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0父愛
是夜……
天空幾顆零星閃爍，四周一片暗黑。
明柳宮內，燈火通明。長而空寂的廊畔，被燈光照得清幽而淡涼。
五歲少年一身黑色雲紋勁裝，他容顏乖巧，站在長廊的盡頭，打着一套怪異的拳法。那瘦小的身軀，若不仔細看，恐怕已與夜色融爲一體。乾淨而雅緻的臉上雖有一絲疲憊，但卻還是一副不亦樂乎的樣子。
樑忍就那樣淡然而閒適的走了過來，他髮束白玉冠，額飾墨玉月，身着黑色寬錦袍，腰圍白璧玲瓏帶，若美玉雕成的俊臉上帶着一抹雍容而清雅的淺笑。
五年了，睿兒已經五歲了。
歲月，過得真快。
孩子長得像極了她孃親，那眉眼，是極致的漂亮。雖然秦錦梨從來不曾承認孩子長得像她，但是，他覺得孩子身上總有着她的善良，美麗，更有着讓人心疼的懂事與貼心。
秦睿捏起小拳頭，一會擡起腿朝長廊的樑柱上猛踢，一會又翻身擊拳。
嘴裡“哼哼喝喝——”的聲音，讓人覺得他就算才五歲，但那股迫人的氣勢，已經讓人不敢小看。
秦睿認仔的打着拳法，突然看到燭燈下莫明拉長的身影，驀地轉過身，興奮的喊了聲：“娘……”一個娘字還沒完全出口，卻又冷凝下來。
見來者不是自己的孃親，而是當今龍宇國地位最爲崇高的皇帝時，睿兒臉上閃過一抹小小的驚訝，隨即躬腰叩拜道：“睿兒參見皇上叔叔。”
樑忍望着睿兒，當初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轉眼，已經可以像朝中大臣那樣向他行禮叩拜了，當即心頭擁起無限感慨。
緩緩走到他身邊，將他拉入自己的懷中，用下巴的鬍鬚，輕輕在他嬌嫩的臉上摩挲着道：“睿兒，這些日子你想不想朕啊？”
睿兒並沒有感到受寵若驚，而是習慣性的捧起樑忍的臉，一臉認真道：“想啊，皇上叔叔，你的鬍子又長出來了。”是的，每次私下地人的時候，皇上叔叔一直對他這麼親近，因此，他習慣了。
“呵呵，最近政務繁忙，沒空清理。要不，睿兒，你幫朕把它拔了？”
睿兒當即搖了搖頭，天真的瞳眸裡閃着幽幽亮光道：“很疼的，睿兒不可以這樣做！”
“爲個麼啊？”樑忍笑着問道，眼裡滿是寵溺之色。
睿兒仰着頭道：“孃親說了，在龍宇國的每個人都對睿兒有恩，睿兒做什麼事都不可以讓身邊的人痛苦，睿兒要知道感恩。”
樑忍聽罷，清雅的眸子微微一怔，望着孩子懂事的臉上有着少有的誠懇和認真，心不由一緊。暗襯，梨兒對孩子總是如此苛刻，小小年紀懂事雖好，可是讓他承受得太多，這樣對孩子來說太不公平了。
“皇上叔叔，你幹嘛這樣看着睿兒啊？是不是睿兒說錯了什麼？”秦睿歪着小腦袋，如珍珠般發亮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樑忍回神，一臉溫潤的朝他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朕的睿兒很乖啊。對了，睿兒剛剛在幹什麼？練武嗎？”
“是啊！”
“是哪位將軍武將教你的？怎麼招勢動作連朕都不曾見過啊？”
睿兒聽完，“咯咯——”一笑道：“厲害吧？是我孃親教我防身用的。”
“你孃親教你的？”樑忍一怔，有些不可思議道。
“是啊，孃親從上月伊始，就讓睿兒練這個，說睿兒長大了，要保家衛國，身爲男兒，一定要強大才好。”
“這是什麼武功啊？”
睿兒偏着頭思忖了一會兒，神色有些爲難道：“我也不知道，後來娘說是跆拳道什麼的，睿兒也覺得這名字好奇怪，當也沒有追問，反正孃親一切都是爲了睿兒好，睿兒只要好好聽孃的話就行了。”
見睿兒這樣說，樑忍微微一笑。
當即伸手摸了摸睿兒的頭道：“那睿兒可要認真練習嘍，萬萬不要讓你孃親失望。”
“我會的，皇上叔叔，要不，我現在就打一套拳法給你看？”
“不用了，你看你，滿頭大汗，朕這次來啊，是有事要問你哦。”
聽着皇上叔叔的溫柔口吻，睿兒心情好到極點，驀地點頭認真道：“皇上叔叔，你要問什麼啊？”
“聽說，下午的時候，你惹你孃親哭了？”
睿兒聽罷，小臉猛然一沉，眼眶陡然紅了。
樑忍見狀，忙握住他的小手道：“睿兒，怎麼了？生氣啦？朕不問了不問了好不好？”
“皇上叔叔，我知道是睿兒不好，睿兒不該問孃親爹爹的事。”
樑忍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錯愕：“你又問你爹的事了？”
睿兒埋着頭，小臉充滿自責：“睿兒想爹了，所以才問了娘，讓娘傷心了……是睿兒不好，皇上叔叔，你別怪睿兒了好嗎？”
樑忍將他臉上的淚擦掉，神情充滿了無奈，當下將孩子摟在懷中：“睿兒沒有錯，睿兒想要爹是正常的。”
“皇上叔叔，睿兒真的沒有錯嗎？”他是第一個站在他這邊的，睿兒心中略微激動的問道。
樑忍點點頭：“是啊，每個孩子都該有爹的，睿兒也是有爹。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睿兒瞪大眼睛，一臉關心的問道，因爲對於爹的事情，他太渴望知道了。
樑忍想了想，望着孩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嘆口氣道：“只不過，睿兒的爹爹太壞了，他總是欺負睿兒的娘，睿兒的娘很痛苦就離開了他，所以睿兒的娘很討厭別人提起睿兒的爹。”
“啊？”睿兒聽到這裡，也不哭了，眼淚在眼眶裡閃爍，臉上卻驚訝不已：“原來爹爹老是欺負娘啊？”
“是啊！”樑忍無奈的回答。
“怪不得孃親不讓睿兒提到爹爹呢，原來是這樣。好吧，爹爹既然老欺負娘，那睿兒也就不想他了。”
“那睿兒要怎麼樣呢？”
“睿兒要好好照顧娘，然後等睿兒長大了，睿兒自己去找爹算帳，我要問他爲什麼欺負娘，我要替娘討回公道。”
樑忍聽罷，釋然一笑道：“喲，睿兒這麼懂事，知道爲娘討公道啦！”
“是啊，我只有一個娘，我會好好疼她的。”
“嗯，真乖！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朕決定滿足你的願望！”
睿兒一愕，小腦袋晃來晃去，粉嫩的臉上有些茫然道：“願望？”
“是啊！”說到這裡，樑忍突然抱起五歲的睿兒，然後牢固的把他放在雙肩之上，讓他的雙腿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兩隻大掌卻緊緊的拖住他的雙臂，讓他保持平衡。
睿兒先是嚇得驚呀一聲，後來不可思議的喊道：“皇上叔叔，你要幹嘛？”
“你不是想趴在你爹的肩上騎馬嗎？朕今天格外開恩，滿足你哦！”
“啊？皇上叔叔，你肯讓我在你肩上騎馬嗎？”
“當然，不過就這一次，下不爲例！”說完，樑忍馱着他，開始在長廊兩側不住飛奔。
五歲的孩子，驀地發出“咯咯——”的笑聲。
還好明柳宮的位置向來僻靜，秦錦梨也不喜歡讓太多下人服侍，偶爾白日看守的兩個丫頭也被吩咐去休息了。因此，明柳宮的夜裡，根本沒有其它宮人，否則讓旁人看了這一幕，樑忍身爲君王的高大神聖的形像，恐怕又會在衆人心中降底幾分。
“哇，噢——”睿兒歡快的聲音，就如清脆的鈴鐺，歡快，而充滿了喜悅。
秦錦梨從側殿走出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陣酸澀閃過。
眼角，莫明溼潤了。
樑忍，馱着睿兒，兩人一蹦一跳，皆像孩子。不過，那和諧溫馨的場面，更像父子。
這些年，他對睿兒的好，她一一記在心裡。爲了她，他一直不曾納妃，把睿兒也當成自己的孩子。
現在爲了滿足孩子對父愛的渴望，他身爲龍宇國的皇帝，竟然肯卑躬屈膝的讓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騎在他肩上，這種付出，豈是一個平常人能做到的？
秦錦梨看在眼底，默默的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欠樑忍的，永遠也還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