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1舊部
“睿兒呢？”
“已經睡着了。”
樑忍靜靜的望着她，深邃清澈的眼眸微垂，隱去一閃而過的憂思，忽而淡淡道：“他累了一天了，其實你不該對他過於苛刻，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秦錦梨清秀的臉上，閃過一抹心痛，緩緩轉過身去：“今天的事，你都知道了？”
樑忍上前一步，黑瞳散發出深情的耀光，一臉恬靜的回道：“如安告訴了宇文將軍，宇文回稟了我。”
秦錦梨有些傷心的回過頭來，想到睿我，她眼神又變得迷離。緩緩擡起水眸，望着淡淡月光下的樑忍，月光照射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讓他的臉略顯蒼白，滿頭青絲用金龍玉冠束在腦後，漆黑如墨的黑眸，泛着如夜色一樣深沉的幽光。五年來，他變得沉寂孤冷許多，清冽的雙眸，也越發睿智沉穩。
是的，他變了許多，唯一沒變的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她的面前，去掉了“朕”字的稱呼。
秦錦梨挑起微微上揚的薄脣，透着幾許悽迷和落寞道：“我只是想讓他明白，沒有父親，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是嗎？何必如此，這樣對待一個孩子，就連你自己也會心痛啊。”
“可是，我沒辦法選擇。”
聽罷，他微微沉默。隨後，上前握住她冷涼柔滑的手指道：“會的，你有選擇。”
她錯愕的望着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只是溫潤一笑：“再給我些時間，很快，一切都可以過去。”
秦錦梨聽罷，苦笑着抽出走，上前幾步，面容變得凝滯，目光復雜的看着對方：“五年了，五年了，有些東西在我心中一點一點削減，我真怕再這樣下去，曾經的誓言，會突然不復存在。”
聽了她的話，他鎮定的將她攬入懷中，用命令的語氣道：“不會的，我會讓西夏欠你的，一點一點的還給你！”
“皇上？”她詫異的擡着頭，眼瞳滿是震驚。
他盯着她清秀的容顏，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嗓音放得輕軟：“這五年來，龍宇的兵力漸強，雖然經過六年前大敗，但士氣已經回來。只要我們再聯合一支精銳的部隊，想要對抗西夏，已不是難事。”
這五年來，爲了自己，亦爲了龍宇，樑忍付出了太多精力。身爲君王，他勵精圖治，日夜習讀軍書，研究兵法，深夜還要批閱奏摺處理國事，國家在他的治理下，越發強盛，看似歌舞昇平的背後，其實又暗藏了他多少的心願。
秦錦梨在心疼的同時，秀眉也微蹙，淺聲問道：“你說的精銳部隊？是什麼？”
樑忍盯着那雙清亮的眼睛，臉帶愛憐之色道：“最近有一個叫拓野的部落凸然崛起，其將士個個勇猛擅戰，先是攻奪了東臨一些邊界的小城，現在又組織大批軍力開始興建城門，沒有人知道他們實際有多少人馬，反正東臨的新主，幾次想討伐與他們，最終都以戰敗而歸！”
“東臨？”說到東臨，秦錦梨臉色閃過一抹痛，多年來的陰鬱，再次積壓在了她的秀眉間。
樑忍點頭道：“至從你父皇母后雙雙自盡，東臨被一邊界小國佔領，其君昏庸無能，整日沉迷酒色之中，朝中奸臣當道，皆是一羣貪生怕死之徒。國家眼看岌岌可危，此次拓野會選擇攻佔東臨，也是無可厚非。以他們強大而迅猛的力量，估計兩年內，定可再讓東臨重立新主。”
“父皇，母后……”秦錦梨，輕喚一聲，想到東臨受苦的百姓，她收如刀絞。是她無能，是她讓東臨變成這樣，是她沒有辦法奪回他們打下的江山。
看到她潸然淚下，樑忍知道她在想什麼，當下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我派人查過了。拓野部落的人之所以如此痛擊東臨，似乎是有原因。”
“原因？”她擡起眸，長睫上還掛着冰冷的淚珠。
“不錯，拓野族人，很可能就是你父皇曾經失蹤的那批舊部。而且，說不定你皇弟也在其內。”
“子靖？你是說子靖？”
“嗯，因爲我派去的探子回稟，那些人的行軍作戰方式，與曾經的東臨軍有八分相似。而且，無意還看到他們的將軍，那人與東臨的護國將軍趙飛虎，很是神似。”
秦錦梨聽到這裡，腦海瞬間閃過趙飛虎威猛不凡的身影，當年自己還在西夏爲後時，他就被母后指爲東臨使者，前去西夏探望自己。所以，對於他的影響，自己還是頗深。
驀地，秦錦梨神情激動無比，她一把抓住樑忍的手臂，滿懷期待道：“你的意思，他們有可能是我父皇母后的人？”
“嗯！”
“那子靖，沒死？”
“是有可能，但梨兒，畢竟關於你弟出事的流傳太多，我無法保證。”說到這裡，樑忍心中閃過一抹愧意。雖然不相直接說出真相，這樣會給她內心造成打擊。但，爲了不讓她空有欺待，他也只能實話實說。
“我知道，五年了，我等了五年，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過。”
“你放心吧，這次我已經派了使者上去結盟，如果他們真的是你父皇的舊部，那麼應該會答應與我們合作。到時候抵抗西夏，不是難題。”
“謝謝你樑忍。”
“爲什麼突然對我說謝謝？”聽着她的話， 他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錦梨雙眸略帶感激與憂然的睨着他，低聲道：“謝謝你照顧我們母子這麼久，我真不知道怎麼還你。”
樑忍眸中閃過一道冷亮，憂忡的回道：“你爲何說這些，難道你……”
秦錦梨抱視着樑忍的雙眸，故作鎮定點頭道：“不錯，我想親自去東臨邊界，我想找到拓野部落的族人。”
樑忍微微一驚道：“什麼？睿兒怎麼辦？”
秦錦梨悽苦一笑，神色無奈：“先讓玉香和如安郡主幫我照看吧，畢竟，接下來的事，比他重要。”
“你瘋了嗎？有何事比睿兒還重要？”這是認識她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苛斥她。
她無關緊要的蹙起秀眉道：“報仇，復國。”
“你……”
“父皇母后的雙亡是因爲我，東臨百姓的慘死也是我，子靖的失蹤，也是我。現在是贖罪的機會，我不會再讓他丟失了。”
“可是……”
“如果對方真是子靖，第一，我們姐弟可以團聚了，第二，我可以說服他們，藉助他們的力量，一起對坑昏君和西夏。”
“梨兒……”
“是的，父皇母后的江山，應該重新回到我們秦家的手裡。”
樑忍望着她堅定的瞳孔，聽着她倔強的語氣，知道恐怕要想勸動她，已是難事。
當下，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你打算何時走？”
“明天。”
他愕然：“你捨得下睿兒？”就算要走，難道不和孩子多待些時日嗎？
“捨不得也必需捨得。”她含着淚，努力不讓它流下來。
他心痛的在她眉間一吻：“好吧，朕成全你，明天，朕與你一同前去。”
秦錦梨一怔，眼瞳閃過一抹震驚：“你也去？”
“難道你讓朕，放心你一人前去？”
“可是你……”
“朝政的事，先擱些日子也成，況且，朝中還有賢臣替我分憂。”
“不行，你不能去。”
“爲什麼？”
“我不想再欠你的了，這次，讓我自己去完成好嗎？龍宇需要你，你找拓野連盟，萬一露了風聲，恐怕會對龍宇產生威脅，到時候你身爲一國之君，又不在朝野，國將大亂。我不能連最後一絲復國的希望，也毀滅在我的手裡。”
“梨兒……”
“你放心吧，我會保護自己的，國沒復，仇沒報，我死不了。況且，睿兒還未長大。”
聽着她的話，樑忍黑眸一怔，儘管她將她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但樑忍的眼中還是閃過一絲痛楚。
“你知道的，爲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
她點點頭，她不是傻子，他對她的真心，她又怎麼看不出。這些年的特別待遇，只會讓她更覺難受。是的，在家恨國仇未報之前，她是無心感情之事，這注定，怕是要辜負他的一片真情了。
“如果這次，真心爲我好，就放我一個人走。你放心，我一定會安然回來。”
他聽完，身爲男兒的他，又乃龍宇帝王，原本有着一顆沉寂孤冷的心，此時臉上也是一片冷涼。
快六年了，第一次聽到她要與自己分別，他竟然落淚了。
也許，這世間，恐怕只有這個女人，會讓他落淚。連父皇的死，他也不曾這般傷心。
愛字，真是傷人。他真想盡用一切去幫她，呵護她，保護她，可是，他發現，有些事情，自己究竟還是幫不了她。
何時，他才能真正成爲她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