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之主
眼前宮女丫鬟即將攔不住之際,這時不遠處及時傳來一道尖銳的太監聲。
“皇上駕到!”
瞬間,衝在途中的麗妃像被人點穴一般,雙腿陡然僵持不動,一臉詫異的張大嘴巴,像電影慢鏡頭回放一般,緩緩轉過身去。
原本還做好準備打算全力一擊的秦錦梨,此刻納悶的撩起擋在額前的亂髮,回首一望。
來人一身金色袍宇,頭戴金龍冠冕,那沉穩的步伐顯得他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於黑山白水間,終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他被一羣太監宮女擁簇而來,兩隻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靜靜地注視着坤寧宮前的衆人,一聲也不言語。偌大的場地立即充滿了一種冷峻威壓的氣氛,所有的人都深深埋下頭去。
尤其是麗妃,簡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在地上:“臣妾參見皇上……”
接着,她身後的宮女,包括秦錦梨身後的如月,也跟着匆匆叩拜道:“奴婢參見皇上……”
男子繼而大步走來,他如衆星捧月一般,傲視衆人,眼中顯露出唯我獨尊自命不凡之色。
這就是皇上?這麼年輕?嘿,還這麼有型?那自己貌似賺到了?
秦錦梨在心底嘿嘿笑的同時,嘴角也不由呈四十五度角自然咧開。
那原本滿臉污垢又塗滿黑灰的臉上,經她這樣酣然一笑,那雪白的牙齒在明媚的陽光下,白得有些滲人。
很顯然,那位身穿龍袍的冷俊男子在看到她發癡的笑容以後,眉宇狠狠的蹙在一起,那銳智犀利的瞳孔間,出現了一抹鄙夷厭惡之色。
這時跪在旁邊的如月,連忙拉扯着她的衣角,輕聲提醒道:“娘娘,別笑了,快行禮啊……”
被拉了半晌,也不見有所反應的如月,臉色嚇得發白,而秦錦梨仍然還一副不知所謂,正專心致志的盯着皇上瞧。
不知何時,已經哭得淚流滿面的麗妃,滿是委屈,跪着爬到奉頤帝的身邊,聲淚俱下的說:“皇上,你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她一邊說,一邊拭淚,頭上的髮髻東搖西晃,不讓人覺得同情,?倒是讓人覺得她更像唱戲的戲子。
奉頤帝先是沒理她,徑直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秦錦梨身上。她傻笑的望着自己,那滿是灰漬的臉上,除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孔外,竟一無是處。
良久,他才冷喝一聲道:“一個是當今後宮主人皇后娘娘,一個是準二品的麗妃娘娘,你們竟然如此不顧禮儀的在後宮大肆動手,這若傳了出去,你們讓朕的顏面往哪擱?”
被奉頤帝這樣一喝的麗妃,水汪汪的眼睛猛的眨了眨,一滴清淚緩緩從臉頰落下,越發難過的嗚咽着道:“皇上,冤枉啊,明明是皇后動手打我,在場的宮女們可以爲我作證啊,不信的話,你可以質問她們啊!”
如月見麗妃要把所有罪責往自己娘娘身上推了,當下慌忙求饒道:“皇上,娘娘她只是……無意的,她……”
她字沒說完,便遭來麗妃那怨毒的眼神攻擊。當下,如月不敢多說,什麼話都卡在了喉間。
奉頤帝卻冷眼睨了衆人一眼道:“麗妃,朕問你,你一大清早不好好待在紅袖宮,跑來坤寧宮幹嘛?”
“回皇上,臣妾只是聽說,皇后娘娘昨兒個突然身子好了,瘋病也退了,故此過來探望。可是沒想到皇后娘娘她不但不領情,反而還……”話沒說完,麗妃就裝模作樣的抽泣起來。
一旁的秦錦梨看到如此場景,只當是一場好戲,也不解釋,徑直往地上一坐,然後咧開嘴不住的笑。
都到了這時,見了皇上不但不跪,而且面對質問也不解釋也不求饒的她,更被人當成瘋傻之人看待。
奉頤帝彷彿並不相信麗妃的片面之詞,只是微微挑起俊逸的眉頭,掃視了一眼看視無關緊要的秦錦梨一眼。
原本,以爲她的性命會就此結速。不料,昨夜卻聽得小宮女如月回稟她的命一夜之間全好,而且瘋病退散,一早過來還真以爲奇蹟發生的他,由此可見,是他抱的期望太大了。
“剛剛發生的事,朕都看在眼裡,麗妃,朕喜歡規矩的女人,以後你不許隨意踏入坤寧宮。就算她現在神智不清,但好歹也是皇后。”
滿臉是淚的麗妃,擡頭望着挺拔如神人般的奉頤帝,臉上微帶不滿道:“皇上,臣妾只是……”
“好了,你還要朕多說什麼?別以爲有的事朕不追究,就並不代表朕不知道。皇后失足這事,朕不想再從提,你也不要得寸進尺!”
此話一落,原本坐在一旁乘風歇涼的秦錦梨瞬間來了精神。她傻傻的笑意驀地僵在嘴角,心中升起一抹憤怒。感情這皇帝小子根本就知道這身體的本人是被麗妃所害,卻還要睜隻眼閉隻眼,這未免也太欺負人了吧?
雖然很爲先前的這個皇后娘娘感到生氣,但秦錦梨知道現在不是可以發泄或是質問的時候。
因爲,她現在可是處於弱者,爹爹不疼,姥姥不愛。這樣的自己雖然是名義上的皇后,可是一點實權都沒有,還得時刻提防別被皇上身邊的女人妃子之類的害死。
當下,她沒作聲,只是水眸眯成一條縫,匯聚着所有的光點緊緊鎖視着那惺惺作態的二人。
“皇上……”滿腹委屈正得不到諒解的麗妃,還想用柔情攻擊軟化奉頤帝的心。
豈料,他冷冷的推開她道:“回去吧,看看你們此刻的模樣,也不怕旁人笑話,以後還怎麼在這後宮樹下威儀之態。”
麗妃哭得更兇了,跟裡呢喃喊道:“可就算如此,但皇上也不能太包容皇后娘娘了,她現在瘋了,爲什麼還不廢她,難道皇上希望跟你並肩而立的女人是一個滿是狼狽,全身土灰的瘋子嗎?”
此話一落,奉頤帝冷峻的臉上,瞬間被鐵青所取代。他低頭凜視着身下的嬌人兒,眼中所有冰冷如雪的東西凝結城霜。那薄薄的紅脣,陡然冷厲的開啓道:“廢后也是你敢提的?”
從來沒見過皇上如此嚇人一面的麗妃,當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驚得紅脣發顫,瑟瑟發抖的死盯着他。
“皇上……臣妾該死,臣妾說錯話了,求皇上恕罪……”
“麗妃,從今以後,你若再敢提到此事,別怪朕對你無情。皇后固然已瘋,只要不死,但她仍是皇后。別忘了,她的身份,地位,可比你在朝中要重要得多。你若再敢做出違逆之事,朕絕不手軟!”
這話,就如臘月寒冬裡下的雪花,被風吹得飄來飛去,絲絲髮疼的同時,又讓覺得像刀子刮在臉上般痛。
就連在旁邊看好戲的秦錦梨也被嚇了一跳,從來沒見過脾氣這般古怪,說話又如此壓迫的人。這…...這……這當皇帝都是這樣的嗎?而且,他說的那些話,聽着像是在保護自己,可仔細一琢磨,好像味有些不對,怎麼覺得在暗示自己,好像要比麗妃更重要?他所提到的是在朝中重要,而不是在他心中的位置重要,那說明……自己好像有點像他利用的棋子。
麗妃張大的嘴巴,半晌才驚得合攏在一起,然後面色蒼白的說:“皇上饒命,臣妾不敢了……臣妾不敢了……”
聽完這句,奉頤帝這才冷冷的揚了揚脣,冰冷的黑瞳怒視瞭如月一眼道:“你不是說,皇后的瘋病好了嗎?”語落,奉頤帝猛的朝秦錦梨望去。四目相對的瞬間,秦錦梨反射性的埋下頭,方纔過於認真的模樣竟然忘了自己現在在扮一個瘋子。
“皇上這……這……”一時間被問得啞口無言如月,左右打量,恨不得打個地縫鑽進去。畢竟皇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彷彿向千刀萬剮一樣凌遲在身上,簡直就比死還難受。更鬱悶的是,娘娘昨晚明明能聽懂她說什麼,還可以回答她的話,怎麼今早就突然……
“哼,從現在起,朕會再加派一些人來看管坤寧宮,皇后你們要看緊了,不得讓她隨意踏出一步,知道嗎?”
“奴…...奴婢……知道了……”
留下這句話,奉頤帝不顧全場臉色驚得發白的人,袖袍一揮,在一羣太監與宮女的跟隨下,凜然離開。
那背影挺拔得如懸崖上的青松,那長髮如高上下的瀑布,那氣勢,猶如從天而降的神仙。
秦錦梨看在心裡,只有三個字——好拉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