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128兩難決擇
在回東臨的路上，秦錦梨一路上將睿兒緊緊抱入懷中。想到方纔的險境，到此刻，她還心有餘悸。
“娘，別抱我了，我自己可以走。你累不累啊？”小睿一臉擔憂的盯着秦錦梨，不住用袖襟爲她拭汗。
秦錦梨心疼的搖了搖頭道：“娘不累。睿兒，你可知道，你方纔嚇死娘了。”
“孃親，睿兒會沒事的。”
“還說沒有，你真不聽話，娘讓你好好待在龍宇，你爲何要來啊？”
話落，樑忍卻忙前一步，神情帶着一絲愧意道：“梨兒，是我將他帶來的。”
秦睿忙插嘴道：“娘啊，你別怪皇帝叔叔，是我想你，然後一直求皇帝叔叔，他才把我帶來的。”
原本心存的責怨，卻在此刻卻化爲烏有。她只是欣慰一笑，眼中含淚道：“我誰也不怪了，只是睿兒，你知不知道，這次真的很危險。”若是那個男人，再狠心一些，恐怕睿兒的性命真的不保了。
“娘啊，你多心了，其實皇舅纔不可能真的殺我。”
“可是……”她也不願相信，子靖會殺了睿兒，可是方纔的形情如此逼真，如此危險，那一刻，她真的擔心到了極點。
睿兒用嬌嫩的小手，輕輕的捧着秦錦梨淚水未乾的臉道：“孃親，我和皇舅事先就商量好了，我們只是演戲嘛。”
聽着他天真無邪的話語，秦錦梨的心再次揪緊。這孩子的語氣，比自己還要豁達，他完全不知道，他真正所面臨的危險。
“真是演戲嗎？”秦錦梨心中微微好過一些，因爲這樣說了，那麼就說明是她錯怪子靖了。
睿兒笑笑：“當然啊，孃親，你覺得睿兒演得像不像啊？”
樑忍聽輕，也微微鬆了口氣，嘆道：“像，像，連我都差點騙過了。”
“是嗎？哈哈，那說明，睿兒很聰明吧？”
面對小傢伙的自誇，秦錦梨和樑忍相視一眼，神情在苦澀的同時，卻又無話可說。
隨即目光落在前面那道冷峻而挺拔的身軀上，秦錦梨微微斂下眉，把秦睿交到樑忍手裡道：“幫我看着睿兒，我有話要對子靖說。”
樑忍接過睿兒的同時，神情閃過一抹憂慮，原本想阻止什麼，可是張脣，卻只能輕微的吐出一句：“他雖是你的親皇弟，或許早已隨着生長的環境，改變了。”
聽着他意味深長的話，秦錦梨只是深深的凝望了樑忍一眼，苦澀一笑，什麼也沒說，便走了。
在衆將士之中，他是那樣的出類拔萃，一身青衣的他的皮膚顯得異常的白皙，只不過白皙而俊美的五官中鮮明卻又帶着一絲陰寒之氣。尤其那雙薄脣，像極了當年的母后，何時何故都像塗了胭脂般紅潤。不錯，秦子靖的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既聰明又驕傲。只是，現在的驕傲，已經不如當年那般讓人喜歡了，反而卻讓人有一絲害怕。
秦錦梨迅速來到他的身邊，嬌顏透着一絲疲倦的認真。她拂了拂額前凌落下來的一絲黑髮，澀然的啓脣道：“子靖……”
秦子靖聽着她的呼喚，身子反射一僵，當即止步。他漠然的回身，那冰冷的眼神在接觸到她的容顏時，有一剎那的溫暖。
他輕輕的點點頭，喚道：“姐……”這聲姐乾啞而堅澀，任誰也聽得出，這裡面飽含了多少感情。
秦錦梨的內心不由一熱，暗忖，他肯喚自己一聲姐，那說明，在他的心裡，還是一直把她當成自己人。
當下，她輕淺一笑：“子靖，你恨姐嗎？”
他先是一怔，繼而沉默的埋下頭，不語。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他卻用堅定的眸光看着她道：“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我還恨着你，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得到這一切的江山，又有什麼意義？”
“子靖，你真是這樣想？”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眸子，裡面溢滿了感動的淚。
他認真的點點頭：“這一切，我只爲了你，皇姐！”
“可是父皇和母后……”
“姐，你沒錯，就算以後下了地獄，我也願意爲你扛。”
“子靖……”
“姐，以後不要走，留在我身邊好嗎？”秦子靖眸光一擡，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眷戀與深情望着她。那眼神就如一片一望無際的沼澤，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讓人陷入進去。
這樣一眼神，似乎曾見過。在那片紫色的薰衣草原裡，那個調皮的小鬼，也曾用這樣的眸光看着她。
這一刻，她真不知道，自己能用如何理由拒絕他。因爲，他們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彼此的親人，斷然沒有再分開的緣故。現在，東臨已經收回，恐怕父皇母后在天上最大的願望，也是看着他們姐弟好好在一起了吧？
當即，她欣然一笑，正欲答應之際，不料身後卻傳來樑忍淡然而涼薄的聲音。
“靖皇，你曾說過，要一統大業之後，全力對付西夏。我想，雖然你會厚待梨兒母子，可是，如果讓她跟我一起回龍宇，恐怕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樑忍一邊說，一邊沖懷中的秦睿親切一笑，淺聲道：“睿兒，你說對嗎？”
不待睿兒回答，秦子靖神色陡然一沉，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冷冷下說道：“皇姐是朕唯一的親人，就算傾盡一切，朕也會好好照顧她。至於你，不過是一個外人，朕的家事，不勞你費心。”
如此明顯的挑釁之意，任誰也聽得出來秦子靖心中的怒。秦錦梨一時間，不由左右爲難。
雖然她是想陪着子靖，畢竟小小年紀的他就失去了父皇母后，在那樣困苦的環境下存活，自己做爲姐姐，也是世上唯一的親人，斷然沒有在拋棄他的權利。可是樑忍那邊，他的好意，她又何曾不知？這些年來，體貼入微的照顧，無微不至的關愛，尤其是對待睿兒，有如親生。這樣的男人，世間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了。是的，她同樣沒有理由去拒絕。
就在她兩面爲難之際，樑忍一改往日的內斂與溫和，神情變得冷凝而嚴肅：“如果你還把她當成你唯一的親人，那麼就該好好爲她考慮。她們母子不可能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必要是，一定要有一個男人能照顧他們一生。”
聽到這裡，秦錦梨嬌顏一紅，爲難的看了一眼認真而深情的樑忍。同時回頭朝秦子靖看去，他憤然的握起雙拳，臉色鐵青道：“此事不用你來擔心，朕自會爲姐姐尋得一個好的歸宿。”
“是嗎？她是有血有肉的人，與其讓你選，不如讓她自己決定。”
“好！”
兩人說罷，同時把充滿期待的眸光落向秦錦梨。
秦錦梨夾在兩道關切而灼熱的眸光下，一時間渾噩無比。對於子靖，她一直愧對於他，這些年，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自己害的。現在的她，多想用盡一切來溫暖着他。哪怕不能回到從前，至少，有點血性也好。
而樑忍，多年來，她早已把他當成生命中的一部份。這個男人，且不說有多重要，但想到要與他分離，她的心是掩飾不住的難過。不錯，只要想到他時，她總有說不出的溫暖與寬心。此生，她知道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來對睿兒和對自己了。
所以，這兩個男人，都是自己生命中佔據同樣位置的人。只可惜，他們是不能並存。自己，只能選其一。
就在她舉步維堅之際，睿兒卻低着頭，有些難過道：“娘，我想回龍宇，我想香姨，我也想如安姐姐……還有，我不想離開皇上叔叔，宇文叔叔。他們對我都很好，我喜歡那裡，我喜歡那裡的所有人。”
話音一落，衆人神情皆是一僵。
樑忍神情閃過一抹喜色，然後疼惜的摸摸睿兒的頭，眼中充滿了愛憐。
秦錦梨卻是左右爲難，咬了咬脣，再一擡頭，卻見秦子靖已經冷冷的走開了。他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那樣的孤寂與冷漠，同時也多了一些讓人摸不透的決絕。
“姐，你要選擇那裡，朕不反對，但你最好不要後悔。”
話落，他揮袖走遠了。秦錦梨卻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她怔忡的望着地面，一時間，覺得這是自己的親弟弟秦子靖嗎？爲何，此刻覺得他是如此遙遠，如此陌生？
樑忍上前，騰出一隻手，安慰的搭在她右肩道：“我說過，他恐怕已經不再是你曾經的皇弟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她痛苦的呢喃着，眼裡滿是悲傷。
“因爲權利，仇恨，慾望，已經讓他徹底變了。”
“子靖……”她默默的念着，心中卻在滴血。難道，這一切，又是因爲她嗎？
樑忍神情閃過一抹不忍，卻不得不說道：“走吧，回到龍宇吧，就當曾經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是…...”
她話未落，秦睿卻伸手過去抱住她的脖子道：“娘啊，皇舅好可怕，而且他對我一直冷冰冰的，我不想跟他生活在一起，我喜歡皇上叔叔。”
“睿兒，他終究是你的舅舅啊！”
“我知道，可是睿兒就不想娘和他在一起。”
“睿兒……”
“娘，我們回龍宇吧，那裡纔是我們的家，那裡有好多睿兒喜歡的人。”