給了那個女人。
曾經,還在東臨時,她給秦子靖講她自認爲可以羨煞旁人的完美愛情時,連秦子靖這個小鬼都已經看出,他是在騙她,而她卻那麼愚蠢的爲他辯護。
是啊,她的智商怎麼連個孩子都不如呢?
淚,如滂然大雨的滴落。
而他,卻挽着她,一臉不忍的閉上眼道:“你走吧,此次的救助,朕不會忘了你。”
經歷了千辛萬苦的回來,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曾經無數的幻想,從來不知道現實是如此的殘酷。對啊,最是無情帝王心,而她,竟然被他騙得團團轉。
秦錦梨啊秦錦梨,你在古代待久了,連腦袋也變傻了嗎?
不行,她不甘心,這個男人,可以將戲做得這麼好嗎?他口口聲聲要趕自己離開,那麼曾經的溫存纏綿,都是裝出來的?
不…..就算她沒有愛過此時的自己,那麼對於“白禾——”呢?
那個不曾用身份,與容顏面對他的另一個女子,就算如此,難道他沒一點情意嗎?
當下,她掏出墨玉領牌,揚起滴淚的清眸,紅脣輕輕的哼唱道:“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
你頭也不回的你
展開你一雙翅膀
尋覓着方向 方向在前方
一聲嘆息將我一生變涼
你在那萬人中央
感受那萬丈榮光
看不見你的眼睛
是否會藏着淚光
我沒有那種力量
想忘也總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
她的歌聲果然讓他有了反應,只見他站在那個女子身畔狠狠的瑣着眉,緊咬着薄脣用一種複雜而痛苦的神情望着她。
秦錦梨滾燙的淚珠就這樣滑落在臉上,哪怕哽咽好幾次,她還是慢慢的唱。
就算她不對皇后的自己動心,那麼對於“白禾”,他總該有些愧疚吧。
可是,當她還未唱,身後便傳來了如月的哭泣的聲音,她喃喃說道:“娘娘,別唱了,其實皇上都知道。”
歌聲剎那卡在喉間。
她水眸瞪大,死死的轉過頭去,如月不知從哪換了身衣服,眼裡滿是淚水的望着自己。
“你說什麼?”
她顫抖的詢問,又一次的打擊幾乎讓她覺得天都快塌了。
如月上前挽住她道:“娘娘,皇上都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告訴我,這怎麼回事?”她淒厲的喊着,水眸似要噴火的望着那個男人。
他笑了起來,俊美的面容帶着說不出的複雜與悲哀,糾結的眉心訴說着強制的忍耐,眸中怒焰狂熾,最終化作冰冷的話語衝口而出:“你記不記得,第一次你蒙面跑入海棠宮時,你告訴朕你只是一個舞女,朕當時相信你了。但你忘了,你見到朕時,朕還當着你的面自稱爲朕,而你卻沒有半絲驚慌,那就說明,你完全知道了朕是皇帝的身份,因此對朕沒有太大驚訝與害怕的人,普天之下,會這樣的人並不太多,除非她是後宮裡面能與朕相提並論的人,太后已死,朕只能想到皇后。同時,你離開時,朕還派人跟蹤了你,直到你躍入坤寧宮後,朕又找人向如月核實你不在場的證明,所以從那次起,朕就已經知道那個人是你。”
這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她站不穩,她幾乎要暈眩下去。怪不得他會對白禾那樣特別,原來,他連自己的第二個身份都已經利用了。自己,竟然那樣的傻,那樣的蠢…..
她緊握的拳頭,深深的陷入肉縫中,疼痛的感覺也無法讓她變得清醒。
“娘娘…..娘娘…...”
聽着如月的喚聲,她狠狠的轉過身,瞪向她道:“連你,也連合他來騙我。”怪不得,從離開西夏的那一刻,她就那樣的反常,原來,她早就猜到了這種結局。
如月痛苦的搖着頭,想說什麼,最終卻又說不出口,只能不斷流淚。
“你走吧,皇后之位還是你的,朕不會讓你爲難。”他的話充滿了疏離與淡漠,讓人感覺他如冰山般冷漠。
這就是達到了目的後的男人,竟然如此狠心。現在,她總算明白了在途中要殺她的人是誰,得到了一切,他還怕自己糾 纏於他,於是想在途中下手。呵呵,真狠啊。
“你覺得我還會再相信你這個混蛋嗎?你想我死?那好,我們同歸於盡。”秦錦梨抓起案上的青瓷玉壺,當即摔成兩半,然握起一半就衝即墨修奔去。
如月驚恐的喊道:“娘娘……”
即墨修見狀,臉色一寒,當即把身邊的女子推開,一把握住秦錦梨的手,當下傾身壓下,將她狠狠的抵在牆角,他眼神猶如烈火狂燒的喊道:“你瘋了嗎?”
“你終於知道我瘋了?這又不是第一次被你逼瘋,你忘了半年前嗎?”
他目光一沉,大掌一壓,她手腕已經被壓得發麻,那瓷片當即落地,碎片砰然炸開,她纖細的手背上,一摸鮮紅閃現。
“來人啊,把皇后壓回坤寧宮。”
片刻後,幾名凶神惡煞的侍衛就衝了進來,他們恭敬的朝即墨修行了一禮,便把可憐的目光落向秦錦梨。隨即,什麼也沒說,只是遵照吩咐將她押走。
她知道自己已是窮途末路,沒有了掙扎,曾經清癯靈動的水眸此時像一灘死水,剎那間沒了所有的光華。
唯有流在手腕處那抹血絲,纔是最後的驚豔。
見娘娘被壓走,如月跪在地上痛苦哀求道:“皇上,娘娘是一時怒極攻心才這樣,求你饒了她吧,她不是故意的。”
即墨修那盛滿了痛和怒的黑眸,慢慢恢復了平靜。他長嘆一聲,揮了揮衣袖道:“你下去好好照顧她吧,是朕對不起她,朕不會讓人對她怎麼樣的。”
如月聽罷, 這才叩頭謝道:“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
待如月也散去以後,屋內除了一片碎裂的青瓷以外,彷彿方纔發生的事情都不存在。
那絕美而純真的女子沒有說話,只是認真的埋頭清理地上的碎片。
他身爲一國之尊的皇帝,當即蹲下身去將她的手握住:“不要動,會傷着你。”
女子卻一改方纔的甜美天真,語調冷淡的說道:“你在心痛我,還是心痛她?”
他陡然一震,神色愕然的凝固住。
“望着這地上的血,你有什麼感想?”
他抿起修薄的紅脣,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厲光,最終揚了揚長袖道:“朕有些累了。”
而她卻不甘道:“你好像變了,從前對於像這種想傷害你的人,你不會如此輕易罷手。”
“是朕對不起她。”
“但也不該饒恕。”
“夠了,你剛回來,朕不想你爲此事擔憂。這些事就讓下人來做吧,你,好好陪朕。”
見從未對自己動過怒的他,此時語調如這般陰冷沉悶,少女的臉上驀地閃過一抹惶恐,當下也不敢多鬧彆扭,只能不甘的站起身來道:“我不是無理取鬧,我只是擔心你。”
“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